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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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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即便陈树这样说,梅聿之神色中依旧压着担忧。他这个立场,注定没办法亲自将阿植从容府带出来。何况……正如陈树所言,阿植自己,可愿意回来?

他问陈树:“如今她在府中做什么?”

陈树想着若是告诉他阿植是冲着容家账房去的,他估计要直接翻墙进容家把阿植给劫出来了,遂懒懒答道:“你不知道么?容府的书库号称是京城最大,藏书量颇丰,故而常年缺人手,阿植此时大概是窝在容府的书库里乐不思蜀了。”

阿植有事没事总喜欢在怀里揣本书,这事他也是知道的。照她的性子,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书倒真有可能不思归了。

也罢,等忙过这一阵罢。

他方暗叹了一声,便听得对面的陈树幽幽道:“其实榜眼也不错了,你不必太伤心。”

梅聿之拧着眉看了他一眼。

陈树轻轻挑了挑眉,语气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惊讶什么?这种事全城尽知……你看那红榜简直羡煞人呐。”

他话音刚落,方才突然不知所踪的金叔又飘了回来,看了一眼梅聿之,对陈树道:“东家您没看错罢?就这小子还能考上榜眼?”

“金叔,账本收了罢,吃晌午饭了。”他沉着声将金叔给支走了。

待金叔抱着账册消失在门口,良久他才道:“不觉得奇怪么?我料想金叔定是知道些什么,然他平日里总是装迷糊,常常好像没有分寸一般。可做起正事来,却又精明得很。我今天也是有事要托你帮忙的,听闻以前湘堂是归京城织造所有,所以我想……那位想要护着曹小姐的上家,若不是官府的人,便是与官府有着密切关联的人。按理说,到了下个月,新科进士去哪儿任职便都该定下了。届时你若是方便,那就麻烦……”

梅聿之早就猜到,所谓湘堂,不过是随国世子布的局。管仪这个人,虽然许多事不能亲力亲为,心思却极为缜密……若他想护阿植周全,定是早就安排好了。那所谓丢纸条的人,大约是管仪的手下或者亲信罢?

然他此刻却不能同陈树挑明这件事。阿植的身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管仪既然自己不肯出面,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此时定然也是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在背后护着阿植。

念至此,梅聿之淡淡敷衍道:“届时再说罢。”

“想去哪儿?”陈树随口问他,“中书省?御史台?还是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地,去别处做个地方官?”

“不知道。”梅聿之回答得十分干脆,“我不是说了么?反正也是为博一个功名罢了。有人为钱有人为虚名,我大约是后者。”

“你少敷衍。新科进士初授结果如何,可影响到以后的仕途。”陈树眯了眼,“若是要对付容家,留在御史台这种地方,再好不过了。”

然某人却冷冷丢了两个字给他:“做梦。”

“随你咯,反正同我也无甚干系。”他刚说完,便看得小厮送了晌午饭从门口进来,“先吃饭,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梅聿之抬眼瞥了瞥他。

“看什么?”陈树接过小厮刚刚替他盛好的鱼茸汤,直接递到了梅聿之面前,一脸的鄙薄,“喏,你们家曹小姐最喜欢吃的东西,真想不明白又有豆腥又有鱼腥气的有什么好吃。”

梅聿之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拿了碟子上的调羹浅浅喝了一口汤。

陈树没好气地轻嗤一声,兀自盛了饭闷头吃着。

末了他说:“今天下午容三小姐约了我喝茶,反正也没什么正事,既然在哪儿喝都一样,那便去容府喝。”他皱皱眉:“至于你么,随意编个故事,容三小姐定是很乐意让你同阿植见上一面。”

梅聿之立刻站了起来:“别以为我感激你。”

陈树抬头看看他,又道:“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见到阿植不能带她走,要是你强行把她给带走了,‘新科榜眼私闯容府抢书童’这种坊间艳事还是很有嚼头的。”

站在外头偷吃点心的金叔听闻东家这话,差点没噎着。

——*——*——*——*——

五月末的空气里还有着几分燥热,然阿植窝在这座书库里却觉得凉快得很。

听陶叔的女儿小井说,这书库已经有多年没人打理了,本以为都没人惦记着了,丞相大人却心血来潮说想要一份书库的藏书单。这可真是个头疼的事,重新打开书库那天,里头尽是灰尘,满目的陈旧。

那天上午阿植被小井领着走进这间庞大的书库时,一阵阵带着时光沉感的灰尘直往喉咙里钻,逼得人咳嗽起来。然许是大门一直开着,在里头待久了,倒也渐渐适应了。

里头即便点了灯,光线仍是有些暗。仅凭着外头漏尽来的那一点光,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阿植便随手拿了灯台,一面抄着书目,一面偷闲翻阅藏书。

这些日子倒让她发现不少孤本,当然——还有一些以前先生从不许她看的书。

小井忙到下午觉得累得慌,便说要去西苑找酸梅汤喝。她叮嘱完阿植,便兀自跑了出去。阿植站在高高的长凳上,瞥了大门口一眼,把毛笔和空册子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偷偷翻起书来。

她揉了揉鼻子上沁出来的细小汗珠,却擦了一鼻子灰,到后来索性不高兴管了,就抓着书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好似在比赛一般。然阿植已经看得入了神,哪还管得了外头那倒霉催的蝉呢。

好似脖子后头被蚊子叮了一口,委实痒得慌,她便伸手去抓了抓,手伸回来时却又不小心打翻了架子上的灯台,她一慌,一时没站稳,眼看着就要从长长的窄凳上摔下去。她晃啊晃地好像看到下面站着个熟人,惊叫了一声,倏地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阿植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揉了揉眼睛!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就不能正常地出现吗?每次见到梅贼都要吓个半死。

“曹小姐,在下真的是……”梅聿之压了压唇角,“每回遇见你非得受这种罪么?你是得有多恨在下啊。下次你若是再喝醉或是再摔下来什么的,在下绝对不会理你了。”

阿植咽了咽口水,忽地察觉到姿势太过暧昧,连忙跳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燥热,还是因为梅贼此人本就令人暴躁,阿植一下子没忍住,吼道:“我让你救我了吗?!”

“曹小姐,你这样说,委实太伤在下的心了。”某人一脸无辜,还揉了揉胳膊,“你自己站这里接个人试试,那小胳膊恐怕就咔嚓了罢?”

“我再问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植果真是很暴躁啊。

“翻墙进来的。”

“…………”

梅聿之揉了揉胳膊,看到架子上搁着的一小碟子点心,忽地说道:“对了曹小姐,你做的酥饼委实难吃啊。”

阿植立时瞪圆了眼睛。那可是她头一回做的酥饼啊,后来还想着那包酥饼去了哪儿呢?原是被梅贼给偷了!

竟然是他偷的!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方要开口,却猛然瞧见上头一排书倒了下来。阿植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经被人挡了一下,后背硬生生撞到了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好了我累趴下了,遁走……【被拍飞】

(叫你没有存稿,叫你没有存稿……泪奔滚走)

33

33、秋凉无声候鸟归 。。。

阿植吸了口冷气,后脑勺疼得厉害。她坐起来瞥见掉在地上的书,揉了揉脑袋,又皱了皱眉……心中腹诽道:推什么推?以为就你反应迅速?宁愿被书砸到好不好?!

“看来用力过猛了些……”梅聿之在一旁很是反常地赔了一张笑脸,“一时失手。”

阿植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把先前跌落在地上的灯台扶起来,摆到架子上,稍稍一偏头,便看得梅聿之也站到了长凳子上。他抱着书恶作剧一般地往长凳左端挪了挪,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最高一层的架子上摆书。阿植偏头看着,脚跟不听使唤一般往长凳另一边挪了挪。

她低头看看差不多了,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长凳上跳下去……

“曹小姐——”

他这么一喊,阿植倏地停住,一只脚在空中这么晃着……她转过脸说道:“你看这长凳子这么结实,我这边先下去,你踩着那边,凳子也不会翻的……”

“看来曹小姐真是未改幼年时的恶习啊……”某人脸上故意浮起一丝鄙薄来,“在下这要深受其害到什么时候呢?”

“你小时候才歹毒!”阿植斜了他一眼,果断地从长凳上跳了下来。梅聿之似是早做好了准备,稳稳地站在长凳上,还往凳子中间走了走,瞥到架子上放的登记册子,便随手取了下来,他翻了两页,随口问道:“打线格子做什么?”

“放回去!”阿植的语气有些生硬,“赶紧走!怎么爬进来的就怎么爬出去。”

某人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懒懒地翻着簿册,自言自语道:“这书库里倒有不少轶本嘛。”

“再不走我就喊人捉贼!”

然这威胁明显不奏效,梅某人出了名的没节操她又不是不知道。真——不——要——脸!阿植一扭头,转了身就往外头走,她这一招倒是出其不意,梅某人立刻跟了出来。

“不是不怕我喊人么?”阿植斜睨他一眼,嘲讽道。

“你喊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当真是惹怒阿植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阿植忍下一脚踹上去的冲动,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对着西苑的方向大吼道:“捉——贼——啊——”

第二声……第三声……

没人理她。

“曹小姐。”后头有人喊了她一声。阿植扭过头去,瞪他一眼。

“声音太小了,大声儿点。”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跟没骨头似的。

有病!

对待这种不要脸的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无视他。阿植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西苑走了。嘁,找小井喝酸梅汤去。

然梅某人依旧跟在后头慢慢走着。阿植停,他也跟着停。阿植心中腹诽,还真是阴魂不散,拎一桶狗血来淋得你现出原形!她用余光往后头瞟了瞟,又埋头往前走。

“看来曹小姐是在容府过得太舒服,有些乐不思蜀了。”梅聿之突然这样同她说。

阿植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她皱皱眉,今天怎么觉得西苑离书库这么远呢?梅聿之跟着她不慌不忙地走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良久才道:“若是哪天不想继续待着了,就回去罢。容府毕竟不适合久留。”他又停了停,说道:“听闻,你是自己要来的容府?”

阿植压了压唇角,敷衍一般淡淡回道:“不过是无聊了,找些事打发时间。”

蝉鸣声直往耳朵里闯,阿植脑子里嗡嗡嗡地乱响,她不由地加快了步子。然就在她快走到西苑时,却看到容三小姐和陈树迎面走了过来。

她慌忙回头,转念一想又不对,梅贼若真是翻墙进来的,她会跟着吃不了兜着走的。然她瞧见梅某人无比淡定的神色时,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我说呢,四处找都找不到你,原来到西苑这儿乘凉来了。”陈树浅笑了笑,同梅聿之说道,“容府这样大,都不怕走丢了?”

梅聿之轻抬了抬眉,还未来得及回他,便听得站在前头的阿植直愣愣地嘀咕了一句:“你自己走丢才是真的罢……还好意思说别人。”

容三小姐忽地笑起来,看着陈树道:“我说呢,每回都不敢独自在我家府里走,原是这个缘由。”她嘴边抿起一丝笑意来,原是路痴啊……

陈树脸色奇差,板着脸同阿植道:“你不好好做事跑这儿闲逛什么?不是说想专心做点事吗?”说罢又看向梅聿之:“时候不早了,三小姐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们该走了。”

阿植讪讪回去了,她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方才梅聿之说的话。他说容府不适合久留,是因为知晓其中缘由么?难道他是觉得她留在容府里,会遭遇不测么?她微微垂了垂眼睫,额头上被热得渗出一层汗来。

也不知道陈树同他说了什么,让他以为她只是觉得好玩才来了容府。

慢着!阿植倏地停住步子,看着走廊尽头渐行渐远的三个人,他们关系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好了?!不是水火不容的么!

她这一疑一惊,脸色看上去难免差了些。以至于后来小井端着酸梅汤回来的时候,十分忧心地问她是不是病了。

——*——*——*——*——

整理书库这个工程委实太浩大了些,阿植还记得刚来时那会儿才初夏,路上的小叶女贞才刚刚从嫩绿转为深绿。她和小井两个人每天都窝在这座大库房里,忙到天黑才回去。然这会儿都已到了夏末时节,满墙的地锦经一整季烈日的灼烧,颓靡地攀附在院墙上,太阳花也似乎开到了尽头。

阿植在容府待了这么久,才真正知道所谓高门深院是什么意思。后院这一方小小天地,便是许多人的一生。不论是住在东边的那些夫人姨娘们,还是窝在偏北院子里的下人们,每一天的生活都惊人的相似,仿佛困久了,便不觉得这是负担。安稳度日,也是生为人的一种本能。

阿植有时候会偷偷摸摸揣着书带回去看,结果便是第二天清早起不来。眼看着天气就要凉下去,她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外面酽酽的黑色,总还是会隐隐约约想起以前在津州时,度过的每一天。一旦想起便平添许多愁绪,后来就渐渐不让自己去回忆了。

在容府是听不到多少风声的,因而若是没有人带信给她,她对外面的事情简直一无所知。但她不担心这个,她愁的是陶叔迟迟不肯让她进账房做事,而一直将她安排在书库。若是这么耗着,孤身进容府有什么意思呢?

有一天早上醒来,外头仍是黑黢黢的,廊檐上的灯笼还未熄灭,她蹑手蹑脚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在静悄悄的廊道上,不经意就瞥见花坛中的枫叶悄无声息地抹上了大片的红。

她裹紧了身上的薄衫,轻轻哈了口气,秋天来了呀。

有时候某些消息也同这秋季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让人毫无防备。

容府里忽地忙碌起来,陶叔恨不得将府里每一个人都拆成两个人来用。容夫人要回娘家探亲,这对于容家上上下下而言,那可是天大的事。阿植天天看着小工在府里一遍又一遍地刷新桐油,空气里仿佛都充斥着浓烈的桐油味道。因人手紧缺,书库的大门又重新落了锁。

阿植每日跟着小井四处打杂,生活陡然间忙碌了起来。

这日阿植被陶叔派发给府里的花匠打下手,她握着个大剪子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那老花匠啐了口唾沫在花坛里,拿起一把锯子就开工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边锯着树的旁枝,一边抱怨道:“他爷爷的,要来不提前打声招呼,这会儿都快走到家门口了才说到了,这不坑人呢么?!这上头的人动动嘴,我们这些人就得折腾死。”

阿植晓得他是在抱怨容夫人,便不多嘴,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然她心里想的却是,容夫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回京了呢?按理说远嫁封国的女人,是没这么容易能回来的……是随王太不顾忌,还是容夫人恃宠而骄,或是容府的势力范围太广了呢……

可容夫人要回来这件事,却好似一直瞒着一般,压根儿没人知道。按理说容家的眼线早就能探听到消息的……难不成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阿植正愣怔着,那老花匠忽地睨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一丛月季同她说:“去,将没用的枯枝都给剪了。”

阿植讷然地抱着大剪子挪过去了。

——*——*——*——*——

偌大的容府就如一个待嫁的女人一样,将自己装扮得得体又端庄,坐在新房中,等着夫君的到来。

阿植体会到了这种大事发生之前的压迫感。

秋天的凉意不断逼近,她手脚冰冷地在小屋子里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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