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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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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天赐,加油哦!”

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衣袖一挥,负手踱步而去,背影挺拔,脚步沉稳,将那满城细雨化作春润更护花。我知道哪怕他身处窘迫之境,但没什么能阻止他的意气风发,他是楚天赐,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魏国公。

在他走过转角的瞬间,我依稀看见一行水珠从他脸庞滑落,应该……是雨吧。

我回头再读看了看那副题着“溪凌幽欣”的牌匾,也迈入雨中离开了。心有灵犀,心有灵犀……哪怕他的心中有我,我也不可能会爱上他,就像我不可能会接受在劫的感情一样。那么,就让他将这种不被人祝福和认同的爱,永远隐藏在这晦涩而美丽哀伤的四个字里,哪怕烂成令人撕心裂肺的绞痛,也别再说出口了,就这么努力滴去做一个明主,仁德满天下。

蔺翟云备好了马车在殿门口等我,远远瞧见我淋着雨走来,忙跳下马车跑过来为我打伞,口中责备道:“夫人胡闹,淫雨霏霏,伤寒更甚。”我笑笑,雨后路滑不由跌了一跤,被他急忙揽手扶住。我跌得厉害整个人撞进他怀里,他顺势将我紧紧抱住。放开他的手,我低头心事重重,并未瞧见他的怅然若失,上了马车,道:“咱们回金陵。”

马车颠簸地驶出东瑜城。

人和雨,来匆匆,去匆匆。斜风细雨,不须归。

目送马车消失在春雨深处,不复踪迹。城头上,他说:“很早很早以前,她对我说爱一个人不是攻城略地,不能等待最佳时机。其实那是她在取笑我,因为她认为我根本不懂爱,所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会觉得很有道理。”

他又问:“你知道什么是爱啊,路遥?”

路遥想了想,回答:“爱就是生死相许,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一起去。”

他淡淡地笑了:“这样的爱真是绝望而极端,真不符合你的性格。”路遥摇头:“回主公,这是二爷教卑职的。”萧晚风的笑容淡去了,眼中倒映出雨落纷纷的景象,却倒映不出他内心风雨飘摇的世界。

他俯首,目光停留在城下的一角,那雪白的影子晃荡在细雨里,如无根的飞絮,无力追逐那往北远去的马车。

路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二爷,他也来偷偷送十姑娘离开的吗?”

萧晚风皱眉,他不喜欢那个“也”字,更不喜欢“偷偷”这样的心情。但不喜欢,并不代表不是事实。什么时候开始,他萧晚风怀念一个人,都要藏着捏着?

路遥道:“听说三天前二爷跟您打了一架,就再也没有同您说过一句话了。”

萧晚风淡淡道:“他心里有怨,便随他吧。从小他就没求过我什么,那天竟然跪着哭着求我。”

“二爷求你什么?”

“他求我……别抢走她。”

路遥生气道:“二爷的请求过了,很早以前他明知主公关心着十姑娘,却还故意去提亲又刻意接近她,是他先横刀夺爱的。”

“横刀夺爱?”萧晚风念了几声,笑道:“也别说谁抢了谁的,她从来不是我们的。”

有人的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有人强取豪夺,得到了许多,失去了更多。

爱情是盘棋,没找到爱的人可以拿来作为自己心灵空虚的伪装,找到爱的人却往往爱到走火入魔。

他喟叹:“下一次再见,恐怕就是生死对决的时候了。既然注定万劫不复的结果,宁可她恨着对我绝望,也好过煎熬着不肯失望。”

他和晚月,到底是殊途同归了。

后经幽帝四年春,天子下诏,封郑国公萧晚风为征伐大元帅,统百万雄狮,讨伐大雍城乱贼,收复皇都。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血染的江水引英雄折腰相逐,无休无止。

那年的春天,花儿在无人关心的角落里,静静绽放,无声凋零。

雍城之主,义军之魁首,以夜枭为帜,作战时常有雪枭立于肩头,遂称“枭主”。枭主军略过人,聪明绝顶,相传相貌奇丑无比,平生常覆面具示人,无人识其真貌,与金陵司空太君楚氏素有交好。

幽帝四年庚年,帝下旨命郑公讨伐雍城。数月后自雍城传闻,枭主乃楚家世子楚在劫。

楚在劫,子子渊,老魏国公之十一子,司空太君楚氏之胞弟,少年行事低调,名不经传,因其姐名赫天下方为众人略闻,皆以其庸碌,才智稍逊其弟魏公,遂漠之。

枭主为楚子渊之说不胫而走,楚太后闻之大怒,曰:“哀家以十一弟沉稳好学、品性憨厚带有褒奖,孰料他自甘堕落,落草为寇,竟以乱贼为伍,行如此欺世盗名之事,攻占皇都,逐我孤儿寡母,辱我赵氏皇室之尊,其罪滔滔罄竹难书令人发指!既他无情在先,莫怪哀家不念同胞之情。”

遂下懿旨,凡大经子民皆可讨伐乱贼,诛杀贼主立大功者,与之共享天下。

时,人人揭竿而起,以谋大业,大雍城四面楚歌。

——《后经本纪枭主传》

天子下令让萧晚风讨伐大雍城的消息传回金陵时,我正在教怀影写字。

自怀影历经劫难回到金陵之后,似乎长大许多,行为褪去些许稚气显得沉稳起来,愈发聪辩好学,想是受了袁不患的指点,诸位卿臣之甚感欣慰,大感先公庇佑,此乃金陵之福。只是怀影鲜少像以前那样依赖我,也不再撒娇任性,倒教我这个做母亲的觉得寂寞起来,硬是抢了太傅的工作,教着怀影写字培养母子感情。

折子由内侍送进书房的时候,我正把着怀影的手写了一个“义”字。读完折子内容之后,我脸色大变,怀影问:“发生了什么,母亲何故变色?”我合上折子,深呼吸道:“你舅舅有难了。”怀影的手一顿,复而又写了一字,漫不经心道:“哦,母亲何须担心,舅舅如此本事的人谁能伤他。”虽说此时我并非十分担心在劫,毕竟短时间内攻下大雍城哪怕是萧晚风亲自披挂上阵也绝非易事,只是见怀影面容如此冷淡,不由心惊,怒道:“孽子,你可知自己所写之‘义’由何而来?”

怀影没想到我会突然跟他发怒,一时傻在了那里。我抽出一本《管子》扔到他的面前,说:“翻至卷一,给我念!”怀影苍白着脸翻开书籍,念道:“何谓思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我将《论语》扔给他,他翻开接着念,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我狠下心又将《孟子》丢给他,厉声道:“再念。”

“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我逼问:“怀影,你可知错。”怀影哽咽应道:“母亲,孩儿知错了。”我意识到自己对他太过严厉,他终究还只是三岁的孩子,伸手想摸他的头,被他往后退去一步避开了。我拳头一握把手收回,软下声音道:“你身为鲁国公,须胸怀仁义之心,方能体恤黎民,治理天下,母亲对你严厉都是为了你好。”怀影那小小身子僵硬了半会,抬起头看我,我乍见一阵心疼,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抽噎着问:“娘亲,孩儿真的是鲁国公吗,真的是吗?是不是孩儿让您失望了您就不要孩儿了,要找别人来取代孩儿?”

原来这些时日他对我毕恭毕敬,是害怕这些;原来他还记得在劫那晚说的话,说他是贱婢生的杂种,这样的鲁国公要几个有几个。我心下大恸,扑上去抱住他,与他哭成一团:“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娘怎么可以不要你,你是鲁国公,谁都不能取代你。你做错了事,娘气你打你骂你,但永远不会离开你。”末了,又加了一句:“那晚你舅舅佯装不要你是为了就我们才骗那个军头的,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想太多。你只需要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娘的好孩子!”

怀影抱住我,哭道:“恩,不管发生什么事,您也永远是我的好娘亲!”

议政殿内分外寂静,我找来群臣就天子下诏讨伐大雍城一事商议,众臣心知我与枭主交好,必然是想出兵相助,但一个个三缄其口,就是不说话。我使了使眼色,蔺翟云出列道:“萧家与我金陵有辱权之恨,枭主于我金陵有雪中送炭之恩,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出兵相助,才不失道义。”我的几个心腹李准、姚远韵等人纷纷附和。

户部尚书费德亮指着蔺翟云等人大喊着“书生误国”,出列激愤慷慨道:“太君万万不可出兵!”陈述利弊,此乃天子之召,萧晚风奉命讨伐逆贼乃受命于天,鲁公本是天子册封之公爵大臣,岂有助逆贼而乱天下之理,这样做非但昭然若揭逆反之心,更是给了萧家伺机攻打金陵的借口。

一些老臣纷纷拥戴费德亮,朝堂上吵作一团。

这不仅仅是为了争吵出不出兵的问题,更是一场新旧势力的争斗,诸如此类已经上演不下数次了。其实双方各有道理,老臣们虽然瞻前顾后,但也有他们的担忧,年轻官员们虽一腔热忱爱憎分明,但终究只顾眼前痛快,不及老臣们看得远。而我明知现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但因忧虑在劫,不免有失偏颇,也实在是心里气愤不过来,先撇开在劫因爱我而私自做的那些小动作不说,他对金陵的恩情也无可厚非的。两年前若不是他力排众议,排除万难来救金陵,先是派兵收复失地,后又送粮赈灾,哪有今日的金陵安康?他们这些文武百官还有机会坐享高官厚禄?更何况他们还开口闭口痛斥枭主乱臣贼子,虽然他们不知在劫身份,但自己的弟弟被人这样骂,我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

乱臣贼子,这年头世道大乱,哪个诸侯王公不是就着仁义的面孔行乱臣贼子之事?就萧晚风这次奉旨讨伐大雍城这事来说,谁不知道天子的诏书就是他萧晚风授意颁下的。他们萧家可真是厉害啊,自编自导一向是他们擅长的本事,这一次又堂而皇之地将天下搅得乌烟瘴气,人家还得说他们萧家有理,还不能反驳他们,若是与他们为敌,就得被冠上乱贼之命,又好被他们授命讨伐了。

早前我料想萧家如此骄枉的姿态谋天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凭萧晚风的才智,又怎么会料想不到时局的发展?只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这么狠,要在诸侯势力反抗他之前,杀鸡儆猴,把那些嚣张的气焰以更嚣张的手段压制下去,于是大雍城就成了他屠刀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我看着群臣吵得厉害,坐在上堂头痛不已。

周逸和曲慕白都称病没有来朝,其实有心避开众人,也包括我。

当初这事一传回金陵的时候,早有诸位大臣先我之前去拜访他们了,毕竟他们二人是辅政大臣,又手握兵权,他们若不肯就算我一意孤行,也不过是光杆司令,行之无用。周逸和曲慕白他们是知道在劫身份的,也知道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这次避着我,难道连他们也认为我在这件事情的决策上很不理智?我虽是感情用事了,但也并非没有考量,大雍城若真被萧家灭了,东瑜又打扮权力旁落萧家之手,接下来他们要对付的是谁就算闭着眼睛想也能知道,金陵这次不出兵,非但失去了唯一的合作伙伴,更将会成为萧家强权下待宰的羔羊,到时候将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枭主出现来救援金陵了!

眼见议不出什么结果来,我早早退了朝。在寝宫里坐坐走走不得罢休,心里烦躁的很,此时更是恨起了周逸和曲慕白那两人,长卿让你们辅佐我,不是把我当瘟神的!哐啷打开房门正想去找他们,却发现蔺翟云站在门口,笑道:“夫人这是想去找周将军呢还是曲将军?”我顿住了,周逸狡猾奸诈,肯定不在府里远远躲着我了,而曲慕白刚正不阿,说不见我就不见我,从来不给我面子,我这不是去吃闭门羹么?蔺翟云笑得好不开心:“我以替周妍小姐践行为名邀请两位将军于酉时在聚贤斋聚餐,就差只会夫人了。”

周妍是在清明时候回来吊唁冬歌和明鞍的,这时候是要回长川了。为她践行,那的确是好借口啊,身为他的大哥和儿时好友的曲慕白,是断然不会拒绝的。大笑:“好啊蔺先生,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枉费我心里揪抓似的难受,走,我们这就去逮这两个混账东西,谈不出结果让我发顿火出口恶气也是好的。”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聚贤斋。

上好雅座里周逸、曲慕白和周妍三人正坐在一桌吃饭,那两人乍见我活像见到了讨债鬼,腾地站起身来就想走,被我一左一右拉住胳膊攥回了房中。

周逸强笑:“夫。。。。。。夫人好巧——啊,你也是来为舍妹践行的?”竟跟我装二愣子。

我把手往桌子上一拍,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了,道:“一句话,你们出不出兵!”

周逸叹道:“夫人,瞧你,这性子一上来还是这么燥。这么些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们么,凡事你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见我和慕白不死随到底的?”我才不跟他来感情路线这一套,直击问题关口:“你们什么时候出兵!”周逸大喊无奈:“费德亮这老匹夫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天生的牛脾气,你越来硬的他越犟,不撞得头破血流不罢休。更何况他还是户部尚书,这金陵财政全都归他管,我们就算愿意出兵打仗,总得要钱要粮草吧,否则你让三军将士吃什么,可他要是死都不打开府库,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我怒不可遏:“我去砍了这老匹夫。”周逸点头赞同:“好,夫人去砍了他吧,等军饷一到手,你让我们出兵打谁我们就出兵打谁。”周逸这么一说,我顿时没气焰了。还真别说,费德亮这人在老士族里地位声望很高,我砍了他,那些老士族还不造反?

我沮丧坐下:“这么说连你们都不帮我了,他是我弟弟啊,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再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雍城沦陷了,我们金陵也危险啊!”

周逸和曲慕白对视一眼,然后悄悄伏在我耳朵说了些话,我听后先是发怔,后是大喜,再是大怒:“好啊你们俩,早就想好对策了,还瞒着我。”

周逸把罪责推给曲慕白:“这是慕白的意思,他说夫人关心则乱,若是被那些老匹夫瞧出了端倪,那我们可真是想帮你都爱莫能助了。”曲慕白瞪了周逸一眼,道:“夫人,我们也是不得己而为之,我们受先公之命助你共治金陵,但也不愿金陵内乱,这次出兵是个祸端,若是冲撞了那些老士族的死角,不免又心生离异,我们只好瞒着所有人,想出这个万全之策。”

我欣慰道:“紧要关头我都乱得没了主意,幸亏有你们还有蔺先生在,以这样的名义出兵,想必费德亮他们这些老臣就不会再有什么借口阻拦了。”

幽帝四年四月初九,金陵东部地区突然出现大批暴民作乱,曲慕白和周逸奉命出兵镇压,实则打着幌子前去救援大雍城。

幽帝四年四月十一,金陵南陲部族叛变欲投萧家,此乃萧家之计。金陵军无奈兵分二路,周逸前去平定叛乱,曲慕白以原定路线前行。

幽帝四年丁卯,曲慕白大军至横江,欲绕过已是萧家属地的常州城再进入大雍城境地,事未成而泄密于萧氏。

那时我正以身于曲慕白营中,将士来报:“禀将军,前方有萧家大军拦路。”

曲慕白问:“何人挂帅?”

将士答:“帅旗绣以‘月’字,某将以为是萧家二公子萧晚月,然前沿领军者却另有其人。”

曲慕白问:“何人?”

将士答道:“那人自报姓名,乃阜阳王之子,赵之城。”

黄沙漫天,遮盖花开。隔着一条横江,赵之城授意长川军只在对岸呼喝以示警告,却并未主动出击,曲慕白也没有下令强行突破,敌军有八万人,我军与周逸大军分道扬镳之后便只剩三万。后来又来数万萧家大军,前后成包夹之势,将我军困在中间。曲慕白不慌不忙,下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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