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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上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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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侨民一座很大的两层楼花园别墅,现在实际上是一个夜总会。在上海有点成就的白俄,经常聚在这里喝茶、喝咖啡、吃大菜、打牌、聊天、谈生意、跳舞,有时还看俄罗斯姑娘的歌舞表演。俱乐部底层是一个可以容纳百来人就餐的西餐厅,二楼是摆着十几只小圆桌的咖啡厅。看歌舞表演是在别墅西面临时搭建的很大的芦席棚里------”
“我们不听这些。我们关心的是你在里面做什么?”丽绢截住了家兴的长篇演讲,要他讲讲他在俱乐部里做啥工作。
“我的工作是在大厨房里打杂,洗大菜盆,玻璃杯。每天中午、晚上,就在餐厅、咖啡厅里给外国客人端饭菜,送咖啡、牛奶、茶水,下午有空时就要冲洗厨房。”家兴数说着自己在俱乐部里的工作。
“说得再具体一点。你的生活一定很重,否则不会把你累成这个样子。”君兰用猜测的语气说着。
“好,我再讲得具体一点。我一早六点钟,天还没有亮之前必须赶到俱乐部,一直要做到夜里十二点才能回家睡觉。一天要做十五、六个钟头。我每天洗的碗盆,叠起来足足有我三、四个人高,还有几百只玻璃杯要洗。这些碗、盆、杯子洗好后,还要一只只用干白布擦干净。每天从厨房给客人送菜、送咖啡,虽然距离不远,但一天要走上百个来回。我这双脚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洗了,因为我半夜里回到家,已累得不想动了,往往衣服也不脱,朝小小阁楼里钻进去,就呼呼的睡着了。一个礼拜只有半天休息,今天下午正好轮到我过半天的幸福时光,才能跟你们叹叹苦情,倒倒苦水!”家兴把这些辛苦讲了讲心里才好受多了。
丽绢听后很同情地说:“这生活太重了,家兴哥哥真亏了你了,怎么受得了。我在纱厂里算得苦了,可你比我要苦上好几倍!”她几乎要流出同病相怜的泪水。
“丽绢,不要难过,这没什么。从小吃点苦,锻炼一下自己,将来长大后一定会有好处。我们的两位老师临别时赠言,不是要我们经得住艰难困苦的考验吗。”家兴说到这里转了话峰,说:“丽绢,我们‘三结义’时的誓言中,不是有那么一句,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我看可以改成‘有福同享,有苦同吃’。怎么样。”家兴很风趣地笑着说着,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看你累成这种样子,还这样乐观,真是我们的好大哥!”君兰看着如此消瘦的家兴还这样乐观,真是打心底里佩服、崇敬。
“那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丽绢姑母一直只听不说,但见到家兴脸上有了笑容,总以为工钱不会太少,所以就开口问家兴。
不提工资倒也罢了,一提工资家兴真是一肚子气。家兴又回想起昨天下午排队领工资的那个场面,他的心情马上从沸点100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0度。
原来昨天是这样的:轮到家兴时,俱乐部里的女会计把一只长方形的工资袋放到家兴面前,还递过一支笔说:“小阿弟,在这工资表上签上你的大名。”家兴兴冲冲地接过工资表,拿起笔,把李家兴三个大字端端正正地落在了这张工资表上。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领工钱,是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来的报酬,心中是暖乎乎的。然后,他又从女会计手中接过工资袋,把里面的钱币倒在手上,把手中的全部钱币数了又数,连数了四遍,就问女会计,说:“我一个月工资全在这里?你是不是算错了,少给了?”
“当然都在这里,一分钱也不少你的。”
“我的大哥,你昨天领到的工资到底有多少?”丽绢以着急的口吻问道。
“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只好买八、九十斤大米。”家兴说。三个人听了都摇头,认为太少了。这些罗宋人的心也实在太狠了一点!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家兴还是很乐观地说道。
这时弄堂里正好有小贩的叫卖声:“香脆饼、苔条饼,”、“香炒糯米热白果,香是香来-----”
“你们看,我只管叹苦经,茶也没给大家倒一杯。外面正好卖点心的来了,现在我请客。不管怎么说,这总是我第一次领到了工资,请姑母、弟弟、妹妹的客是应该的。就是现在穷了一点,等以后赚了大钱,发了大财,请你们到大饭店里好好的吃一顿。”说着家兴从口袋里摸出两枚两角银币,交给了君兰,说:“你看着办,买什么,就交给你了。”
君兰到弄堂里去买点心,丽绢起身给大家倒茶。不一会儿,茶倒好了,点心也买回来了,四个人一边喝茶,一边又聊起了天。
“过去是听阿荣爷叔讲故事,现在他不在,只有听你大哥讲故事了。”丽绢边吃边说。
“还是讲讲你纱厂里的故事吧。”家兴咬了一口香脆饼也说道。
“那有什么讲头。还是讲点外国人俱乐部里的新闻来听听。”丽绢要听俱乐部里的故事,君兰也很想听关于俄罗斯人的事情。
“好!我就讲点在俄侨俱乐部里一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家兴就学张荣讲故事那种样子,用手摸摸脑门,闭起眼睛想想,端着杯子喝了口茶,然后就不急不慢地讲起来:“这个罗宋人,也就是俄罗斯人,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我们中国人大不相同。就拿吃饭来说,我们中国人请客或者自己家里平时过得好一点,总是希望能摆上几只冷盆、几只热炒、几碗大菜,还做各种汤,最后还要端上几道点心、水果等等,比较复杂。这些外国人就比较简单,他们基本上是每人一份。我看他们来俱乐部用餐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中午也好,晚上也罢,一只大菜盆子里不是一块牛排,就是一块猪排,加上几块土豆,也就是我们叫的洋山芋。在上面浇上一点沙司汁。这是主食,每天这样。另外大的汤盆里一盆罗宋汤,这罗宋汤里面主要有这么几样东西:牛肉、番茄、土豆,胡萝卜、卷心菜。我们中国人要吃大米饭,一吃两、三碗。他们粮食主要是几片面包,面包涂上一点白脱油,或者果酱。有的人在牛排旁边加上一勺子米饭。吃完这些东西之后,就要一杯咖啡,或者红茶、绿茶。”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菜?”君兰听后就问家兴。
“不错,是的。”家兴答道。
“俄罗斯人讲话你听得懂吗?”姑母问家兴。
“早安、你好,你要买什么等等,我也学会了几句。不过他们大部分人会讲英文,这也正是我锻炼英语的好机会。”家兴讲起了题外的话。
“这些人对你客气吗?”丽绢问。
“这些到俱乐部来的人不是马路上、弄堂里酗酒、打架的那种罗宋人。来的一般的是比较有点身份、修养的人。男的邀女的跳舞,都先一鞠躬,彬彬有礼的说声‘请’,然后再一起跳舞。他们看歌舞表演,一般都坐在那里很文雅的轻轻地鼓掌,不像我们在大世界里看戏,那样狂呼乱叫。我给他们端饭送菜,还要对我说声中国话:谢谢,或者说‘生克油’,有的人说俄语‘勃西勃’,也就是谢谢。”家兴进一步介绍了这些罗宋人的情况。
“你在里面又学到了不少东西。你还做些别的什么事?”君兰又提了另一个问题问家兴。
“晚上吃完晚饭,不少人会在里面坐下来聊聊天,有的人还会打扑克,有时候还有人会叫我到外面买香烟、自来火。买回来找的零钱有人就不要了,算是给我的小费。”家兴又说了赚外快的轶事。
“那你做做还可以。”姑母说。
“从吃饱肚皮来说还可以。开始这西餐吃吃味道还不错,但时间一长就不习惯了。主要是超体力劳动吃不消,弄得人没有了胃口,吃什么也不香,吃的再好也不长肉,就一个月就弄成这副卖相。以后是不是会好一点,只有做做再说了。我这个人,吃点苦不要紧,就怕人家给我气受。”家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里面的人待你怎样?”丽绢姑母以关心的口气又问道。
“厨房里的师傅们、外国客人都还不错。就是那个罗宋人管理员密夏不是个东西。他心情好时还可以,猪罗脾气一发就叫人受不了。我看早晚会同他发生矛盾,会弄得不可开交,离开俱乐部。”家兴说到这里心情显得很不愉快。
“谁离开?”君兰问。
“当然是我,还能是管理员,烧香客那能赶出和尚!”
这天晚上,四个人一直交流到半夜,才结束了这席谈话。
第二天,家兴仍然回到俱乐部里去卖苦力。但是他所预见的同管理员密夏之间的矛盾终于发生了。
由于已到了寒冬腊月,且快要过阴历年了,天气越来越冷,只要在屋子外面站立片刻,就会把手脚冻得麻木。俱乐部餐厅如果不生壁炉,会冻得你坐也不是,立又不是,浑身哆嗦。可是密夏最近给家兴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活计:一大早叫家兴到俱乐部的外面空地上,腌制一大缸、一大缸酸辣菜、酸黄瓜。要先在水缸里把要腌制的上百斤卷心菜、胡萝卜、黄瓜、无花果洗干净,然后再将这些蔬菜放进缸里,加上水和各种调料进行腌制。
室外寒风凛冽,虽然由于一个多钟头的体力劳动,家兴身上已感不到寒冷。但两只耳朵皮已冻得发痛,鼻腔里鼻清水不断往外直淌,两只手背冻得又红又肿,十只手指像十根胡萝卜。手指、手背上生满了冻疮,又痛又痒,异常难受!可不知道密夏先生哪根神经搭错了,每天一早还要家兴生炉子,劈木材。这些家兴也都承受了。但这个密夏,来检查后,说这个不对、哪个不好,把家兴乱骂一通,还想要动手打人。一连三、四天都是这样,家兴心里真是恨透了他,真想同他大吵一场。但细细想想,同他争吵没有什么好处,于是都克制住了。
最气人的,是有一天开完中饭,家兴洗完盆子正在洗杯子,密夏来到厨房,检查这个、检查那个,这个训训、那个骂骂。厨房里的师傅们对密夏在背后都恨得咬牙切齿,心里都恨得要死,但当面都没有吭声,敢怒而不敢言。
这个密夏年龄二十七、八,个子一米八、九,细高条,长长头发,戴副近视眼镜,总是用像看仇人似的目光看人。大嘴巴,骂起人来,有时中国话,有时俄国话,有时英国话,的里多鲁,像放连珠炮。厨房里的人,当他神经病,没有人理睬他。他最后转呀转的转到了家兴身旁,拿起一只家兴刚洗好并擦干净的玻璃杯,在亮光里照了又照,然后开了口:“小孩,你来看看,这杯子没有擦干净,有毛毛头,你的耍懒,不行的!”
家兴接过杯子在亮光里也照了照,根本看不到有什么毛毛头。在家兴身旁的蒋师傅也接过杯子,在亮光处照了照,也没有看到什么毛毛头。就把杯子交回给家兴,说道:“没看到什么毛毛头。”家兴接过杯子就回了他一句:“哪有毛毛头,你这是有意找我岔子。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为什么总是同我过不去,你太过分了!”
家兴一回嘴事情就来了。密夏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敢回他嘴的人还没有生下来呢,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就举起右手在家兴头顶,狠命地连敲了好几个“麻栗子”。家兴被敲得头脑发晕,人几乎站不住要倒地了。家兴自来到俱乐部干活已三个多月,钱多钱少不说,干什么累活、脏活他都忍了,从不发半句怨言。可今天他实在忍无可忍,竟然把还在手中的那只杯子,重重地摔到了厨房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然后他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号淘大哭了起来。家兴的这个举动,既出乎厨房里的师傅们的预料,也出乎密夏先生的预料。
在厨房里这些师傅的心目中,家兴是个有教养、有知识、诚恳、勤劳的好孩子。开始大家不了解他,时间一长大家对他的看法大不一样。他不仅做生活认认真真,而且常常利用一切空隙时间,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低着头刻苦阅读书本,练习写字,做算术习题。大家知道了他的身世,既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喜爱之情,又都对他存有怜悯之心。在这个厨房里他是读书最多的人,师傅们看报、念家信、写回信有不识、不会写的字或句子,只要来问家兴,他都会一一耐心帮助,家兴简直成了师傅们的小老师,大家对他很敬重。特别是蒋师傅,认为家兴这个孩子是块好料子,今后一定会成才,会有大出息。现在,小老师受到密夏的欺负,师傅们嚯地都站了出来为家兴打抱不平。你一句、他一语,纷纷指责管理员不该如此不讲道理,欺负这样好的小员工。
蒋师傅是扬州人,年近四十,来上海也有七、八年。他在扬州也是比较有名的一把切菜刀。他跟密夏是同时进俱乐部的,共事已有两三年。他不仅做扬帮菜是一把好手,后来经过刻苦钻研,西餐,俄国口味也掌握得很到家,俱乐部里的大班非常喜欢他。密夏谁都敢教训,就是不敢对蒋师傅说三道四。但蒋师傅一般情况下也让他三分,他毕竟是管理员,大家不要搞得太难堪就可以了。
蒋师傅对密夏也比较了解。密夏的父亲是俄罗斯的一个什么贵族,在俄国革命时逃往中国前,是圣彼得堡的一位公爵。密夏是生在中国,长在上海,在他身上既有俄罗斯贵族的血统,气质,那股高傲劲;但他还是在中国受的教育,是个中国通,能讲一口较为流利的上海话。在密夏身上还有东方民族、中国青年人的情结,很容易同中国人打成一片。在他心情好时,同他什么都好说;心情不佳,则很容易胡乱发火。据说前些日子他被俄国大班狠狠地训过一通,这些日子他就到处找人发泄,找人出气。今天找到了家兴头上。
蒋师傅更了解李家兴,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他同一般年轻人不一样,他性格既温顺,又刚毅,做事做人很讲原则。平时言语不多,但讲起话来有条有理,而且知晓的东西很多,无论是天文、地理、历史、社会都能讲上一套。在这里他是孩子干着大人的生活,可从没听到他叫过一声苦。他又很懂人情世故,像个已成熟的青年,有男子汉的气质。蒋师傅知道家兴不到十分伤心时,是不会轻易流泪的。中国有句古语:男儿有泪不轻弹!家兴今天如此痛哭,心中的冤屈,肯定是积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叫你声管理员先生,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你把气发在我们的头上倒也罢了。你今天发到了李家兴头上,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而且你出手又那么重,小青年的头是可以这么打的吗?再说他今天又做错了什么,你凭良心说,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蒋师傅说的这么几句话,总算为家兴出了口气。
后来蒋师傅问密夏到底为什么这样对待李家兴,密夏才说了心里话:原来是因为他看不惯李家兴在这里的行事,好像不是来做boy的,而是把这里的厨房当成他读书的课堂,并且还摆出一副学校里老师的样子,教厨房的人识字等等。
家兴原本想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多赚一些钱,明年开春,还回学校,把高小读毕业,拿到文凭,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在这里做下去吃多大苦,都无所谓。问题是这里的工资实在太少,又经常受这个管理员的窝囊气。想来想去,他决心离开俱乐部,另找出路。那家兴下一步出路何在,又如何发展自己,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前程已定难度大如天
话说这家兴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俱乐部另谋生路,但必须征得母亲的同意和支持。第二天下午是家兴的休息日,他就在客堂里同母亲面对面坐下,商量今后怎么办:“姆妈,我不想在俱乐部里做下去了。”
“为什么?”母亲问道。
于是,家兴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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