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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战争 作者:瑛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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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孩子自然而然的来了,难道她拒绝吗?她不是正常女人吗?她没有常人的感情吗?为了婆婆为了柳家也为了她自己,她确实一直在准备,在努力,为了孝顺老人、为了老人的感受,就算自己身心备受伤害,她都悄悄的吞咽,没让老人受到半点惊吓。可是老人,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呢?她的苦衷她的哀伤找谁说去?
发展到今天,婆婆完全走火入魔,全然成了疯子。催促一日紧似一日,天天旁征博引大讲特讲女人的最佳生育期,日日长吁短叹大谈特谈孙子长孙子短,一进家门就不得消停,原本温馨的家成了地狱,让她害怕,让她厌恶,甚至憎恨,让她找不到一点留恋感觉。
对这个婆婆只想采取一个态度:敬而远之。每天尽可能多工作,不工作时也尽可能多呆在外面,每天要不停地忙碌,把自己搞得很累,这样晚上一回家只管闭上眼睛睡觉,什么也别管,什么也不想。
不堪回首。罢了罢了,不愉快的不提。
尽量避免跟婆婆正面冲突。如馨暗暗告诫自己。
她站起来,拿起车钥匙,打算抽身离去。
此时此刻,看到儿媳一声不吭,表情麻木,对自己所言视而不见,闻而不听,甚至要弃她而去,张金芳愈发来气。她目光坚硬盯着她:“你别走,今天你一定得给我个明白话,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婆婆,你就马上把工作停下来,怀孕生子,给我生下宝宝,你愿干嘛干嘛,我绝不再说半个不字。”
看来这孩子问题已经上升到可怕的高度,已经重于泰山,超越了家里任何一件事。看来这孩子一日生不出来,耳边就不可能有清静一日,不可能有一天安生日子。如馨叹了口气,真想痛哭一场,然后劈头盖脸说出实情,然后指着老太太的鼻子说一声“离婚”,最后头也不回离开这个家。
可是,真的要如此吗?离婚?柳志文怎么办?他有什么错?他能接受吗?她又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此时,如馨连哭也哭不出来,面对这个蛮横的、抽风的婆婆,她的眼睛里没有半滴眼泪。她不想让婆婆看到自己内心的脆弱,也不想让这个老女人看到自己内心的伤痛。如馨抬起眼睛,冷冷地盯着爱人的母亲:“我认你这个婆婆,你是志文的妈妈,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那你就给我个明白话”
“我给你明白话,生孩子是我和志文的事,我们俩并不着急,所以劝你也不要着急。你急没用,这事得我们说了算。”
“你!你”张金芳气得眼冒金星。
“我现在不想要孩子,以后也不想要。我的工作现在停不下来,以后也不会停下来。我对我的生活和现状非常满意,我不需要孩子。”
丢下这些冷酷的话,压抑太久的如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张金芳嘴唇哆嗦,目瞪口呆盯着儿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馨火上浇油:“张女士,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今天不妨告诉你,我也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这种性格,你这种喜怒无常、莫名其妙的怪脾气让我天天神经紧张,觉得好可怕。知道吗?我忍你已经很久了!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知道我为什么泡在健身馆不愿出来吗?我没地方去呀,我不想回家,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主要是怕你!受不了你,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你总是挑刺儿,受不了你动不动就催促怀孕生子给你们家传宗接代!我就想不通了,你当了那么多年局长夫人,为什么这种农村老太的陈腐观念还没被洗掉?为了志文,为了你那个大孝子,我一直在忍,我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忍啊忍,忍下去今天你也给我个明白话,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有尽头吗?知道吗?人不能总这忍,会忍出毛病的!求你,看在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份上,以后不要让我这么难受,发发善心行吧?要不然这个家我真是呆不下去了”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耳光从耳边炸响,如馨一边脸结结实实挨上了这一掌。
愤怒的婆婆搧过来的。婆婆嘴辱颤抖,浑身哆嗦。
如馨愣愣地盯着婆婆,两双眼睛里都冒着火花,渗着泪花。
柳洪亮出现在婆媳俩身后,用拐杖捣着地板,捶胸跺足,痛心疾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不明白他在说谁。
如馨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夺门而出。
一口气到了律师楼,刚好小杨和小刘外出不在,如馨将自己关在里间,呆呆地坐着,大脑一片空白。半小时后,稍稍回过神来,忽然想到那一瞬间婆婆浑身发抖的样子,骤然意识到今天自己的出格,着实把二老气得不轻,两位老人都高血压,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如馨忽觉一阵后怕,慌怕拨打柳志文手机,让他赶紧回去看看老人。他吃惊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拒绝回答原因,只让他尽快回家。
如馨在律师所阅卷到很晚。深夜,她趋车从城东到城西,回了娘家。
柳志文那边没有音讯传来,想必没出什么大事。就算有事,把他的父母交给他,没有比这更能让人放心的了。如馨心里忐忑了一会儿,慢慢地调整着心情,还要去面对自己的父母。
9
叶振山是啤酒厂职工,王宏英是中学政治教师,夫妻俩养育了二女一儿,叶家的条件与柳家自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不过时至如今,孩子们都工作了,捉襟见肘的困窘早已成了往事。老两口拿有退休金,加之三个孩子时不时的孝敬,生活条件已经有了翻天地覆的改观。
女儿深夜敲门,母亲王宏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什么也不问,只是说时间不早了,让女儿快快洗漱休息。如馨也没二话,一头钻进出嫁前狭窄的闺房,从柜里取了散发着腐味的被子,蒙头睡下。
次日一早,打开手机,看到几条来电信息。如馨逐一翻看,都是案件当事人的,没有柳志文的音讯。平常,不论谁出差,或者她回娘家,只要夜晚不在一起,夫妻俩睡前必会通一番电话。这一夜,却一条短信都没有当然,现在是非常时期。
母亲在外面喊她吃饭,如馨洗过脸出来,看到父母、弟弟与弟媳已经在餐桌上等她了。
如馨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端起豆浆一口气喝下。
母亲将一只煮蛋剥好送到她盘里:“吃了。”
如馨答非所问:“志文有来电话吗?”
弟弟在旁边说:“志文哥没有电话来。”
如馨不无失望。看来柳志文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他母亲一定不会说她什么好话。他一定相信了他的母亲。
王宏英又道:“馨,把鸡蛋吃了,听到没有?”
吃不下啊。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生病的时候,都会享受鸡蛋待遇。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妈妈这种习惯还没改变。如馨勉强吃了,昨晚没吃饭,增加一点营养啊。
“吵架了?打架了?”王宏英问。
“不是跟志文。”
“跟志文妈?”
如馨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母亲又打断她:“先吃饭,吃完再解释。”
本想与妈妈谈谈心事和苦恼,问问父母双方的家族里有无“AaAb”的遗传基因史,然而当着全家人尤其当着弟媳的面,这是说不出口的。饭后,如馨习惯性地拿了包,准备去上班。然而看到双双身为教师的弟弟和弟媳穿着家居服,闲散蹲在地上逗两岁的小儿玩,完全没了平日的紧张,这才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周六,不必到律师所去。于是回身坐了下来,本想逗逗小侄子,可一点心情都没有。于是瞪着两只眼睛对着电视屏幕,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别看了,”王宏英走过来,伸手关掉电视开关,“过来我们谈谈吧。”
如馨起身母亲进了里屋。
“说吧,怎么回事啊?”坐在床边,母亲像法官一样发问。
“没什么,妈,你别担心。”如馨木木地坐着,毫无心情倾诉,一句话也不想说。
“没什么?半夜跑回家来?”母亲根本不信她的话。
如馨不说话。母亲又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事惹志文妈生那大的气?”
“你怎么知道她生气了?”
弟弟如胜推开门插话:“昨晚你回来之前,你婆婆来过电话,她在电话里大哭。”
母亲冲弟弟道:“没你的事,出去!”
如胜冲姐姐吐吐舌头,退了出去。
如馨顿时感到头皮发炸,刚刚有所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又来了火气。真是恶人先告状,丑人多做怪!张金芳啊,你也太不仗义了!我在律师所担心你,你却背后告黑状!偏偏自己这辈子又没遇到一个“护短”的妈妈,自小,凡叶家孩子在外与别的孩子争吵打架闹别扭,不论谁对谁错,回到家万万不能说,因为说了,只有遭致父母更为严厉的教训和责骂。
果然,王宏英严厉地注视着女儿,语重心长:“你身为律师,不再是小时那个毛丫头了,一言一行你也得有点律师风范,别让人家笑话,不能让人家笑我们没家教,不要让我们出门见人都短一截。”
“妈,别提什么律师,在所里在法庭上是,在家里我只是一普通女人。”
“知道是个普通的女人,那就更应该懂得人情伦理,懂得如何跟老人相处,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不能孝敬公婆倒了罢了,可你不该口口狂言大逆不道气老人哪!志文爸高血压,都中一次风了,要是再给气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人家?我和你爸这两张老脸往哪搁?”
“妈,你不能只听一己之言,不问青红皂白张嘴就训我,出口狂言、大逆不道从何而来?你也要听听我的解释再下结论也不迟啊。”
“你还解释什么?事情我都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清楚了。”王宏英侧过头去,不愿再看自己的女儿。
“你根本不明白!我没惹她,是她惹我,我真冤枉死了。”
“她一个老太太怎么会惹你?为什么惹你?她不就是跟你谈谈孩子的事吗?她是志文的妈妈,她希望早日抱上孙子这有什么错?可你又什么态度?你为什么不能理解当老人的心情?你说自己不想生孩子,不需要孩子,说宁愿离婚只是因为志文不同意,这是不是你说的混账话?”
“我没说离婚。”如馨坚持道。晕死,张金芳你也太歹毒了,竟然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往外放炮!
“没说?志文妈一把年纪了能掰瞎话?今天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提过离婚的事?有没有?”
“是,提过,跟志文提过,他没同意。”如馨倒也坦白。
“为什么?为什么提离婚?”王宏英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儿。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你得说出个理由啊!”王宏英气得语无伦次。
“他妈整天跟我催生孩子这事,我烦,居然还让我放下工作,我就是不想生孩子,也绝对不可能放下工作,我特别烦他妈,觉得他妈完全没必要操这份心,我不生孩子碍着谁了?用得着她管吗?累不累啊?”
王宏英脸色铁青:“你是因为不想生孩子,因为烦志文妈,才跟志文提离婚?”
“我就是烦她!自己有房子不住非要跟我们挤一块,整天弄那些高龄畸形什么的来折磨我,孩子还没个影儿呢,就神经病似的买一堆婴儿用品回来,她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生,我就不想让她如愿得逞!我就不信了,不要孩子还不活了?日子就不过了?要孩子干什么?受拖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有精力照顾孩子?想要孙子让他儿子找别的女人去!我没有拦着!是她儿子硬抓着我不放!她拿儿子没办法所以就天天变着花样折磨我,真是变态”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耳光在如馨耳边炸响,如馨昨日刚被婆婆打过的半边脸,结结实实再次挨上了这一掌。
王宏英气得浑身发抖,情绪激动:“这是人话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掐死了算了!养你这么大干什么哪?老人养儿子干什么?跟你们住一块那是你们的福气!你怎能说出这种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话来?别说志文妈没错,就算千错万错,你也不能这么对待老人,没有她,你的丈夫从何而来?!”
叶振出站在门口,冲女儿疾颜厉色:“太不像话了!就这样还配当什么律师,狗屁不通!”
王宏英掉下眼泪:“志文妈让你生孩子这是为你好!别说她急,我也急,我早都替你着急了!年龄不饶人,你还想耽搁到什么时候?你现在缺吃还是缺穿?少接个案子少赚点钱有什么大不了”
叶如馨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孩子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已经织成了一张巨大魔网,牢牢罩在叶如馨头顶,越挣扎套得越紧,不论她逃到哪里,都摆脱不掉。妈妈一直替她担忧,大约一年前曾经悄悄地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没有去查过。她告诉妈妈,一切正常,工作忙,一直在避孕。
那时说的是实话。那时的确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也的确一直在避孕。但这时,实话的内容已经有变,可她不再有心思说出来。
叶如馨望着父母,就像望着陌生人,她委屈万分:“爸,妈,我是你们生的女儿,为什么你们总是向着外人?”
“正因为你是我们生的,我们才要管教你!”王宏英含着泪道。
叶如馨再次望了母亲一眼,心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她不再说什么,只捂着被母亲打过的半边脸,再次夺门而去。
10
难过的时候,悲伤的时候,苦闷的时候,如馨就会听音乐。戴着耳机,听电影《雏菊》里的插曲。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哀愁,优美的、饱含激情的爱的旋律,抚摸着她的心灵,让她暂时忘却烦恼。
她在律师所一泡就是一整天。一边听音乐,一边阅卷宗,写材料。家庭不睦给工作带来的影响,可以说是正面的。手头多个案子进入诉讼程序,一点也偷闲不得。眼下业内尚未细分化,做律师的几乎个个都是万能型,民事的,经济的,离婚的,索赔的,种类不同,目的不一,每个案件都有一套属于它的运转思维。所以她的大脑必须要像电脑一样,不停地运转,每个部件都在紧张有序地工作。今天这个案子需要了,啪地切换到这个界面,明天那个案子需要了,啪地打开另一种模式。
这一天,她埋头案前,大堆的卷宗与诉讼材料使她根本就没时间郁闷或发呆。而且还可以专心致志,再不用惦念着回家吃饭的时间,也不必再像往常周末加班那样,小心翼翼地看婆婆的脸色,仿佛欠了老太太,欠了全家人。
这一整天,如馨没有走出律师楼,在办公室里先后泡了两盒泡面,算是中餐和晚餐。夜已经深了,才从律师所走出来。虽没废寝忘食,但也差不了多少。回顾这一天的工作,她感到充实,感到问心无愧。她确实离不开这份工作。这份工作能够让她朝气蓬勃地活着,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和自信。当每每帮助当事人如愿以偿达到诉讼目的,她都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开心和自豪。但无论如何,当这个夜晚,在先后挨了两记耳光从两个家里逃跑出来的这个夜晚,从空空的大楼里走出来,仍然无法回避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丝落寞。这种感觉是真实的,她不能欺骗自己。
气温有些下降,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去哪儿?回家?两个妈妈都在生着她的气,回哪里?如馨坐在车里,从未有过的茫然。这时候,她心里想念最多的是丈夫,是他的怀抱。可是,这一夜又一天,他连个电话也不主动打来。他的沉默让她心生寒意。
车子启动了,如馨拧亮车灯。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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