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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战争 作者:瑛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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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如馨惊诧不已。
在幸儿之前,吴远虹曾有过流产。有了幸儿之后,夫妻俩一直采取避孕。多年以后,夫妻缘分最终走到尽头,赵挥得知幸儿并非血亲,深受伤害之余,与顾言言同居期间,曾萌发过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想法。此后,顾言言先后有过两次怀孕,竟都无缘无故地流产。顾言言去做了检查,自己身体并无异常。赵挥联想到与吴远虹结婚之初也发生过类似事件,于是前往检查,结果得知问题在他身上。
“染色体平衡易位,这就是造成习惯性流产的原因。”他说,“第一次从医生那儿知道了这个名词,并得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接受。”
“染色体平衡易位?”如馨皱皱眉,“这是个什么概念?”
久病成医,赵挥像一名专业医生那样解释:“人类的细胞中有23对(46条)染色体。染色体的数量、结构是相对恒定的,不能随便多一点或少一点,否则就会出毛病,例如先天愚型儿就是21号染色体上比正常人多了一条。而当某一条染色体由于某种原因突然发生断裂,断裂片断又不在原位重建而是连接到另一条染色体上,这种内部搬家的情况称之为易位。就一个细胞而言,染色体总数未变,所含基因并未增加或缺少,因此,患者临床无症状,外貌、智力都是正常的,发育上也没有任何缺陷,这种情况医学上通常称之为染色体平衡易位携带者。”
如馨在不远处坐了一下,耐心地倾听。
他说:“这种情况,生育正常孩子的可能性只有十八分之一。如果一次怀孕即出现这个1/18的机率,那自然最好不过,但这种奇迹通常是不会出现的。我不想在某个女人身上做这种试验,也不想在一个又一个女人身上寻找这种奇迹,所以,我接受了上帝安排给我的这份孤独。”
“不能治吗?”她问。
“就全世界而言,染色体异常目前还是一个无法攻克的医学堡垒,任何方式的治疗都是徒劳。”赵挥在礁石上拧灭烟头,淡淡一笑,“不能去抱怨命运,任何抱怨都无济于事,只有直面现实,尽量过好每一天吧。”
当时赵挥对顾言言如实相告,顾言言紧紧抱着他,说自己并不在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有没有孩子根本不重要,她完全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但赵挥考虑再三,又加之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发现这个女孩并不是理想的终身伴侣,为了不耽误其前程幸福,他坚决果断地安排她离开了自己。
这个男人将自己的伤痛,血淋淋地暴露在如馨面前。她这才明白,面前的男人竟和自己一样,有着正常的夫妻生活,却不能正常地孕育后代。
赵挥又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主治医师,除了顾言言,你是第四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如馨仿佛遇到了同类,这件意外的事,神奇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她尖锐的目光已经不知不觉地柔和下来:“你的主治医师是黄教授吗?”
“黄教授不知道我的事情,给我看病的是田所长,他平常是不坐诊的。”
“你一心想要夺回幸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是两码事。想要幸儿跟着我,只有一个原因,幸儿跟着那个女人不可能有良好的成长环境和幸福未来。从一出生,我就当她是自己的女儿,这辈子,不管我将来会不会有其他的孩子,她都是我的女儿,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她说:“谢谢你的坦率。可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的隐私?其实我并不想知道。”
“因为我知道你的隐私,我想这样,对你来说可能公平一点。”
“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挥答非所问:“你代理吴远虹的时候,曾经试图调查过什么药厂,对吗?”
“有这事。”
“吴远虹只是道听途说,实际上我在做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叹了口气。
赵挥是个冒险家。与吴远虹在一起时,他不让她插手生意上的事,主要是为了让她少些烦恼,少些担心。后来的岁月里,尤其她有了外遇之后,他发现她已经不再关心他每天在做什么,生意上有些不愉快的事,他自然不会给她说,而她也从来不会主动问。他在外面忙,她在家里忙,都很忙,好像彼此都没有时间来关心对方。再后来分居了,彼此做什么,就更不清楚了。
他道:“我从来没有投资过什么药厂,但最近两年,确实在医学领域进行了一项投资,就是那个研究所。”
她问:“哪个?”
“竞天。”他道,“竞天是我给改的名字,意思就是要跟老天爷拼一把。”
“竞天”的前身是XX医科大学的研究所,由于常年经费不足,导致许多科研课题无法正常进行,其中就包括对人类染色体平衡易位的深入钻研。两年前赵挥以患者的身份认识了田所长,之后从他这里得知这一情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赵挥决定投资。他斥资千万买下了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而后又不惜巨额花费从国内外聘请了十几名业内尖端精英,重新建立基因研究室,投入了大量财力物力,专门进行生殖医学尖端疑难课题的攻克以及染色体异常引发的不育的研究。
这是赵挥涉足商海以来,惟一的一次没有进行市场调研分析的投资计划,惟一的一次在投资之初根本没去想过回报,看不到利润前景的活动。这一年多他基本上没干别的事,大部分精力投在研究所的关注上。经过奋战,研究所取得了惊人成就。眼下通常的医院试管婴儿技术还停留在第三代,而“竞天”已开始第四代甚至第五代的研究和实验。通常医院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而“竞天”已高达五十以上。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单就试管这一技术,“竞天”当之无愧已走在同领域前列。对于人类染色体平衡易位的攻克,更是取得骄人成绩。仅仅去年,通过基因筛选法,已经帮助来自全国各地的三十几位高风险患者完成了优质生育的心愿。
“已经取得成就了?就是说能治了?”如馨问。
“近一年来,所里为十几例平衡易位的夫妇成功地进行了PGD,对受精后的胚胎进行遗传学分析和诊断,通过基因筛选,去除有遗传缺陷的胚胎,选择正常胚胎植入子宫,从而成功地帮助患者生育了健康宝宝。但是,这些仅限于比较常见的染色体易位,而我这种情况,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易位核型,即使用基因筛选,也是个技术难题,目前所里集中力量苦研这一人类难题,尚处于钻研攻克阶段,还没能找到有效解决办法。”
“你投资研究所,就是为了给自己希望?”
“不单纯是。当时我了解到,造成这种情况的,除了先天因素,环境污染和辐射损害有很大关系,还有工作紧张精神压力过大等原因,近年来检查出来的染色体异常的患者越来越多,平衡易位携带者可是男的、也可是女的,这种携带者在人群中约占0.2%,即250对正常夫妇中就有一个。投资这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当时只有一个心愿,帮助所有的患者最终实现生育宝宝的愿望。”
“境界啊,”如馨说,“有钱真好,可以把一个人的境界提升到这样一高度。”
“别这么说,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这么说,你是竞天的大老板了,你是在研究所看到了我的病历资料?”
“是的。”他直言不讳。
春天的一个下午,赵挥到研究所去,无意中在那里看到了叶如馨的身影。商场上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时作为吴远虹的代理律师,她的身影在那个地方无疑出现引发了赵挥强烈的好奇。他很快就了解了她的所有情况。当时,除了吃惊和同病相怜的感觉外,他并没有别的想法。在后来的接触中,她的坚强性格和乐观精神,让他十分欣赏。就在昨日,他再一次在那里看到她的身影,并且从黄教授那里了解到她的想法之后,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大脑里产生:帮助她实现愿望。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如馨问。
“第一,我愿意帮助任何一个走进我研究所里的患者。第二,你帮过我的幸儿,我内心一直非常感激,就算作为回报吧,我一定要帮助你。”
“我帮幸儿,只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你这么做,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我做事只求两个字:心安。”
“教授已经明确告诉我,你们那儿不会实施代孕手术。”
“规定都是人定的,不过我一句话而已。”
“卫生部所发《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的规定,任何医疗机构的代孕手术都将受到惩罚。”
“我向来不喜欢受条条框框所束缚,我想,你不会因为我帮了你而举报我吧?”
“我当然不会,但不能保证别人不会。”
“只要能帮助患者,就算受罚,我认。”
“你们那儿做过这样的手术?”
“我只能说,我是个商人,商场上讲究一句话,顺势而为。只要有市场需求,我们都会调整策略,顺应市场。”
37
周末,柳志文陪如馨回叶家。后备厢里装了三只鸭,这是张金芳特意准备的。张金芳上次在医院无意中听主治医生说鸭肉性凉,去火,对肺癌病人的恢复有好处,于是回来后四处找鸭。先跑超市,都是冻的,不新鲜,又特意乘车跑郊外,到处打听活鸭。现在养鸡的不少,养鸭的却难找,张金芳几乎跑断了腿,最终从一户农家高价收购到三只健康活鸭,回途中又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回到家,顾不上脚上的伤痛,只简单贴了片膏药就一头扎进厨房,烧开水,宰鸭脱毛,埋头干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把鸭弄干净。
如馨得知鸭的来历,既感动,又难过,更多的是无奈。妈妈的癌症不是几只鸭就能够治好的,她并不希望婆婆为此付出崴脚的代价,可婆婆诸如此类的行为,她根本无法阻止。若在以前,还在张金芳瞧不起平头百姓的叶家的时代,若让这位前局长夫人为叶家做这样的事,那是断然不可能的。现在,张金芳诚心诚意地做了,并且还在继续地做着,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这一切,竟都得益于儿媳的“骗局”。
我没想骗她,是她儿子让我这么做的。如馨在心里替自己辩解。真的不是存心的吗?她又禁不住问自己,你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害怕失去眼前一切的胆小鬼,你让我鄙视。车子在柳志文手里平衡地行驶,如馨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内心是翻江倒海的苦恼。老太太既然能为你做这么多,你又怎能霸着人家的儿子,剥夺人家延续后代的权利?不仅如此,还要老太太为儿子莫须有的“疾病”承担无尽的痛苦?
“想什么呢?”柳志文瞥她一眼,笑笑。
如馨不吱声。
“妈下次化疗是什么时候?”柳志文又问。
如馨仍是不吱声。
“大早上的就犯困了?不会吧?别睡啦,马上到家啦。”
如馨蓦然睁开眼睛:“什么?在跟我说话?到了吗?这么快?”
“真有你的,上车就十多分钟功夫,居然还能来一小觉。”柳志文笑了。
进了家门,柳志文与岳母聊了一会儿,便陪着岳父下厨了。在自己家里,厨房的活柳志文很少沾手,可一到叶家,他总是争着抢着去厨房一展身手。如馨一边逗着小侄子峰峰,一边陪着妈妈在里屋说话。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柳家,聊到了志文妈。
王宏英坐在陈旧的单座沙发上,饱含深情地说:“患难时刻见真情哪,头几年我们对志文妈有误解,总觉得人家眼皮肿,架子大,嫌弃咱门不当户不对,瞧不起咱,今年通过我害这场病,发现一个事实,志文妈是个好人,真是个大善人。”
“是个好人。”如馨随声附和。
“我这场病,折腾志文妈先后跑医院十七趟,跑咱家十二趟,三天两头来看我,咱家这么多亲戚,我也有不少老姐妹,同事朋友,谁也比不上,还有些人听说我得了这病,都不来往了,难道还怕传染?唉,人心哪,太复杂了。”
“你的两个亲生女儿和一个儿子,也自叹不如。”如馨说。
“我寻思着,人家对咱实心实意的,咱也不能对不起人家。这些日子通过跟志文妈的接触,我发现她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没孙子。”
“嗯,这我知道。”
“如馨哪,以前呢,妈总觉得你们都大了,应该给你们自由,空间,自己的事让你们自己做主,我们当老人的不便过多干涉。可有的事呢,不干涉还真不行,眼看着你一年长一岁,时间不等人,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哪。”
“别说啦,我知道了,妈。”一听这话,如馨就条件反射般犯晕。
“今天你不愿听我也得说,人活在世上,不能只为自己,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意愿去干,作为家庭一分子,起码要为这个家为周围的亲人想想,你没看到志文妈都急成什么样啦?那天我看人家嘴角冒火泡,我都觉得对不起人家!也不过一年功夫,生下来又有人替你带着”
“妈,别说啦,我知道啦,烦不烦哪。”峰峰在地板上玩,如馨坐在地板上,眉头皱成一个包。
“如馨,今天这儿没外人,你就跟妈说句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和志文谁有问题?去检查过吗?”王宏英无不担忧。
“早说过啦,你的女儿女婿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没时间,你就放心吧,你只要把病养好,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了。”
“现在没时间,将来后悔都没地儿后悔去!少赚一年的钱又能怎么样?我现在病情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退休金和医保已经够用了,你们房子车子都有了,就不能为家庭拿出一点时间吗?”
“行了行了,别瞎操心了,我保证一年之内把孩子给你弄出来,行了吧?”
如馨皱着眉头转身出去了。
午饭,柳志文哄峰峰吃饭。平时给峰峰喂饭是一件困难事,此时柳志文跟在峰峰身后,左一勺,右一勺,连哄带骗,硬是把一小碗饭装进峰峰肚子里。他对待孩子那种耐心和细致,让叶如馨不忍多看。她完全可以认定,他会是一个称职的爸爸。
下午从叶家出来,回去的路上,如馨依然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她成了过街老鼠,朋友见了朋友说,亲戚见了亲戚问,两个妈一头围追,一头堵截,她已无处可逃。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是个避风港,为了她,他不惜黑锅背在自己身上。
如馨不由得想到了赵挥的建议,想到代孕。事实上自那天与赵挥别过,这个问题就已扎进心里。这个想法给了她一种全新的感觉,她感觉远去的希望渐渐从心底升腾而起。
如馨想与柳志文谈谈试管的事。甚至准备拿出十八般武艺拿出卓绝超人的庭辩功夫来说服他。可转而一想到这位铁面法官常常为执行某条法律,为主持某一正义,黑着一张脸连副市长的亲自批条也不肯妥协时的尊容,她就一下子泄了气。
代孕这种事提都不能跟他提,还必须严严实实地瞒着他。否则其结果只能是遭到强烈批判和痛击。如馨不觉悲从中来,亲爱的法官先生,我当初就是被你一身凛然正气打动,被你一丝不苟执法精神所征服,如今我已被逼上绝路,迫不得已这么做,我需要你的支持和帮助,需要你给我一点力量和勇气,可是,我却不敢对你讲。我只有一个人咬牙挺着,默默地往前走,就算前方是悬崖,我也得闭着眼睛往下跳。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有一天,我从外面抱回一个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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