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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贤良-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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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氏硬着头皮道:“母亲说的话儿媳不大明白,儿媳做了什么了?”谁知道今天的事儿竟然会变成这样,幸亏张芊没有去池上,否则从松动的桥栏上掉下去的若是她,又是被郁清明所救,恐怕此时二房已经焦头烂额了。冷氏心中庆幸,决定死咬一口不承认。张氏这个婆婆性子硬得很,若是违了她的意思,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你还狡辩!”张氏抓起一个茶杯要扔,见是青花磁的,又放了下来,“那桥是怎么回事?你叫小丫头去外头传话,又是怎么回事!”真当她是瞎子?

冷氏满背冷汗,实在抵赖不住,只得道:“儿媳也是为了表妹好——”话犹未了,见张氏又在四处找东西要扔,连忙道,“若不然,为何伯母那边千方百计也要把孟家姑娘塞进去?只是今日究竟不知是如何颠倒的,竟弄成了三弟……”

张氏气道:“你还要说!谁让你安排的?若不是半途出了岔子,今日芊儿如何是好?”

冷氏低头不语,心里却不服气——明明张氏也对做妾的事动了心,眼下却又都怪在她头上,想了想才道:“可见表妹是有福气的,如今去了一个孟家姑娘,还不就显出表妹了么?”

话犹未了,外头已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太太,*奶,表姑娘要收拾东西回家去呢。”

这下张氏也顾不上再骂冷氏,连忙去了张芊房里,果见张芊和跟来的张家丫鬟正在收拾东西,本也没有多少,不过一个包袱也就打起来了。张氏忙上去抢下来道:“芊儿,你这是做什么!”

张芊低着头,轻声道:“在姑姑这里也打扰几日了,侄女瞧着,姑姑这里事也忙,不如早些回去的好,免得还给姑姑添乱。”

张氏急得顿足道:“这是什么话!接你来本为着在这里散散心,怎的成了添乱了?”她倒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此时也明白张芊是为了什么,连忙道,“都是你表嫂糊涂,姑姑已责过她了。你只管好好住着,再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张芊含泪道:“姑姑为我费了许多心思,我岂有不知?只是芊儿宁为鸡口,不为牛后,那些贬了张家门楣的事,是断不能做的,更不想日后令阿爹阿娘都——不知如何走亲戚才好。”

张氏愣了愣,明白过来。如今张家自是侯府的姻亲,可若张芊做了妾,妾的父母却不算亲戚的,到时候张家夫妻若来侯府,倒真不知要算什么了。张氏虽心里想着侯府偌大家业,但张芊如此坚决,她也便把那些念头抛到一边,断然道:“芊儿放心,姑姑早替你备了嫁妆,日后定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冷氏跟脚儿过来,在门外听见备嫁妆的话,只觉得心头肉都被剜了一块儿似的,扶着丫鬟回了自己屋里,扑到床上就捶起枕头来。捶了几下,郁清风从外头进来,见她这样儿奇道:“这是做什么?”

冷氏有气没处发,怒道:“你还问我!咱们家的家底都要被你那好表妹卷去当嫁妆了!以后我们怎么过?将来哥儿娶亲姐儿出嫁,要怎么办!”

郁清风不在意地道:“瞧你说的,就算表妹出嫁,母亲也不过添份嫁妆罢了,哪里就动到咱们的家底了?”

冷氏一跳而起:“说得轻巧!这院子里一共多少人?每人每月的月钱统总才是多少?不说别人,只说你每日出去做文会交朋友,就要花销多少,你可算过了没有?进得少出得多,还不是坐吃山空!”

郁清风皱眉道:“看你这斤斤计较的模样,竟跟个市井妇人一般了。咱们二房也还有几处铺子田庄,哪里就只靠公中月钱了?”

冷氏简直要气笑了:“大爷可真是从来不问庶务!咱们二房哪里还有铺子,不都在任上赔进去了么?统总只剩下两处田庄,每年进项不过二百两银子,全都握在你娘手里,想让她拿出来点贴补都难得很,一心只想着算计我的嫁妆!我嫁过来这些年,那点嫁妆都全贴补光了!大爷说我斤斤计较?若咱们手头宽裕,我自然不必这样计较!若大爷能跟二弟一般有俸禄来贴补家用,那我自然也不必这样计较!可你如今书也不读,每日只在外头厮混,也不知道我何日有这样的福气!”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冷氏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在郁清风的痛处,只说得郁清风脸都青了,恼羞成怒地一拂袖子:“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哪是说给我听的!这些后宅之事,本就该你管才是。”

冷氏一口气噎在胸口,指着郁清风手都哆嗦起来。郁清风见她不说话,口气更硬了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在读书,又不像二弟那般有世子之位,自然容易得官。说来说去,我在外头交朋结友,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说到后头,连他自己都相信他在外头并不是冶游嬉戏,而是为了这个家在尽力交际了。看着冷氏已经失去了青春美貌的脸,此时因为怒气已经有些扭曲,郁清风心里油然生出一丝厌恶,沉着脸道:“总之,妇人家以柔顺安分为好,今日之事,你休要再做了。”说罢,转身出去了。

冷氏回过气来,终于忍不住抓起一个茶杯摔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章

那两个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沈宜织却缠着郁清和在逼问:“三弟怎么会跑到那池边上去?是你搞的鬼吧?是不是?”

郁清和刚沐浴出来,身上虽已没了酒气,眼里却带着几丝醉意,倚在床头上只是笑。沈宜织不肯罢休,爬到他身上追问:“肯定是你对不对?要不然你不进来就是了,怎么会变成三弟跑了进来?”

郁清和赶紧搂住她的腰:“双身子的人,怎么还这样不老实?我可没做什么,是三弟自己听见了些闲话就进去的,大约是觉得孟姑娘生得美貌罢。”

沈宜织信他就有鬼了,忍不住埋怨一下:“那么多人,这下子侯爷肯定恼了,万一要是查出来跟你有关——”

郁清和微微一笑:“说几句闲话而已,是三弟自己跑进去的,又不是我推着他进去的,与我何干?”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三弟的性情,父亲本来知晓,就是夫人和婶娘的性情,父亲也并非全然不知。”只要平北侯仔细想想,就能揣摸出今天是怎么回事,唯一需要掩饰的,就是不能让平北侯知道,那些闲话是他故意让郁清明听见的。

说起来,都是同一血脉的父子兄弟,可是过个日子却要这样的勾心斗角,一念至此,郁清和嘴边略有几分自得的笑意又渐渐褪了去,沉沉叹了口气。沈宜织察觉到他的伤感,不无心疼地摸了*的脸:“这京城里一个个高门大户的,这些事难道是家家都有?”

郁清和苦笑:“也差不太多。凡有爵位可承继之家,倒是十成中有六七成都过的是勾心斗角的日子。”想想自己家也是如此,伤感去了几分,只剩无奈。

沈宜织把头靠在他肩上,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也是——别说这爵位了,就是普通人家有点家产的,那兄弟争起来翻了脸的也大有人在呢。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这没家产的反而没什么好争,只得自己拼死拼活去挣;倒是家里有些底子的,爹娘已然给你留下不少东西了,反而还不满足!”

郁清和喟然道:“不是一个娘肚皮里出来的,终究不是一条心。”

沈宜织嘻嘻一笑:“也是啊。那穷人家都是一夫一妻的过日子,哪有那个钱纳什么姨娘小妾的,自然生出来的儿女都是一条心。也就是富贵人家,饱暖了就思那个啥,结果你是这个娘,我是那个娘,自然都不亲近,没事也要生出事来了。”

郁清和被她逗得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让你逮到机会说教了?是是是,庶子女那是乱家之源,我都知道了。”

沈宜织赶紧反驳:“爷又乱说!妾身只是说,庶长子才是乱家之源,可没把庶子女全都一棍打死。不过,若是爷自己知道庶出子女会平白添了许多麻烦,那当然最好了。”说完,顽皮地一笑。

郁清和哭笑不得地捏她的脸颊:“听听你这一缸子醋!”

沈宜织认真地说:“妾身可不只是酸话呢。别说这做主母的看庶子女是麻烦,就是庶出子女自己,难道就愿意要这身份?远的也不好说,只看咱们府上清月妹妹就知道了。若换了男子,日后或许还有出头之日,可是身为女子,若是嫡母随便寻了门不中意的亲事,这一辈子就难了。再说得难听些,若是嫡母有心拿庶子女给自己的儿女铺路,岂不更惨?就是清月妹妹自己,不知是愿意在侯府里做庶女呢,还是愿意投胎到个四品五品官员家里去做个嫡女。”

这话倒说得郁清和沉吟起来。这个庶妹平时里安静沉默,只是跟在郁清眉身后,全无存在感,以至于十几年了,他竟也没跟郁清月说过几句话,更不必说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了。说起来,平北侯府这些子女,也只有郁清月是庶出的,平日里看起来倒也衣食不缺,但跟郁清眉却是不好比的。尤其如今,郁清眉已然跟尚书府上定了亲,郁清月与她年纪相仿,侯夫人却似并没想到替她寻门亲事。

“今日清月妹妹派丫鬟过来,说是来寻我说话,其实——大约是来送信的。她肯冒这样的风险来帮我,必定是有所谋求,爷说,她会谋求什么?”

郁清和沉吟道:“多半是亲事,要么,就是替她的姨娘在谋求。”

“那爷说,她这日子过得可好不好呢?”

郁清和苦笑:“知道了。只是也有那贤惠的妇人,对庶出子女亦是好的。”

这个沈宜织也承认:“自然也是有那样妻妾和睦之家的,也有那等真正一视同仁的宽厚之人,只是她心里是苦是甜,外人是看不到的。何况这样人少之又少,不知天下这许多庶出子女,有几个能得那样的福气。”

郁清和长叹一声,摸着她的头发:“你说得不错。那清月的事——”

沈宜织眨眨眼睛:“说实在的,妾身也觉得为难呢。若是她跟爷兄妹情份深,妾身自然要帮她,可是依妾身看,她跟爷似乎也不怎么亲近嘛。”

郁清和无语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我还当你定会帮她……当初玉楼那样对你,你还是尽力帮她保住了孩子……”

沈宜织笑嘻嘻地道:“妾身可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当初帮少奶奶,那是看在爷的份上,爷帮了我,我自然要投桃报李的。可是清月妹妹嘛……”

郁清和哑然失笑:“我还当你会为了夫人的事儿同情于她……”

沈宜织仍旧笑嘻嘻的:“我自然是不喜欢夫人的,可是说到庶子女么,若我是夫人,也不会喜欢庶出子女的。”

郁清和啼笑皆非地瞧着她:“亏爷还一直当你是个好人。”

沈宜织嘻嘻一笑:“妾身当然是好人啦,可若妾身是好人,爷就不该扔了妾身再去纳妾纳通房,若是纳了,那自然是爷错了,自然是甘心做妾的那些人错了,既然是她们错了,那她们生下的子女,妾身自是不会喜欢;若是爷没错,那妾身就不是好人,妾身若不是好人,自然更不会善待庶出子女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绕得我头晕。”郁清和夸张地按住额角:“什么好人坏人,爷瞧着你就是个精灵古怪的小妖怪!”

沈宜织吐吐舌头:“啊啊,妖怪来了,爷怕不怕?”

郁清和哈哈大笑。他笑完了,沈宜织方道:“冲着清月妹妹今日送的这信儿,若是夫人给她挑的亲事太过不堪,爷就在父亲面前提一句罢。若是爷在外头识得什么合适的人,也不要论家世门楣,若是人品好家风正,也向父亲提一句。”她对郁清月还是有几分同情的,不管她的生母是自动爬床还是被迫做妾,孩子总是无辜的,侯夫人不关心她可以理解,但若要胡乱给她配人却也就太过分了。

郁清和又刮一下她的鼻子:“怎么都是我去说,这里头就没你的事儿?”

“妾身来京城才多久,哪里认识多少人呢?更不会知道人家儿郎是否靠得住。何况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虽说理应由夫人相看,但父亲也是能做主的。由父亲那边决定,岂不比咱们费尽唇舌去说动夫人容易得多?”

“总之你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谁都没有你算得精刮!”郁清和笑着说了一句,“折腾了一天,只顾喝酒都没吃什么,这会儿倒觉得饿了。”

“知道爷在前头不能好生吃,早叫厨房备上面了,这会儿下出来就能吃,我还给爷炖着好汤呢。”沈宜织一骨碌爬起来,吓得郁清和赶紧搂住她:“这么莽撞!闪到了孩子如何是好!”

“哪儿有那么娇贵啊。”沈宜织心想这个时代就是姑娘结婚太早,身子还没完全发育好呢就生孩子,平日里又不活动,才特别容易动胎气。

“这可不能掉以轻心——”郁清和正想再教育一下,宝兰神色有些阴沉地进来:“世子爷,少夫人,红绢姐姐在外头想见世子爷。”

☆、第二百二十一章

屋子里本来活跃的气氛忽然滞了一滞,郁清和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先看了沈宜织一眼:“叫她去书房候着罢。”

沈宜织眨眨眼睛:“她伤刚好,走到这边来大概已是不易,何必再让她走那么远的路去书房那边,就叫她进来说话罢。”

郁清和略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还是你宽厚。”

沈宜织掩嘴一笑:“妾身哪里是宽厚体恤她,是怕爷湿着头发走到书房那边要着了风,明儿头疼。”

这话说的真是窝心。饶是郁清和听过不知多少妻妾们讨好卖乖的话,听了沈宜织这句话也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这张嘴啊,简直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沈宜织笑嘻嘻地道,“其实妾身就是拈酸吃醋,生怕爷跟别的女子单独说一句话呢。”

这话说得宝兰都低下头偷偷笑起来。沈宜织指着她笑道:“爷看,妾身的丫鬟最知道妾身了,她都笑了,可见妾身是个小气的。”

宝兰连忙道:“少夫人这是拿着奴婢寻开心呢,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少夫人小气呢。”

郁清和笑道:“这话说的是,是你们少夫人难为你呢,该打!”

宝兰凑着趣笑道:“若说要打,奴婢又是惶恐,又是舍不得,不如世子爷罚少夫人赏奴婢点什么,权做给奴婢的补偿罢。”

沈宜织举起手吓唬她:“赏你?赏你一记五指山!还不快去把红绢姑娘请进来?”

宝兰装出害怕的样子,一缩头出去了。郁清和忍俊不禁:“果然是你的丫头,跟你竟然是一个性子,也是这般活泼。”

沈宜织嘻嘻笑道:“爷说活泼,不说没规矩,妾身就放心啦。”一边说,一边从郁清和身边爬开,整了整头发衣裳就要下床,“爷在这里说话,妾身去那边厢房回避一下。”

郁清和一把拉住她:“不是说自己没规矩么,怎么这会儿又讲究起来了?坐在这里就是,不然——”自己也忍不住一笑,“一会儿说完了话,还要劳夫人费心打听究竟说了些什么。”

沈宜织噗嗤笑了出来,抬手轻轻在郁清和腰间扭了一下:“讨厌!爷没事儿就拿着妾身寻开心。”

红绢站在外头,听着里头隐隐的说笑声,心里仿佛打翻了多年的醋缸,又酸又苦。宝兰从里头笑着出来,瞥了她一眼:“红绢姐姐,少夫人让你进去呢。”

红绢暗地里攥紧了双手,低头走了进去,直接跪在地上:“奴婢来向少夫人赔罪。”

沈宜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低着头的红绢——来向她赔罪?刚才不是说要求见郁清和么?这会儿见风转舵又成了向她赔罪了,脑子倒是灵活。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一事不二罚,你起来罢。倒是你方才说要求见世子爷,可有什么事?”

红绢并没站起来:“奴婢自知犯了大错,不敢求少夫人原谅,奴婢愿自罚为三等丫鬟,在外书房里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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