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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i:插翅难飞-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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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嘿”地一声,没有回答。他知道,有时候缄口不言反而能传递出更多的信息。

  阿华“腾”地站了起来,盯着那男子冷冷地说道:“你已经不可能再活着离开这里。”抛下这句话后,他便急急地冲出了饭店。

  饭店外的陈警官再次遭遇了尴尬的时刻,第二个进入饭店的人同样没有理睬他的任何询问,而是自顾自地快速穿过了警界线而去。

  人群之中有几个小伙子此刻也动了起来,他们很快便聚集在了阿华身边,在聆听了阿华的吩咐之后,一行人分上了几辆小车,向着先前慕剑云消失的路口疾驰而去。

  看着阿华等人离去,罗飞禁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终于到了自己去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了。

  罗飞拒绝了现场警方提供的防爆衣,他和那个人之间本不需要过多的防范,而即便是要防范,这一件小小的防爆衣在那个人面前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所以罗飞就这样独自一人,没有任何防护地走进了那家饭店。

  男子也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等待着罗飞。当看到对方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他撇了撇嘴唇,挤出一丝难看的苦笑。

  罗飞的目光落在了男子丑陋的面庞上,他在大脑中搜寻着曾有的记忆,想把这面庞与多年前的某个形象吻合在一起。可他却无法完成这个工作,那场爆炸已经彻底毁去了对方的面容,把一个英俊倜傥的小伙子变成了令人不敢卒睹的魔鬼。

  罗飞本来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这个人是谁,可那两分钟的时差最终还是泄露了对方的秘密。

  尽管包括慕剑云在内的其他人都对那两分钟的时差不以为然,但罗飞却觉得这个不该存在的误差隐藏着某些重要的问题。他曾因此寄望孟芸并没有在爆炸中丧身,但物证中心保留的牙模却击破了他的这个幻想,同时也让真相变得愈发地扑朔迷离。

  警方记录的爆炸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三分,而罗飞听到对讲机中传来爆炸声的时间是四点十五分,很显然,当这两个时间不一致的时候,警方记录中爆炸绝对是真实的,而对讲机中听到的爆炸却有可能作假。可另一个问题在于:四点十五分,罗飞听到爆炸声之前,他一直通过对讲机与孟芸保持着交谈。这便形成了极不合理的悖论:孟芸在四点十三分已死,而她与罗飞的对话却一直持续到了四点十五分。

  罗飞被这个悖论深深地困住了,昨天下午,他把自己在招待所房间里锁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想出个头绪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时间的判断是否过于自信?那个时差也许根本就并不存在?直到今天上午,邓骅给了他一个关键的提示。这个提示不仅化解了那个悖论,更让罗飞顺藤而下,剖开了一连串的谜团。

  在恍然大悟的同时,罗飞也有些懊悔,这个问题他应该能够早点想到的。

  已经死去的人当然无法再与别人通话,可罗飞却看到通话结束时挂钟显示在四点十五分。

  那根本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调动过挂钟的时间!

  为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人想给罗飞造成时间上的错觉。

  是谁?

  一个人的名字无法回避地冲在了最前面。

  袁志邦!

  作为罗飞的室友,他是最有机会调动挂钟的人;同时他也了解罗飞有着对时间精确把握的日常习惯;更重要的是,除了罗飞,只有他知道那个挂钟的走时是如此的准确,即便是短短几分钟的调动也能对罗飞的时间判断产生意义非凡的影响。

  可他想干什么?

  既然已经将袁志邦设定在策划者的角度上,罗飞首先便猜想到袁并没有死于那场爆炸中,进而怀疑对讲机中听到的爆炸是不真实的。因为孟芸的对话显示,袁志邦当时一直身负炸弹捆缚在她的身边,如果发生爆炸,俩人都不可能生还。

  所以确实存在着两次爆炸,一真一假。假爆炸自然应该发生在真爆炸之前,当罗飞认为袁孟二人都已经在假爆炸中身亡的时候,袁志邦却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制服孟芸,并且在真爆炸发生之前逃走。

  这就给了袁志邦要将挂钟调快的理由,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掩饰真假爆炸之间的时差,假爆炸虽然提前发生,但当罗飞看到宿舍的挂钟时,却会认为其正好发生在真爆炸的同一时刻。

  可是悖论随即又出现了,罗飞看挂钟的结果却是假爆炸发生在了真爆炸的后面。这又与设想中袁志邦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难道是袁志邦没有控制好时间?

  假爆炸发生时,被调快的挂钟显示在四点十五分,这是袁志邦想让罗飞认为的爆炸发生时间,同时也就是袁志邦计划中真爆炸发生的时间。

  可是真正的爆炸却发生在了四点十三分。

  时差是存在的,却是提前了两分钟。

  真正的爆炸比袁志邦的计划提前了两分钟到来!

  罗飞了解袁志邦,他知道对方思维和行事的缜密。如果这场爆炸是出于他的计划,那么爆炸的提前决不会是他计算疏漏的结果。

  同样,在他的计划中,也决不可能莫名地出现一个毫不相干的偷窥者,而这个偷窥者甚至还能在他设计的爆炸中幸存下来?!

  罗飞在诸多猜想中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那是一个意外,现场发生了某个意外,这个意外竟让行事滴水不漏的袁志邦也无法防范。意外的结果使得爆炸提前了两分钟发生。而此时金蝉脱壳的袁志邦尚未来得及走远,于是他便成了那个面目全非的“幸存者”。

  同时这两分钟的时差也给袁志邦完美的计划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疤痕。这个疤痕在其他人眼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但却足够让罗飞窥看到疤痕后隐藏的真相。

  罗飞盯着那个坐在墙角的“怪物”,一步步地向着对方走去。那个人曾经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们互相欣赏,互相钦佩,可他却又谋害了自己挚爱的女友,并且让自己承受了十八年的痛苦折磨。

  直到在那“怪物”面前坐下,罗飞的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的脸。他似乎想看穿那丑陋的面庞,看清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他还想看到,当那个人再次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会出现怎样的神情?

  可罗飞什么也看不出来,袁志邦用血红的眼睛和他对视着,他的脸上似乎罩着一层僵硬的死皮,竟显示不出任何内心的情感。

  或许他的所有情感也像面部的神经一样,早在那场爆炸中便已被摧毁殆尽了?

  良久之后,袁志邦先开口了,他用那折磨人耳膜的嘶哑声音问道:“你恨我吗?”

  恨?罗飞一时竟答不上来。是的,他曾经恨过那个凶手,恨得牙根发痒,目眦流血。因为那个凶手“杀死”了自己最挚爱的恋人和最亲密的朋友。可是现在,讽刺性的真相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正是那个朋友杀死了自己的恋人。

  罗飞的心胸中一片混乱。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情感,那仇恨该如何与四年的无间真情以及十八年的怀念与追思糅合在一起?

  袁志邦却又说道:“你了解我,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恶魔。”

  是的,他们曾是同吃同住四年的好兄弟,那种感情甚至已不逊于血水相融的亲人。他们也确实互相了解,他们之所以进入警校,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理想和追求:用自己的力量去惩罚罪恶。

  “你不是恶魔吗?”半晌之后,罗飞才咬着牙反问,“可你做了恶魔才会做的事情!”

  袁志邦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认同对方的责问,然后他说道:“你已经当了十八年的警察,抓获的罪犯也是不计其数了。你该知道,很多罪犯,他们并不是恶人,当他们触犯法律的时候,只是因为他们面前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罗飞心中一凛,他明白这个道理:在人生的旅途中,每个人都会面临着很多的路口,他们会选择看上去最好的那一条走下去。可是,如果最好的那条路却是要触犯法律的时候,这些人的命运便会蒙上浓重的悲剧色彩。他想到了明泽岛上的叶梓菲,想到了恐怖谷里的李延晖这些人之所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天生恶性,而只是因为他们遭遇了常人不会遇见的人生选择。

  可是这就能使他原谅面前的这个人吗?不,只要一条理由就可以驳斥所有。

  “你为什么要选择她?为什么?!”罗飞瞪着袁志邦的双眼,他的痛苦似乎要随着那凸出的眼球一块喷发出来。

  “因为我需要有人来证明我的死亡,这样我才能继续自己的计划。”袁志邦却是如此的冷静,他甚至反问了一句:“你认为还有比你们俩更合适的人选吗?”

  罗飞愣住了,然后他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的惨笑。是的,还有谁会比他和孟芸更胜任这样的角色呢?他们与袁志邦熟识,传达出的死讯才会被警方所深信;他们拥有对讲机,这使得虚假的信息因为电波的传递而显得真实;更重要的,他们正是Eumenides这个虚构人物的创造者,所以他们才会在发现异常之后,互相以为是对方所为,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像警方报案,而是在不知不觉中配合袁志邦演完了所有的戏分。

  的确再没有其他人能够在这幕戏中达到如此完美的效果。而袁志邦选择牺牲孟芸却留下了罗飞,似乎还是顾及了那四年的同窗深情。

  那这痛苦和仇恨应该往哪里去追溯呢?

  “计划,为了你的计划”罗飞看着袁志邦,难以理解地摇着头,“就是为了成为所谓的Eumenides吗?”

  “你以为Eumenides就是我?”袁志邦幽幽地叹息一声,“你错了,Eumenides本来就是你们所创造,你自己就是Eumenides,孟芸也是甚至很多人心里都有Eumenides,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罪恶,人们需要Eumenides的存在。”

  “不。”罗飞敲了敲桌子,“人们需要的是法律。”

  “法律惩治不了所有的罪恶。权势高的人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狡猾的人可以躲在法律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中。”袁志邦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道理我十八年前就明白,而你做了十八年的刑警,难道还不明白吗?或者,你只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的恋人便放弃公允去驳斥我的理论?”

  罗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他是法律的捍卫者,可是法律真的能惩治所有的罪恶吗?

  袁志邦的右手忽然抬了起来,与他铐在一起的郭美然也被牵动了。由于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这个女人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此刻受到惊扰,神经质一般地“啊”地尖叫了一声。

  “你看看这个女人。”袁志邦冲郭美然撇了撇嘴,“她原本只是这家饭店的服务员。可她凭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勾引了饭店的老板,使那个不争气的男人抛妻弃子,投入了她的怀抱。而她则从服务员摇身变成了女老板。”

  罗飞看向郭美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而后者听对方讲起了自己不光彩的往事,显得既害怕又迷茫。

  袁志邦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她嫉恨男人的前妻在离婚时分走了一半的财产,于是每天打电话、发短信,使出种种手段骚扰对方,说一些下流不堪的话语,她甚至故意将自己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的行为讲给对方听。可怜的女人不堪侮辱,因神经衰弱得了抑郁症,最终服药自杀了。”

  罗飞瞪着眼睛,目光中的鄙夷变成了愤怒。

  “你也很生气,对吗?”袁志邦捕捉到了罗飞的情绪,“可是对于这样的人,法律却没有办法惩罚她。她做尽了恶事,却仍然逍遥自在,享受着本该属于被害人的宠爱,挥霍着本该属于被害人的产业。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罪恶,你难道不希望Eumenides的出现吗?”

  说到这里,袁志邦转过头来看着惊魂不定的郭美然。“把那封信打开。”他命令道。

  郭美然不敢违抗,乖乖地拆开了此前从袁志邦风衣口袋里掏出的那封信笺。里面是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死刑通知单

  受刑人:郭美然
  罪行:故意杀人
  执行日期:十月二十五日
  执行人:Eumenides〗

  “不。”郭美然隐约猜到这张通知单所蕴藏的恐怖含义,她哭叫着乞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

  袁志邦拉起郭美然的手,漠然地指了指罗飞:“你问问这位警官,法律会不会原谅一个杀人之后但承诺会改正的凶犯?”

  郭美然读懂了对方的潜台词,她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在一阵颤抖之后,她瘫倒在椅子上,一股冒着热气的液体浸湿在她的两腿之间。

  罗飞深深的吸了口气,凝起自己的思绪,挣脱了袁志邦对他思维的引导。

  “Eumenides?站在法律的对面去惩罚罪恶。是的,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幻想可是——”他摇头看着袁志邦,“没有哪个疯子会把这种想法真正的付诸于实践!即便是我和孟芸创造了这个人物,当年我们也只不过是互相斗气而搞出了一些恶作剧,为此而杀人?我们根本想都没想过。”

  “你们没想过,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遇到过我所面对的选择!”袁志邦提高了语调,声音变得更加刺耳,“是的,每个人都有疯狂的想法,但只有少数人变成了疯子。这不是因为大部分人更加清醒,只是他们缺少能说服自己去发疯的理由!可是我,我却有了足够的理由”

  袁志邦的声音由激愤变得深沉,他的两侧眉角也耷拉了下来,然后他开始讲述那些发生在十八年前的,把他从正常人变成了疯子的痛苦往事

  正如袁志邦给慕剑云指点的案情方向,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件曾轰动省内警界的“三一六贩毒案”;同时也正如邓骅向罗飞所暗示过的,很多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起案件到底有多“经典”。

  邓骅,当时名叫邓玉龙,他刚刚二十来岁的年纪,但已经显示出超出常人的思维和胆略,而这两点正是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在“三一六贩毒案”中,他将这俩点素质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也给自己赢得了丰厚的“收获”。

  当警方便衣包围了交易现场之后,正是邓玉龙挑起了警方和毒贩之间的枪战,然后他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他从内部突然袭击,将其他涉案毒贩全部击毙;第二,他藏匿起了一半的毒品和毒资。

  虽然邓玉龙精心谋划了此事,并自以为操作得滴水不漏,但他的此举却没能瞒过薛大林的眼睛。在案件告破后的第二天,薛大林将邓玉龙叫到办公室中进行责问。然而或许是不愿毁掉自己一手培养出的“金牌线人”,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赫然战功蒙上阴影,最终这俩人间的交锋却走向了一个与预期相反的结果:邓玉龙用自己犀利的口舌说服了薛大林,后者放弃追查并接受了一半的赃款贿赂,同时邓玉龙承诺将私藏的毒品销毁。

  可是事情不但没有因此结束,反而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复杂,这个人便是在薛大林身边担任秘书的白霏霏。当时设备处刚刚从国外购买了一批监听设备,薛大林也领到了一台,平时便交给白霏霏保管。身为年轻人,白霏霏对这种新奇的玩意当然很感兴趣,便在办公室里试着玩了起来。所以当薛大林与邓玉龙密谈的时候,白霏霏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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