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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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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映出我的身影,团花吉祥的图案像是蜿蜒在天边的红霞,不是很艳的那种红,是淡淡的一抹哀艳。

艳红,向来属于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那是皇后的颜色。而当今宫中,只有两个女人有这样的资格。

一人是我的五姐楚贵妃,另一人就是史湘妃。

若我未记错,史湘妃与萧晚月是青梅竹马,从小寄住在萧家,那年少羞涩的岁月,他们曾共同度过。我也曾听闻,是极有个性的女子,宛如夏日般有着灼热的温度,燃烧了冰冷的年岁,也弥补了萧晚月沉郁的个性,因而十分受他欢喜,当时萧府下人们无不将她当做未来的萧二夫人伺候,孰料十六岁回史家及笄,还未等到青涩的果实开出娇艳的花朵,便被选进宫。萧晚月因她落得抑郁寡欢,被萧晚风送来楚府散心,才在那大雪初停的除夕夜,让我邂逅他惊绝的风采。

怎不知不觉,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怎后知后觉,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宿命?

想到史湘妃,想到楚贵妃,又想到自己,开始觉得命运是个滑稽的玩笑,凡是与他有过纠葛的女子,最后都被锁进这重重宫阙中,独看梧桐秋不知。

或许是为了曾经有过的思念,纵然我无缘成为他的妻子,也想见见曾经让他伤心过的女人。

忍住胸口莫名的躁动,我深深吸了口气,举步踏进正殿。

一阵风吹过,扬起月型拱窗旁的漆黑垂帘,有种寒意逼面而来。

我远远看去,周遭围立的无数嬷嬷宫娥们,无不姿态端庄严谨,衣着华丽光鲜。上堂高高坐着两个女人,左手边那人穿的是杏黄缀珠祥云裙袍,梳着时下贵妇最爱的牡丹髻,别百鸟朝凤翠玉簪子,半月型金凤步摇,面目华贵端庄,正是楚贵妃;右手边那人一身嫣红繁云袍,彩印硕大梨花图案,华发浓密梳着飞柳鬓,只插四支翠缀珊瑚扁方钗,简约却不减丝毫雍容,便是艳冠后宫,与楚贵妃竞相争宠的史湘妃了。

真如传闻那般,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就连身为女人的我看了,竟也有砰然心跳的感觉。

就在我失神看着她的同时,她也用同样忖度的目光打量我,想必也是一样,想知道那人在意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眼神锐利的让人恐慌,紧抿的嘴角仿佛印证了她坚毅刚强的性格,幽幽沉沉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既然进了宫,楚婕妤难道还不懂这宫中的规矩?”

我顿觉得失礼了,慌忙上前俯身叩首行大礼,“见过贵妃湘妃两位姐姐,姐姐吉祥。”

许久却未见动静,我不敢起身只得伏地支撑着,那柔软的鹅毛地毯毛发细长,随鼻息轻拂我的面,让人搔痒难忍。

“妹妹快别客气了。”楚贵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略抬头,对上她笑吟的双目,以及史湘妃冷漠的容颜。

扫了随身跟在我旁侧的刘公公一眼,史湘妃冷笑道:“就连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都差遣在侧,妹妹真是好厚泽的福气,难怪敢让姐姐们等上个把时辰才姗姗来迟。”

我慌忙俯身道:“是妹妹刚进宫不懂得规矩,姐姐们切勿见怪。”被冷冷回了一句“岂敢”。

嬷嬷端出两杯热茶立在我身旁,我取来一盏先递到楚贵妃面前:“姐姐请喝茶。”楚贵妃含笑接过,浅抿一口,念了几声好,示意贴身的姑姑取来红囊递给我,又说了几句吉祥的话。

我再取来茶盏递到史湘妃面前,恭谨道:“姐姐请用茶。”

史湘妃淡淡应了一声,探出如葱白玉的手指来接,忽然滑手将茶盏打翻,热茶溅了我整个手背,灼热的疼痛顿时蔓延,惹来我频频抽着冷气。

“哎,本宫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楚婕妤没事吧?”愧疚语气,肃冷面容却无半丝愧疚。

我忍痛笑着摇头,“是妹妹的不是,没有拿稳当。”

唤嬷嬷重新上茶,再度恭谨地递到她的面前,却不料又被打翻,再度溅了我满手的热。第一次可能是不小心,第二次就不再那么凑巧了,我心知她是故意遭难我,忍住委屈,不厌其烦地为她上茶,也一遍又一遍地忍住滚烫茶水的绞痛。

也不知翻了几次茶,只知两只手红肿得惨不忍睹,楚贵妃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脸上仍是让人瞧不出心思的微笑。史湘妃也终于腻了,将茶喝下,差人递上红囊,漠然道:“妹妹可别记怪姐姐,有时候人须得吃点教训,才能长些记性,要知道让人等久了,终究是不好的。”

我温顺俯首,平声道:“妹妹记住了,多谢姐姐赐言。”

“好,很好,楚婕妤好厉害的耐性,本宫就在这里祝你前程锦绣。”冷漠的面具似出现了裂缝,史湘妃对于我的好脾气终于按耐不住地愤怒,拂袖而去了。

满殿的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大半,顿时显得些许冷清,楚贵妃这才起身热情地将我搀扶起来并肩坐在一起,吹着我烫红的手,心疼道:“我可怜的十妹,疼不?”也不自称本宫,是以自家姐姐的身份与我说话。

方才她还冷眼旁观,这会儿怎变得如此殷勤?

楚贵妃似明白我心中想法,叹息道:“你也别恼姐姐狠心,那女人用这法子不知道除掉了多少妃嫔,那些受不了委屈的全都去皇上那告状,这一告状就被她抓着恃宠而骄的罪名轰进了冷宫,死的死疯的疯。你若不够沉稳,怎么能在这后宫生存下去?须知姐姐就算救得了你一时,也救不了你一世。”说着说着红了眼,身旁的姑姑忙递上手绢为她拭泪。

心知她半分真情,半分假意,我亦真假作半与她哭做一团,说妹妹以后全听姐姐的,便只能与姐姐相依为命了。

“史家失势后,她非但不收敛,反而愈发猖狂起来,所有背地里说过她风凉话的,全都没个好下场。”

我默默听着,也能理解史湘妃的心情,有些人喜欢扮猪吃老虎,就如楚贵妃,有的人内心脆弱表面偏作刚强,便如史湘妃。

刚强是好啊,可以保护自己不受欺负,只是刚强过了头就不妙了,须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刚则易折”的道理。

楚贵妃凝泪望向窗外,思绪突然凝重起来,淡不可闻地叹了声:“你也来这遭罪的地方,他若知道了想必又要伤心了。”心知她说的是萧晚月,我顿时凄楚,却佯装没听见似的问她说了什么,她忙摇头略笑带过。

这会儿一个小童从外边哭着跑进来,粉雕玉琢的脸蛋儿挂满眼泪,一把扑倒楚贵妃的怀里,口中抽噎着直喊:“母后!母后!你要替儿臣做主啊母后!”

楚贵妃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你这个鼻涕鬼,都八岁了还没个大人样,倒教姨娘看笑话了!”

小皇子总算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看着我,眼睛鼻子挂着四行清汤,弱弱地念了声:“姨娘?”似在害怕什么,朝楚贵妃身后躲去。

楚贵妃尴尬地笑笑,也些许愤恨道:“你别跟薰儿见怪,他小时候是被史湘妃那女人吓到了,现在见着喊谁姨娘就害怕。”

一听史湘妃的名,薰皇子哭得更厉害了,拉扯着楚贵妃的水袖央道:“母后你要为儿臣做主,皇兄说等他以后做了太子,要让史姨娘把儿臣送到净身房去割掉小鸡/鸡,儿臣不能没有小鸡/鸡,没了小鸡/鸡儿臣也不想活了!”

听他左一个小鸡/鸡,右一个小鸡/鸡,我瞠目结舌。三言两语下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小鸡/鸡压根不是男人那玩意,而是一只被他豢养多年,由东胶国上供来的金屏孔雀。显然是年少无知的他误会了大皇子的意思,此鸡非彼鸡呐。

一旁的宫娥嬷嬷们都掩嘴嗤嗤笑了起来,楚贵妃沉下眉目,一掌拍向桌面,厉声怒道:“你们这都是在笑话本宫吗?”众人打了寒噤,跪了满地求饶。楚贵妃一把拉过薰皇子呵斥,骂他怎么这么不争气,总让那女人的儿子欺负了去。

薰皇子眼见自个儿母亲都在骂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哭得更加厉害。楚贵妃越骂他不准哭,他就越哭得大声,眼见这凤藻宫里顿时哭骂一片,众人胆战心惊,我赶忙将薰皇子搂过来,哄道:“我的乖孩子,快别哭了,姨娘给你看好玩的。”

从发尾扯出一条紫金色的发带,放在指尖跳动,掩着袖子,眨眼变成小鸟,眨眼变成蝴蝶,也不过是前世学的障眼小魔术,倒叫这孩子看得神奇,惊愕得都忘记了哭泣,扑倒我怀里眼泪鼻涕全部往胸口衣襟上抹,口里直呼:“姨娘好厉害!”我又哄了他几句,说以后也教他,他欢喜得满屋子跑,也真是孩子的性情,喜怒来得快也去得快,嬷嬷将他带下去换身清爽的衣服,凤藻宫内才稍得喘息。

楚贵妃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屏退了左右,也对刘公公说:“我们姐妹俩想说些贴心的话儿,请公公外头候着吧。”

众人方才离开,便见楚贵妃一把将茶盏扫在地上,乒乒乓乓摔成碎片,声声惊心,又闻她忿然念道:“史青岚!史青岚!你就非要跟我争吗?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你也想要,我喜欢的你全都喜欢,现在你的儿子还要跟我的儿子争太子,你凭什么?就凭你儿子早出生一个月?我不甘心,不甘心!”

向来端庄持重的楚贵妃,在我面前做出这番姿态,说出这番话,其用心不言而喻。

我没有立即说话,默默为她重新倒上一盏茶,也为自己倒上,看着那双红肿不堪的的手,我缓缓笑起,优雅地端来茶盏也不急着喝,指腹缓慢地摩挲着彩瓷杯沿,轻轻道:“那么……就让妹妹来为姐姐永远消除这个烦恼吧。”

抬眼看向楚贵妃,触上她极为深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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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努力向小蜜蜂学习,今天又勤奋二更了^_^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五十八章 暗送誓言泪中看,暗箭伤人笑藏刀

从凤藻宫回仁德殿的路上,有个粉面太监与我迎面走来,退至一侧弓腰行礼,“奴才见过婕妤娘娘。”

起先我并未在意,微微点头算作回答,正要错身走过时,他突然又将我喊住,双手恭敬地递上一块白绢,“娘娘,您掉的手帕。”

微微蹙眉,分明不是我的手帕,这太监安的什么心?俯首望去,却见他神情似有含意。

衣袖一卷便将白绢接下,放在眼底扫视一番,应道:“恩,的确是本宫的手帕,多谢这位公公了。”

又问:“不知公公是哪个殿的,本宫他日也好惦记你的好。”

那粉面太监忙叩首,“娘娘客气了,奴才是丽人宫的内臣侍令张公公。”

“丽人宫内臣侍令张公公是本王的人。”常昊王的声音突然跳入我的耳朵。

我心头一震,是他来消息了么!

紧紧攥住白绢,我表面故作沉静,淡淡恩了一声,摆手道:“本宫记住了,你去吧。”

张公公唱允命,又向我身侧的刘公公作揖请安,便弓着身子退出。

回到仁德殿,我不做声色屏退左右,忙从怀中掏出白绢细看,却见上头空白一片。思索半响,取来烛火放上头熨烫,果真逐渐显出字来,属于常昊王的遒劲字迹越来越清晰:

悦容,候我十日,纵天负我,我不负卿,愿担这千古骂名,亦不惧为你颠覆天下。

落款处无姓名,却是当日他出征前在城墙下仗剑指天与我说的誓言:

与子成约,不死不休。

颤抖的双唇变得笨拙,反复念着那八字誓言,微笑着竟也能流泪。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将白绢放在唇前亲吻,附在鼻尖轻嗅,仿佛能感到他不再遥远的气息,默念他的名字,子都……子都……

想对他说,放心吧,悦容绝不会让你担负骂名,十日后必会给你一个理由,一个光明正大起兵的理由,悦容要让你名垂青史千古流芳,要让这历史对你歌功颂德万世敬仰!

虽然舍不得,仍将白绢扔进火盆烧毁证据,在这敏感时刻,我不能出一点的差错。

略略收整情绪,安静地泡了一盅茶宁心,但没喝,倚在榻上又看了半会《史记》,宫女来报说小皇子求见,话刚说完,薰皇子便噔噔跑了进来,口中直喊着姨娘。我笑着将他搂紧怀里亲亲抱抱喊着宝贝儿,是真的欢喜他,总觉得他可爱那会像在劫小时候,呆傻那会像天赐小时候,母性的本能让我抗拒不了这种极度想要溺爱的冲动,须知我那两个宝贝弟弟长大了,远没小时候那么可爱。

他说:“姨娘教薰儿变戏法嘛!”我连连说好,因自己的手烫伤了刚上好药不能反复为他示范,只能手把手地教。他虽学得不快,但学得认真,是个极好的学生。就这么陪他玩了好几个时辰,直至经天子回来,他才跟父皇请了安,依依不舍地与我道别了。

经天子站在铜雀菱花镜前,展开双臂让四个宫女伺候更衣,暮色夕阳落照在他周身,荡出一点点昏黄的圈晕,有种天宫飘渺的错觉。

宫女们利索地为他卸去繁重的龙袍皇冠,换上舒适的杏色纹龙衫,解去一丝不苟的盘发,梳上宽松的发髻,再别入一支缀龙翡翠长玉簪子,才完了事。

经天子松了松筋骨,坐在我身旁,道:“薰儿这孩子从小怕生,朕还真没见过他什么时候这么黏一个人,你也真有本事。”

我笑笑,“孩子其实比大人还心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能感觉得出来。薰儿怕生多半是被人吓坏的,也须得慢慢扳正回来。”不露痕迹地告了史湘妃一状,又叹息着说:“人这辈子啊,人来人往的,好的要记住,不好的也别记恨,孩子要是懂了,才能健康长大。”

许久没见回应,纳闷抬头,忽触上经天子深邃的眼眸,幽深地晃着青藻似的水影,让人突然有种心悸的错觉。忙别过脸作羞态,“皇上做什么这么看着臣妾,怪不好意思的。”他笑笑没说什么,随手翻了翻我丢在榻上的《史记》,道:“女子看这书的不多。”我随口应道:“只是闲来打发时间。”他又问:“今日去凤藻宫请安没遭什么委屈吧?”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有刘公公替我打小报告,自然不需我自毁形象,便缓缓一笑作贤良淑德状:“没什么好委屈的,两位姐姐都是极好的人,对臣妾关怀备至,还备了厚泽的见面礼,教臣妾都不甚欢喜了。”说话间,故意将袖子盖住双手往后背遮去。

经天子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微微一用力甩开水袖,瞪着我手上大片的红肿,沉郁了双眸,“这就是悦容所说的厚泽的见面礼,恩?”

我惊慌道:“这……这只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打翻茶盏才烫到的,跟湘妃姐姐没关系!”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遮住嘴巴,泪眼汪汪地与他凝视。

“史湘妃仗着朕的宠爱残害后宫妃嫔之事朕早有耳闻,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以为她会感恩收敛,孰料反而助涨了她的气焰。她找谁麻烦朕也懒得去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到了朕的小悦容,朕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怜惜地抚着青丝,“悦容……悦容……朕该对你怎么办才好,为什么你这么善良?都是朕的错,每当朕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最后总是害了她!”

他说得情真意切,声音微微打颤,似满心的悲怆让他承受不起生命的沉重。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般情绪激动,忙安慰道:“皇上对臣妾好,那是臣妾的福气,怎么会是皇上的错。”

“是朕的错,朕想专宠你,却害苦了你。”

我落寞俯下脸,幽怨道:“皇上的宠爱是属于这三千后宫的,臣妾……从不奢望独宠。”

经天子忿然将我推开,“你是不是也跟所有人一样,认为朕荒淫无度,不识温柔!”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五十九章 往事不堪回首中,来生安能再拥抱

“圣上?”我错愕地看着他,他边摇头边念着:“悦容啊悦容,朕也曾真心爱过,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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