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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不聪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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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自然是咖啡师大获全胜,客人怀着被尊重、被细心体贴对待后的感动之情,改点了一块蓝莓芝士和一块巧克力蛋糕。他体贴尊重漂亮姑娘倒是事实,咱们店蓝山比炭烧要贵出不少。

咖啡机嗡嗡地响起来,我去帮忙替他准备杯垫小勺和托盘。

小章背对着顾客朝我眨眨眼。我被他眨得一抖,仗着有机器的小噪声和音乐声当背景,以一种低到只在一米范围内能听见的声音问:“干吗非不许人家点产自海拔两千米的贵妇咖啡蓝山?”

“不懂咖啡喝什么蓝山,不怕浪费啊?咱家蓝山是真的,又不是外边那种调的,喝的不心疼,我做的心疼。”他说悄悄话的时候,嘴唇的动作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你不干脆推荐奶茶、果汁什么的?”

“客人想喝咖啡,我的责任就是给推荐个合适的。我总不能说:你就甭喝了,喝了你也不明白。”小章又白我一眼。

“不然周一跟李姐提议,六月活动让你教姑娘们认识咖啡好了。小姑娘们肯定都扑上来围着你。”

“这主意不错,你说还是我说?”他一听姑娘就来劲,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片刻,将咖啡和蛋糕送到客人面前,俩姑娘热情地跟他聊起天来。于是他们主客三人瞬间跟老熟人一样聊得热火朝天,一时兴起还答应下次再来就给她们演示虹吸壶。这种情形我见过数十次,大概小章脑门上就写着“男闺蜜”三个大字,凡是开朗健谈点的顾客没有不爱他的。

我也乐得有闲暇时间坐下来,继续一点点做长篇翻译。

电脑屏幕上浮着一封新邮件提示,来自施杰。

点开邮件看到一张照片,图上香槟色的玫瑰在栅栏后盛开。邮件正文很简短:“我家院里的香槟玫瑰开了,拍照给你挑几朵喜欢的,挑好了我摘给你。”

我承认,这一刻的确有一点被重视的温暖感觉。随手拿起手机,未亮的屏幕清楚地照出了我的脸——这张脸从十几岁起就没有太大的变化,相比之下只是少了些许新鲜饱满的气息,多了几分经过时间必然留下的疲态。像我这样平凡无奇的二十七岁的女人,能有哪一点让施杰产生兴趣?

生活不是爱情小说,世上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爱。即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看透彻了也能找出钟情的理由。所以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必然都有原因,无论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一点。而我身上最突出的便是平淡无争,或许可以将此理解为他从我这里感受到的并非爱,而是对安定的需求。

在迷人的恋爱对象和朴素的生活伴侣之间,三十刚出头的他也到了会考虑后者的时候。

如此说来,只要多加几分好运气,我这样的平凡人嫁入豪门的概率还真比倾国倾城的女明星们高出一点?我不禁自嘲。

不再在乎对枕边人有几分爱,只求生活平静安定,这也许是大部分人在感情生活里的必经阶段。而我,虽经挫折,却仍抱有幻想。有人越年长就越将爱当成奢侈品,而有人越年长越把爱视为人生的必需品。我也说不清楚,两者中哪一种更容易获得幸福。

整个下午,我才完成了不到三千词。几百页的文档好像一辆永远都数不完有多少个座位的列车,盘踞在电脑里,龟速向前蠕动。

幸好,唐唐没有约会约得乐不思蜀,连晚餐的约定都取消。

晚餐在附近一家装潢很东欧的咖啡厅里。黎靖和我到时,唐唐他们已经坐在那儿了。唐唐身边坐的男人想必就是企鹅——理论上说我是见过企鹅的,只不过那天我湿淋淋的又加上感冒头晕,他当时在门口徘徊,状态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所以那一面我几乎没对他留下任何印象,只记得是个陌生男人,身高还算标准,长相完全没记住。

因此,这才算是我真真正正第一次仔细看企鹅。这一眼给我的失望有点超出预计: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极其平庸且没有特点的男人,留着典型的中关村技术宅男发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凭第一印象挑不出哪儿讨人厌,更挑不出哪儿值得唐唐挂念这么多年。好在长得不坏,能依稀看到少年时期美貌的残留痕迹。对于女人来说,这地球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正太长残,尤其还是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一个。如果非要在企鹅的外形上找个亮点,就只有他身上那件林肯公园主题T恤了。不得不说,这一点让我在惋惜过正太长残之后,好感度小小回升了几分。

“嘿,这是徐伟聪,这是我室友丁霏,还有她朋友黎靖老师。”唐唐向我们互相介绍,打断了我对企鹅的默默观察。原来企鹅的大名叫徐伟聪。理论上说,我也是看过他名片的,可同样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看上去既不“伟”又不“聪”,我在心里无声地为自己的肤浅叹了口气。

她第一次见黎靖,还特别礼貌地在介绍他时加上了“老师”两个字。

“唐唐。”黎靖伸手跟她握了握,毫不见外地打了招呼,接着又跟企鹅握了握。唐唐明显松了口气,她正担心黎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唐小雅”,这儿沙发底下空间很小,估计不够她钻。

“看看吃什么吧。”企鹅笑了笑,递过菜单。嗯,他的声音倒是比外形出色。

“你们看吧,我们俩都看过了。”唐唐赶紧补充。

黎靖接过菜单,翻开后摆到我面前。见我把一页浏览得差不多了,他又帮我翻开下一页。这一系列动作都很自然,我也随意由他照顾。

“你们俩点的什么啊?”我拿不定主意,问唐唐他们。

“我点的波兰鳕鱼,他点的一个什么鸡卷。还有蘑菇汤和沙拉。”唐唐答。

鳕鱼看上去不错,不过意粉又标了推荐的星号……我正对着菜单思索,黎靖说:“那我们俩就要鳕鱼和意粉,分着吃就行了。汤就罗宋汤吧。”

“你又知道我想吃什么?”我吃惊不小。

“这还不简单,你自己盯着这两样的图片来回看了半天。”他一脸的淡定。

企鹅玩笑着感叹:“黎老师对女朋友这么细心,跟你同桌吃饭的男人压力有点大啊。”

这句话有一半成分是把我和黎靖当做情侣了,另一半难道是在暗示他跟唐唐的关系进展?“别,叫我黎靖就行。”黎靖笑了笑,“我也还没成她的男朋友。”

唐唐在一边插嘴:“还没成的意思就是快成了呗!”(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他们俩今晚倒是一派夫唱妇随的和谐架势,难不成真是旧情复燃了?

“你快成了还是我快成了?”我把球扔回给她。

她竟然没立刻回嘴,而是跟企鹅对视一眼,双方的脸上都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又骚动又尴尬的情绪。

最善于在尴尬时刻转移话题的黎靖果然看准时机发功了,问企鹅:“听说你刚回北京?还习惯吗?”

“其实我在深圳才是真的不习惯,回来好多了。”不知道企鹅指的是气候还是唐唐。

“活该,谁让你去的?”唐唐果真是不放过任何谴责企鹅当年离她而去这个行为的机会,不管是认真的还是带有玩笑成分。

企鹅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避重就轻:“都说南方气候比北方舒服,结果一年四季就没有哪一季舒服过。”

“那是你去的地方不对。我们扬州就很舒服。”此时我是真心配合企鹅把话题从他和唐唐的主要矛盾上挪走。

黎靖倒是有点惊讶,问:“你不是家在重庆吗?”

“我没告诉过你?”我也惊讶原来自己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一点。

“所以你只是以前在重庆上学,然后在重庆工作?”

“对了一半。在四川上学,就近到重庆工作。”

“既然毕业都换了地方,怎么不干脆回家或者来北京之类的?”他问。

当年我毕业去重庆都是因为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我笑笑:“刚巧在重庆找着了工作呗。”

唐唐大手一挥:“你们俩赶紧把要了解的都互相了解了,然后赶紧发展!”

“那行,我们吃完饭就去发展。谁要买个票观摩观摩?熟人八折。”

我觉得我这个反应很诚恳,但他们都笑起来。尤其是唐唐,笑得差点捶桌挠墙。……我必须承认,在这顿饭后,我对企鹅的印象又有了小幅回升。

之前觉得他平庸,完全是因为唐唐挑剔的择偶观让我感到企鹅在形象气质上真没有哪条能符合。而事实往往如此:即使条件再苛刻,选谁也只是一个选择;无条件的才是感情。以及,刚才那一个半小时里企鹅的表现得体又诚实可爱,不木讷也不浮夸。

或许唐唐本身已经够好了,真的不再需要一个像钻戒一样看起来耀眼的恋人,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舒服的抱枕。——问题是,他们俩到底和好了没?我的无限脑补在这个问号面前一一退散了。

晚饭后,企鹅和唐唐自然有他们的节目,而黎靖决定陪我回店里直到十点下班。我们回到书店时,小章老早已经把吧台收拾干净、换下制服,背着包等着回家了。抬头一看钟,还差几分钟就到八点。

“你撤吧!”我冲小章点点头。

“来了?”他这声招呼明显是跟黎靖打的,貌似已经对他跟我一起出入这件事习惯了,接下来半句才是对我说话,“那我撤了,明天见啊!”

“明天见!”我挥手示意他赶紧闪,他以平日下班时惯常的短跑速度闪出店门。

只剩两小时的班,我也懒得再换制服,跟黎靖坐在一边聊天。又一首背景音乐播完了,几秒空白后,熟悉的前奏响起。接着是佩茜·克莱恩低沉圆润的嗓音:“I fall to pieces each time I see you again……”

我端出来一壶茶:“小章不在,我只能冲个茶包了。别嫌弃茶包,是我的私人珍藏——斯里兰卡红茶。”

“谢谢。”他接过我手上的小壶将茶倒进杯中,白瓷底座里,蜡烛芯亮着温暖的橘色火焰,“这首歌很耳熟。”

“你也喜欢佩茜·克莱恩?”说起20世纪60年代的爵士乐,像我这个年纪的人中,能想到她的并不算多。

“嗯,准确地说是喜欢这首歌,但在外面很少听到了。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我第一次听到它时是什么时候。”

“《吸血鬼猎人巴菲》?”我问。

“不可能又被你猜中,是不是我跟你提过?”他一脸不相信地反问我。

“当然没有,你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的重点呢?”

“什么重点?”

“我第一次听到它也是在看《巴菲》的时候!”

“1997年你才多大?”他记得还真清楚,《巴菲》是1997年的美剧。

“我没追过首播,是大学时候才看的。”我笑他,“这个问题倒应该问你才对:1997年你都多大了,还看青春剧?”

“二十几岁看这剧不夸张吧?”

“噢,我明白了,所以莎拉·米歇尔·盖拉就是你们那个年代的宅男女神……”

“你不如干脆直说是我的。”他不置可否。

“那到底是不是?你喜欢她那类型的?”

“其实——”他说了两个字,忽然停住了。

门口的小风铃被碰撞出轻巧的脆响。我坐在黎靖对面,背对着门。听到有客人,我转身站起来,只见门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比黎靖年龄小很多,女的是云清。他们俩手牵着手。

云清也看到了黎靖,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这场面的确有点诡异,他们彼此显然都没预料到会在此时此地猝然碰面。但她进都已经进来了,立刻转身出去似乎更奇怪。

我走上前去迎他们,顺便问需要什么书,我可以帮忙找。

“没事,不用麻烦。我只是路过,进来随便逛逛。”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听上去有种奶茶一样的质感。

“那请随便看看,有需要叫我。”

她还是轻声道谢,接着跟身边的年轻男人一起浏览书架。

我回头看看黎靖,他并没有再看她,只是在默默地喝茶。离婚后再见面,他们既没有视而不见,也并未故意客套,而是表现得像关系疏远的点头之交——与其形容成冷淡,倒不如说是茫然。结束短暂的恋爱和失去长久的婚姻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只带走了你的一部分感情,而后者带走了你的一部分人生。曾亲密如一人的彼此要将对方从自己的未来里抽走,就如同在生命中留下了一截一截中途折断、找不到延续的时光,纵然那些棱角分明的断面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浑圆、摸不出痛感,但它仍然只是残枝。即使可以重新开始,那些旧的、已经断裂的枝也依旧存在。

他们曾共同生活过的时光、共同拥有过的回忆、彼此人生的关联都只会被切断,而永远不会消失。这便是爱过之后最大的悲哀:不是遗忘,不是失去,而是它总会残留一些东西在你生命里,成为无法磨灭的铁证。证明你爱过,证明你失去过,证明你可以遗忘却无法删除往事重新再活一次。

过去的已成历史,遗失的也将永存。而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唯有越来越厚的记忆和越来越薄的青春。

音响里,佩茜·克莱恩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句歌词:“You walk by and I fall to pieces……”

这么应景的音乐响在耳边,黎靖依旧低头喝着茶。桌上空荡荡的,除了花瓶和茶具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从最近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放到他手边。

“谢谢。”他接过书,连封面都不多看一眼就开始一页一页往下翻。显然这不属于正常现象,但我很庆幸,他此时此刻只是在翻着一本看不进去的书,而不是离开。逃避是人类在受到伤害时本能的第一反应,能够让他们不从现场逃离的理由只有两个:要么是不再在乎,要么便是已经足够成熟。

他的前妻在几分钟后来到收银台,抱了二十多本书。

那些书几乎没有什么关联,小说、诗集、漫画、旅行手册、菜谱……居然还有字帖。我很意外,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逛完这么多分类书架的。很明显,这间屋里站着买书的和坐着看书的都心不在焉。噢,在我扫条码的空当,她又从杂志架上取下了两本重量跟砖头差不多的时装杂志。

刷卡付账后,她带着年轻的男友和一大包战利品匆匆离去,甚至没有要求我打包。

目送他们消失在店门外灯光所及的范围之外,我回头看了一眼黎靖。

他也正抬头看我,手上的书又被摆在了一边。“是薇洛,不是巴菲。”他忽然说。

我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什么?”

“回答你之前问的问题。我喜欢的不是巴菲那类型,而是薇洛。”

真不知道是他的反射弧长还是我健忘,我诚恳地认为,那些发生在他前妻出现之前的闲聊话题,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和必要。就算是为了不给我机会问他刚才发生的事,也完全可以挑另一个更有趣的话题。

见我没回答,他又问:“很吃惊吗?”

“还好,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女生喜欢薇洛。她又不爱打扮又不善于交际,就是个可爱的小书呆子。”

追了一部整整七季的肥皂剧,就是因为喜欢女主角的小跟班,他真是有点怪。

“如果你是男人就不会这么想了。”他拿着书站起来,想帮我放回去。

“给我就行了,你也不知道地方。”我接过他手上的书,摆回原位。

站在书架边环视这间小屋,仿佛一切又还原成云清没有来过之前的样子。

下班回家的路上,黎靖出人意料地向我说起了他和前妻分开的原因。

“有个读者从外地来找她,他们当晚就在一起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虽然如此,我还是重重地吃了一惊,连接话都有点结巴:“那,那你是怎么,怎么发现的?”“她坦白地告诉了我,说她想跟那人在一起。你看到了,离婚一年了,他们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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