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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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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诚却看到蒙古大草原上的战火与死亡,流离失所的孤儿寡母,和满目疮痍地大血地。他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仍然是那样白修长,纤尘不染。铁穆曾说这双手应该使得是剑,而不应该是长刀。剑轻盈飘逸,加上坠在剑柄的剑穗,十分美观、精致,文人不舞剑不足以表现一股风流倜傥之气,而刀却不是用来舞的。它用来杀人远比用剑有效得多。贺兰军在草原上的劫掠,所有的罪过也好,功绩也好,恐怕都应该算在赵诚的双手之上。
罗志整理一下铠甲,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属下奉国主之命,在沙漠中阻隔消息,做着强盗一样地买卖,未曾有过像样的一战。明日大战,属下请求国主能让我部成为先锋。”
他的话音刚落。中军秦九、叶三郎、孙虎以及陈不弃左路军手下的张士达、王好古、钱康等校尉纷纷请战。
赵诚十分高兴,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大大小小举杯相邀道:“诸位勇敢之心,本王十分钦佩,明日大战,人人有份。这将是我们贺兰军成军以来,最大的一场恶斗,敌我骑兵交战,无所谓前锋后卫。人人是前锋,人人是后卫,重要的是要有旺盛的斗志与不屈的雄心,还有相信你左右与身后的袍泽,相信你的袍泽可以保护你地背脊。诸位今夜痛饮,然后回营好好休息一下。擦亮你们的刀枪。备好足够的箭矢,待明日日落时分。本王与诸位同取敌酋。来,满饮!”
“满饮!”众人齐声高呼。
群情激昂,人人都扬起兴奋的笑脸,赵诚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是功成名就了。他必须如此,他既要让所有的忠诚部下在自己的脸上看到必胜的信心,还要保持足够的警惕之心。
汪古部人布和蜷缩在一边,大军环绕之中,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跑,如狼似虎的军士让他放弃了逃跑地打算。他默默地注视着贺兰军的欢声笑语,对自己还活着感到一些意外,大概是在这支大军面前,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吧。
布和也是打过仗的,那是二十年前成吉思汗首次与金国作战的时候。他所属的汪古部人本臣服于金国,为金国把守着北方边壕,他们投靠了成吉思汗,让成吉思汗轻松地越过他们地游牧地,数月之后金国皇帝才知道,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布和知道眼前地这一支军队将会带来什么,军队唯一会做的就是杀人、放火和抢劫,他地族人前途未卜。
到目前为止,赵诚所强调的军纪只是作战纪律,讲究得是对作战命令的执行,与相互间的配合,而并非是与无辜百姓相邻为善。这不可避免地,光天化日这下一些不人道的事情屡见不鲜,赵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太仁慈,一切人口都是战争最重要最基本的资源,如果他的治下人口能过百万,那他的军队就不上这数万人马,这是他实力的一个最大软肋。
贺兰国王的名号,布和是听说过的,因为汪古部人越过阴山,就是这位国王的治地。他想不明白,这位国王为何是从北面带着军队而来,他更不明白这位一向名声很不错的贤王为何反叛。他只能祈祷,听天由命了。
郭侃一直呆在赵诚的身边,在众人当中他是最沉默的一个,他的心中仍在忐忑不安。他并非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也并非在思考贺兰国王能否一战定乾坤,而是在想自己的父亲。乱世之中,人如蚁命,他担心自己的父亲正伴随窝阔台左右。
“仲和,等我与窝阔台的中军大战之后。你将得到自由。”赵诚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道,“你放心,我虽人在大漠,可是我的消息却很灵通。比如关于你地父亲。”
“请国主告诉我,家父身在何处。”郭侃连忙问道。
“最近的一份消息说。令尊还在河南,正领军与金军作战。”赵诚道,“所以。明日你不用担心我会与你父亲沙场相见。说来,我与令尊有好些年未见了。”
“国主,明日之战不知国主有几分把握?”郭侃又问道。
“大丈夫奋战于沙场之上,不问功成几何,只求痛快淋漓,方不枉世上走这一遭。”赵诚道,“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是有备而来,寻求与蒙古可汗决战。”
“那在下预祝国主旗开得胜。”郭侃拱了拱手,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
“仲和啊,我很想知道,我若是万一胜了,你将如何自处?”赵诚故意问道。
郭侃低下头,浅尝了一口烈酒,却觉得这酒比以前更烈。
“国主胜了,我自会有答案。”郭侃低声说道。
人人都知道,赵诚对郭侃实在有些溺爱。叶三郎是最不高兴郭侃表现的。他瞪了郭侃一眼,扭过头来再也不看他一眼。
窝阔台的重病神奇地痊愈了。
自从拖雷喝了那杯念过咒语的圣水,窝阔台地病就好得奇快,然后他又开始了自己豪饮的嗜好。他是个贪杯之辈,若是一个月内没有大醉过一次,他会觉得浑身不舒坦,一个月内不大醉几场,不能显出自己的豪杰之气。他地金帐内,左右心腹都如众星拱月般伴在他的左右。不停地敬酒,并吹嘘着他的武功。窝阔台也是极为兴奋与自得,就差拿自己与自己的父亲铁木真相提并论了。
拖雷早就回到了营地内,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而心结难解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他虽然也坐在窝阔台的金帐内,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丝毫不将自己地身体状况放在心上。他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等待着长生天的召唤。只是那来自中原的美酒在拖雷此时的味蕾品尝之下。与蒙古草原上的马**酒差得太远,既苦又涩。
拖雷与金帐内的欢声雷动的气氛格格不入,他觉得这笑声与酒宴就是为自己的葬礼准备的。
然而,这个十分喜庆地气氛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破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闯了进来,“扑通”倒在窝阔台的金帐之内。
“可汗,不好了不好了”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声叫道。
此人身上受过数处伤,但伤口得不到处理,已经化脓,发出恶臭。拖雷大吃一惊,因为此人正是自己正妻唆鲁禾帖尼身边的马夫。这位来在北方的信使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此地的,因为当赵诚还在草原上时,他无法突破贺兰军的重重封锁,险些送掉性命。只有以赵诚将自己的军队点集之后,挥军南下时,他才找到了机会。
窝阔台眉头一皱,心中十分不悦,还是吩咐侍从道:“给他一杯水,让他缓口气。”
来人像是久渴濒死之人一样,见到了清水,猛得往口中灌,不慎将自己呛得猛烈咳嗽了一番。帐中有人还在偷笑这人急切的模样。
“可汗不好了,不儿罕反了。”信使奏道,“您地百姓死伤无数,草原的血就要流干了。”
窝阔台大惊失色,众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一时都呆住了。窝阔台扔掉手中的酒杯,上前一步,抓住信使的领口,急切地问道:“此事当真?”
“小人不敢期骗可汗。春天草原上刚出牧草时,不儿罕派人送税款,还有许多礼物,不知怎的,铁木哥那颜同意不儿罕地使者带回他地妻儿。唆鲁禾帖尼夫人认为其中有诈,铁木哥就亲自领兵去追,结果证实不儿罕确实反了。不儿罕带着无数的军队直攻大斡耳朵,铁木哥勇敢地带领儿郎们抵抗,结果寡不敌众被擒,后被杀。此后,三河之源,到处是惨死地百姓,将三条大河的水都染成了红色,翁吉惕、您的诸位叔叔的百姓,大草原成吉思汗创下的基业,无数的珍宝,无数的牛羊全都毁在不儿罕这条毒蛇的手中可汗,快回军吧,救救那些百姓吧,您的百姓天天都在长生天面前期盼着您”
“啊”窝阔台只觉得血气上涌,两耳如遭万千惊雷重击,两眼发黑,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金帐内慌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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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官山月㈤
五星红旗在风中高高飘扬,鲜红如血。
太史公曰:(五星)常在东方,其赤,中国胜;其西而赤,外国利。无兵于外而赤,兵起。其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外国大败,中国胜;其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国利。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
《汉书》曰: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故,贺兰军之军旗名曰:五星红旗。
天苍苍,野茫茫。不见牛羊,唯见军旗猎猎与战马萧萧
太阳西沉,没有一片云彩,蔚蓝色的天空显得更加辽阔与纯净,纯粹得让人惊叹大自然的伟大与神奇。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稳稳地插在一个高坡之上,迎风招展,贺兰国王赵诚神情严肃地站在这面旗帐之下。大漠晚风阵阵,将这面巨大的军旗吹得猎猎作响,那分明是战斗的号角。
他举目眺望,对面的一个地势较高的坡地上,同样矗立着一面旗帜,这面旗帜赵诚曾无数次近距离打量过。因为那是蒙古最高权力的象征成吉思汗的九脚白旌旗,据说拥有这面旗帜的军队将战无不胜,一切猛将、王者和贩夫走卒的人头都是它唯一认可的祭品。
九脚白旌旗之下,应当也立着一个人。窝阔台的脸色苍白,嘴唇在发抖,看上去又旧病复发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不需要巫师。也不需要圣水,只需要对手的鲜血来洗刷他心中的无尽的仇恨。他死死地地盯着远处那面红色旗帜,虽然根本看不清旗下对手的面目,却恨不得将那红旗之下的所有人千刀万剐,碾成肉沫。
他心痛,他悔恨。他万念俱灰,就是腾汲思海浩瀚冰凉的海水也无法浇灭他心头的千般怒火,就是万里黄河之滔滔洪流也冲不走他胸中的万般仇恨。
如果能够。他愿意用世上最狠毒最卑鄙地字眼去“诋毁”那红旗之下的毒蛇,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用自己地刀将那条毒蛇斩成无数段。
如果能够,他愿意用世上最美好最高尚的言语去“赞美”那红旗之下的智者,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自己的武力与勇猛证明一切阴谋诡计都臣服于刀箭之下。
窝阔台在蓄势待发,赵诚在等待一切可怕的暴风雨。
当昨夜窝阔台从噩耗中苏醒过来时。满腔悲愤与怒火激荡着他的头脑,他立即下令自己地中军连夜北返复仇,在这个日落时分与赵诚的军队不期而遇。双方一时都措手不及,短暂交战之后,各自稳住阵脚,重整旗鼓准备决一死战。
计划没有变化快,赵诚的突袭计划已经宣告流产了,这是他到目前为止第一次有了挫折感,他唯有面对面的死战才是生存之道。他现在还无法确定拖雷有没有喝下那杯圣水。
在他们两人中间,是一大片平坦开阔的草原。如平铺着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数万严阵以待的骑兵正无情地踏在浓密的青草之上,草丛中五颜六色的野花可以笑傲大漠的狂风暴雨,但却无法抵挡双方铁骑地摧残。对立的双方都有自己的骄傲与勇气,都相信自己的手中的刀箭,都认为自己在做最正确的事情。
通常在与敌兵不期而遇的时候,蒙古军早就冲阵了,他们对自己的骑射功夫十分自负,然而他们这一次并没有讨到便宜,因为他们面对的贺兰军并非行动迟缓地步军。并非是金国那些箭头太软的柔弱之军。罗志率领的贺兰军先锋甚至反冲杀了一次,双方各有损失。所有的蒙古人都将轻视之心抛弃了。
赵诚率领的大队骑军赶了过来,在双方前锋在初战之后又各自集结了起来,等待着各自统帅的命令。
大战一触即发,草原上一片寂静,唯有战马在不安地踩着碎步。发出重重地鼻息。铁穆骑着战马站在自己右路军地侧后方。平举着自己那巨大的战斧,一双深凹地蓝色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前方。他体内的热血在逐渐升温。他神情严肃,昔日战场上两强相遇时的惨烈感觉又回来了,这既让他兴奋,又让他高度紧张。
铁穆的目光在战场上搜索了一圈,然后专注于前排的一位都尉的身上。那是他的儿子铁义,在这大战来临时,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儿子放在了最前排。
年轻的铁义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僵硬,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寂静与等待让他心烦意乱,他期盼着大战快快到来,早点结束这种煎熬。
“不死即生!不生则死!”铁义反复对自己说道。
贺兰军三万对一万,其中一万在东北,一万在西北,另一万是赵诚的中军,他占了数量上的优势。窝阔台报仇心切,昨夜不顾休息,起兵奔驰而来,成了疲劳之军,赵诚又占了体力上的便宜。可是,窝阔台的那一万怯薛军却是哀兵。至于是不是哀兵必胜,还需要血战才能证明。
曲律眺望贺兰军肃穆的阵型,他到现在为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安答赵诚居然反叛了,然而他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
“大汗,属下愿领一队人马,为大汗献上不儿罕的人头。”曲律上前请命道。
窝阔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请求,又像是根本就没看到眼前之人,他不得不承认赵诚的计策十分高明和歹毒,让自己无法将在中原的人马点集到身边,哪怕多一支万人队,他就有完胜的把握。他庆幸自己得到的消息还不算太晚,要不然自己一定会被偷袭,让自己蒙受不可承受之损失。曲律讷讷地站起身来。孤寂地回到阵中,他已经被解除了所有职务,人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父汗,儿臣愿意领一支千人队,将不儿罕这叛贼擒来,为全蒙古人报仇。”贵由道。
“好。你身上流淌着地是孛儿只斤氏的血,你要用的勇猛来证明,我蒙古人的尊严是不能丝毫损害的。”窝阔台沉声说道。“任何冒犯过我的人,都必须血债血偿。”
远远地,蒙古军动了。贵由领着一支千人队冲了过来。不待赵诚命令,铁穆命周鹏率一团骑兵前去堵截。双方各一千人马经过短暂地对射之后,就在两军阵前撞在了一起,如洪水遇上了堤坝,溅起了片片红色的浪花。贵由圆睁着嗜血的双目。挺着长矛冲着在最前面,他如一头怒吼地雄狮般狠狠地突刺着,连挑数名贺兰军骑兵落马周鹏见此人是为首之人,当下举枪与贵由战在一起。两人竟打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然而战场之上,并非是一对一的单挑,双方各有数名侍卫前来助战,双方混战在一起。被刺伤的战马将马背上的人甩了下来,被跟上来的人一刀结果了性命,还未来得及示威一下。就被另一人挑落下马,成了枪下之魂。仇恨浸透双方所有人的血管,没有人皱一下眉头,只有当对手倒下,自己才真正地获得安全,这注定了这片草原成了累累白骨之地。
窝阔台看得心惊,他已经够高估贺兰军的战力,然而这一千对一千地大战,却没让自己讨了便宜。窝阔台如坐针毡。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不停地派一支小股军队前去挑阵,那正落入了赵诚的希望所在,他经不起这么耗费。
蒙古军退了。他们三三两两,漫天遍野地往东跑,丢下无数的旗帜与辎重。看上去十分狼狈。
赵诚笑了。这不过是蒙古人惯用的伎俩。每当蒙古人遇到人数比他们多的军队,他们故意装出溃败的仓皇样子。三三两两地,将辎重丢下,甚至故扔黄白之物,当敌军立功心切追来时,追击的阵形大多会自动地散漫起来,若未经过严格的训练,长途奔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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