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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战争 作者:瑛子-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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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你还记得。”
  “我们现在谈吧,那晚,我”
  张金芳猛地打断:“昨天我等了你一天,你说过早点回来,可你回来到什么时候了?进了门就钻卧室,你有谈话的诚意吗?你现在想谈?我不想听!”
  “那就算了,不谈就不谈。”如馨转身出了厨房,解下围裙。
  婆婆可能因为心情不佳,总想找个岔来出出气。
  偏不巧如馨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索性懒得理会。 
  66
  日子平稳地过着。柳志文一如从前,工作,思考,审案,锻炼,不论工作多么繁忙紧张,回到家他总是笑语不断。由此看得出,尽管赵挥输了官司,却的确遵守了他的承诺:终止了计划。不管他最初出于什么心理,最终能够弃恶从善,没有给柳志文带来麻烦和灾难。除了内心里因幸儿的事带来的愧疚,如馨对赵挥还是多了一分感激。
  上次主任交给如馨的实习生叫王佳。王佳对自己能够跟着叶律师这位曾经的“十佳”感到自豪,每每面对如馨,她的双眼充满了崇拜和敬慕。而如馨,近来常常陷入从未有的困惑和沮丧之中。由于最近以来连续作出失误的判断,接连二三办蠢事,蠢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执业十年,由无数成功带来的那份自信不知哪儿去了。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这些年是如何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地赢了几起大官司,去年又如何侥幸地被评了“十佳”。因此,当面对王佳单纯清澈又敬慕的眼神,她已没有了往日面对实习生时的那分骄傲和自豪,而是内心里充满了惭愧。
  如馨闭着眼睛总结自己。十年来,成功的喜悦感总是短暂的,多数时候体验的做律师的不易和艰辛,当初张金芳死活不肯接受做律师的儿媳妇,有道理啊,女人当律师有什么好?经常要和男人一样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周末加班,接了案子就算有理,也会担心输官司,几乎每天都要面临各种严酷的考验,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焦虑,易怒,精神紧张,经常忐忑不安的,缺乏安全感,为了生存或为了寻找更多的案源,有些人只有牺牲自己的原则和立场,迂回曲折通过其他途径来实现目标,工作过程中不仅要直面同行的激烈竞争,还有可能遭遇当事人的不理解和恶意欺诈还有待遇问题,其实这一行业早已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被视为高收入的阶层沦落为低收入、无保障的阶层,处于金字塔高端的高收入律师者只是极少数而已,身边大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律师生活艰难,有的年轻律师因为接不到案子又要向所里交纳管理费等各种费用,收入为负数的也不鲜见。同行中不少女律师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没别的原因,都是职业闹出来的。
  有时候尤其这种低落的时候,她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坚持下去。这时候就想,干脆回家算了,做一个家庭主妇,逛逛街买买菜炒炒股票,或者开一间小店,赚个生活费,过一种平淡宁静的生活但又怎甘就这样放弃?除了柳志文,有谁知道这十年来走到今天这一步,十佳光环的背后,她付出了多少汗水、不眠之夜和辛勤努力?终于可以不再为案源犯愁了,获得了那么多当事人的认可和信任,怎么可以因一时失误而否定自己?太阳洒在办公桌上,如馨重新睁开眼睛,振作起来,打消了大脑里某些消极念头。
  王佳的工作热情很高。每天都会提前半小时到达办公室,擦地板,抹桌子,不管叶如馨要不要来,她都会把如馨的杯子刷干净,沏好茶。看着她,如馨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实习律师从来都是所里的免费劳动力,所里不开工资,实习律师在这里工作和劳动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要交给所里一定的钱,承担所里日常费用支出。记得十年前自己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顺利通过司法资格考试,踏进律师所,实习半年的收入总共三十元,那是跟主任出去见客户,当事人给的打的费。主任叫她收下,她就听话地装进了口袋。以往每年所里都会来多名实习生,近两年却有所不同,今年小王竟是惟一的实习生。小王告诉如馨,法学院的同学们,已经很少有人将律师作为第一职业选择,毕业时真正选择律师职业的少之又少,比如她这一届,毕业生二百多名,最终与律师所签约的只有三个。大多数法学毕业生首先会考虑做公务员,法院,检察院,都是不错的选择,至于律师,若没有积累一定的社会关系,不会轻易考虑。王佳说的确是实情,世风日下,如今律师这一职业竟如此不堪。不知这是不是当今社会的悲哀一种。 
  这天有点空闲,如馨与王佳聊了聊,谁知王佳说了一番话,让如馨颇为丧气。王佳问如馨:“叶律师,前晚朋友聚会,遇到一个准备改行的律师,他说了一番话让我对前途真没信心。”
  如馨问:“说什么了?”
  “那人说了三条经验之谈。他说,第一,做律师拼勤奋拼实力是次要的,纯粹是拼关系。一定要和法官、检察官搞好关系,要不你会发现所有的法律条文其实都是空话。”
  如馨哼了一声:“第二呢?”
  “第二,他说,法律条文在通过司法考试后其实就是一张废纸了,应当说对于别人来说是张废纸,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的法律案件都不遵循应有的程序进行。”
  如馨皱皱眉:“还有呢?”
  “第三,他说,做一名律师最少要十年才有可能出头,他特别叮嘱,是十年的拼命献殷勤拉关系,而不是十年的刻苦奋斗。”王佳叹了一口气,“唉,听了这些可怕的经验之谈,我都心灰意冷了,唉,该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好律师呢?”
  如馨冷笑一声:“王佳,我敢保证,跟你说这些破经验的人,肯定是一个混得特差、特落魄的绩差律师,他这种人早该转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还要磨蹭到现在?他根本就不懂这个行业,根本就不合适当律师。”
  王佳说:“是啊,这人确实混得特差,干了七八年律师,到现在连房子都没有。”
  “你觉得我怎么样?”如馨问她。
  “你挺成功的。”王佳由衷地说,“什么时候我要能像你这样,这辈子我就满足了。”
  如馨道:“那今天我告诉你我的经验之谈,也有三点。第一,那些凭关系凭幕后交易办事的,在任何行业任何圈子都存在,但那绝对不是主流,那只是少数,是阴暗面,律师行业也一样,你们这些刚踏进来的,不要只看那些阴暗的东西,没好处。第二,和任何行业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会有精英和垃圾。你一定要记住,天道酬勤,一分努力一分收获,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任何一个成功律师的背后,他一定是最勤奋、最不懈、最能吃苦、办事最认真、付出比别人都多的一个人。第三,一个有着冷静头脑能够正常判断是非的律师,就一定能够看到,我们身边还是有许许多多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取得成功,并最终走上大律师的榜样,而不该道听途说就盲目否定自己的工作,从而对前途丧失信心。”
  不管怎么说,如馨还是蛮喜欢王佳这个年轻人的。王佳性格外向,不仅语言表达能力好,与外界打交道颇能灵活多变,她的文字表达也相当漂亮。虽然是个新手,但从她手里出来的公文材料,词语、句子、段落、篇章的理解和使用、措辞和技巧都十分准确到位,有时候如馨只有稍加改动就可直接使用,这让如馨十分欣喜。
  考虑到王佳的不易,如馨很注间细节问题,每次两人出去办事,只要是共同的消费,不论公私,如馨都抢先买单,绝不给王佳增添经济烦恼。小王也很懂事,如馨因为忙,常常十多天难去一趟洗车店。以往,总是柳志文抽空送车去洗,也有时在自家楼下拎着桶和抹布亲自替老婆擦车,如今自从来了王佳,柳志文的劳动力基本上省下了。小王大学时就考了驾照,有时趁午休时间,主动把如馨脏兮兮的车子送去洗车店,不一会儿再锃光瓦亮地开回来。这让如馨十分感动。从王佳身上,如馨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好学、勤快,可以肯定是颗好苗子,愈发下决定好好培养。
  王佳与柳媛媛同龄,相比之下,柳媛媛就太不懂事。大学期间主要靠家里寄钱,一向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毕业后不仅吃着家里的饭,还拿着母亲的工资卡,花着母亲的退休金,买衣服挑牌子,只选贵的,就连内裤二十元以下的基本不考虑。毕业好几个月了,整日游手好闲,拿着母亲的积蓄去炒股,从来没想过正正经经找份工作去。爱过寄生虫也就罢了,谈恋爱也不找个正经人,非要弄个流氓跟家里过不去。原先与嫂子多么亲密的小姑子,因为这个流氓,竟然一夜之间与嫂子反目成仇。自从家里默认了她和黄农的交往,这下好了,几乎天天腻在一起,连回家吃顿饭都难得一次,有时连续多日看不着影儿,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前阵子如馨忙得一塌糊涂,这阵稍有空闲,想到柳媛媛,难免担心。本想找她谈谈,反过来一想,你是人家什么人?排得上老几?爹妈都不管呢,你又何必多事?你好心管她,她听你吗?没准还是自讨没趣,自找苦吃。罢了,罢了,由她去了。 
  怀孕五个多月了,周艳的肚皮圆圆的,鼓鼓的,弯腰系鞋带的事已经不方便做不了。如馨从家政公司请来了一位有经验的大嫂精心照顾周艳。而她自己,只要抽出时间,就会过去看望,担心周艳寂寞,陪着聊聊天,谈谈家常,帮助她缓解压力和情绪。有时候,如馨忍不住趴在周艳肚皮上,倾听胎儿的动静。这种时候,发自内心的期待和柔软的母爱在全身涌动,让她充满了做母亲的幻想、喜悦和激动。
  不知何故,最近几天,周艳突然情绪低落,闷闷不乐。当然,看到如馨时,周艳会强颜作笑,尽量不把心事表现出来。细心的如馨还是从她的眼睛发现了异常,很快又从保姆口里,了解到周艳常常对着窗外出神,似乎有什么心事。如馨与周艳谈心,诚恳的态度感染了周艳。周艳倾吐了心事。几天前小姨打来电话,告诉她母亲的病情不容乐观,医生提出立即切除一只已经坏死的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前一阵不是说病情稳定了吗?”如馨焦急地问。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用了那么多药,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这么快就恶化了。我对医院真是失望了。”周艳伤心地哭起来。
  “艳,别,你别这样会有办法的!”一见周艳情绪波动,如馨就紧张不已,担心她肚子里的胎儿。
  “对不起大姐,我会调整好心情的。”周艳抹掉眼泪,尽量克制自己。
  周艳正承受着巨大压力。如果切掉一个肾,母亲就剩一只肾。而剩下的也是一只病肾,如果这只再坏死,母亲就要性命不保。尽管心里惦念母亲,但周艳始终遵守协议,不曾向如馨提过一次回去看看的要求。但如馨已完全感受得到,周艳内心里的煎熬和对母亲的强烈的思念和担心。出于人之常情,如馨决定陪同周艳看望母亲。当她刚一提出,周艳立即表示感激。看来她心里已盼望已久。
  “你就这样回去,怎么跟你妈解释?”如馨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顾虑重重。
  “我已经想好了,我就说交了个男朋友,半年多前领了证,怕她担心就没告诉家里。”
  “结婚这么大的事,这能自圆其说吗? ”
  “从小我的事情都是自已作主,妈妈应该会相信我的。或许妈妈看到孩子,有了盼头,心里一高兴,病情能好转起来呢。”周艳抹去眼泪,冲如馨微笑。
  “你妈要问起,女婿怎么不回来看看?”
  “我就说他被公司派到国外学习去了,明年才能回来。”
  67
  在周艳母亲手术当天,两个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如馨载着周艳,趋车二百多公里,来到X市市郊的一家部队医院。周艳母亲住的是普通病房,四张床一字排开,住着四个肾病患者。周艳妈面色蜡黄,双目无神,看到女儿,她的眼睛里骤然闪出一道亮光。周艳将编来的一套谎言讲给母亲,母亲果然听信了她,面露喜色,还让她撩起衣襟,伸手抚摸了一下女儿圆圆的肚皮。
  医生拿着几张单子过来要家属签字,周艳和小姨仔细研究单子,病床上的周母不停地参与其中,在选择全麻和半麻的问题上,母亲与女儿发生了争执。
  周母盯着医生的眼睛问:“全麻和半麻哪个贵?”
  医生说:“全麻一千一,半麻四百。”
  周母不假思索:“半麻!”
  然后强令女儿在半麻上打了勾。
  医生离开后,周艳拉着如馨到走廊上,小声问她:“大姐,你知道这半麻和全麻是怎么回事?”
  因为如馨母亲做过开膛手术,如馨很明白怎么回事。全麻就是全身麻醉,患者整个人包括大脑处于昏睡当中,对医生在身体上开刀全然没有知觉。半麻则是局部麻醉,患者头脑清醒。一般情况,只要不是经济上特别困窘,这种大手术最好实行全麻。如果半麻,手术过程中,只要患者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身体被切开,甚至看到医生从里面取出血淋淋的内脏器官,这样极可能造成患者的恐惧和不安情绪,严重的引发精神崩溃,从而影响手术进行。 
  闻听此言,周艳二话不说,立即拖着笨重的身体追到医生办公室,将刚刚填好的单子给改成全麻。下午两点,主刀医生准备就绪,因全身麻醉而失去了知觉的周母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一直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在等待的时间里,如馨担心周艳累着,说服她回到病房,在母亲空出来的病床上躺下休息了一个小时。手术结束时,夜幕已缓缓地降临。母亲依然处于昏迷之中,不过医生表示,手术成功。周艳一颗心稍稍落了地。母亲身上插着几根管子,双目紧闭,毫无知觉,周艳还是在病床前坐着观察了好一会儿,随后,又在走廊上抓着小姨的手,事无巨细一番番再三交待。最后,尽管不舍得就这样离开母亲,但看看时间不早,周艳还是乖乖地跟着如馨返回。
  因为晚归,晚饭时间里,如馨打电话回家。她告诉柳志文,她与王佳到Y市取证,现在正在高速路上往回赶。夜里十点多了,仍不见如馨进门。张金芳绷着一张脸,提醒儿子:“一天到晚不是案卷就是取证,就显她是个大忙人?你不要整天自我感觉太良好,麻木迟钝,任凭媳妇一门心思掉进钱眼里,你就不怕她跟人跑了?”
  “妈,瞎猜疑什么?别总是用老眼光看人,我相信她,你所担心的事永远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柳志文自然不高兴母亲的言论。
  柳媛媛在一旁火上浇油:“妈,您就别白费口舌了。柳法官做事只讲证据,只要他没亲眼看到,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还是老婆的话好听,怎么能相信老妈的?”
  柳志文横了妹妹一眼:“要么你住下,要么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添乱!”
  张金芳又道:“就算我瞎猜吧,你也不想想,天天不见人,她在外面赚再多钱有什么用?你还能守着一堆钱过日子?”
  柳缓缓哼了一声,低声道:“忍着神龟!”
  柳志文瞪她一眼:“说什么?搧你!”
  柳媛媛把脸仰向哥哥:“你搧!”
  柳志文举起的胳膊又放下,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关进卧室。看了一会儿电视,还是不见如馨进家,一个女人家,夜里跑高速,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于是拿起电话,又想怕影响如馨开车,于是通过如馨律师所的同事要到了王佳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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