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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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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希望谁活下去?

两声怒喝再度响起,;破开了千层浪,已是最后一击,萧晚风凌空而起,手中长剑逆着冷月光辉,已经笔直地刺进了在劫的胸口,柳荫苒失声尖叫:“不——”长乐郡主和蔺云盖纷纷面露欢喜。然而下一刻,笑容僵硬在了他们脸上。

只听砰然一声,一块碎裂了的护心镜从在劫的衣襟里掉落,他笑了,很冷,很痛,“果然,她把我的命门都告诉了你,只可惜,我死不了,死的人是你!”

赤手握住了萧晚风的剑锋,鲜血从在劫的掌心顺着剑身源源流淌,他却丝毫不在意,反手将剑身锵然折断,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聚集了内力,用力朝萧晚风的天灵盖拍去。萧晚风借力往后一倾,出手迎面对掌,两掌相碰的瞬间,只闻在劫怒喝一声:“破!”萧晚风便口呕鲜红,如一只巨大的飞鸟般,从半空坠落甲板。

在劫步步紧逼,腰上长剑霍然出鞘,落定下盘,朝萧晚风的心窝刺去。

此时此刻,蔺云盖已如石蜡般站着没了反应,长乐郡主抱头疯子似的歇斯底里。

而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挡在了萧晚风的身前,与在劫面面相对,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甚至从他黑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那张苍白的脸。

他手中的剑端,停在我眉心一寸前。

我手中的匕首,刺进他命门一寸内。

一寸,一寸!

原来,一寸,就是爱或不爱的距离。

原来,一寸,就是爱得多和爱得少的差别。

长剑在手中滑落,哐啷一声掉落在甲板上,那声音在无意间显得那么脆弱。

然后,他露出很大很苍白的笑容,手掌轻轻覆在我的脸庞上,温柔地问:“傻姐姐,你哭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流泪。

“原来是这样啊,你宁可我死,也要跟他走。”

滴血的笑颜,从眼神刺进我的心里面,他流着泪微笑,“好,我成全你,我死,给你自由!”

猛地抓住我的手,用力地将匕首更加深入地往自己的胸口刺进。

鲜血溅出,喷了我满面,灼热地像火烧。

跨过这一寸,让不爱,变成爱。

跨过这一寸,让爱有多深,就刺进心里有多深。

仿佛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感官,失去了声音,我张了张嘴,无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笑出声来,探手想擦我脸上的血,他手上的血却更多,染红了我半边的脸。

他说:“如果你要离开我,那就把我的心掏空了带走,把我的命也全带走。”

俯首吻住我的唇,当着萧晚风的面,当着长乐郡主蔺云盖的面,当着所有大雍军士的面,深深亲吻,“我爱你啊,姐姐,我想娶你为妻。”

鲜血不断从他胸口流出,点点滴滴在半空溅落,如血色的桃花盛开在明媚的阳光下。

那晚,他曾温柔地在我耳边说,要为我种下满园桃花,要在桃花树下向全天下的人喊出他的心愿,要娶姐姐为妻。

我不停地摇头,他疯了麼,是不是疯了,竟真的在所有人面前那么说了!他不要万世名声了麼,不要千载歌颂了麼,还怎么去做圣君明主,还如何让天下臣民敬仰?

是啊,他是疯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只要爱我,又怎么还会去在乎那些名声?

拔出匕首,用力捂住他的胸口,我哭着说:“在劫,你忍着,你会没事的,你说了不离开我的,你说过不再骗我了的,你不要有事!”

他就这么倚在我怀中,像个虚弱的婴儿,无助地抽搐喘息。

这时,有个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悦容,杀了他。”

我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只见一道人影长身而立,背后罩着一轮巨大的月轮,清冷的月色在他脸上覆上了一层寒霜,白发三千丈,索命似鬼神。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替你下手,他是你的劫难,只要他不死,你永远得不到解脱。”

萧晚风将我从在劫的身旁拉离,翻开手掌,凝聚了掌力,朝在劫的命门拍去,想要补上最后致命的一击。我来不及阻止,想要以身抵挡,有一个人先我一步挡在了在劫身前。柳荫苒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边帆船上,代替了在劫接下萧晚风竭尽全力的一掌。掌力过猛,将柳荫苒连同在劫双双击出十丈外,撞破了船头的栏杆,跌落海去。

只听在劫喊了声:“荫苒!”便见柳荫苒在最后关头用掌力将在劫送往大雍的帆船上,而她自已则双眼含泪,深深凝视着在劫的容颜,面带微笑和痴迷,像只断翼的小鸟坠落海中,被汹涌的海浪席卷着淹没无踪了。

“还差最后一击,不能让他活着,要杀了他……”萧晚风魔怔了似的喃喃自语,不停吐血,步履蹒跚着要朝前走去,想要越到对面的甲板上做最后的终结,却最终体力不支,仰面倒下。

蔺云盖迎上将他接住,见他脸色惨白如死,怒骂了一句,连忙将他抱回船舱内抢救。

船的那头,在劫捂着胸口跪在那里,喊道:“姐姐,求你,别走,回来!”

见我动摇,长乐郡主厉声低喝:“悦容!”我闭上眼睛,努力将在劫的祈求摒除耳外,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圣上!”回过头,在劫早已倒地昏厥过去。

夜风如哭,涛声如哮。这场比斗,谁赢了?

没有赢家,大家都输了。

胡阕,炎山。

时值黄昏,赤色烟霞在天地投下万顷红晕,似熊熊燃烧的一起大火。塞北的苍茫辽阔,不同江南的细致婉约。以前总觉得塞北的落日很美,是因为那时她在身边,现在当他再次在旧日的地点看着旧日的风景,却再也感觉不到旧日的心情时,他开始分外怀念江南长川的烟雨朦胧,甚至就连记忆力那片逆着黄昏静静摇曳的梧桐林,也不再令他万般伤心,变得迷人妖娆起来,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曾住在那里。

这几日,他常来炎山上静思,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她碎心死在这里,他为她自绝于此,一座青冢将两人埋葬,谱写另一种碎心传说,会不会比现在要来得美满得多?又或者,当初他和她都没有回中原,就这么留在胡阕,在炎山下朝夕相伴,牧马放羊,共赏朝阳晚霞,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一声“贤王殿下”打断了他动情的回忆,部将上前恭敬递上斥候送来的中原消息。

萧晚月展开书信快速阅读,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面容浮现欣喜,又伴随着悲伤。

“终于……”一声轻叹,信纸在他的掌心化为碎末,随风飘散在山头,而他早已转身离开了。

回到炎山下的驻兵大营,天霁迎上来禀报:“王爷,侧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晚月来到帅帐中,阿娜云正坐在他的帅椅上伏案而眠,眼底下淡淡的一层青黑,令她本是朝气蓬勃的容颜添上了几分憔悴。脚步声将本就睡得极浅的她惊扰,她幽幽转醒,那时萧晚月刚掀开舒帅帐的垂帘进来,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阿娜云不自觉地红了脸,垂首轻轻喊了声:“夫君。”萧晚月点点头,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染儿出了什么事?”兵营毕竟是男人行军打仗的地方,并不适合女人和孩子居住,所以当阿娜云带笑萧染寻来时,他将他们安置在附近的一个部落里,派重兵保护。

阿娜云脸上的红晕褪去,浮现忧虑:“恩,染儿昨夜又起了高烧,今早还吐了血。”

萧晚月蹙眉,“你怎么昨夜不早来跟我说。”

听出语气中的责备,阿娜云低下头委屈道:“这孩子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连日来军务繁忙,不想因为他的事再给你添麻烦,我见他睡着了梦里还在念着父亲[517z小说网·。517z。],心知他是想你了又拼命压抑着,所以这才来请你过去看看他。”

萧晚月沉默了片刻,让部下牵来他的战马,为了节省时间,就与阿娜云共乘一骑奔出了军营,往萧染的所在赶去。阿娜云小鸟似的窝在萧晚月如同草原般宽广的胸膛中,春意料峭的寒风都淡不去他面颊上的火热,心中对他的爱意日渐愈深,就愈发在他面前不知所措,而他的反应总是很冷淡,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话也越来越少,总在炎山上远远眺望南方,她不知道他是在怀念故土,还是在怀念那个女人。

阿娜云问:“刚去你中军大营的时候,听将士们说起,近日内你将大举进攻中原?”

萧晚月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多说其他的什么。

其实萧晚月之前已经反攻中原多次,但都有所保留,没有尽全力,一来他的部分大军派去助胡阕王一统塞北各大部落,他自己手中的兵将不足,不宜大战;二来他的兄长昭帝还没消息,他不敢大动干戈;三来是有意试探楚家两兄弟的军事实力,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事实证明,楚家那两兄弟哪怕在中原争霸上已经形同水火不容之势,但对付驻守在胡阕下的萧家大军时还是同气连枝同仇敌忾的,搭配得十分默契,这不由让萧晚月觉得几分烦躁。所幸天霁、天隐他们带着七万甲士在半个月前来到炎山下与他的大军会合,虽说是一支被楚天赐打着退出中原的残兵败将,但重新编排,再操练些时日,仍是一支强大的生力军,而胡阙王一统塞北各大部已成定局,他不需要再双线作战,刻意毫无后顾之忧地将重心放在反攻中原、光复大昭的战事上,就待他兄长现身,即刻发动大战。

之前那封书信就是送来他大哥的消息,昭帝陛下现身大雍城,与皇后楚氏、长乐郡主、中书令蔺云盖四人冲出了雍军的包围,已经逃出大雍城,现今航行于南海之上。萧晚月已经密令那些潜伏在大雍城附近的所有斥候、密探赶去南海接应,只待接到他们,他就可以高举复辟大昭的旌旗,大振三军士气,雷厉风行地挥军进攻中原了。

萧晚月连日来阴霾的脸色,总算浮现出一丝欢愉,但阿娜云却显得有点郁郁寡欢,她的私心里其实并不希望大昭复辟,她希望萧晚月能够留在胡阙,前不久她父王来看她时隐隐暗示过,说王兄在战争中不幸殒身,他只剩下他这个唯一的女儿,而萧晚月是她的夫婿,又有雄才伟略安邦定国之能,希望萧晚月能留在胡阙继承他的衣钵,将胡阙的霸业推向另一个高峰。

父王还说:“就算大昭复辟了又有什么好的,萧晚月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王爷,女儿你也只能是一个侧王妃,哪比得上在胡阙,胡阙是你的娘家,有父王在背后为你撑腰,你就不须再看长乐郡主这个正妻的脸色,待日后萧晚月继承王位,王后的位置必然是你的,若萧晚月有宏图大志,建国号称帝,女儿你可就是皇后了。”

阿娜云觉得父王说的话很有道理,也不是说她相当什么王后、皇后,或者跟长乐郡主这个正室争个高下,只是很单纯地想,如果萧晚月留在胡阙,仰仗她娘家的势力开创霸业,那么她就可以成为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女人,哪怕不是最爱的,至少也是最能帮助他最能成就他的,好过回到中原,她就只能是他众多姹紫嫣红中的一株,在每日翘首等待他恩宠中红颜老去,看朱成碧思纷纷,那是多么令人心酸啊。

所以她曾多次向萧晚月暗示父王的意思,萧晚月听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自有打算,你一个女人家的就别管那么多了。”阿娜云就在想,如果是楚悦容,他还会嫌妇道人家多管闲事麼?阿娜云只敢想没敢说,怕惹他嫌弃。谁先爱上,谁就落了下乘,患得患失,又那么卑微。所以当你能骄傲的时候,就尽情地骄傲吧,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骄傲不起来了,甚至卑微到了尘埃里,还能在尘埃中开出花来。

萧染烧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见父亲正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他,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干裂的唇撤出一道苍白的笑,痴痴念了声:“能见到父亲,真好……”直到萧晚月将他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那种温热的触感才使他意识到,眼前不是梦,父亲是真的来看他了。

就算平日里装得再成熟稳重,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萧染扑进父亲的怀抱里哭了起来,说生病了好难受,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助又寂寞,他就分外地想念父亲,还想母亲,想大伯,也想姨娘,尤其是姨娘,他总是梦见她假意杀他时那泪流不止的模样,好像整个心都碎了似的,也让他难受得心碎了。

萧晚月怜惜地抚着爱子的头发,说:“那你要乖乖吃药,让自己的病快点好起来,等你烧退了的时候,父亲就把你母亲、大伯和姨娘他们接回来了。”

萧染欢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只要烧一退就能见到他们了麼?”

在父亲点头后,萧染那病得无力的身体突然像注入了一股力量,将搁置在床柜上的苦药一口喝尽,然后躺回床上,用被褥紧紧裹住自己小小的身子,裹得像只粽子,希望多散些热汗,烧就能快点退去,就能快点见到他日夜思念的那些亲人。

萧晚月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儿子总是懂事得令人心疼,真不知道像谁,至少性子不像自己,自己到底没那么至真至诚。像他的母亲?萧晚月摇头笑了笑,更不像了,她最大的本是是将人气得半死恨得半死又爱得半死,又哪能这么细致入微地懂人心思。倒有几分像他大哥,虽然大哥要来得孤傲冷漠得多,但对待亲人却是掏心挖肺的好,只是世上真正懂大哥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被人误会了他也从不解释,就这么冷眼看世事,将生死置之度外,将繁华视作烟云,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对一个人格外留心。因为这个留心,才导致自己对此人过分关心,从而丢失了真心,最后落得伤心。

药性发作了,萧染很快就睡了过去,萧晚月将视线投注在他的睡颜上,专注地像要在自己儿子的脸上寻找什么。这孩子长得很像他,让人一见就毫不怀疑他们是一对父子,可他有时候宁可孩子长得像母亲,哪怕只是眉梢眼角的一点相似也好,至少他还能睹人思人。转眼又想,长得那么像自己也挺好的,每次见到染儿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他就会有一种自豪感,这是我儿子,我深爱的那个女人为我生的儿子,瞧,我们多像,谁都不能否认我们是父子,包括她自己。萧晚月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灌注在这个孩子身上了,染儿是他黑暗生命中仅存的唯一亮点。

走出帐篷时,阿娜云正候在外面,萧晚月对她点了点头,回中军大营时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好好照顾萧染。

阿娜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染儿,他的姨娘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萧晚月却答非所问,负手驻足遥望辽阔的苍穹,淡淡道:“你知道麼,曾经我想要抛下一切,姓名、身份、地位、责任……统统都不要了,只请求她跟我离开,她却为了她的弟弟们将我遗弃了。”

阿娜云正纳闷他为什么跟自己讲这些毫无相干的事,却见他回头笑了笑,背后罩着广袤的蓝天白云,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流云快速地从他头上掠过,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道明暗变幻的光束,以至于他的笑容显得分外的落拓而绵长。

他说:“这一次,她却抛下了她的弟弟们,义无反顾地跟大哥走了。”

那一刻,阿娜云突然觉得萧晚月实在太可怜了,跟自己一样的可怜,在爱人面前显得那么卑微。

阿娜云问:“如果你还能见到她,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萧晚月道:“我只想问她一句话。”

阿娜云问:“什么话?”

萧晚月道:“我想问问她,现在还恨不恨我。”

不知道为什么,阿娜云却觉得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一句“现在还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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