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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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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星光之下,山明泉秀,树茂花柔。

  (2)

  一面月牙淡淡挂在明亮天际。
  一面日轮绽出。
  山中海上,日月齐出,百年难遇。
  “——是因你在此,所以月不肯落?”佘青站在山巅,回头问。
  月遍照摇头,“哪里会。春来秋去,日升月落,都是无常罢了,干我何事?”
  佘青粲然一笑。“我以为你牵念迤俪母女,不愿离去。”
  “迤俪并不知道我已重获佛位之事。”月遍照摊掌。“你们莫告诉她。”
  “莫要小看女人。”佘青摇头。“你以为她真丝毫不知?”
  月遍照咬住嘴唇,“本来嘛,我去成了佛马上便能回来探她。她偏要留我,结果唉。原本是即身成佛,来去自如的。现今却不得不答应他们转生过去,三千娑婆,不知千年万年才能再有机会再来此间了。”
  “十年相聚,换个永不再来,好歹她现今有了轮儿,也算无亏。”
  月遍照一手一个,抓住佘青以及站在他身侧默默无言的涂九歌。“轮儿你们可都有份要帮忙照顾——说起来,青儿啊,人间倾覆了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冷清清的多么无聊”
  佘青掩口而笑。“若真无聊,我便投生至曼殊世界,来寻遍照佛修法,以求涅槃。”
  “敬谢不敏!”月遍照大惊。“——说真的,你可千万别来。”
  日头红煦。
  月牙形状,逐渐消隐在天光之内。
  “时候不早了。”涂九歌淡淡道。
  “你自己保重些”月遍照沉吟许久,想说什么,终于咽下。“同你们厮混了这十年,虽然如今也只能算是非敌非友,但怎么说呢,执念此事,一起全起,一消全消。此境命运,在你们手中,若能多放过一点,就多放过一点吧。最紧要的,是放过自己。”
  青蛇不答,却听涂九歌悠悠叹了口气。
  “堕入魔道,娶妻生女,对抗师长,还啰嗦无端。真难懂,为何这样的人总能成佛?”
  难得听涂九歌说恁长一句话语,月遍照颇给面子地认真答他——“魔道是空,妻女是空,师长是空,啰嗦也是空,明白未,小白狐?”
  涂九歌干脆转过身去,懒得理会。
  “唉,看,你们都烦我了不是?该了总该了。”月遍照无限眷念地再看了眼山下无边晨光中的山河。“小白狐,青儿,我走了。想我之时记得仰望星河——”
  涂九歌飞起一脚,向月遍照踢去。
  月遍照一闪。
  脚步踉跄。
  身后悬崖,崖下海水,扑面翻腾。
  他直直坠落下去。
  海涛翻卷。
  涂九歌转身,见佘青眼神,看正自己。
  “看什么?”他好奇问。
  “没什么。”佘青垂眸,“我去汤阴。阿涂,雪晴和仕林就交你照看了。”
  涂九歌点头,伸手将佘青揽过来,亲了亲他的面颊,再将一枚黑色木盒塞在了佘青手中。
  木盒玲珑,做成棺材形状,其中盛放的,正是以缩物成存之术贮藏的,历十年而不坏的许汉文之肉身。
  肉身在手,元魂一至,便可重整成人。
  辛苦重塑的一切意义,只是为了送去雷峰塔,设法叫白素贞下手杀却。
  这圈子兜得何其可笑?
  青蛇却乐此不疲,趣在其中。
  涂九歌回到茅屋之时,已不见许仕林与佘雪晴踪影。
  涂九歌略微一惊。
  难道一切计算仍是不足,许仕林仍愿赴雷峰塔,了此未尽之约?
  转身踏出茅屋,凝神听了片刻,涂九歌转向乳白泉去。
  远远可见佘雪晴白衣缥缈,坐在泉边亭上。
  许仕林却散开了长发,在泉水之中沐浴身体。
  温泉水滑,缭绕白气,淡淡的硫磺味道扑鼻而来。
  涂九歌远远站住,看着许仕林挂一身水珠,□裸地转身上岸,一身极白肌肤如牙瓷一般,而黑发如锦。
  佘雪晴拿件大氅包裹住他。
  许仕林却乘兴将大氅抖到头上,盖到佘雪晴身后,绕住两人上身。
  大氅内片刻毫无动静。
  尔后许仕林才与佘雪晴分了开来,到一旁披上新衣。
  他所着乃青蛇留在此地的墨色亵衣,外罩白色纱衫,领口上绣碧玉祥云,半透半隐。
  一时之间,眉目中光彩流动,涂九歌竟凝神看了好半日,才将眼神移开。
  ——似足了白素贞的面貌,却像极了青蛇的神情。
  他慢慢近前。
  梳好长发的许仕林笑转过来寒暄。
  “昨日我譬如昨日死,今日我譬如今日生。虽是旧雨,不妨新知一番,在下许仕林——”
  飞扬佻达神态,明妍动人。
  涂九歌点点头,十分配合。“久仰久仰,在下涂九歌。”
  许仕林握住佘雪晴手,“这是我雪晴先生。”
  涂九歌只好再点头。“真真是神仙眷侣,恭祝白首偕老,早得贵子。”
  许仕林大笑起来。“先生,你我若得贵子,要姓白,姓佘,还是姓许?”
  佘雪晴一派“由他去闹”态度。“妖本无姓,随你姓即可。”
  许仕林认真思考片刻。“姓许的话,单名取一个鉴字,表字叫平湖——好不好听?”
  佘雪晴哈了一声。“你既挂念平湖如镜,那要不要回西湖,去雷峰塔看一看?”
  一时许仕林未答,涂九歌面色不改,手中却暗捏灵决。
  佘青未得手前,岂能容许仕林回转杭州?若两人真有此意,他必阻当下。
  却听许仕林答,“去西湖泛舟便好。但若去了雷峰塔,仕林便再非先生之仕林了。先生又要将仕林送给旁人么?”
  涂九歌见许仕林故作幽怨的神色,带着些孩子气的任性撒娇意味,但风情流动间眉眼极为好看,叫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佘雪晴轻叹一声。“原以为你已变回文曲星君。”
  “先生。”许仕林声音纯澈明晰。“千万世星宿是我,书院小子是我,头名状元是我,如今先生面前赤条条如新生婴儿般的,仍是我。雷峰塔未倒,西湖水未干,要想让仕林从此世间消失而仅余下文曲星君——怕是不能。”
  ——千万世寂寞星宿,并无人知他曾经历何种情劫,亦不知其数。
  ——书院之中近妖近鬼,神智未开前,有心学爱,无力回天。
  ——十年岁月中懵懂迷茫却端正温柔,浑然不知自己失去何物。
  如今这个许仕林,脱胎换骨。
  颜色皮囊,还是状元俊秀。
  神态语意,直如书院旧事。
  一身隐蕴的星宿力量,涂九歌远远感应,已直超善财月遍照。
  如此一个许仕林,才是青蛇布局之下,最最理想的一颗棋。
  亦才是白素贞所生之子,所该有的模样。

  (3)

  汤阴。
  岳和之妻有身已满十月。
  久久不生。乡里稳婆束手无策,医家谶家,亦无定论。
  新开医馆名叫保安堂,岳和拿板车载着大腹便便的姚氏,咬牙再出诊金,寻求最后一点希望。
  若大夫说有救,便是喜。
  若说无策,该当是忧。
  但岳和夫妇离开医馆之时,神情却非喜非忧,竟有些尴尬,有些讶然,有些害羞。
  听说从京城来的回春国手,亲和慈善,给小夫妻指了一条明路——
  姚氏所怀乃是男胎,久久未出,乃是因为缺少一些精气。
  如今唯一方法,便是由为人父的岳和,再与待产的姚氏□,输精足气,则胎儿自出。
  如此秘法,听所未闻。
  但国手信誓旦旦,且退回诊金,验明胎儿出世之日再收取便是。
  如此暮色高起,岳和抚摸妻子涨到快破的肚皮,心中奇妙之感不似寻常欲火,含着一丝刺激念头,又有合理借口,竟是迫不及待,男阳高举。
  姚氏也是粉脸含羞,半推半就,趁着做饭前的空隙,便躺在床上,脱光亵裤,任凭丈夫摆弄。因怕压伤胎儿,她只得侧卧,岳和便从她身后直捣黄龙,一尝多日未得的滋味。
  片刻之后雨消云停,姚氏定了定神着衣起身,去灶间烧火做饭。
  姚氏有孕在身,周边又少人帮手,这些天一对小夫妻吃得简单,蒸几个午间留下的馒头便又是一顿。今日姚氏别有兴致,给丈夫切了点风干的猪耳朵,又打开自家酿的米酒,嗅了嗅,盛了小小一杯。
  她原本是诗书门第的小姐,因水灾流落至此,被岳和收留,半推半就,自主成婚。乡间生活不易,但相比起那些流落妓寨娼寮,或是卖身为奴,随波逐流的女子而言,岳和忠厚可靠,且做得一手好工匠活,两人一家,衣食微薄却也算是无忧,已算是天大的幸运。如今怀上胎儿,夫妻更是有了指望。
  趁着天色还有一点点薄亮,姚氏只点半盏油灯,与丈夫斟了酒,夫妻俩说了一会子话。话题都在胎儿身上绕转,又说起今后要多生几个儿女,兴旺人丁之事,姚氏只在丈夫杯里抿了口半米酒的,竟不知怎的,桃腮泛红,眼波流转起来。
  岳和心知妻子久不逢雨露,饭前一戏,怕是起了兴头。但孕期□,无论如何都非常理,国手虽然吩咐如是,但总以为是可一而不可再,正想劝服妻子收心,却不料最后一口米酒下肚,自己忽然被酒意上了头,气欲旺烧起来。下面那根□不屈不挠,又要惹事。
  恰逢郎情妾意,乡野之间无甚去处,可一何不可再?
  当夜岳和夫妇又兴了一晚一早两次。
  三行□之后,第二日中午,正准备午饭的姚氏哎哟一声,蹲在了灶房之中。
  岳和闻声而来,见妻子似要生产,又惊又喜,忙将妻子抬到房中,转身便飞奔去不远处镇上请稳婆来接生,边奔边想,这保安堂的大国手,果然是妙手回春,待到麟儿落地,可要好好酬谢方是。
  自岳和住处到镇头,全力奔跑,不过刻把钟光阴。
  那边厢姚氏初次生产,毫无头绪,岳和又是孤儿,并无亲人在侧。在榻上忽痛忽缓地折腾了个把时辰,也不见丈夫回转,不由得心急如焚。
  趁着阵痛间歇之时,姚氏咬牙披了衣裳,下地向门口挪去,想要观望丈夫是否回转。
  才走到门口,忽然一阵剧烈疼痛袭来,姚氏腿脚一软,坐在了门扉边。
  她一低头,大惊失色——羊水已破了。
  这羊水一破,胎儿若不生出,岂不是会活活憋死在母体当中?
  天色已经向晚,岳和仍旧不见踪影。姚氏浑身无力,起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回头躺去床上,数步路的光景,竟是不能。
  姚氏欲开声呼救,却想起左邻月前起火,全家搬去了邻村居住;右舍是个瞎眼婆婆,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交往。其余乡人距离遥远,这时节又多还在田间劳作,却唤谁来?
  钝痛刮心,腰酸欲死。
  姚氏哭不出声来,一点母性自然运作,咬牙用力。
  低头去看,却是魂飞魄散——
  一只婴儿小手,已可自产道窥见!
  虽是初产,但姚氏也知,这是难产之兆,今次恐怕凶多吉少。
  阵痛又来,姚氏却已不觉。
  母子连心,胎儿存亡之念惊得她满身冷汗,生死混沌之间,一片惶苦。
  回想起少女时代富足惬意,又想起与岳和成婚之后渐通人事,短短一生并无什么惊涛骇浪,却也在眼前如涟漪回转。
  下身越是用力,胎儿便越是卡紧。腹中渐已不痛,腿上流下的,除了羊水,竟还有星点血迹。
  脚步声响。
  姚氏自混沌中狠狠惊醒过来,以为是岳和回转,用尽最后力气,探头去看。
  却看见了她这一世中最为惊骇的一幕景象——
  回来的是岳和。
  却也不是岳和。
  确切来讲,是岳和的一颗头颅,被人提在手中,慢慢走近。
  片刻前还是自己唯一亲人,片刻后竟是身首两分。
  血腥扑鼻。
  直面如此场景的感受,并没有多少人能体会。
  姚氏看了片刻,竟是哑然无言,一额头的细密汗珠,不知道哭也不知道怕,呆呆地抬头看上去。
  看见那提着岳和头颅的男子——也许是她一生所见最为英俊美丽之人,穿着她幼年时候才见过的华丽绉纱衣料缝制的青衫,垂着长长的黑发,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意,慢慢地,慢慢地,走过来。
  然后那人便停在姚氏面前。
  岳和的头颅也停在姚氏面前。
  姚氏向后缩了缩身子。
  全身上下,已感觉不到痛。
  “别怕。”
  那人俯身,冰凉的手指抚上姚氏的面庞。
  “你丈夫已死。但死并没有那么可怕。”那人的声音似有魔力般,钻入姚氏心中。“我现在便送你去夫妻团聚。”
  姚氏打了个激灵,然后闭上眼睛。
  乡间种种声音,不知为何如此清晰。
  田野虫鸣,如乐曲般动听。
  恬静安宁。
  姚氏引颈就戮。
  却忽然听见另一个声音。
  一个苍老而衰竭的妇人声音。
  “岳大嫂,你可是要生了?”
  ——那是隔邻盲婆婆的声音。
  姚氏心中待死的片刻静谧被彻底打破!
  “婆婆,莫要,莫要过来啊——”她大声喊出口。

  第三十七章 旧友•;劲敌 (1)

  “稳婆还未来么?”盲婆婆站在幽夜里。
  暮色还未完全地展开,就被夜色一口吞没掉。
  时间未过去很久,却又好像已经维持了一生一世。
  姚氏颤抖着想要开口,却又立即咬紧嘴唇。
  一把冰冰冷的剑放在了她的肚子上面。沉重的锋刃的质感,压得她全身的痛觉又慢慢慢慢回来。
  “我道为何不空绢索不追来,原来你在此地。”
  英俊美丽的男子开口,却并不是对着姚氏在讲话。
  姚氏愣了片刻,才看见,那男子的眼睛,竟是望着隔邻盲婆婆的。
  他在对盲婆婆讲话。
  为何?
  他在讲什么?
  不空绢索又是什么?
  夫死,子将亡,但姚氏的心中,一线生机未绝。
  会有机会逃走么?就如同大水冲毁家园的那年,勉力逃得生天,换来这些年安稳日子一般?
  “你既知我在此地,可不可以放那孕妇一马?”
  盲婆婆的语声听起来仍如之前一般苍老如烛,但姚氏却听出些许不同。
  很难形容这不同。
  威严,镇定,带着命令的口气?
  还是说,用这样口气讲话的婆婆,浑身上下,气度立改,好似变了一个人?
  腹中忽然一动。
  姚氏轻啊了一声。
  知晓也好,不知晓也罢,这是腹中胎儿最后的努力挣扎。
  两行眼泪,从她面上流了下来。
  ——她无能为力保护自己的胎儿,因她自己的命运,亦握在他人手中。
  天地之大,禁锁层层。如何才能够无忧无怖。无离无惧?
  姚氏看住盲婆婆。
  邻里多年。她并不知道那位婆婆是什么人,但她也曾在做了肉菜之后,好心地送去隔邻一碗,笑脸迎人。
  先前危急之中,她已尽最大努力,出声示警,想要救那婆婆一命。
  但如今看来,那盲婆婆倒是有希望反过来救姚氏母子之命。
  只听那美艳男子语气中颇为客气,又有几分惆怅。“你竟肯舍弃你原本的肉身,转生在此,变作了这副模样。”
  盲婆婆呵呵一笑,声如枯木将春。“原本的迦楼罗,若论美丽,远在你青蛇之上。”
  青蛇叹道,“当年你我携手逍游,天地之间,无从争艳,三界之内,何等快意,这一别——已快千年。”
  盲婆婆的眼目中,两个黑漆漆的深洞里竟然起了一点点的亮光。“那时候我成名已久,而你还是后生小辈,但你竟敢与我打赌,劝我不再杀龙。”
  “金翼大鹏鸟本以龙为食,奈何龙蛇乃是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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