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路精神病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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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事情，小卜习以为常：疗养中心本来就不反对病人之间的深度情感交流，据说，院长觉得这是正常的人类情感及生理需求。院方可以适当予以引导，而不能强制干涉。

再者卫峯留宿这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围所有人都清楚，只有这屋子的主人似乎还被蒙在鼓里。

吃过了早饭，林阳优雅地用手巾擦了擦嘴，如传言那样，颇有富贵人家公子的姿态。安苒放下了筷子，做得端端正正地听候发落。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林阳慢悠悠地道：“下回睡觉前记得把门窗都锁好。”

安苒点点头应着“嗯”。

又沉默了许久，林阳仿佛在努力酝酿着什么，道：“卫峯他……精神上出了一点小问题……”

想起离奇的昨晚和今早醒来时卫峯的表情，安苒继续点点头，表示理解。

“昨晚，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如果有实质性伤害行为的话，我可以帮你向他索要正常的赔偿。”

安苒一听，连忙摆手：“不，不用了。他什么都没做……”

林阳皱眉：“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必刻意帮他隐瞒什么……我想，以卫峯的性格，他一定很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作出适当的补偿。”

安苒摇头：“真的不用了。其实他昨天晚上傻乎乎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真的没有做什么伤害到我的事……”

傻乎乎的像个小孩子？林阳皱眉，见她一脸的诚恳，便不再多问：“那就好。为免尴尬，我建议你还是尽量少与他接触比较好。”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好，他还剩差不多两个星期的疗程就可以出院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两个星期？这么快……安苒暗暗有些莫名的失落。

疗养中心见到的卫峯，是活生生从电视框架中走出来的风靡人物，他有血有肉要吃饭要睡觉，有情绪而且还会生病……就像是住的天上的星星不小心坠入凡间，从遥无天际到触手可及。如今，星星很快又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安苒在心中默默地想：她连签名都还没要呢，这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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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阳许久未与安苒症疗，便趁着饭后散步的时间，东扯西扯了一番。

确切来说，并不是他与安苒东扯西扯，而是安苒带着他东扯西扯。果然如报告所说，这小女子最近思维跳跃更加偏离正常轨迹。前一刻还在说小叽为什么是只公鸡而不是一只母鸡，后一刻便在思索疗养中心能不能养大象，再后一刻，便揪住了小卜问她早上桌子上的鸡蛋跑哪里去了……

早餐时间林阳就在同一张餐桌之上，小卜早餐并没有拿鸡蛋，桌子上也从来没有鸡蛋出现过……

安苒却在想的是昨晚，变身“阿南”的卫峯说，睡前牛奶里有药，林阳不是好人……

虽说那时他正发病，说的话可信度很低，极有可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但无法否认的巧合是：似乎做噩梦半夜醒来的那几夜，她都由于不小心或是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没有喝那杯睡前牛奶……

她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她没病，为什么会一直做噩梦？

她若是有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令人不解的是，林阳为什么要偷偷在她的牛奶里放药？而不是光明正大地拿给她吃？她是医院的病人，医生给病人开药治病，理所当然……

越想越是觉得头疼，脑袋里像是一锅被搅烫了的粥，里面有卫峯和林阳两只小人打了个翻天覆地。

安苒无意识地张口跟林阳瞎扯着，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兀自思索了许久，最后决定：将心里头的天平往卫天王那边挪一点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卫峯是不会骗她的。

因为卫峯眼中的她，可能是煮鸡蛋妹子，也可能是养鸡的怪邻居，再或者是抱着大象泳圈的旱鸭子，更有可能是蒋家四小姐……

但绝不可能跟林阳一样，林阳的眼中，她是病人，但更首先是——禇安然。

安苒翻了个白眼：可她不是禇安然呢，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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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女人明显在神游，林阳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她，只见她悄悄翻了个白眼，向前又走了两步，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

有些迷茫地转过头来看向他，表情生动而无辜：“林医生？”

林阳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只碰了一下，便被她不自然地躲开：“然然，你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嗯？”眼前的女子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我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有，”林阳顿了顿，“我刚才跟你提到，过两天会安排你和褚伯父见一面的事情……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苒瞪大了眼睛：“啊？！”

抬眸看，只觉得此刻林阳笑得格外地不怀好意，头顶那片晴朗的天瞬间黑云压顶……


第19章　Chapter　19

林阳说是两天，果然就是正正好的两天。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苒放宽了心态想：总是要和“家人们”见面的。

这两日她心情不错，小卜送过来整整一橱的新衣服，件件深得她心。挑了件一身纱质的长裙换上，整个人都要飘飘欲仙起来。一路打着转儿“飘”到大门口，林阳一身初见时的西装笔挺，半靠在车旁，看得安苒一愣：好一个精英林公子。

目光往下一瞥，便看到了一件银光闪闪的东西。脚步一滞，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

林阳浅笑着走近，手里的镣铐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熟练地为一脸郁闷的小女子上了手铐，解释道：“这是规矩。”

安苒欲哭无泪：是，她理解。出了这里，她就是个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危存在重大隐患的暴力分子……

可她不理解的是，这样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天之骄女，只要肯努力，有什么事是成不了的？为什么会想不通的把自己精神给弄出毛病来？还背上这许多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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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慢悠悠地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

安苒漫不经心地抬头，发现停在了一家医院门口。林阳脱下西装搁在她手上，正好挡住手腕上的镣铐，心头微微一暖。

向外看去，医院人来人往。安苒有种出笼的感觉，有些怯怯地跟着下了车，小心翼翼地端起了架子，就怕用来遮挡的西装会不小心滑下去。

林阳轻轻揽上她的后腰，没待她躲开，低头小声道：“走吧。”

周围的目光不停地扫过来，惊艳的、嫉妒的、或是探究的……林阳带着她刚走进大门，便有护士迎了上来：“林医生，你好……”

然后微微皱眉看了眼站在林阳旁边的小女子安苒，露出困惑的神情。

林阳不以为意，径直带着安苒上了电梯。

电梯里一片安静，安苒犹豫了半天，问：“他……生的什么病啊？”

林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褚伯父已经因为心脏病住院半年多了……”仿佛满眼都在斥责她是个不孝女。

顿了顿叹气道：“现在有匹配的人工心脏可以移植，但是移植手术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他希望在手术前见你一面。”

安苒微微有些诧异，低头沉默着，酝酿着一会儿见了面该如何开口。肩头上忽然被林阳轻轻地拍了拍，听他道：“你的情况我已经向褚伯父大概说过了，不用太紧张。”

抬头回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安苒悄悄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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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安苒进门的时候还是被惊了一下。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接着呼吸器，床边的巨大机器中伸出银白色的管子连接到他胸口，机器的屏幕上显示着规律的线条，旁边的护士正记录着什么。

见林阳和安苒进来，中年男人稍稍抬了抬手，护士上前将他的呼吸器取下，告诉林阳：“只能讲十分钟。”

林阳点了点头。

安苒与那人视线一接，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享受过亲情的人都能识别那样的目光，温暖得像冬日里的阳光，仿佛能化开一切隔阂。

男人艰难地笑了笑，向安苒招了招手：“然然，来……”

安苒鼻子微酸，雾气瞬间盈满了眼睛，上前握住他的手：“爸爸……”

男人一愣，抬头看向林阳，只见林阳也是一副呆滞住的表情。安苒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林阳解释道：“然然，褚伯父他……不是你爸爸……”

“啊？！”安苒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看看病床上的男人，又看向林阳。

只听林阳继续道：“褚伯父他是你叔叔……”

“……”安苒只觉得一簇火苗从脚底板一直烧到了脑门冒烟，林阳只说是褚伯父，可是没告诉她这位褚伯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叔叔啊？

手上被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掌带着些许老茧，温热地覆在她手上，抬眸看去，目光中没有半丝对她的责怪：“没事，一定是林阳没有告诉你……”

安苒飞快地斜眼瞪了站在一旁的林阳一眼，回过头来乖巧地喊：“叔叔……”

“乖，然然，告诉叔叔，你真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安苒点了点头。

男人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前尘尽去，以后就是新的开始，可以活得快活些……”

暗叹着这位褚叔叔的开明，安苒用力地点点头。

“听林阳说你的病情比以前好了许多，我很庆幸。”他缓缓说道，“林阳是个可靠的孩子，有他在顾着你，我很放心。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在手术前当面和你说一说。”

“你是褚家的嫡女，是大哥大嫂还有我，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不管你之前有过什么，你要记住，等你重新回到褚家的那一刻起，你就还是褚家的公主，谁也不能改变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要记着这份傲骨，更要担得起这份傲骨……”

“叔叔这么说，并不是要求你要怎样。只是希望你记住，千万不能再为了其他的不值得的人或事而丢了魂，忘了自己的身份，失了自己的原则……即便有一天你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也要先考虑考虑叔叔今天说的话，再做决定。”

“叔叔也不能一直照顾你，碰到什么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要多找林阳商量商量……林阳是个好孩子，他会帮你的……”说着向林阳道，“林阳，我们家然然就正式交给你了……”

林阳点头答应：“褚伯父请放心。”

这对话说得令人深思，安苒还没来得及寻思，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士便推门进来：时间到了。

临走前，男人最后低声交代了一句：“褚肖毕竟是你弟弟，有什么事不要和他硬碰硬。”

安苒听得不明所以，神情恍然地跟着林阳出了病房，连遮挡的外套先前早已掉落在地上被林阳捡回去了都没有发觉。惶然间想起那张剪报上那个叫褚肖的男子的照片，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心头隐隐不安着，一抬头，便见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低头一瞧，手腕上银光闪闪。

安苒“咻”地一下蹿到了林阳的背后，懊恼地埋着头焦急地踱着小碎步：“林阳，你快脱下来啊……”

林阳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一脸的淡定：“都已经被看到了……”

安苒快哭了出来：“不管啊……你快点脱啊……不然我怎么走出去啊……”

林阳忽然笑了，抬手摸乱她头顶的发，满意地看她这回没有再躲开，伸手给她解开了一边的手铐。

安苒惊喜地瞪大了眼。却见他将接下的那一边径直铐在了他自己手上，牵起她的手拎起来晃了晃，笑得很是愉悦：“看，有我陪着，这样就不怕丢人了吧？”

四周的目光瞬间由困惑变成了红果果的羡慕嫉妒恨，安苒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发现他抓得紧牢，根本挣脱不开。索性就不再挣扎了，暗自为他的行为解释：谁让她是危险分子，需要严密监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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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于刚才无比丢脸的认爹行为，安苒在车上将自己的事情向林阳拷问了个遍。

终于知道，褚安然的父亲早在两年前褚安然入院没多久，就车祸去世了。

而褚安然的这位叔叔褚雷，明天下午进手术室，手术的成功率只有——30％。

安苒听了眉头紧皱，想起躺在病床上慈爱地看着她的那位长辈，鼻子一酸，一颗滚烫的眼泪不期然地滚落了下来。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伸手一抚，温热的湿润。

林阳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转头向司机吩咐道：“先不回安源路了……去崇南路那边吧……”


第20章　Chapter　20

听到熟悉的地名，安苒有些兴奋：“崇南路？那是不是可以顺便去大学城转转？”

“大学城？”林阳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大学城早在六年前就搬到郊区去了……”

安苒一愣，低低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忐忑地搅着自己的手指头。

林阳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异常，随口道：“你想去大学城的话，下回有机会再带你去吧……”

讷讷地“嗯”了一声，安苒看向车窗外，只觉得周围的景色与脑海中的记忆不完全地重合着，陌生又熟悉。越是接近目的地，这种感觉就越是深刻。

车子停在了中央广场旁，广场中心是一个古旧的铜像，十年如一日地伫立着这里，而周围的建筑物则全然换了崭新的模样。

手被锁着，安苒不自然地被林阳牵着下了车。

一抬头，便被广场正对的大厦楼面上巨大的高清显示屏吸引，上面正播着新一款的知名品牌香水的广告，广告里的男主角半裸着上身，肤色被刻意涂成了小麦色，从肌肤的每一寸到嘴角的弧度、斜睨的眼神，都散发着浓郁的性感味道。

安苒脑海里不期然地想起那天半夜的情景，低哑的喘息、赤示果的身体、甚至他手抚上那处时的那根形状……真是要命……

顿时红透了脸，安苒暗暗咬唇：记性太好了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啊……

林阳皱了皱眉，扯了扯她的手：“发什么呆？再不走要赶不上场次了……”

安苒这才反应过来：“诶？什么场次？”

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林阳浅笑着：“你不是一直想看立体体验电影么？正好今天有一部适合你看的题材刚上映。”

安苒不敢相信地接过电影票，眼睛瞪大了简直要发了光，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拉住林阳的手兴奋不已：“走吧走吧，看电影看电影！”

林阳笑着牢牢牵住手里的温热，庆幸地觉得没有把这两张票扔掉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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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南路的这家电影院因为地处商业购物中心，又是唯一一家有双人及家庭体验舱设备的影院，所以生意格外得好。

林阳的两张票是情侣舱，等候区坐着的一对一对全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安苒低头瞅了瞅被锁在一起还交握着的手，有些别扭，耳边不停地传来其他情侣间女孩子的艳羡声：“哇，手铐诶……好有情趣啊……”

情趣？这是哪门子的情趣？安苒暗暗想着，一边摇摇头：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重口味了……

稍微挪进了些，凑到林阳耳边轻声道：“林医生，手……可不可以稍微松一松啊……出汗了都……”

林阳微微一愣，松了手。

新上映的这部电影是国外引进的文艺爱情片，没有血腥的情节，通篇都是顺畅的情感深化，偶有小波折，也被设计成了略带幽默的小插曲，再加上拍摄手法细腻，风景优美，很受情侣们的欢迎。

安苒看了动态海报上的介绍，顿时觉得果然是适合她这种精神病人看的温和题材呢……

第一次进入体验舱，安苒觉得到处都充满了新奇，四处打量着将体验舱内部摸了个遍，直到小广播内通知电影将在三十秒内开始时，才安定地坐到双人椅上，屏声宁息地等候全新体验的开始。

电影开始，整个周围顿时黑暗了下来，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过，目光所及之处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