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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原魔豹-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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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说,他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海秀肯定地说。
“早知魔豹不在,我该在开始时将全部力量投入的,可惜!”纽钴禄和卓不胜悔恨地跺脚:“该死!我错了,应该把这些人留下几个的,我是愈来愈胆小了吗?”
“师兄,怎能怪你?”海山苦笑:“留不住他们的,这些人并不比魔豹弱多少,那三个老家伙可以来去自如,这地方可以八方纵横,我们的人手无法合围。现在,我们怎办?”
“天一黑就走。”纽钴禄宣布改变计画。
“这……夜间太危险……”
“但也安全,对不对?”
“也容易迷失分散……”
“分散固然有被各个击破的顾忌,但只要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传令,我们就成功了。”纽钴禄悲壮的神情令人感动:“我要郑重嘱咐你们,如果分散,切记脱身为上,全力奔返五台,把我的计画呈报上去。
太行山与京师近邻,数百年来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如果不澈底加以肃清,将威胁京师的安全。
流寇攻入京师,就是从山北接近的,也从平定州一带入山逃入山西。所以,你们务必将我的计画传到。”
“师兄,你比我更清楚。”海山苦笑:“你带队往南边工作,我留在山西活动。南方正在用兵,朝廷那能抽调大军在这一带穷山恶水中浪费兵力?在这里,你没有我清楚,我利用五行堡的人,就是要澈底了解山区的情势,更把这些地方肃清整顿好,最少需一百万大军。能把山五台一带整顿好,已经难能可贵了。
夏都堂对这地方十分了解,这次如果不是从京师带来精锐,借助活佛的法力,恐怕连山五台一带的悍匪,也无法加以招安清除呢。”
“不管朝廷如何决策,我们身负重责,必须把我们所见到的情势直陈,朝廷是否采纳,不关我们的事,月间我们是否尽责了。”纽钴禄和卓转身往回走:“正如同这次追逐魔豹的事,虽然所付的代价可观,但已经确保皇上的安全,我们已为成功了,我们已经尽责了。好好歇息,天一黑候命行动。”
有清一代将近三百年,太行山区始终是盗贼横行的地方,始终无法肃清。后来的历代满皇,也不再到山祭岳了,仅派专使到浑源州遥祭,虚应故事而已。
到五台避暑的满皇还真不少,康熙、雍正、乾隆,都来过。皇妃太后来的次数更多,五台的治安仍然不太好,但总算过得去,来去都有大批官兵护驾。
顺治以后好像还来了两次或三次,与喇嘛们大谈佛法,在位十八年,最后自己说:“我本西天一佛子,缘何落在帝王家?”终于,他丢掉帝位,逃到五台出家,至于是否修成了”佛子”,就不得而知了。
而他的出家,却成为满清皇室四大奇案之一,生死不明。
***
天亮后不久,尹姑娘出现在一座小水潭旁。
这里,距纽钴禄和卓盘踞的山头已在卅里外,看不见那座山峰。这条山溪座落在群峰深处,十分隐秘。
“要不要陪你?”她坐在潭边的一座大石上向下叫:“但休想我像那个鞑妞一样难看。”
张家全在冰冷的潭水里浮沉,经过一夜思量,他总算冷静下来了。
他为何仍在那个空阒无人的家逗留?那不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生死不明的父亲,出现在那个家里吗?一旦见到父亲果真出现在眼前,为何却又愤懑地不愿相见呢?
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就是那么一下子控制不住,十年的思念与苦难的潜意识,让他激动得失去理智,这是这么一回事。
“你如果带他们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脸上的表情冷漠,并不因姑娘的调侃而有所改变:“你跟你老爹走吧!不要管我。”
“他们不会来。”姑娘说:“你不想听有关他们……”
“我不要听。”
“你不要听,但我要说,因为我们是要好的朋友。”姑娘固执地说:“你不懂什么叫军令如山,海山兄妹就懂,明知这次来追你不但劳而无功。而且性命难保,但他们非来不可。
“你说这些话,扯上海山兄妹,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提醒你,世间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你爹从民壮选入卫军,从一个民壮小勇升任卫军的百户,责任一天比一天重大,辗转沙场浴血数千里。
前六年与流寇千里纵横厮杀,身经百战,满体创痕,他那能弃职回家与家人团聚?那可是阵前逃亡的杀头抄家重罪。
后四年与流寇最后边墙一战,伤卧沙场三昼夜获救,随即被清兵追逐三千里,自山西远退至汉中入川,其中有一半旅程,是被他的袍泽冒死担着走的。你说,倘能回家吗?”
他默然,心潮一阵汹涌。
“世间伤神的人不止你一家,千千万万百姓家破人亡,天下大乱廿余年,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你爹在四川,川中大平原遍走十余座大城镇,不见一个人影,城中虎狼成群,白骨遍地。家全,你希望什么?希望在尸堆中全家举杯庆团圆,希望……”
“不要说了……”他尖声大叫。
“你不要听也就算了。”姑娘叹息一声:“你爹逃回故乡,百战沙场老将面对国破家亡,他仍想回故乡在太行山区,建立反清的根基。看来,他的希望是落空了。”
“落空,你是什么意思?”
“燕山三剑客那些人,即将返回五台,向清廷请兵,出动三省百万兵马清扫太行,这里那能站得住脚?”
“废话!而且,我爹不会让他们活着返回五台。”
“真的呀?”
“哼:“
“你不要哼。”姑娘又叹息一声:“你走了之后,我们与海山兄妹四个人恶斗了一场。你爹根本不是海山兄妹的敌手……”
“闭嘴!你胡说些什么?”
“胡说?我说的是事实。”姑娘眼中有慧黠的光芒:“你爹老了,你知道吗?他那老迈的刀法一出手,就被海山兄妹看出底细,就知道是你爹,双剑合璧把你爹杀得倒退下山。我爹也接不下夏都堂一把辛辣的剑,神笔秀上被纳拉费扬古逼得几乎要自杀了断。幸好我们能及早见机逃走,差一点就被纽钴禄和卓留下来了。”
“我不信……”
“你当然不信,信不信已无关宏旨了。因为我们谁也挡不住这死剩的十个无敌高手,所以他们昨晚就大摇大摆离开了。
说来真是文殊菩萨保佑他们,老天爷是帮助强者的,半夜被他们闯入五虎寨主的宿营地,米寨主九个人像风扫落叶般一扫而光。他是想在附近帮助你,想交你这位朋友,却送掉了老命。
太行山已非善地,若一辈的人不能在这里等死,所以都要远走避祸。我爹要我走,但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我们就等百万兵马来搜山吧!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他赤条条地跳上岸来,上齿咬着下唇,气冲冲地匆匆穿衣。
“你准备带我到那一处穷山躲藏?”姑娘一面帮助他穿衣,一面故作正经地问:“我已经学会不少狩猎的技巧,我们会活得很如意……”,。
“鬼的如意。”他爆发似的大叫,把姑娘吓了一跳。
“你……想吓死人吗?”姑娘装腔作势,拍着心口大发娇嗔:“我记得,潞安一带人迹难到的深山很多,那正是躲藏的好地方……”
“要躲你去躲,我……”
“你,你怎么啦?”
“我去宰那些混蛋。”
“真的呀?”姑娘吃惊地叫,心中却暗笑:“家全,那太危险……”
“要让他们活着离开,那才危险。”
“你不会不带我去吧?”
“你……”
“你敢说不?我给你没完没了。”姑娘跳起来叫。
“烦人。”他摇头苦笑。
***
纽钴禄和卓的连夜脱身计画是成功的,计画中须不管情势如何演变,每个人都必须不辞辛劳,全力远走不可滞留,甚至必须昼夜兼程。
没想到出奇地顺利,没有任何人拦截袭击,反而在午夜时分,一头闯入疯虎米寨主的露宿处。
身在深山,这些强盗们毫无戒心,不曾派人守夜,发觉有警已经来不及应变,被十个高手中的高手在片刻间屠杀净尽。
其实,纽钴禄和卓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碰上的人是太行山强盗,还以为杀掉了魔豹的党羽呢。
爬了一夜山,仅能凭星斗分辨方向,有些地方林木太深茂必须绕过,走了不少冤枉路。好在这些人全是精力过人的铁汉,天亮了还有余力追赶。
站在一座峰头上,举目四顾,朝阳下满山雾岚,只能看到附近的几座山。向北望,云封雾锁,不知五台山在何处。
向下望,山谷连绵,隐约可分辨溪流的走向。
“这里是七盘九疑谷。”唯一的汉人魔爪天尊汪定一说:“早先经过此地时,我是听带路的莫寨主说的。看,在东北角那座山峰下,我们发现了一组人的遗骸,不知是被何人杀死的,我们就知道后援可能已被阻绝了。”
“那么,我们只要找到来时的遗迹,就可以沿遗迹返回五台了。”纽钴禄和卓说:“看来,我们已经摆脱了魔豹,但大家仍得小心。赶一程,到留有遗骸的山峰,再歇息进食,走!”
爬山越岭不可能走直线,没有路,所以必须找容易走的地方。为了辨别方向,也不能选低洼虚的河谷,沿山腰上下攀越,是最理想的途径。
众人开始找到草木稀少的地方下降,以山头定位,脚下逐渐加快。
加快接近五台,也加快接近死亡。
***
登上一座山鞍,看清了方向,纽钴禄和卓与纳拉费扬古是一组,领先向下走。
下面是一座山峡,中间有一条小溪流,在树林中蜿蜓向东流,映着朝阳波光粼粼,像一条彩虹玉带,美景如画,真像世外的桃源。
“这里可能是滹沱河的一条支流。”走在中间的魔爪天尊向同伴夏都堂说:“不管是向上成向下,沿山峡攀越,都可以找得到村落或山寨,也就可以找得到路径了。像这样翻山越岭,实在太辛苦,也容易迷失方向。”
“可能两字不合实际。“夏都堂说:“不懂的话就不要说,以免让指挥的人陷入错误。”
走在最后的是两个猛兽:火麒麟和人熊。
人熊的体型比白象稍矮些,但也够粗壮,双手力大无穷,海碗大的巨树一抓两断,昨晚就是他走在最前面开路,天亮才由前锋改为后卫。
“我希望魔豹这小畜生跟来。”人熊忿然说:“我要不把他撕成一堆碎肉,就不配称人熊。”
“你少说大话,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在前面排草跟进的火麒麟扭头说:“一比一,老实说,连统领也奈何不了这头可怕的魔豹,碰上了他,你最好不要大意轻敌,那不会有好处的。”
“哼!我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小心身后……”火麒麟狂叫,转身拔刀上扑。
“嗷……”豹吼声与豹影同现,扑势有如电光一闪,双手已搭上了人熊的颈部,双脚也贴上了人熊的腰脊,手脚同时发力,上抓下蹬,身形借一蹬之力飞升两丈,再向左方一扑,扑入及肩高的枯草丛,但见草稍急动,眨眼间形影俱消。
所有的人,皆闻声知警回头急冲,全力狂追。
人熊的尸身向下滚,直滚至廿丈下的矮树丛,才被树丛挡住了。
咽喉已破,颈两侧的皮肉也撕裂了,大血管撕断,鲜血片刻便已流尽。可禁千斤巨锤打击的腰脊,也被打断了。
不久,九个人站在尸体旁发呆,一个个又惊又怒。
“是魔豹,没错。”火麒麟余悸犹存:“我看清了,确是他。太快了,好可怕。”
“他这种逐一消灭我们的手段好毒,防不胜防。”纽钴禄和卓咬牙说:“必须引他出来决战,不然……”
“他不会出来的,他知道他已经占尽上风。”夏都堂忧心忡忡地说:“唯一的办法,是尽快脱身。咱们全力急走,已经没有让他赶在前面埋伏的机会了,必须赶快走,迟不得。”
“只有如此了。”纽钴禄当机立断:“尸骸不能带,事非得已,每个人都必须全力施展,不必要的物品赶快丢掉,走!”
一阵急赶,降下山峡,立即找到一处山鞍攀升,选短草地急进,不敢再走草深与林茂的地力。
距山鞍还有百十步,上面传来一声豹吼,张家全与尹姑娘并肩出现在山鞍上。
纽钴禄和卓恨上心头,吸口气功行百脉,奋勇向上抢。
“哈哈哈哈……”长笑震天。
“小心……”纳拉费扬古急叫,向侧飞跃。
共有三根三丈长的巨大滚木,以雷霆万钧之威向下飞滚碰砸,声势之雄,动魄惊心。
谁挡得住这种万钧力道的滚木?九个人分向两侧飞跃,大乱之下,彼此无法相顾。
豹影随滚木而下,贴草下滑奇快绝伦,似乎事先已计算妥当,知道来得及逃避的人必定向右闪,只有实在来不及躲避的人才向左面奔逃。
左面只有两个人,夏都堂和仅有的一位力士。
他两人皆被前一个人的身形所挡,不得不向左飞跃。假使向右,必定将自己的人撞倒,说不一定一起遭殃。
张家全与姑娘是从对力的左面扑下的,眨眼即至。
猎刀电掠而至,首先光临夏都堂的顶门。
夏都堂的身形还没完全稳住,人吼一声,剑百忙中全力挥出,要拼个两败俱伤。
“铮!”刀剑闪电似的接触,火星飞溅。
剑向侧急震,夏都堂也被剑将身形带动侧飘,脚下一处,草太滑无法以千斤坠稳下身形,糟了。
豹影一掠而过,猎刀似流光找上了下面的力士。
姑娘唧尾斜冲而下,恰好向前飞跃,剑中途下沉,就在飞越夏都堂顶门的刹那间,一剑刺入夏都堂的眉心。
她向下飞,再飞越力士的顶门上空,直下六七丈,一连三匝后空翻卸去不少下坠的劲道,然后手脚分张,砰匍两声背部与手脚向时着地,增大落地的面积,减少掼下的重劲,再向下滑了五六丈。
好危险,真也亏她。
力士已来不及拔刀应敌,反应比夏都堂慢了许多,人吼一声,双手一张,抱住了张家全,同时摔倒向下滚。
猎刀砍在力士的左颈侧,砍入颈骨被挡住了,这些力士皮坚如革,几乎已到了刀枪不入境界。
双臂一收之下,真有千斤力道,似可将张家全的一身骨头挤碎。
可是,张家全已早有提防,已运起两仪相成大买力,全身进入至柔境界,仅相抱着滚了两匝,便滑脱斜滚,向下面急泻,及时拉起了向下滚滑的尹姑娘,手牵手向下面像殒星般面泻山脚,再向左侧急窜,三五起落形影俱消。
纽钴禄和卓并没有向下追,知道追也迫不上,七个人不再兼顾夏都堂与力士的尸体,急急向上飞奔,脱身要紧。
这次,魔豹应该不可能赶到前面设伏了。
他们却忽略了,张家全曾经在这一带生活过,丛山中何处可以攀越,何处是绝地,张家全皆比他们熟悉。这条山峡,也是张家全带着人南奔的路线。
刚翻越了一座山峰,前面的山腰传来一声豹吼,一听便如是发自张家全口中,而非真的豹在发威。
“分开走!”纽钴禄咬牙切齿向众人说:“无论如何,必须有一个人把我的计画带回五台。”
“师兄,我们仍可一拼。”海山说:“分开走虽然脱离的可能性增多,但向样地被对方分别歼灭的可能性也相对增加,师兄的决定,明智吗?”
“是的,师兄。”纳拉费扬古也说:“别忘了昨晚在山头出现的那三个武功极为高明的劲敌,他们的一剑一刀一笔,单打独斗我们也不能保证可以占上风。我想,他们一定也跟在左近,我们分开走,正好被他们各个击破逐一消灭。”
“啊……”右面的山峰密林中,果然传来了震耳的长啸,似乎草木也在簌簌而动,发啸人内力的深沉,委实令人深感不安。
左方的山腰,按着传来震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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