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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女人的人生解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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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恨水此言是很点睛的。胡蝶是那个年代的美丽代表, 
  芙蓉如面柳如眉,而且是一个懂得入世的美人。胡蝶的形象,符合中国人传统的美女标准。她面貌甜美,身材挺秀,好看的眼睛妩媚而又不风尘,举手投足中流动着一种传统的、委婉的端庄气质,在银幕上经常以雍容华贵的妇人形象出现,特别是她的“梨涡浅笑”,很适合东方人的审美心理。但她在着装打扮上又非常准确地演绎了三十年代上海中西合璧的精髓。人们很容易记住并喜欢她的容貌,而在当时为数不多的走出家庭的女子中,她的坚强与乐观、她的进取与坦然、她的理性与乖巧等等性格因素,更是容易让人们感受到她的明媚,分享她的灿烂。 
  她从不在想象中生活,她既是明星,又是千千万万的柴米妻子之一。她入世的时候一身光芒,出世时又能回归平凡。 
  胡蝶是那个年代的美丽代表,芙蓉如面柳如眉,而且是一个懂得入世的美人。 
  一个开风气之先的女子,承接着整个社会的目光,我们可以想象她不可避免的一些是是非非。而身在乱世,自然也是谁也不能判断有什么样的磨难可能等在前面。事实上,胡蝶所遭遇的坎坷,远比普通人要多。“九一八”事变之夕,盛传张学良正在北平六国饭店拥胡蝶而舞,以致马君武作诗讽咏其事:“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那管东师入沈阳!”一时间,胡蝶“美人祸水”的说法沸沸扬扬。而最让人们熟悉的,是胡蝶与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的一段往事。1942年香港继上海后沦陷,已经息影的胡蝶同家人在香港避难,日本人想利用文化名人宣传“中日亲善”,请胡蝶演观光片《胡蝶游东京》,胡蝶谎称怀有身孕逃离香港辗转来到重庆,为寻找在途中丢失的全部家当而与戴笠有了牵连。50年后,她在《在重庆的日子》一书中回忆这些时说:“……关于这一段生活,也有很多传言,而且以讹传讹,说胡蝶也未吃亏,她的丈夫潘有声因此在当时惟一对外通道的滇缅公路来回走单帮,有戴笠主管的货运稽查处免检放行,确也捞了一笔横财,成了确凿之据的事实。现在我已年近80,心如止水,以我的年龄也算高寿了,但仍感到人的一生其实是很短暂的。对于个人生活琐事,虽有讹传,也不必过于计较,紧要的是在民族大义的问题上不要含糊就可以了。”她平和地说:“我并不大在乎,如果我对每个传言都那么认真,我也就无法生存下去了。我和张学良跳舞的事情,闹了近半个世纪。现在不都澄清了吗?” 
  这就是胡蝶:体验到时世的苍茫而又能够淡漠从容。她积极地入世,并能够在每一次事到临头时水来土掩。从她的一生里去找寻,我发现她基本上不去问为什么。在拍摄《秋扇怨》时,胡蝶开始了少女的初恋,对象是该片的男主演林雪怀,1927年3月22日他们在上海新落成的月宫舞场举行了隆重的订婚仪式。男人的臂膀却没有掌一盏黑夜中静静的灯,事事要依靠未婚妻的全力入心照顾,开销都是胡蝶拼命拍片的片酬。苦撑到了后来,林雪怀近乎无赖的行径使得胡蝶心力交瘁,胡蝶却没有像一些女人走进认命的套路,自己拼命拍片,打拼了一年,“蝶雪解约案”有了结果,与后来她托付了一生的潘有声结为夫妻。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到胡蝶处理事情的理性和决断。一个女人,感情的归宿总是要体现在美满姻缘上才有幸福可言,千百年来这对女人几乎就像是修炼成仙。事实上可以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现在依然如此。人类生生不息,但还是必须承认社会的男性主流现实。 
  胡蝶的入世,就是如此真切地体现于她的直面现实。她应该是本能地领悟了女人的天生弱势,因而人们看到她总是微笑着,一生里足迹连起来就是一条溪水,一路迤逦,弯弯曲曲中裹挟着自我的光辉和才情,维系着她对事业、个性和生活的坚持。像遭遇红颜祸水的误解、与戴笠在三个年头里剪不断理还乱的生活、日本人的威逼利诱以及后来在1957年丈夫潘有声病倒住院,转让了与丈夫一起在香港经营兴华洋行和胡蝶牌热水瓶的所有产权,丈夫的生命仍未保住的凄苦难熬,所有这些让很多人都会觉得痛不欲生的打击,胡蝶都不在她的人生里显露出她的追问和挣扎,强化她的幸与不幸。她牢牢地抓住了身边的可触可感,清风明月而且一如既往。 
  曾经听到一首歌《不明白》,歌里说:天空的云是怎么飘,地上的花是怎么开,我从来不明白。春天的风是怎么吹,冬天的雪是怎么落,我从来不明白。从胡蝶这样一位女子的身上,我更确认了自己的看法:在一些时候,我们其实真的没必要去明白很多,因为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不如考虑改变我们自己显得更为明智。而如果能以此种心态处之,所有的发生也就是常态而已,反倒容易找到解决之道。 
  很早的时候,胡蝶就说过浮生若梦的话。那是1935年,胡蝶28岁,在苏联参加国际电影节,突然听到了同乡同行好友阮玲玉服毒自杀的消息,胡蝶先是不信,说道:“怎会有这等事,又是小报造谣吧?”友人出示《申报》、《新闻报》的报道和照片,她长叹了一口气,潸然泪下:“我原以为不可能的。玲玉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多么好的演员,我比不过她。她见着人总是高高兴兴的,一副面孔和颜悦色,会自杀?真是的!尤其使我难过的是,我们这多年的友情,竟未能再见一次,便成永诀。浮生若梦,世事的变幻太让人惊讶了。” 有人认为,“胡蝶貌美,玲玉艺佳”。其实她们是各为类型。看了一些她们的资料片,看到胡蝶演的戏都比较静,而阮玲玉演的戏大多比较活泼。然而在生活中她们的表现完全相反。生活中的阮玲玉忧郁沉默,对自己身处之境专心致志。胡蝶长着翅膀,只待稍有风吹草动,便干净利落地飞到空中,尽其可能去脱离险境。她知道自己的渺小,飞到空中便好像没有了踪影,所以她老练世故,善于交际,合群而又善忘,凭借着柔软的身段与机智,她低调地找寻着与社会与人群的水乳交融,这样无论为蝶还是作茧,人们都很容易接纳和宽容她的美丽与不美。比如那时有一位“封面女郎”貂斑华与胡蝶长相极似,当胡蝶欧游归来,在轮埠上有记者举以相告。胡蝶不经意地一笑道:“哪里,应该说是我像貂斑华才对。” 
  为人落落大方,性格深沉、机警、爽利兼而有之,五六分像宝钗,二三分像袭人,一二分像晴雯。 
  再早一些的时候,胡蝶由天一公司到明星公司做演员,这时宣景琳是明星公司的当红名旦,两位女明星碰在一起,很容易当仁不让。宣景琳当时向公司表示:“伊拍一部,我拍一部,大家勿碰头(合作)。”后来,明星公司筹拍《姊妹花》,安排胡蝶一人兼饰姊妹两角,宣景琳扮演母亲。宣景琳起先不肯,后来经编导郑正秋再三劝说,终于答应下来。两人之间的隔阂也由于合作就此不在。 
  50年后,定居加拿大的胡蝶在《回忆录》中这样写到:“宣景琳在《姊妹花》一片中,是驾轻就熟,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也正因为有她及郑正秋的通力合作,我自己的演出才能达到一个更高的水平。” 
  而所谓睹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了局。胡蝶是一个长寿的女人,从1907年到1989年,在她80多年的一生中,该经历了多少变数,有多少选择会是情非得已,有多少快乐背后隐藏着无奈和悲哀,旁人都只能隔岸观火。而当事人的胡蝶自己,在80岁的时候回忆起来,恩怨纷争都是薄衣过得残冬的风轻云淡,一生的往事如云彩彼此拥抱,化为春雨清脆婉转敲击在玻璃窗上,发出好听的声响。 
  我于是又想起胡蝶在回忆阮玲玉时的一段话:“我到欧洲之前,到她家去第一次没有见到她,只见到她妈妈和她女儿小玉。后来又去了一次,她刚好在家,两人见面,十分高兴。我们既是同乡,又是同行,所以谈的话题也是大家感兴趣的,谈到我这次出国访问,她也很高兴,也很感慨,她说:‘能有机会出去走走,开阔一下眼界,总是好的,不知我此生是否还有这次机缘。’说着说着,大概触动了她的心事,她不觉眼圈红了。我连忙岔开话题,劝她说:‘人生也似舞台,悲剧也总有结束的时候,我自己在苦的时候常对我自己说,快了快了,演完苦的就会有快乐的来了,你现在不也是苦尽甘来吗?’”于此,我也就想,以我们今天的生存的悟性能否了悟这只蝶的生存法则呢?我是觉得,她让我有机会看到水做的女人水的能量和热情的释放,完成了那惊艳绝伦的一瞬,再别无遗憾地万川归海,也就少了一些的悲天悯人吧。虽是说今天的我们已不是胡蝶的时代,但无论远了近了,在一些时候,我们其实不必要等到很久才会明白什么是年长岁老。来来往往里,一些人告别了,一些人还在,时间也总是在流变,但又有谁能够说,那些过去和未来的年代里肯定看不见你与我呢? 
  如果一定要追根溯源,胡蝶的生存智慧跟她少年时期的经历也是有些关联的。她原籍广东鹤山,生于上海。父亲胡少贡在胡蝶很小的时候就在京奉铁路线上当总稽查。在胡蝶16岁进入到上海务本女中读书之前,她一直随家人奔波在铁路线上,四处迁徙的生活使得幼年的胡蝶接触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在阅人历事中积累了人情世故的经验,也多少让她耳濡目染了生存对舍与得的要求,漂泊不定的住所,不断的放弃和远离,客观上是容易让一个人在得失取舍上就事务实的。而在平常的日子里,我们需要的常态也不过如此。我记得是在《博尔赫斯八十忆旧》一书里,看到过博尔赫斯说他把世界看作一个谜。而这个谜之所以美丽就在于它的不可解。但是他认为世界需要一个谜,而人们无需知道得更多。博尔赫斯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双目失明,他许是认为存在即是合理吧。而相对于动荡中求生的人们,合理不合理却只是一种矫情的奢侈。香港沦陷时,胡蝶就看到了影界姊妹悲惨的遭遇:以《驸马艳史》出名的红影星梅琦与“华南影帝”张瑛举行婚礼,日军当着新郎的面扒下了她洁白的婚纱。 
  所以我们可以想象胡蝶的忐忑和如履薄冰。她要挡住多少掠夺的手和窥视的心呢?令人惊奇的是:灾祸、动荡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变得极端或者僵硬无情。她也不是那种恃宠的女子,在电影里,她经常饰演富家小姐和贵妇人,生活中她却是做得了柴米夫妻,是一个愿跟普通、老实的商人过日子的妻子,息影后更是倾注了全力,辅佐潘有声经营以生产“蝴蝶牌”系列热水瓶为主的兴华洋行。只可惜这段战后朝夕相处的生活只持续了六年,潘有声就病逝了。丈夫的先她而去,使她始终无法摆脱孤独和悲哀,1959年,在亲友的鼓励下,已年过半百的胡蝶加盟邵氏公司,回到了阔别十年的电影界,先后参加了《后门》、《街童》、《苦儿流浪记》、《两代女性》等的拍摄。其中《后门》一片获第七届亚洲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禾奖,而她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奖,同年该片又捧走了日本文部大臣颁发的特别最佳电影奖。 
  1975年,胡蝶移居加拿大的温哥华,并改名为潘宝娟。宝娟是她父母为她起的乳名,以潘为姓则表达了她对亡夫潘有声的怀念之情。为着这份对夫君的亲爱,在丈夫去世后的三十多年里,胡蝶一直孀居。其间有痴恋她的朱坤芳向她求婚,她说:“非常可叹的是,我也只能辜负你的一片痴情,其实我根本就是个思想非常传统的女人……” 朱坤芳早年因为迷恋胡蝶主演的影片时常逃学,后来弃学从影,又因胡蝶嫁了人而使他痛不欲生。在他准备投入黄浦江作为解脱时,突然萌发奇想:“胡蝶身患疑症,无人能医,如果我掌握了高超医术,就定能妙手回春救她生命。”于是,他重新振作精神,赴日本投考仙台医科大学攻读西医,继而又拜著名汉医为师,因而精通中西医术,成为横滨的著名医生。他思念着胡蝶,一直没有娶妻成家。从报上得知胡蝶痛失丈夫,他毅然停业奔赴香港,要帮心仪的女人渡过难关。正是朱坤芳的劝说鼓励和奔走使得胡蝶在50岁的时候重投电影,早早晚晚里能够安详飞翔。但胡蝶说:“朱先生,我胡蝶决非无情草木,可如今我的儿女都长大成人,我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他们会怎么看我?唉,原谅我吧,我实在对不起您啊!”我想,从这件事,我们多少可以理解到胡蝶对自己传统中国女性的定位。或者也正是她的传统定位组成了她一生细碎而实在的情形,所以她从不在想象中生活,她既是明星,又是千千万万的柴米妻子之一。她入世的时候一身光芒,出世时又能回归平凡,忍着委屈和风险去尽一份女性的哺育劬劳。也所以,她能掌握住自己,一旦情形好转,她便又积聚起飞翔的力量。既往也就是过眼云烟了。懂得追求也知道放弃,学会珍惜也能够遗忘,对一个弱势的女子,这是非常宝贵的一种生存能力和经验。由于胡蝶几乎是本能地乐观,加上明智的性格因素,幸与不幸,她都很容易看成一种常态。常态是什么呢?实则是如同击鼓传花的游戏,鼓点停了,停在谁就是谁,你参与了游戏,也就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拿了花起来跑就是了,一味地将常态强化为个案,对谁都很无趣。 
  这就是世上的事。很多事,终归是,我以为胡蝶洋溢着的乐观豁达在今天依然像一个故事一样动人,并修补着女人的弱势。而根据我们今天的经验,只有乐观豁达的人才有坚强的本钱。亦此,胡蝶也就支持着并鼓舞着我们别来无恙,在自己的习惯中得到幸福。也如此,若说过去那个年代里胡蝶的生活是很好的或者幸运的,那么日子反复着继续着到了今天,我们应该是可以更好的了。 
  而把日子糟蹋和对日子吝惜,又是各人自有所解,就如电影和生活,一个是给别人看,一个是给自己看。当然,也都随了日子的悠长,要荡漾到远处去。     
  潘玉良   
  姹紫嫣红遗落于身后(1)   
  切她都经历过来了。她用自己的行动,突破了当时以男性为主体的绘画风气,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完全靠了毅力和坚韧去把自己的意志分给每一次的孜孜不倦,开掘了自己的天赋,也炼就了面对苦难的豁达。风雨磨难中,是一个弱者在坚强和容忍中的坦然和微笑。潘玉良,就是这样,一种叫执着和坚韧的东西大如珠玉,细如雾霭,流动在她的一生之间。她自强不息的刚性气质也流弹如雹或者梨花沐雨一般,供今天的女人享用。 
  凌晨三点,我没有睡意。想着民国初期里一个叫潘玉良的女子。夜的暗色,平直而无声,像我和她之间滔滔的时光,我此刻寻她的某种桀骜不驯,像这暗色里一束能伤眼的白光,还有点诡谲。这大概因为她是那样叫人难以置信的一位奇女子吧。 
  孤儿——雏妓——小妾——画者——中国最高学府的教授——世界艺坛的著名艺术家,这都是潘玉良。古今中外的经传中,她以不可代替的艺术史上的位置,成为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典型:二十世纪中国政治动荡和文化碰撞的社会巨大变革背景下,经过个人努力获得成功的女性。由于她与众不同的经历和性格,使她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最为突兀,也最具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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