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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传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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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顶上是一片数十丈开阔的空地,整座山峰仿佛就是一块巨大的暗青色顽石,西南两侧是笔陡的坚石崖,北侧较缓,却也不易攀登,只东侧略平坦些,乱石之间有条小路可以上山,寻常人也是要手足并用方能行得。直到此时公孙羽才算明白了上官迟当日选这个地方的用心:这里四下都没有什么草木,地上又是坚硬的青石,无论是谁也很难在这种地方埋伏下人马的。他就是不希望在这四海山庄的最后一场议事中,最终酿造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并——他始终相信,很多的杀戮都是可以靠人力去避免的。

想到上官迟,公孙羽的眼中又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他缓缓走到悬崖边,放目西眺,却见醉心湖千里烟波尽收眼底。在这苍青与枯黄交错的秋原上,醉心湖就像是一块落入红尘的碧玉。侧目北望,却是滚滚黄河的万里长滔,此时此刻,那奔腾怒吼的河水与那波平如镜的醉心湖显得分外不能相容。

秋波如玉,欲问世间知境者几人?浊浪滔天,竟知红尘伤心事几许?

十七门中当先上得山来的是那翁老七和余总镖头,他们各带了二十余名随从,也是从北侧崖边攀爬上来的。他们两人本都是一力支持飞雪教的,现在见到公孙羽,脸上的神情却都变得有些古怪。到底那翁老七是个粗人,当先便开口质问道:“公孙教主,那日宴后我等回庄时均各遭了埋伏,对手使得样样都是你飞雪教的看家本事,此事想必你也都知道了。不管这是不是你的意思,老子是个粗人,过去的就过去了,毕竟我现在还活着!但只一件事,我姓翁的只要你一句话,这句话你若说得明白了,老子这条命还是你飞雪教的!”

公孙羽只得苦笑点头。

翁老七已开口问道:“上官掌门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公孙羽只能照实说道:“杨紫卢。”

“公孙教主莫不是拿我们消遣吧?死人也能杀人?”声音是从北侧崖边传上来的,众人回头看时,一个阔大的人影已纵上峰顶。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被人称作胡胖子的钱庄庄主胡铁钱。公孙羽也不免吃惊,只看他那一纵而落之间,轻如翎羽落地,动似蜻蜓点水,能使出这等上乘轻功的却是这么个大胖子,不由不叫人桥舌难下。那胡胖子在提气纵身之际还能开口说话,这份内功修为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

公孙羽心下苦笑,难怪这人在四海山庄有那么高的地位,看来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有钱。

胡胖子落到崖边定住身子,抬眼瞪视着公孙羽,冷笑道:“公孙教主莫不是说杨老庄主死后诈尸,去把上官掌门给杀了?”

公孙羽还没有回答,他身后一名上官迟生前的属下已抢先开口辩解道:“三年前的那一夜,杨紫卢并没有被杀死,只不过是在几天前他才被人给杀了的。从我大哥死的前一天我们就一直跟随着公孙教主,我们都可以为他见证,现在杨紫卢的尸体就在山下,你们若不信时,自去看来!”

胡胖子等人见说话的是上官迟生前的属下,他们自然知道上官迟与这些人的情义,若非有十分把握,这些人是绝不会轻易袒护公孙羽的。胡胖子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三年前我是亲眼见到过老庄主的尸体,公孙教主却叫我们如何信得?”

“胖子,他说的没错!”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从东边山路上传来,众人侧身去看时,正有一行人用椅子抬着叶老头延山路走上峰来。叶老头一条断臂处的衣袖正随风晃动着,人却显得更有精神了,他慨然道:“上官掌门死后不久,我便派了两名亲信来到这里,暗中查探他的死因。”他说着指了指身侧两名青衣劲装的中年汉子,道:“少青,你把事情的前后都跟大家说说吧。”

他左侧那汉子向众人微一拱手,又对公孙羽施了一礼,道:“在下韩少青,见过公孙教主。”又指了指叶老头右侧那人,道:“这位是当日与在下同来的刘少峰刘师弟。”公孙羽一一点头回礼。

那韩少青这才朗然开口,道:“我和刘师弟是十天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各分舵门主派过来奔丧的人刚刚离去,公孙羽教主尚自昏迷未醒。开始我们也只是在暗中盯着公孙教主,只望能从他身上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从那时起,我们就发现有一个人也一直在暗中盯着公孙教主,而且我们还看得出,这个人轻身功夫极高,提纵腾挪之间竟不在胡师叔之下。”说着朝那胡胖子看了一眼。

那胡胖子冷哼了一声,形色颇为不屑。韩少青见状自知失言,忙接转道:“倒底我们也看不出这个人的武功家数,我们怕露了身份也不曾接近于他,是以并不知他是什么人。后来公孙教主醒了,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四海山庄。就在七天前的夜里,玄刀门的冷秋阳曾到过四海山庄”

公孙羽见他转眼看着自己,便开口接道:“不错,他是去找过我,还在庄上喝了几杯酒。是他把杨紫卢的行踪透露给了我,因为杨紫卢对他已没什么用,他此举不过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他而已。”众人不由又惊奇地看着他,心下也不禁暗自佩服他和冷秋阳这样的两个奇人。

韩少青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们两人本事低微,只怕露了行踪而引起公孙教主与冷秋阳的误会,是以未敢近前。而那个在暗中盯着的人想必是进去偷听到了公孙教主与冷秋阳的谈话,就在第二天一早,他便迫不及待得赶到了那处破山神庙。是在下让刘师弟继续留在庄外察看动静,自己便跟了他去。在下轻功不如他,等赶到那里时他人已进到地室里去了。只因事关紧要,在下只好冒险上前探听里面的动静,好在我略知些闭气之法,倒也没有被他们察觉。因此,当日那人与杨老庄主在地室里的对话在下也都听到了的”他后面说的自然是宫成飞与杨紫卢在地室里的对话了。他又言道,后来地室里的人似乎要动手,他怕里面的人一但动上手便会打到上面来发现了他的行踪,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公孙羽眼前似又浮现起那个少年人的身影,难道韩少青所说的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曾与自己一同去寻找上官迟,后来又亲自把白清清的尸体送到四海山庄的神秘少年宫成飞吗?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在这个少年人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十七门的门主陆续都赶来了,每个人上到峰顶也都只带了二三十人,余下的人马都留在山下。等十七门主到齐时,山下已聚集了有数千人。当山下迎接的弟子上来传报给公孙羽时,他也不禁摇头苦笑:带这么多的人马,任谁看来也绝不像是来议事的,倒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来火并的。不过,无论如何他也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上官迟的后事总算解决了,虽然没有跳进黄河,他的误会却也算是洗清了。

公孙羽带着感激的目光看了叶老头一眼,随即向身后摆了摆手,不过多时,有几名身手敏捷的弟子已抬了一口棺材从山路赶上来。不必说,棺材里自是杨紫卢的尸体。尸体虽已腐臭,却还能辨出容貌。那翁老七再没说一句话,大手一挥,身后的弟子已跟着他走到公孙羽身侧。余总镖头和另外几家支持飞雪教的也自都站到了公孙羽一边。原本支持玄刀门的人都没有动,叶老头虽帮公孙羽澄清了误会,却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会云峰向来长年荒芜,峰顶上最多的就是光秃秃的岩石,人迹罕至,此时一下子来了几百人,倒也显得热闹非凡。待众人都各自找地方立下了,中间便留出一片开阔的空地。看着中间留出来的空地,公孙羽还是只有苦笑,他越来越发觉这些日子里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苦笑。他知道,当日在四海山庄的那场大宴并没有完,今天就是接着那场大宴来的,而这块留出来的空地,自也是为了便于众人动手火并的。上官迟当日没有了结的事,今天也将有个了结。但结果究竟如何呢?公孙羽没有去想,也不愿去想,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逝去的人都再也看不到了。望着悬崖下的万里江湖,他不禁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除了十七门和飞雪教的人,再没有一个其它门派的江湖朋友前来。想想也难怪,上次那场大宴还是看上官迟的面上来的,却差点把命都喝没了,若非风临清出剑施威阻止了众人火并,倒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如果不是傻子,又有谁会愿意来搀和这江湖三大门派之间的争斗的呢?

将近晌午时,冷秋阳还没有到。既然那天都已把话挑明了,玄刀飞雪两大派共争四海山庄,玄刀门的人不到自然不能议事。当下有人已现出不耐之色。

正在众人不耐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已高声叫道:“让诸位久等了!哈哈哈”一个高大的人影正从东面山道上纵跃而来。他的人虽尚隔百米之遥,笑声却已如临耳畔!却见他足尖只在山石上轻轻一点,那高大魁伟的身躯竟向上提起有数丈之高,再落下时人也已近前数丈之遥,却又只是足尖轻轻一点,身形便全无滞涩地再次提起,如此往复竟如一气呵成,只几个起落,人便已纵上峰顶。

只他这一提一纵之间,众人便已见得其轻功之高委实已瑧化境。那胡胖子向来以轻功自负的,当此之下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众人只看到斜插在他背上的那七支银光闪闪的钢箭和盘在他身前的那张有如巨蟒般的铁胎大弓便已知来人是谁了。

跟在东方尘后面的自然是冷秋阳,冷秋阳却没有显露武功,他是一步步从山下走上来的,就像是十七门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弟子一样,慢慢地走上山来。虽然他是走上山来的,但要让那些以上乘轻功提纵上来的人与之相较,他们倒更加像是一个个在大人面前卖弄本事的三岁孩童。无论谁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因为谁都能敢觉到,在他那双平凡的目光下所透出的,是一种足以慑人心魄的威势,而这种威势中所隐藏的,却是一股凌厉的杀气,更有霸气。

他只是一个人走上来的,除了东方尘他没有再带来一个随从弟子。

众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从远处走上峰顶。

自始至终冷秋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众人一眼——这几百个人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不存在一般。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个游山玩水的人一样,静静地在观赏着周围的风光景色。最后他只看了公孙羽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独自一人走到崖边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只银制的精巧小碟子,一个锦囊和一只五两扁银小酒壶。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此时的情形他竟真的像是来登山游玩的。再看到他取出了那三样物事,大家心里就更加疑惑了:他莫不是要在这里小酌几杯?

不出众人所料。冷秋阳将那银碟和酒壶放在石上,解开锦囊竟往那碟子里倒出了满满的一碟花生。他将那酒壶的盖子拔开,那盖子刚好可以作为酒杯。于是——他轻轻地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凑到嘴边喝了,又缓缓地拈起一枚花生,细细地捏去外面的红衣,小心地放到嘴里,悠然地咀嚼起来。他的两只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望向醉心湖,整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领略着这醉人的美景,隐隐地回味那花生的香甜与美酒的甘醇,再也不去理会众人。

如果他现在是在游山玩水,那的确是惬意得很,可此时的情形就连公孙羽也只能摇头苦笑。

东方尘又开口说话了,他逼视着公孙羽,冷冷道:“公孙教主,却不知贵教是否已寻到那白狐剑了?”他见公孙羽手里拿的是风临清的剑,所以才这样询问。

“没有!”公孙羽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很冷,目光如刺般看向东方尘!他的确很少用这种口气跟人说话的,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东方尘却丝毫不以为然,大笑道:“既然没有,如今上官掌门已死,依公孙教主看来,这并派一事,该如何解决是好?”他这话本应该去问十七门的人,此时这般来问公孙羽,无疑是想给他出道难题,因为这句话对公孙羽而言应该是很难回答的。

公孙羽知道冷秋阳绝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他既然敢单枪匹马来赴会,自然是有着十分把握的。因为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只要有东方尘一个人的武功就足以抵过这会云峰上的几百余人。当然,只要是见过东方尘出箭的人也大都不会怀疑这一点的。公孙羽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很轻,轻得就像是梦呓,他的脸上却又现出一抹近乎顽固的倔强,他只用一句话就回答了东方尘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江湖事自然要用江湖人的方法来解决!”说完这句话他就已拔剑!

临清剑又已出鞘!

在这里的人谁都不清楚公孙羽的武功底细,也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就连他亲自带来的飞雪教弟子也不例外。自从公孙羽接掌飞雪教以后,便再没有亲自出手过,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都有风临清跟随在他身边。唯一知道公孙羽此时的武功底细的人却是石秋,可此时石秋并不在这里。众人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十年前玄刀门与飞雪教在西冥山下那一战,公孙羽曾带着几百人马冲入玄刀门万人阵内数进数出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连冷秋阳都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公孙羽,他也没有见过公孙羽出手,他也一直都想弄清楚公孙羽的武功底细。他在看着那柄剑,那是风临清的剑——

剑犹在,人呢?他的人是否也还会有那临清一剑的风骨?

东方尘已解下铁胎巨弓,脸上的傲慢神色也已收敛,两只苍鹰般的锐眼紧紧地盯着公孙羽手中的剑。他可以瞧不起公孙羽,甚至可以瞧不起这会云峰上所有的人,但他绝不敢瞧不起这把剑,就连他这样的人对这把剑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敬意。那不只是因为他曾经败在了这柄剑下,更重要的是这剑的主人虽已不在,他的正义之气却一直屹立未倒。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敢轻视这把剑。

公孙羽已出剑!

正文 第二十章 锋芒初露

东方尘的眼神在收缩,混身的肌肉都已绷紧。他看得出,公孙羽刺出的这一剑正是几十年前风临清最为常用的一招起手式——难道风临清已将毕生武功传给了公孙羽?

“这绝不可能!”东方尘是这样认为的。

东方尘认为绝不可能的事当然是有道理的。很多人也都知道,黄山快剑一脉有条永不变更的规矩——单传。一师一徒,一脉单传。这也是黄山快剑虽及负圣名却始终没有在江湖中开门立派的原因,或许当年传下这路剑法的那位高人就是不想让这剑法最终变成了江湖门派争杀的工具才立下这规矩的。

武技的不断高明,所造就的,岂非也正是杀戮的不断残忍?

风临清的师父已经破了规矩,因为他的一生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龙门子,另一个就是风临清。因他二人以龙门子为长,他的师父便在临终时对风临清留下了遗命,让他不可再收传人,以维持师门之规。

风临清怎么可能违背师命?

直到公孙羽这一剑刺到东方尘身前时,人们才发现,风临清并没有违背师命。因为这一剑刺到中途就应该变招的,一剑幻作数剑,每一剑都是实招,一招快过一招,才应得快剑之名。可公孙羽没有变招,虽然这一招是风临清指点过的,但后面的变招他却使不出来。

东方尘将巨弓一扬向他剑上荡去,左掌平平推出,这一掌去势并不快,为的就是要应变他后面可能的变招。可他并没有想到,巨弓只一荡就已荡中了公孙羽的长剑,他甚至能看到公孙羽右手虎口上暴出来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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