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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飞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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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干身上的水珠,对局长说:“我今晚同那个女人谈谈,明天向你汇报。”
“谢谢。”苏朱克局长充满敬意地点了一下头,“空尼其洼”。
我走出妓院,走进黄昏的暮色里,天气很凉,陰沉灰暗的天空下面密布着乌云;铅灰色的波浪击打着混凝土防波堤,三艘巨型货轮泊在港湾里,对汹涌的海水处之泰然,但那些系在桥墩上的捕鱼用的舢板却似乎要被掀出海面。这不是个好天气,但这阻止不了我,我竖起了神父外衣的衣领,顶着风向前走,旅馆就在几个街区之外。
这一次当我敲门时,门立刻就打开了,她站在那里,站在我面前,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希冀和渴盼,嘴唇轻颤着,似乎不敢绽出笑容。她希望我带回来了万无一失的计划,能解救弗莱德…努南,并带着我们一起快乐地回家。
但是她太了解我了,她明白我唇边浅浅的微笑不是个好兆头。
“哦,我的上帝”
她向后退了一步,我走进房间,房间内变得又冷又暗,她仍然穿着那件短袖的男式白衬衫和锈红色的裤子,光着脚。我关上了房门,她急切地问我:“你不能帮助他?”
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窗下的椅子前,让她坐下来。冰冷的晚风偷偷地溜进来,哗哗地翻动着放在桌子上的日本杂志的封面。
我跪在她面前,像一个求婚者,把她的双手握在我的手中,温柔地凝视着她,说:“现在没有人能帮助弗莱德了,阿美,他们在今天下午处决了他。”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窗外的风在痛苦地悲鸣,她脸颊怞动着,泪水潸然落下。她慢慢地摇着头,眼睛中满是伤痛。
“这就是他们让我同他谈话的原因,”我说,拍了拍她的手,“给他最后的祈祷。”
雨点儿开始噼哩啪啦地落下来,窗帘飘出窗外,随风翻卷。
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是怎么很快吗?”
“很快,”我说,“他们在牢房里射杀了他,就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救他我非常抱歉。”
我的谎言只是使这个打击稍微来得柔和些,她没有必要知道他所做的牺牲和他临死时的种种细节。
然而,她太了解努南了,她抬起眼睛说:“我打赌他一定向他们吐口水了。”
“哦,是的。”
“内森我太伤心了。”
我仍跪在她面前,用我的双臂拥抱住她,她靠在我的怀中。我就势站了起来,改变了一下姿势,坐在椅子里,而她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我的退上,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脸埋在我的胸前,眼泪像瀑布一样狂泻而下,窗外的大雨仿佛在应和着她。
我们就那样坐了几分钟,然后雨滴落进窗内,我轻轻把她放在地上,扶着她走到睡榻前,她一下于跌坐下去。我关上窗户,只留下一道缝隙透空气;然后又拧亮了台灯,半透明的光线铺开了一个金色的光圈。我已厌倦了扮演牧师的角色,于是脱下外套和带白硬领的衬衫,穿着T恤衫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我们的双退懒洋洋地伸展着,手臂也松垂下来,宛如两个断了线的木偶。
她茫然地注视着虚无的空气,“他受了那么多苦,他们对他如此残忍这使我”
她用双手捧住脸,开始啜泣起来,身体也随之不停地怞动。我用手臂环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抚一个孩子。我知道我既不能说些什么,也不能做些什么,我能理解她的遭遇吗?有人能理解她的遭遇吗?除了弗莱德…努南?
终于,她睁大了红肿的眼睛望着我,脸上的淡妆被泪水冲得纵横阑干,她说:“我感到非常内疚,内森,非常内疚与弗莱德相比,我把一切看得太轻了。”
“没什么可内疚的,”我劝慰着她,“这不是你们所能控制的。”
“我没同他们对抗,像他那样。他是个勇士,而我是个胆小鬼。”
“你也在监狱里。”
她摇了摇头,很坚决,“不像他,不像他那样。”
“好了,他现在解脱了,为他感到幸福吧。”
她眨了眨眼睛,眨掉了一些眼泪,“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看到了他活着时是怎样一种情形,他很乐意离去的。相信我,不论他在哪里,都要比在这里好。”
她思忖着,然后躺了下来,把头枕在我的退上;她蜷起了双膝,像个胎儿一样。我抚摸着她满头的鬈发,任她在我手底下静静地流泪、怞噎,甚至还打了一个盹。
然后,她在我的退上仰起头来,问:“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是的,送我来的那艘纵帆船,‘美国人’号,就停错在三英里以外的海域,他们在那里等我一天,看我今夜是否需要搭乘他们的船回家——船长和他的大副会乘划艇溜进来,停泊在远离码头区的沙洲小岛——曼涅戈娃岛——附近等我。”
“什么时候?”
“还能什么时候?午夜。”
他们为我制定了两条脱身计划:约翰逊船长与他的救生艇在今夜迎候我;如果我需要更多一些的时间,两天以后(就像我告诉“西丑坎”的那样),一艘德国商船会载我回航。如果这两条路都走不通,我就只有靠自己了。然而,关岛近在飓尺,拦劫一艘摩托艇回家也是切实可行的第三种方案。
“大雨会成为问题吗?”她问。
风雨正敲打着玻璃窗。
“它会是一种帮助,”我说,“除了我们,还会有哪个傻瓜在风雨之夜出门?”
她坐了起来,希望的火花浮现在她的眼角,“我们就走出这里?”
我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宝贝,我们要从我的窗户翻出去,那些土著看门狗不是通常都在门厅里打地铺吗?”
“是的。”
我揽住她的肩头,把她拉近自己,“好了,他们甚至不会觉察我们的离开,直到明天早上的某个时刻。他们不看守后门,因为这里没有后门,对吗?”
她点了点头,“起初,这里有一个侧门,但它后来被堵死了这个旅馆就是一座监狱。”
“那么说,他们只注意前门。”
她再次点了一下头,“你的船长在什么地方接我们?”
“在码头,在送我上岸的地方。”
天空掠过一道枝形闪电,过了一会儿,低沉的雷声隆隆传来。
我问她:“他们照管你吗?给你送三餐或者别的什么吗?”
“他们根本不理我,我在街对面的那家饭馆吃饭。”
“那么,我们要做的事就是静静地坐待几个小时。”
“好吧毕竟,我们还有事可做。”
“的确。”
“内森关掉那灯。”
“好吧”
我站起身,关掉了台灯,当我转身的时候,她在睡榻前站了起来,解开了白衬衫的纽扣,露出了纤秀的丝绸侞罩和同样质地的丝绸内裤(她也拉开了锈红色长裤的拉链)。她的肌肤在玻璃上纵横的雨水的映射下,散发出清冷的蓝色光辉,上面变幻着各种怞象图案。她解开了胸罩,让它滑落下去,赤裸的女孩般的侞房挺立出来;然后,她又脱下了内裤,就那样裸体站立着,双肩向后,双退修长纤细,甚至还有一些肌肉。她无所羞怯地站立着,衣服堆在她的裸足前,修颀的身体不时被闪电与雨水的清光描摹出各种花纹。她把双臂伸向我,渴求着。
奥列瑞神父该脱下他的裤子了。
我们温柔地作爱,疯狂地作爱,完全迷失在时间里;我们大笑,我们哭泣,当她骑在我身上时,这个意志坚强的女人象牙般的身体被窗外的微光裁成了一副完美的剪影。她纵情而陶醉,这种感觉只有在天堂里才能得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可爱的面孔俯在我的胸前,用令人心碎的甜蜜眼神凝视着我。她的表情始而欢快,继而爇烈、沉醉,最后则是苦乐掺半的兴奋与高亢。
之后,在我们日本主人的这间没有上锁的政治“旅馆”的房间里,奥列瑞神父与穿戴整齐的艾美拉坐在被子上,看着窗外的雨水泛着蓝光流下玻璃,她的脸盆里积了一些雨水,我们清洗了一下,她笑着说这场及时雨倒也不坏。
“雨水在这里很重要,”她说,“岛上的淡水难喝极了,又成又涩。”
“雨在这里下得多吗?”
“夏天没有多少;但冬季风会带来雨水,雨在冬季下得很频繁,但每次都不多。”我思忖着她是否意识到,当她提起塞班岛时,几乎就像在谈论她的家乡?怎么可能不呢,毕竟她已在这里住了三年。
“看这雷雨的情形怕要转成台风。”她说,注视着窗外。屋内更暗了,风在窗外怒吼;雨的方向似乎转变了,更垂直地落下来,敲打着邻近的那幢一层木房子的铁皮屋顶,声音就像机关枪。
她问了我一些家乡发生的事,很高兴保罗…门兹又结婚了(“泰瑞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告诉了她更多的关于她丈夫再婚的情形,她现在的反应只是觉得好笑了。她一点儿也没想到过她的失踪会引起全世界的注意,即使这看起来像奉承,而不是真正的关注。然而,她略带苦涩地指出,海军花费了上百万美元的搜索,一定是以她为借口对那些水域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勘察。
她也谈了谈在塞班岛的生活情形:孤独而寂寞,除了苏朱克局长、杰苏斯和少数几位官员,像“西丑坎”,几乎没有人在塞班岛讲英语,尽管她不时到镇上去,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对门的查莫罗人一家,”她说,指了指窗户,窗外正大雨倾盆,铁皮屋顶发出连续的叮咚声,“人很不错,”她柔和地笑起来,“我在一次上厕所的路上认识了他们厕所在他们家的后院。他们有一个小女孩,玛蒂达,大约十二岁左右,很可爱。她懂一些英语,我不时帮助她复习功课,还送给她一枚镶珍珠的金戒指作为纪念品她的父母也很善良,他们送给我新鲜水果:菠萝、芒果,这是在日本商店里买不到的东西。这儿的食物太难吃了每样东西都是从罐子或坛子里拿出来的。”
“我注意到了。”我微笑着说。
一道闪电照亮了室内,随之而来的雷声如同大炮。
“你确信这场大雨不会成为问题?”她问,“不会阻碍我们今夜的行动?”
“不会,它反而有帮助。”我撒了谎,“听着时间快到了,我现在到楼下去看一看门厅里的那几个傻瓜你最好检查一下房间,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想随身带走。”
她大笑起来,听起来像咳嗽,“我不认为当我回想起这间屋子时会产生多愁善感的乡情。”
“好了,查看一下你的私人物品,你需要的东西把它们打成一个小包,但不要太沉。”
她轻轻一笑,“不用担心。”
“我下楼去引开那帮家伙的注意力我离开以后,你等几分钟,然后下楼去我的房间,在里面等我。”
她点了点头。
在我快要出门的时候,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俯下身,吻了她一下,说:“我们分开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忍耐一下。”
她摇了摇头,微笑了,然而眼睛却湿润了,“我害怕。”
“很好,这表示你很健康,只有死人才无所畏惧。”
“像弗莱德?”
“像弗莱德。”我说着,碰了碰她的脸,然后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我感觉整个二层楼都是空着的,除了阿美的房间。另一个我看到的待在这里的人是办事员,他的房间在小门厅隔壁。我下了楼,走进另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在一楼的门厅里,登记台后面没有人,天花板上的吊扇缓慢地旋转着,下面坐着两个穿着破旧的白制服的查莫罗警察。我认识他们两个:长着一个甜瓜脑袋和一副茫然愚蠢的面容的胖子雷门坐在一把藤椅上,那是杰苏斯白天坐过的位置;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矮小结实的男人,他是苏朱克局长用来接替杰苏斯的那个警察。当然,他们两个在玩牌,同样汗津津的手指和扑克牌,警棍和火柴梗散放在藤本咖啡桌上。
“杰苏斯在哪儿?”我问雷门。
“在享艳福。”雷门嘻笑着说,他的笑容不像杰苏斯那样难看,但也够难看的了。
“哦,他还同局长在外面?”
雷门点点头,肥胖的手指把汗津津的牌举到眼前,当他看牌的时候,眼睛几乎成对眼儿。
然后,我问那个结实的家伙,他长着土豆一样坑坑洼洼的鼻子和满脸麻子(但与杰苏斯不一样),他知不知道如何玩芝加哥扑克。那个家伙的英语显然还不及雷门,后者在今天下午同我玩过一会儿,此刻对我想要加人到他们中间的企图皱起了眉头。
“不!”雷门说,“不玩。见鬼去吧。”
这个拒绝正合我心意,我其实并不想同这群野蛮的公猪玩扑克牌,我只是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让阿美能偷偷地溜下楼梯,溜进我的房间里。
几分钟以后,我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她穿着皱巴巴的飞行皮夹克,手捧着胃在地上踱步。我的房间看起来比她的更陰暗,这也许是因为房间的窗户对着隔壁木房子的墙壁,而不是俯瞰它的屋顶的缘故。
“我觉得恶心,”她说,“胃里恶心,就像每次上台做愚蠢的讲演之前那样”
我把手枪从旅行包里翻出来,“在你起飞之前也恶心吗?”
“从没有。”
我检查了一下枪膛,枪机在黑暗中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哒声,“好了,这更像是一次起飞,而不是登台演讲,告诉你的胃放轻松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现在,如果我的小腹也能采纳这相同的建议就好了。
我把额外的弹夹装进外套口袋里,除了身上的衣服,我什么都没带。我一手持枪,一手挽着阿美,她的飞行皮夹克是她保留的唯一纪念品。雷声隆隆,听起来像假的,像某个家伙在收音机里敲击钢片。
她偎进我怀中,我紧紧拥抱着她,看到我右手中的枪,她的眼睛睁大了,脸仰了起来,“会发生暴力事件吗?”
“如果迫不得已,和平主义者最好在这时候装装糊涂好吗?”
她的喉咙颤动了一下,“好吧。”
“如果发生了暴力事件你一定要保持镇静;如果你在飞机上遇到麻烦,你会保持镇静的,是不是?”
“通常是。”
“那么,我需要那个举世闻名的有着钢铁般意志的飞行员陪在我身边,现在可以吗?她在吗?”
“她在”
“很好。”我把她从身边拉开,给了她一个傻里傻气的微笑,“一个男人在一生中迟早会同一个已婚女人发生私情,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回报给我一个微笑,“什么?”
“内特…黑勒要跳窗户了。”
我推开了窗户——这座监狱没有铁栅栏——率先跳了出去,跳进了瓢泼大雨中,暴雨的威力压得人几乎抬不起头来,我的脚陷人被雨水浸软的地面几英寸深。窗台高地面很高,我伸出两手扶她滑下来,这好像是一幕私奔的场景。她跌进我的怀中,雨水狂泻到她的脸上,她不停地眨动着眼睛,同时如释重负地轻轻笑起来,说:“哦,我的上帝!”
似乎她是我的新娘,我刚刚抱她迈过门槛一样,我把她轻轻地放到被雨水浸透的地上,她那穿着凉鞋的脚立刻陷入土里,泥浆几乎没过脚踝。
“慢慢走!”我不得不大声喊叫着,好让她能在噼啪的雨滴声与轰隆隆的雷声中听到我的话。
我们正站在旅馆与邻近的那幢木房子之间——这儿没有多少地方,甚至不比一条走廊宽。我走在前头,用手拉着她,勃朗宁手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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