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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裂变的姑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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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的,但连衣服都穿不上,试了一次又一次,仍是不行。昨晚我见她拿出海军蓝的裙子和蓝羊毛衫,打算今天早晨穿着到这里来。昨晚她是一心要来的,但今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她有时完全失去知觉,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我看今天早晨就是这样。可是我还没有介绍自己,就跟你谈起话来,真是不懂礼貌。我是维基。”
“请进,维基,”医生道。
维基不仅仅是走进诊室,而且是仪态万方地入场。西碧尔总是那么局促不安,而维基的一举一动却雅致大方。
她的一身衣服绚烂多彩:玫瑰色、紫色和淡青色。双排金属纽扣。长仅过膝的有裥裙。一双绿鞋更添风采。
“这间屋子很可爱,”她漫不经心地评论道:“绿色的书房。这种色调一定能抚慰你的病人。”
她朝长沙发椅走去,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医生把门关上,坐到她身旁,点了烟,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告诉我,维基。” 。
“很简单,”维基答道,“西碧尔病了。我穿上她的衣服——不是我说的那套篮衣服。我约了人去吃午餐,穿那套衣服不合适。反正我穿上她的衣服,坐上公共汽车,就来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呢?”
“我什么都知道,”维基解释道。
“什么都知道?”医生不由得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每人所做的事。”
谈话停了一停,医生在烟灰缸的边沿上掸了掸烟灰。
“也许你觉得我过分自夸,使人无法忍受,”维基继续说下去。但如果你对形势有所了解,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形势?也许这里的意思是维基掌握着关键的线索。但维基只是说:“我当然不能夸自己无所不知。但我注视着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我说我什么都知道,就是这个意思。以这种特定的意义来说,我的确是无所不知。”
这是否意味着维基能告诉她有关西碧尔、佩吉和维基她自己的一切事情呢?迄今为止,大夫所知道的情况简直少得可怜。
“维基,”大夫说道。“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情况。”
“我是一个快乐的人,”维基答道:“快乐的人是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故事的。不过我乐于把你想了解的事告诉你。”
“我想说的是:我想了解你的来历。”
维基双眼一眨,说道:“噢,这是一个富有哲理的问题。可以为此写一本大部头的书哩。”她径直瞧着医生,态度认真起来。“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乐于告诉你。我来自海外,来自一个大家族,我的父母、兄弟和姊妹,人数众多,全住在巴黎。Mon,Dieuo①(我的上帝),我与他们多年未见了。我的全名是维多利亚·安托万内特·沙鲁。简称维基。美国化了。人家总不能时时叫我维多利亚·安托万内特呀。叫维基就方便得多。”
“你不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不会不愉快吧?”
“不会,医生,”维基有把握地答道:“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帮助别人。过些日子,他们会来找我,我要跟他们走的。那时我们就全在一起了。他们与别人的父母不同。他们说到做到。”
“你很幸运,”医生评论道。
“喔,我的确幸运,”维基断言道。“父母不好,可糟糕,糟糕透啦。”
“我明白,”医生答道。
“我父母亲总会来的,”维基说道。
“是的,我明白,”医生说道。
维基朝威尔伯医生挪近了一些,推心置腹地说:“可是,大夫,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谈西碧尔。她整天在担忧,永远在担忧。她吃得很少,不让自己开心取乐,对待生活过于严肃。只要略少一些自我克制,略多一些开怀享乐,就会对她的疾病大有好处。”维基停了停,又深思地补充道:“此外,还有一些事,大夫。在内心深处,还一些事。”
“你认为是什么事呢,维基?”
“我说不清楚。你要明白,这些事是在我问世以前开始的。”
“你什么时候问世的呢?”
“在西碧尔还是小女孩的时候。”
“我明白了。”医生停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认识多塞特夫人吗?”
维基突然冷谈起来,显出有所戒备的样子。“她是西碧尔的母亲,”她解释道:“我与多塞特一家人同住多年,我认识多塞特夫人。”
“你认识佩吉吗?”
“那当然,”维基答道。
“谈一谈佩吉的事吧。”
“你要我谈谈佩吉的事?”维基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指佩吉·卢?你也想听听佩吉·安的事么?”
“佩吉什么?”医生问道。
“我真笨,”维基表示歉意,“我差一点忘了。你只见到一个佩吉·卢。有两个佩吉!”
“两个佩吉?”医生又吃了一惊。不过,出现第四重人格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既然接受了多重人格这个大前提,就没有理由再大惊小怪了。
“佩吉·安这几天会来的,”维基预言道。“你将见到她。而且将喜欢她,这一点我敢肯定。”
“我肯定会喜欢她。”
“她们在一起办事,这两个人,佩吉·卢和佩吉·安。”
“有什么区别呢?”
“唔,我觉得凡是使佩吉·卢愤怒的,就会使佩吉·安害怕。不过她俩都是斗士。佩吉·卢一旦决定干什么事,就顽固地一直干到底。佩吉·安也干,你要明白,但她比较圆滑。”
“我明白。”
“她俩都想改变事物,”维基总结道,“而她俩想要改变的对象,差不多总是西碧尔。”
“真有意思,”医生道。“维基,你能不能告诉我,多塞特夫人是不是佩吉·卢的母亲?”
“那当然罗,”维基答道。
“可是,佩吉·卢声称西碧尔的母亲不是她的母亲,”医生指出这一点。
“噢,我知道了,”维基逍遥自在地答道,“你知道佩吉·卢是怎样的人。”维基又笑了笑补充道:“多塞特夫人是佩吉·卢的母亲。但佩吉·卢一点也不知道。”
“佩吉·安呢?”
“多塞特夫人是佩吉·安的母亲。但佩吉·安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医生说。“这些事都挺怪的。”
“正是这样,”维基同意道。“但这是一种心态。也许你能对她们助以一臂之力。”
沉默。于是医生问道:“维基,你跟佩吉·卢长得象不?”
维基大失所望,连脸色都阴暗下来。她问道,“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医生赶紧应付,“因为我从来没有同时见到你们两人。”
维基从长沙发上站起身来,轻巧而敏捷地走到写字台旁。“我用一用这个好吗?”她拿了一叠处方笺回来。
“尽管用。”
医生看着维基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铅笔,在处方笺上画起了素描。
“这儿,”维基过了一会儿开始说道:“有两个脑袋。这是我的脑袋,带着金黄色的发卷。要是有彩笔,就能把头发颜色画出来了。这是佩吉·卢。她的头发是黑的。没有彩色笔也不要紧。佩吉·卢不喜欢烦恼或被人打扰。她把头发弄得笔直,就象这样。”维基指点着她画的佩吉·卢的荷兰发式,“你瞧,”维基得意洋洋,“我们长得大不一样。”
医生点头称是,又问道:“佩吉·安又怎么样。”
“我懒得去画她了,”维基答道。“这张佩吉·卢的素描也运用于佩吉·安。她俩长得很象。你会亲眼见到的。”
“你的素描画得真好,”医生道,“你也绘油画么?”
“喔,是的,”维基答道:“可是西碧尔画得比我强。我的长处是善于接近群众。我喜欢他们,知道如何与他们相处。我不害怕他们,因为我的父母总是对我特别好。我喜欢同人们交谈。我尤其喜欢那些以音乐、艺术和书籍为谈话题材的人们。恐怕我对他们的友谊大多从这种共同的兴趣中产生的,我喜欢读小说。对了,你读过《龟与兔》吗?”
“我没有读过。”
“噢,读一读吧,”维基的声调很轻快。“我是昨天夜里才读完的。作者是伊丽莎白·詹金斯。是一本新书,你可以把它描述为一本讲钝三角的小说。女主角是一位穿厚花呢衣服的中年老处女。”
“经你介绍,我想去买一本。”
“希望你象我那样喜爱它。我真喜欢它,也许这是因为我在家里同社会名流会见的缘故。无论在生洁中,还是在书本中,我都喜爱他们,这是我的背景陈述吧。但我并不是势利小人。我只是具有来自我那样家庭的高尚情趣。为什么不痛饮生活中的佳酿呢?”
维基的态度愈来愈认真了。她的声调也愈发深沉,“生活如此痛苦,真应该服一剂泻药,使精神好好发泄一下。我不是说逃跑。你不会在书本中逃跑。相反,它们帮助你更充分地了解自己。Mon Dieu (我的上帝),我高兴我有这些书。当我发现自己身不由主地陷于其种不利的处境时(这是由于我生活中的奇特经历的缘故),我就有书籍这个宣泄口。你也许认为我这个人卓越非凡吧,其实我并不是。我就是我,我按照自己喜爱的方式去生活。”
维基叹息道:“大夫,我衷心地希望西碧尔能象我这样地享受人生。我喜欢参加音乐会,浏览艺术画廊,西碧尔也喜欢,但不常去,我从你这儿离开,便要去大都会博物馆。我跟你讲过我已约了一位朋友共进午餐。这是玛丽安·勒德洛。我们将在博物馆内的方丹饭店就餐。然后看展览。来不及看全部展品,我们想着重看一看被称为“言词成图像”的版画和素描收藏。玛丽安醉心文艺,喜欢交际,她是在纽约东区长大的,很大一家人,夏天在英国南安普敦市避暑,如此等等。”
“西碧尔认识玛丽安·勒德洛吗?”医生问道。
“恐怕不认识,”维基答道:“西碧尔不是一位社交界的妇女,不是一位才女。她看见勒德洛夫人在教师学院的自助食堂里排队,便纳闷这位时髦女人在这里到底干什么。食堂颇为拥挤。西碧尔单独一个人坐着。勒德洛夫人问她可否允许与之同桌。你知道西碧尔从来就深怕自己失礼,她说:‘当然可以’。但一想到自己不得不同一位上流社会的富有魅力的女人打交道,便吓得晕了过去。于是我来顶替,并同这位gracde dame (贵族夫人)谈了一次话。这是我们友谊开始之日。我们现在是密友。”
“佩吉·卢认识勒德洛夫人吗?”
“噢,我看不认识,威尔伯医生。她们分属两个世界,你明白吗?”
“维基,你好象在西碧尔和佩吉完全不沾边的事物上颇有作为。”
“完全正确。”维基迅速回答。“我有我自己的生活道路,如果非得追随她们的道路,我就腻烦死了。”她望着医生,带着调皮而又疑惑的表情。“大夫,西碧尔甘愿成为我,但不知怎样才能成为我。”
“这么说,西碧尔知道你这个人罗?”
“当然不知道,”维基答道。“她不知道那两个佩吉,也不知道有我。但她心里仍有一个与我相似的形象——一个她梦想有朝一日能与之相似而又经常感到困惑的形象。”
威尔伯医生紧张地思索着。她把刚才听到的一切作一番估量。原先知道有西碧尔和佩吉·卢。现在又加上维基和佩吉·安。四合一。还有没有别的人格呢?医生犹豫了片刻,认为维基手里有答案,便决定出击。“维基,你谈到两个佩吉。也许你能告诉我还有没有别人?”
“喔,是的,”这是权威性的答复。“我们知道还有许多别人。我刚才告诉你我对每个人都一清二楚,就是这个意思。”
“听着,维基,”医生道,“我要求你们所有的人都无拘无束地在预定的门诊时间内到这儿来:不管是哪一位利用这躯壳都行。”
“喔,是的,她们会来的。”维基答应。“我也要来的。我来这儿是为了帮助你掌握那使你困惑的事物的底细。”
“我感谢这一点,维基。”威尔伯医生说。这时,医生忽然有了一个新主意:在心理分析中谋求维基的帮助。自称无所不知的维基,可以起到古典希腊戏剧中的合唱队②的作用,把其他化身不肯讲或讲不清的事情和相互关系说个清楚。
“现在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医生盯着维基的眼睛。“我打算把你和别人告诉西碧尔。你觉得怎样?”
“嗯,”维基若有所思地告诫医生,“你可以告诉她,但必须小心,别讲得大多,”
医生推心置腹地解释道:“我觉得她应该知道。如果她一无所知,心理分析又会起什么作用呢。”
“要小心从事,”维基重申,“我们都知道西碧尔,但她不知道有我们,一个也不知道,历来如此。”
“我理解这一点,维基,可是,你瞧,原先我以为是双重人格,想把佩吉·卢的事告诉她。可是西碧尔不给我机会讲这件事。”
“当然不给你机会啦,”维基解释道:“西碧尔总是害怕泄露她的症状,害怕得到明确的诊断。”
“嗯,”医生不急不慢地说下去,“我对西碧尔说过。告诉她有时进入神游状态,根本不知道当时所发生之事。”
“这我知道,”维基断言道,“可是告诉她在她的躯壳内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是另一回事。”
“我本想使她放心,让她明白在自己处于神游状态时仍然在活动和运转。”
“你说是她,还是说我们?”
医生一时语塞,没有回答。还是这位深思的维基打破了沉默。“我想你可以告诉西碧尔。但我再问一遍:活动和运转的难道是她么?”她不等医生回答,便宣称:“我们是一群拥有自己的权利的人。”
医生点燃一支烟,一面沉思,一面听维基说下去:“如果你想告诉她,悉听尊便。但我建议你使她明白:在另外几个人中,谁也不会干一件西碧尔不喜欢的事。告诉她:她们常常做出一些她做不出的事来,但这些事都不会使她生气。”
“佩吉·卢呢?”医生问道。“难道她不是有时干出一些西碧尔不会赞同的事么?”
“嗯,佩吉·卢干了许多西碧尔不能干的事,但佩吉不会伤害任何人。真的,大夫,她不会的。”维基的语调显得很知心。“你知道,佩吉·卢跑到伊丽莎白去了,还在那里把自己陷入困境。”
“我不知道啊。”
“喔,佩吉·卢去过许多地方,”维基看了看表。“谈到去什么地方,我看我自己马上就得去什么地方了。我要到大都会博物馆会见玛丽安。”
“是的,”医生同意道,“恐怕到时候了。”
“大夫,你去过大都会博物馆吗?”在她们朝房门走去时,维基问道。“你会喜欢它的。还有那为纪念柯特·瓦伦丁举行的绘画和雕塑展览,如果你要去的话,我提醒你一句,地点在瓦伦丁画廊。好了,我该走啦。请你明白:不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你都可以指望我全力支持。”
维基刚要离开,却又转身瞅着医生说道:“我来找心理分析专家,真有些新鲜。她们都是神经质,而我不是。至少我认为自己不是。在这个浑沌时代,谁也说不准。不过,我确实想帮助你与西碧尔等人相处。这毕竟是我不在巴黎共叙天伦之乐的唯一原因呀。我不相信西碧尔或佩吉·卢真要搞清事情的真相。瞅着她们在这儿胡说八道,我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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