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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75-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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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誓以后没人领着坚决不出胡同,绝对会迷路。
“到了。”
门口有两石墩,样子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旁边还有棵树,只是现在是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伸展着,看上去又美又苍凉。
林强推开院门,三人走过一个堆满乱七八糟杂物的小巷道,就见一天井样四方的空间,前后左右各开了一个门。是以前典型的四合院。只是后来穷人住了,不可能一家人住这么大个院子,才一家一户一间房,住成了大杂院。
程希第一眼就看见每个门的外面都堆了一大堆煤,显然是各户的取暖煤。窗台上各摆着几颗大白菜。院子中间横竖牵了几根晒衣绳,挂了几件非灰即蓝的外衣。
刚往里走,从左手侧门就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老太太头发虽然全白了,但衣服裤子都熨得笔直,一看就是讲究人。没拄拐棍,但人有点驼背了。林强直接过去扶住老太太:“奶奶,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大诚回来了?”
“林奶奶我回来了。”解信诚连忙上去拉过林奶奶伸出的手:“走的这几天,我可想您了。这次特地给您带了点红枣,据说吃了补血,您没事就吃两颗,免得老是头晕,让林叔担心。”
“你这孩子真是,走那么远,还带什么东西?多重啊。别说你想我,奶奶也想你呢。你这孩子就是倔呀,这几千里路一个人说走就走,要是爱华还在,不定得……”爱华是解信诚母亲的名字,听见林奶奶提起母亲,解信诚微笑着没有搭话。搀着她往屋里走去。
“就你嘴甜。”林强小声嘀咕一句,跟在林奶奶和解信诚身后,苦力一样,抱着程希背着包进了屋。
屋里没灯,有点暗。不过很暖和。开门就看见对面的墙上贴了张领袖画像,桌上还摆了座白色的领袖雕像,旁边摆着红宝书,很有时代气息。
那祖孙俩直接坐到了火炉的旁边,接着聊起了离后事。
“给,这是给林奶奶带的,林叔叔你收起来吧。”程希从包裹里一摸,拿出一大布袋的红枣,都是在郑州买的,递给林强:“还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林叔叔,不过,舅舅说,那东西等会回家再偷偷拿给你看。”
“真的?什么东西?”林强一听兴致就来了,也不管那祖孙俩聊得开心了,拽着程希就问了起来。
程希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收音机。”
“收……”林强差点喊出来,却见程希手指立在唇中做了个“嘘”的动作,连忙闭嘴,不过嘴咧的已经合不拢了。
“强子,你喊什么?”林奶奶转过头来,这才看见了程希,一愣:“这就是红红的孩子?”
红红……好吧,这个名字配给程红也可以接受。
“嗯,叫程希。”解信诚向程希招了招手:“希希来,见见林奶奶。”
“林奶奶好。”程希过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还没站稳就被一双温暖又干燥的手拉了过去。
林奶奶看了程希一会儿:“是个懂礼的孩子。姓程啊?长得倒不象红红。”
解信诚微笑不变:“希希爸爸不在乎这个姓,姐姐就让她姓了程。据说,长得象姐夫。”
“是么?”林奶奶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希希爸爸长得应该挺周正。”
听了这话,程希心头古怪。也许等会儿回了家,也可以照着镜子猜测一下那位不知在哪里的父亲长的什么样。
“好了,奶奶,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啊。先让大诚回家吧。这么久没回来,还得收拾收拾呢。”林强在一边不愿意了,在程希看来,他肯定是急着想看收音机了。
“也是也是。老糊涂了。”林奶奶站起来,指挥林强:“强子钳俩火煤去给大诚当火种。生火可太麻烦了。顺便帮大诚收拾收拾。”
“好咧。”林强开心地拿炉钩钩开炉圈,用火钳钳出两着着火的蜂窝煤,就跟在解信诚和程希后面出了门。
解信诚家与林强家对门,走不过三步路。不过,解信诚家的窗户前面有一棵树,倒显得多了几分景致。解信诚打开锁,屋里冷冰冰的,布置倒和林强家区别不大。领袖画像,领袖雕像,还有红宝书,一样不少。一进一出就两间房。卧室在里面,外面是厨房,也许还兼会客厅。奇怪的是,但火炉也在里面。
由着林强去折腾火炉,解信诚牵着程希的手:“这就是咱家了。希希,喜欢吗?”
“和舅舅住在一起,哪儿都喜欢。”程希咧开嘴对解信诚一笑,松开他的手,向前走去,绕过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个不小的方方正正的玻璃相框,里面有几张黑白相片。不意外地,程希在里面看见了解家的全家福,里面就有程红。那时的程红果然很美丽,那种不是化妆可以堆砌出来的天生丽质。解信诚……果然象他所说的那样,哪怕是照相,也是皱着眉,看着就很阴郁,与相片中那种制式的欢笑格格不入。
“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解信诚用手指了指谁都能猜出来的人,顿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不过才四年,我对他们的印象就越来越向这几张照片靠拢了。我慢慢记不起他们真实的,活动起来的样子了。”
程希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他下决心来接自己的原因之一吗?忘记得越多越觉得孤单,怀疑自己的薄情,怀疑自己的未来。这种感觉,程希有过。父母过世之后,她努力地想要把他们的每一个片断记下来,可是,慢慢的,她也开始分不清那些记忆里有多少是被自己粉饰过的,有多少才是真实。甚至连他们的笑脸也渐渐模糊,一点一点地被时间擦去,最后只留着火花样的一瞬,也许是一个勾起的嘴角,也许是某种让人怀念的香味。记忆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再坚持,终于还是会忘记,记住的,只有两个名字,还有……
程希过去牵住解信诚微微冰凉的手:“没关系。我们记住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就好了。就象他们在身边一样,安心地快乐地活着,他们如果有灵,也会很愿意这样的。”
“咦,这丫头,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起话来听着怪吓人的。”林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火着了,等着吧,一会儿就暖了。行了,东西拿出来吧。”
“什么东西?”解信诚一愣。
“收音机啊。”林强不愿意了,拍着解信诚的肩:“你小子还装什么装,希希都跟我说了。”
“哦——”解信诚恍然一挑眉:“希希,既然是你说的,那你去拿吧。”
“喂,你怎么忍心一个小丫头……哇,真不错。红灯牌的!赶紧,赶紧,有,有,有电池吗?”林强的话没说完,就被程希抱出来的大件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
这时候都是矿石收音机,个头很大,把十四吋电视抽成长方体差不多就这么大,摆在桌上挺气派。
这回,不但是林强兴奋,连解信诚都立刻凑到了跟前,两人跟做贼似地,声音开得非常小,一边转着钮,一边对根本还没个正经声音出来的机器说个不停。
对于这种级别的电器,程希毫无兴趣。如果是在边疆么,收收“敌台”,听听“靡靡之音”什么的,也许还算有趣。在首都上京,还是算了吧。
程希踱踱步,凑到火炉旁边,好奇地看了起来。对于程希这代人来说,火炉这个东西,见过是见过,但自己根本没什么机会操作过。让程希好奇的不只这一样,转过头,程希竟然还看见了一盏煤油灯!上京难道没有通电吗?!不可能啊!程希印象中关于上京的老电影里,解放初期就是有电灯的。程希茫然地一抬头,果然,头顶上是有个白炽灯的,只是,孤零零地一根电线吊着下来,有点风就晃晃悠悠,看着就觉得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那茶叶胡同,属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刚到上京,还没展开情节,有点闷。。。。明天就好了。。要认识更多新人了~~
煤油灯:
我倒很喜欢这个东西,看着很漂亮。
红灯牌收音机:
我小时候家里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现在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18
18、马先生 。。。
当天晚上,是解信诚下的厨,程希没料到解信诚的手艺竟然非常不错。一大锅红烧肉,两个小伙子吃得连锅底的油都没有了。到最后,林强是挺着肚子回的家。
为了多睡会,为了洗澡,为了合适的温度……总之,说了一堆理由之后,舅甥俩当晚一致决定在庄园里休息。路上实在太累了,睡了扎扎实实安安稳稳的一觉,醒来出庄园,发现竟然天都蒙蒙亮了,算下来,应该睡了差不多十四五个小时。
第二天,舅甥俩要办的事很多。先去林家把借的钱还了,林强的父亲林立新正好轮休,当初,钱就是问他借的,所以也是还给他。顺便还给他拎去一瓶酒,把林立新乐的,拉着舅甥俩说了半天。
然后,解信诚抱着程希拐了又拐,十几分钟后出了胡同,连马路都没过一条,程希就看见眼前立起的一栋楼,竟然是上京百货大楼。
“舅舅,咱家的地段真不错。”程希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句,如果自己没记错,那片胡同平房的东面在后世就是儿童木偶剧场,前面除了上京饭店,还有东方新世界,西边是南河沿大街。好吧,在后世这片的地价……程希深深地咽下一口叹息。
“地段?”解信诚愣了一下,没什么反应。程希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瞬间了然。这个时代,出了西直门那就是城郊就是乡下了。住这儿不过是住在城里而已,完全称不上多值得得意的。说不定,解信诚此时根本没什么“地段”的概念呢。
“嗯,我是说很方便。离哪儿都近。”
“唔,还好吧。”解信诚敷衍地应了一声,接着程希就到了服装鞋帽的卖场。这时候的商品还都是摆在柜台里卖的,喜不喜欢,合不合适,全靠一双眼睛。幸好程希并不挑剔,说实话,想挑也没得挑,就那几个样式,倒是解信诚看这也不好看那也不好,来来回回地在几款之间犹豫不决,过了二十分钟,还是程希等不住了,一锤定音。一身小棉袄棉裤,还有一双棉鞋穿上就没脱下来,顺带着还有一双棉手套和围巾,崭新的一只小熊走出了上京百货大楼。
“还去哪儿?”程希好奇地看着解信诚牵着自己往胡同里走:“咱们回家吗?”
“不回家。”解信诚低头对程希笑了笑:“今天咱俩的事情可多了。先去到厂里开个证明,再到公安局给你办户口。”说着,顿了一下:“希希,你生日是哪天?”
“诶?”程希一愣,把自己前世的生日报了出来:“七月二十七。”换段人生,还是程希。
“你妈告诉你的?”解信诚好奇地蹲下来:“不过短短四年,你妈到底教你多少东西啊?会做饭,会算术,好象还识字,连自己的生日都知道。我……”解信诚歪着头想了想,好笑地咧开嘴,摸了摸程希的脑袋:“我好象一直到上了小学才记住自己的生日的。人与人怎么会这么大的不一样呢?我不会是有个天才外甥女吧?”
“妈妈也这么说。”程希扬起下巴,做得意洋洋状大言不惭:“我不但是天才,还是超级天才呢!舅舅,你就坦然接受吧。”
“哈哈。”解信诚抱着程希笑开来:“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这丫头狂妄的样子呢?这可不好,不好。”
一路笑着,心情大好的俩人,办起事来特别顺利,没受到半分刁难。当然,也有礼物的关系。见男人递烟,见女人送糖,别看都是小玩艺,却是难得的好东西。于是,这一天,舅甥二人见到了特别多的笑脸,连语录都背得特别顺畅有霸气。
一切办妥,程希看着户口本里,户主是解信诚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则在他的下面,关系写着外甥女三个字。正正经经的塑料皮本子,还有红红的公章。终是一个家了,终于有一个亲人了。程希站在寒风里,与解信诚一样,一时间况味难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舅舅。”
“嗯。”
“舅舅。”
“嗯。”
心里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走个程序的小事,但程希却不由自主地笑得合不拢嘴,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安心了?”解信诚蹲下来给程希紧了紧领子:“从上火车你就开始心不在焉,是在害怕吗,希希?你还小,有任何事,任何感受都可以跟舅舅分享的。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舅舅有什么事,有什么想法也会跟希希说,好不好?互相信任互相依赖才象一家人嘛。”说着,解信诚把户口本贴在程希胸口:“交给你了,你把它收好。”
“嗯。”程希小心地把户口本收进庄园,放在书柜的最上层,看了它一眼,舒出一口气来。
“要去庆祝吗?”程希笑弯了眼睛。
“还要让希希见一个人。到时候和他一起庆祝吧。”解信诚抱起程希穿过南河沿大街,来到一处两层小楼。
楼很破败,楼墙上贴了不少大字报,楼外都是沙石地,春天的时候也许还长了杂草,现在偶尔还能看见一些枯枝。周围环境很安静,也没有烟囱,显然没有住家。程希有些纳闷地开口:“这是哪儿?”
“以前,这儿是个图书馆。”解信诚把程希放下来。
程希了解地点点头,破四旧运动第一件破的就是这里吧:“那现在呢?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吗?”
“嗯。现在……还是图书馆。不过,没人来也没人管而已。”解信诚牵着程希的手上前,在贴满各式大字报的门前敲了敲:“马先生,马先生。我是解诚信。”
“先生?”程希怔了一下,不叫同志,很古怪。而且,“先生”这个称呼,虽然在后世早已普遍,但在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先生”的。
站在门外,听见屋里拖着脚走路的唰唰唰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到跟前,门打开时扬动了那些大字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个老头出现在舅甥俩面前:“哦,大诚回来了。进来吧。”
声音一点也不激动,最少,比起林奶奶来,要冷静得多,好象解信诚不过是早上出门下午回来一样。说完,老头背着手,转身先走了进去。
解信诚比程希见他的任何时候都要拘谨,而且是很真诚的拘谨。虽然解信诚有时候为了办事或者是任何交际的需要,他会扮得拘谨,但程希觉得解信诚本质上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根本不懂的什么拘谨。可是,今天,她看见了。半垂着头,看着老头的背景,亦步亦趋地走进门去。
马先生让程希猜不出年纪,说五十几可以,说七十几似乎也行。头发花白,有些凌乱。一身仿制的旧军装,街上穿得最多的样式,有点脏,还有点大。不过,背倒是挺得笔直,好象穿的不是破衣服,而是龙袍似的,表情很严肃。鞋子和程希之前的鞋一样,露着脚趾头,显然也不合脚,后跟处松垮垮的,难怪刚才一直拖着脚走路。
程希也跟着走了进去,迈过门槛时,解信诚停下来扶了她一把,顺手安静地关上了门。
屋里只比外面暖和一点,火炉很小,在屋子的最里面。光从纸糊的窗户照进来,朦朦胧胧的照出一条充满了跳跃的灰尘的路。马先生沿着它走进去坐了下来,看了眼解信诚,虽然表情不变,但眼睛里温柔了几分:“不错,胖了。”
不过四个字,程希竟然看见解信诚的脸红了!太意外了!程希不受控地地张开了嘴表达惊讶。
“希希,就是程红的孩子,她很会照顾人,特别会做饭。所以……”说着,解信诚一手把还处于惊讶状态的程希拽到跟前来:“希希,问马先生好。”
“马先生好。”程希做好小孩子的本份,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躬。
“好。”马先生显然不太会与小孩子互动,有些别扭地回了一句,就看向解信诚:“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教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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