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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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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的长眼尾睐睐一瞄,微笑下令,到处彻底搜索。
王黼兀自不肯相信:“他走了?他怎么走的?他怎能从我们眼前大刺刺的走过去?不可能吧?他会隐身法不成?”
蔡京道:“他确是明目张胆的走出去的。刚才一爷领的兵,其中有两个便由他们乔装打扮的。大家都忙着去追他,却不知追他的人便就是他。”
王黼这才放了心,怒道:“他好大的狗胆!”
蔡京还没说话,却听詹别野呈来他所发现的:在蔡京刚才坐着接见叶云灭的太师椅下有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几个字:“狗头暂且寄下,信约不守必亡。”
蔡京看得怒哼一声,劈手将信纸一甩,卟的一声,纸沿竟直嵌入台面里去。
众皆大震,知蔡京功力高深。
蔡京向黑光法师略微点头,表示嘉许:刚才他长时间为王小石持箭所胁,颜面全失,现至少捞回了个彩头。
不过他也确心寒骨悚:王小石刚才确在这里,且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要取自己性命,着实不难,幸好自己一直留有高手候在身边,否则,只把重将全派去追捕,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蔡璇。
棗一个就常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想到王小石和蔡璇这两个“危机”,就警省到:自己日后一定要更小心、更慎重,更要有万全的防范,不可以有轻微的疏失。
棗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何况这样子的“失足”,也得一失足成千古笑呢!
六、哭笑难分
蔡璇的“资料”,很快便送上来了:这些“来龙去脉”的记录,在这儿都有孙姓总管为他编排整理。孙收皮在“别野别墅”里的身份一如苏梦枕身边有个杨无邪一样。
蔡京一看,却顿时哭笑难分。
原来蔡璇竟不是他亲生女儿!
这当然十分荒诞,一个人怎会连自己儿女是不是亲生都不记得?更何况以蔡京之精明机心,更不致如此糊涂。
棗一个大奸大恶的人,通常都要比忠诚正直的人聪明。
也就是说,奸臣往往比忠臣更有机心。
但世事偏就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当时虽然男女分际森严,对伦常纲纪,亦十分注重,不过因为皇帝本身就荒淫奢靡,乃致上行下效,大家说一套,做一套,到头来,反而是民间百姓,严守纲常,但对当朝得势有权者而言,只要兴之所至,淫心一起,什么伦常分际,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许多豪门大室,根本就是沆瀣一气,胡来一通。
蔡京可谓是当时得令的人物。除了皇帝,谁能节制他的权力?就算天子,也未必不听他的,因为失去了这个人,当皇帝就当得没那么快意了。是以,蔡京更为所欲为、肆无禁忌,妻妾成群,仆从如云。
妻妾一多,儿女更多不可胜数了。
多得甚至连蔡京本人也搞不大清楚。
他不清楚,但他并不迷糊,就像宫廷里自有太监对发生大小事皆有记录一样,他的起居生活,家庭细节,都有人详作记录。
监督和搜集这些记录的是总管孙收皮。
蔡璇便是这样一个“畸型”的特例。
她原来根本就是狱吏章宰之后。章宰因上书向皇帝陈情,提出蔡京私改“盐钞法”,印钞废钞,全力谋私,危害天下,宜以禁止约制。赵佶不办此事,却交给了蔡京。蔡京一怒,削其官,把他黥面刺字,发配充军,中途毒死。王小石刚才在怒斥蔡京尽除异己的时候,就提过这个人。
至于这清宫章宰全家,都贬为奴隶。其中章璇儿及其胞妹章香姑,因长得雪玉可爱,巧恰给蔡哀的五妾陈氏看中,陈氏又并无所出,故就纳了来当干女儿。
当时,章璇儿和章香姑年纪还小。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大家都以为她们都未懂事,也不怎么为意。事实上,蔡京家族已无限膨胀,财雄势大,人丁旺盛,他也搞不懂哪个儿子、女儿是干的还是湿的,亲生的还是过继的。
其实,章璇儿、香姑已懂事。她们眼见父亲全家遭受迫害,而今又卖身蔡家,受种种苦,力求生存,她们只好忍辱吞声。
陈氏让这对姊妹花改姓蔡,把名字的最后一字去掉,于是就成了蔡璇、蔡香;蔡京于是乎又多了一对“女儿”。
日子久了,蔡京也忘了这对宝贝儿是不是真的自己所生了。棗何况,他为争权,不惜斥弟杀子;为淫欲,也不怕乱伦通奸:蔡璇、蔡香,到底是不是“女儿”,已不重要了。
问题是:棗是不是仇家的女儿,却非常重要。
还十分的重要。
因为这是要命的事。
现在已查出了个“究竟”:棗蔡玻竟是章宰的女儿!
难怪在这重要关头上,会给自己倒上一耙了。蔡京心道好险。他是个善于自惕的人。一个人已手握大权,又有足够的聪明,他却用来思虑周划如何巩固自己的权力和财富上,另一个他所注重的,就是怎样保命、延寿。
他再次想到自己日后得要多加提防:王小石能混进别墅里来,蔡璇居然是常年在身边的卧底……自己再要是大意下去,只怕就得要老命不保了。
棗没有了命,还有什么富贵?哪提什么享受?
所以,他日后对自身安全防范,更是讲究,更做足了功大,致使日后谋刺他的侠客志士,都不能顺利得手。
这不啻是王小石这次箭逼蔡京要他下令放囚的反面效果。
蔡京也立即下令孙收皮追查另一名“奸细”:蔡香的下落。
孙收皮立即领命。
一直以来,因为他觉察蔡京跟蔡璇有暧昧,故不便对蔡璇来历作仔细审究,而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知道蔡京难免会迁怒于他,他为保家安命,所以查得分外落力,连蔡京五妾陈氏的家世来历也一并清查了。
不过,蔡香却在七年前,已“神秘失踪”了。
蔡璇跟王小石跑了。
蔡香夫踪了。
棗章宰一家的后人下落,到此就断了线。
蔡京知道在这些人面前,不可以有受挫的表情。
所以他想笑。
笑总代表了成功和胜利。
不过他笑容未免有点哭笑难分。
棗无论是谁,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竟背叛了'奇書網整理提供'自己,都不会好受。
何况这个他养了多年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女儿”!
还好,总管老孙是一个很聪明、机警且善懈人意的人:他呈报那些不利于他的资料,都是私下的。
当蔡京审阅那些资料之时,孙收皮就拼命的跟大家说话棗说话不是肉搏,也许不是拼命,但孙收皮的确说得十分“卖命”。
他要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好让蔡京可以回复/掩饰过来。
棗也就是为了孙收皮有这个特点,蔡京不惜重金礼聘,把他原从“山东大口神枪孙家”
的总管一职,挖来了当自己府邸的大总管。
一个好的助理当然懂得什么时候挺身出来替主人当“恶人”。
棗大家都想暗中观察蔡京看“报告”时的脸色,但却给孙收皮东问一句、西笑两声扰乱了心神。
一位好的主管自然知道替自己的老板在重要关头争取“歇一口气”的机会。
棗孙收皮在这关节眼上,宁可自己缓不过来一口气,也得让主子先透七八口气再说。
他成功了。
蔡京已转过了脸色。
其实他也不需要太辛苦、太刻意。
因为他有一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万一形诸于外,也能迅速恢复、莫测高深的主公。
蔡京一手把“资料”和“报告”掷于地(当然,孙收皮立即便收了起来),不在乎似的哈哈笑道:“在我好心好意,替贪官章宰养大了女儿,而今她竟恩将仇报,勾结王小石这等逆党,真是知人口面难知心。我早知她暗怀祸心,但总予她改过自新,她三次害杀我不成,没想到还勾结了王小石,今日来个倒耙一招!”
童贯悻悻然道:“太可恶了。相爷真是宅心仁厚,以德报怨!什么东西嘛,敢在大岁头上动土!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些逆贼是好?”
“我会请皇上颁诰天下,请各路英雄好汉、衙差捕役,务必要缉杀王小石毋赦!我,王兄、童将军,各派高手千里追杀王小石和他在逃的同党!”蔡京说杀人的时候脸上眯眯的笑纹看来竟有些儿慈祥,“我会向京畿路传下命令,不许再给王小石踏入京城半步!”
王黼忽问:“王小石当然罪不可恕,但这次在菜市口和破板门二处官兵俱受乱党劫囚冲击,这些暴民恶贼,一日不诛,京城岂有平静之日?”
蔡京嘿嘿一笑,欲言又止。
他当然更想一气把反对他的人全部铲除,一个不剩。
但他也记起王小石的话:棗你要追究,只能追究主谋。
棗我就是主谋人。
棗你至少有七道伪诏矫旨落在我手里!
棗只要你一不守信,我自会着人呈到圣上那儿去,就算你有通天本领,看皇上这次还信你不!
是以蔡京垂着目,像看到自己须角有只小蜘蛛在结网,嘿嘿的只笑着,孙收皮即接道:
“这个当然,但擒贼先擒王,先把乱贼群寇的首领拿下了,其余的还怕不一一授首嘛!”
童贯、王黼是何等人物,官场已混到成了精,做人已做到入了妖,一听明了三四分,再看更白了五六成,都说:“对,先格杀了王小石这罪魁祸首再谈其他的!”
“便是!王小石不除,其余小兵小卒宰一千一万个也没意思!”
蔡京这才笑了,跟大家离开了“别野别墅”,商议如何一齐上奏天子,请皇帝亲自下令,格杀王小石,并顺势参诸葛小花一本,说他勾结乱党,谋叛造反,残害朝中大臣:留在“别野别墅”里的太阳神箭,就是最好的罪证。
蔡京与其说恨王小石,不如说他“怕”王小石。
棗像他那么一个神威莫测、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王小石却每次都能迫近他、威胁他,让他丧尽了颜面。
虽然说,以他堂堂“相爷”之尊,居然会怕一个市井游民王小石,实在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
但他更恨的,却是诸葛正我。
他“怕”王小石,只要设法把王小石拒之于千里,就不愁他来对付自己。
可是真正能威胁自己的,却是诸葛小花!
棗铲除诸葛老儿才是当务之急。
这点他很清楚。
十分明白。
他们都离开了“别野别墅”之后,孙收皮开始着人收拾“残局”,重整“场面”。
其实所有的“大场面”,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还必须有他这种人来料理打点,才可以“上场”、“完场”。
他特别小心谨慎的把有关蔡(章)氏姊妹的资料一一收起。
他知道蔡京必然还会再审阅这些“资料”,但又不许除了他自己之外有任何人会看到它。
这点很重要。
不明白这点的人,根本帮不上任何“大人物”的忙,也不会允许让他靠近身边,成为亲信。
孙收皮还特别亲自去收起了那张王小石留下来的、由黑光上人发现的纸条。
他拿到字条的时候,还特别用手称了称,留心看了看。
纸条是稍微沉重了一些。
棗果然在纸沿上,给嵌套上了一圈刃锋。
刃锋一旦镶嵌在纸沿,自然就有了重量:就算这纸张随便往地上一落,只要不是石板地,就一定像一支飞镖似的,钉插于地。
蔡京当然不会写一张字条来如此侮辱自己:敌人在他府邸里出入自如、横行恣肆,毕竟是件极不光彩的事。
但纸条却是黑光上人先发现的。
是他递给蔡京的。
蔡京阅后,就往宽大檀木桌上一摔,卟的一声,纸张都嵌入台面里去了。
蔡京露了一手。
大家都看到了。
叹力观止之余,大家也颇佩服蔡京的深藏不露,内力深厚,咸认为就算王小石真的放箭射他,也未必伤得了丞相大人!
孙收皮看到这张字条,却佩服另一个人:黑光上人!
棗难怪他能当上国师,而自己还只不过是相府的总管而已!
七、欲笑反成泣
王小石三箭各射堂上保护蔡京的三大高手后,并得铁手及时反挫化解叶云灭之一击,他不往外闯,却冲入内堂。
一入内堂,即见蔡璇向他招手。
他逸入“心震轩”,并见蔡璇已点倒了两名守卫,飞身上床,示意叫他过来。
王小石没有犹疑。
蔡璇打开床上秘道。
她往下跳,并叫他也往下跳。
王小石也不迟疑。
秘道很窄。
两声息相闻,肌肤相贴。
王小石亦不避嫌。
蔡璇没往秘道里走。
她只停在那儿,微乜着眼,相当媚。
“我叫你下来你就下来?”
“是。”
“我不走你也不走?”
“是。”
“你相信我?”
“是。”
“你凭什么信我?”
“我相信诸葛师叔。他叫我相信你,我就相信你。何况,你刚才唱的歌,很好听,坏人是唱不出那种歌的。”
蔡璇对王小石后半段的说法无疑感到十分讶异,但禁不住问:“舞我跳得不好吗?”
“也好。但还有更好的。”他在这时候居然还有心谈起这个来:“我认识一个女子,她跳得就比你更好。”
他说的当然是朱小腰。
棗他当然不知道朱小腰已在不久前、在一场舞后丧失了性命。
蔡璇听了,有一阵子不高兴,但随即又对这不说伪饰话的汉子另眼相看起来;她也是个妙女子,居然在这时候仍有闲情谈歌论舞,还幽幽的说了一句:“希望有机会我也能见见她。”
她以为那是王小石的情人。
然后她下令:“我们已把气息留在秘道里,现在可以出去了!”
因为秘道太黯,敌人太强,以致王小石当然没有注意到她本来孕育笑意的玉靥,却掠过一阵奈何奈何莫奈何的欲泣来。
王小石没问为什么。
他也溜出了秘道。
两人伏于梁上,一路匍行,回到厅上来,不生半声一息。
王小石还掏出了一张早已写备的字条,弹指使之飘于刚才蔡京所坐的大师椅下棗这时候,蔡京正与一众高手攻入“心震轩”。
王小石却与蔡璇伏于梁上,未趁这乱时逸去。
他们以近乎腹语的低声对了几句话:旋:“你先走。”
石:“你呢?”
旋:“我在看还有没有机会。”
石:“我也是。”
“只要他把身边的高手都遣去追我们,我就有机会下手。”
“我看他不会这样不小心。”
蔡璇听了,白了王小石一眼。
那眼色很美。
棗这么紧张的关头,眼意仍是慵慵的,似对世情有点不屑、相当厌倦。
无奈。
更特别的是无奈的感觉。
蔡京本来已把身边高手都派去追杀王小石,但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留下了天下第七和黑光上人。
这回蔡璇没有说话。
她是用眼色。
用眼波表达。
她的眼很小。
细而长。
但很会说话。
她好像是说:“你对了。他果然没有疏忽。”
然后她的眼波又在示意:“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王小石明白她眼里的话,仿佛也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
他们的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混在一爷所带领追击他们两人的部队中一起浩浩荡荡的迈了出去。
当然,那要经过易容。
还需点倒了两个相府的亲兵。
王小石这才发现:蔡璇堪称“易容高手”。
棗她在这短短的顷刻里,在极不方便但她显然有备而战的情况下,既替她也替他匆匆易了容,居然一时还没给人瞧得出来。
叶云灭没瞧破,那是当然的。
因为神油爷爷根本还没熟知军队人马、谁是谁不是相爷手上的兵卒。
但一爷好像也完全没发现。
这位御前带刀侍卫大概只习惯“带刀”,并不怎么“带眼”棗要知道精擅于“易容术”
的高手是绝对有办法把人改头换面,使熟人相见难辨的,但要在这么仓促急迫的情形下化装成一名军士,躲过“别野别墅”众多高手与侍卫的眼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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