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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雾-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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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想怎么样呢?请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从没主动招惹过你是吧?
苏禾笑得舒展:“前一阵子,我家那位先生送我一个外号'白开心',据说全称叫作'损人不利己……白开心',是一本书里的角色。你觉得恰当不?”
陈子柚被她笑得发毛:“《绝代双骄》中恶人谷里的'白开心'?”
“哦,原来你也读过那本无聊的书啊。”苏禾抚掌微笑,“你瞧,像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你问我'为什么'又能问出什么答案来呢?”
离殇(3)
陈子柚无奈地说:“我承认,你有讨厌我的理由。可是你难道不认为我是无辜的吗?你与迟诺有恩怨,你应该去找他的麻烦;你与你丈夫有误解,你应该去与他沟通。我没有办法替你解决任何问题,你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结果呢?”
苏禾优雅一笑:“哦,你当然很无辜。你只不过是曾经令我'刻骨铭心'的前任男友的现任未婚妻,又是我丈夫的前任情人与现在的精神出轨对象而已。”
陈子柚无言以对。因为她发现,面对苏禾这种人,不管她讲什么,都有可能是自取其辱,不如静观其变。
但陈子柚的退让并没有换来苏禾的沉默,那女人无限轻柔又怜惜地叹一口气:“果真是个老实孩子。你应该反驳我说,你的现任未婚夫与我曾经有染,而你的前任情人呢是我的现任丈夫,所以你也有足够的理由讨厌我,我跟你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我跟你的'现任'丈夫才不是情人关系!”当那个字眼第二遍被她提及时,陈子柚忍无可忍地提高音量反驳。她话音刚落,苏禾便又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畅快。于是陈子柚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
她十分恼火,又无法发作。她本来也不是特别强势的个性,不习惯也不怎么擅长与人争吵。当然,她在过去几年中与江离城时时对峙,那是个例外,而且无师自通。
因为江离城的关系,她面对苏禾其实是有一点心虚的,而且因为苏禾是病人,她面对苏禾时很有顾虑,虽然那个女人,除了瘦一点苍白一点外,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比健康人更精力充沛。
恰有服务生送上浓汤,她端起试了试温度,一口喝下去。
苏禾流露出舞台剧式的诧异表情:“你现在倒不怕我下毒害你了?”
“你想毒死我,何必等到现在?”
“这可难说。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过得比我好。以前你已经够可怜,我害你没什么成就感。如今你春风得意,这时害你需要一点技术含量,又比较有趣。”她端起面前的汤,轻轻吹一吹气,抿了一口,又皱眉放下,“虽然一样的配料和做法,但总归是比不上原先的味道了。”
因为陈子柚并不回应她的自说自话,于是苏禾又讲:“你可记得上次我就是在这家店里喝汤?这家店原先的老板娘,煲汤功力无人能比。可惜没人再能喝到了。”
陈子柚这才意识到,这家店正是上回被苏禾的手下挟持来的那一家。
看到苏禾的面容似流露出一丝伤感,陈子柚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那位老板娘怎么了?”她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多余,其它场合她可以这样配合,但对方是苏禾,她哪有配合的必要。
“上个月过世了,癌症。那一天,是她最后一次亲自下厨。瞧,很多机会都是稍纵即逝。”
陈子柚怔了怔,想起苏禾的病,对她满腹的不满与不耐烦瞬间转成一点同情。她静默了片刻,放缓语气,诚恳地说:“我一直都该谢谢你的。'奇+'书'+网'无论你为了什么,总之帮过我好多次。你是个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苏禾不可思议地问:“好人?你这是在说反话讽刺我吗?我生活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做坏事和缺德事:谁的老公有了新爱的别人了,我总是想方设法要让他老婆知道的;谁家姑娘被遇上擅长花言巧语的优质男人了,我是一定要打破她的美梦的。还有,凡是招惹过我的人,令我不舒服的人,我也是一定要让他更不好过的。”
与她沟通如许困难,陈子柚本来就无心应战,早生出临阵脱逃的念头。她只作没听见刚才那番话,站起来说:“谢谢你的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苏禾又笑了:“这个时间,这条路段,这么漂亮的小女子,很危险呢。你未婚夫来接你?哦,你俩本来是在一起的吧,为什么只你一个人逛来逛去?”
本来之前陈子柚还怀疑过,迟诺说她也在现场的话是圈套,现在倒完全相信了。这个极品女人,明明一切都是她搞出来的,现在居然笑得这么落落大方,胸无城府的样子。
陈子柚忍得太辛苦:“你这样执着地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只是为了让我们分手吗?分手了又怎么样呢?他一样能过得很好,我也是,你一样是白开心。换个角度说,人非圣贤,谁没有一些缺点,如果因为这个就要分手,那世间就不可能有长久的情侣和夫妻了。”
苏禾骇笑:“当初,我听说,你走得何等的有原则有尊严又有气节,我由衷地敬佩了许久,心里当你是不同一般的女子。原来,你只不过是个也会向现实妥协的世俗小姑娘嘛,因为迟诺长得帅,家世好,可以给你舒服的生活,所以即使他做人阴险,连你都可以利用,你也可以选择性失明?”
她字字句句其实都戳着陈子柚的痛处,但陈子柚已经乱了套失了衡的心中还是有一把尺子的,那把尺子告诉她,至少目前她与迟诺还没分手,所以他的形象她是要维护的,他俩应该是一致对外的。她说:“同样的一件事,站在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就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有些人认为重要的事,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却不足为道。反之亦然。无论他对别人怎样,至少他对我很不错。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对我好的人,以及一个安定的未来。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连神灵都干涉不了,何况你不是神。”
苏禾又笑:“咦,你怎么知道,我经常错把自己当神呢。我只是奇怪呢,既然你这么愿意委曲求全,你想要的东西这么微小,为何当初不接受江离城的照顾与补偿呢?你想要的那些,他全都能给你,只多不少。而且你不觉得从任何一个角度讲,他都比迟诺强多了?他比迟诺更帅更有钱,做人比他厚道,做事比他有格调。迟诺只不过家庭出身比他强点有限罢了,可是呢,小姑娘,没有公婆和一大家子亲戚需要侍奉的生活会更美好。瞧瞧,你做人多么双重标准,厚此薄彼。”
陈子柚被苏禾的奇怪立场搞到几乎要崩溃。她将以前与她的接触片段回想了一下,心中也有了几分不确定的了悟。她说:“我不太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想弄明白,但我可以替你解答。也许他是个好人,而且,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他是间接害死我父母与外公的人,他毁掉我的整个世界,无论他做了多少事,这个事实永远改变不了。我可以原谅他,甚至感谢他后来为我做过的一切,但我绝对不会忘记,谁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有一样生活里最起码的东西,并不值钱,但是迟诺或者别的男人都可以给我,只有他永远给不了,那就是心灵的安宁。如果跟他在一起,我会夜夜恶梦,梦见我死去的亲人,梦见我死去的青春。我绝不会这样对不起自己。”
当她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后,苏禾终于放过了她,不再戏耍她,也不再嘲弄她。只是在她转身离开时,用她几乎听不轻的声音自言自语:“也是傻瓜一个。如果你也到我现在的地步,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真正重要的。”
陈子柚已经头痛欲裂,不愿再去想她那话中的含义,她甩甩头,努力忘记,迅速离开。
傍晚,陈子柚坐在城市广场的中央看夕阳西下。这城市的空气质量一直不佳,天色灰蒙蒙的,太阳像一个颜色不太新鲜的鸭蛋黄,慢慢陷入一碗蓝灰色的海藻汤里,越来越小,倏地不见,而天色仍然很灰很亮,不见云霞。
她想起了与外公一起看夕阳的那些傍晚,同一座城市的蓝天下,那时的夕阳真的很灿烂。为了不让疑似眼泪的东西流出来,她仰头看向天空,天上有一只风筝,就像学步的婴儿,飞得不稳,跌跌撞撞,但因为被保护得很好,始终没有落到地上。丫丫的港湾
当她脖子和眼睛都发酸时,她恢复了平视,然后她看见了迟诺就站在她的前方,神色如同她与他初识之时温和而淡然。
迟诺说:“无论你怎么看待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只能说,那是我的方式,即使你失望,我也不可能改变。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喜欢你,爱上你,这个事实绝对没有掺假。
陈子柚看着他,不说话。
迟诺又说:“我承认,我嫉妒那个家伙。他与你曾经在一起的事实,令我更讨厌他。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一直明白。你在我心目中,始终是最好的。请你相信。”
陈子柚低下头。天色仍然未黑,但地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影子。
她将手放入迟诺的掌心里,轻轻握住他的手,也被他紧紧握住。她轻轻地说:“我相信。”
陈子柚与迟诺第一次差不多也是最后一次的争执,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结束了。
因为很多东西都挑明了,彼此心中又存了一点芥蒂,他俩相处得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迟诺待她更加耐心而细心,而她回应以温柔服从。从外表看,他俩是绝对般配的金童玉女。
有时陈子柚也会感到不安。她会在深夜里突然醒来,无法入眠,然后她会问自己,这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男人?我是否真的不会后悔?
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于她始终是一团乱麻。她在纵横交错的混乱思绪中只明白一件事,她其实只不过希望像大多数人一样,有一个最正常的生活,白天时可以牵挂,夜晚时有人陪伴,然后生一个孩子,她会将自己成长中所有的遗憾都补偿给他或者她。
迟诺完全可以给她这样的生活。他够强大,只要他愿意,可以替她和孩子遮风挡雨;他长得不错脑子也聪明,他们的孩子不会很丑很笨;他家境好,他们的孩子将来不会受欺负;而且他看起来似乎很爱她,又很了解她。
她其实没有什么勇气和力气,也没有信心再去找一个能够符合这么多条件的男人。
当她年少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另一半,如何的容颜,如何的个性,又会与她如何的相识相爱。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愿再做任何的假设。
苏禾倒是个很干脆的人。那日她在逼出陈子柚宣言一般的声明后,答应她不再骚扰她,她果然说到做到,在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
迟诺似乎也收了手,虽然他什么都没讲,但是陈子柚在不经意瞟向财经版和偶尔看财经新闻时会发现,风向不知何时又变化了。恰逢年尾,政府的各类表彰甚多,江离城现在顺风顺水,名利双收。
迟诺也很顺风顺水,与她订下婚期,又获得升迁,被人称作事业爱情双丰收。
生活如此平静,平静得一如她最完美的想象。
迟诺的升迁的同时带来了选择。他有被调到本省的海滨城市主执一个政府投资大项目标机会。得到那个机会,他的前景更加一路坦途,光明无限。
他的迟疑只为陈子柚,他问她是否愿意陪他一起。
陈子柚也迟疑了很久。
当外公过世,她真正的孑然一身时,都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生养她的城市。虽然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她,但是这里有他们的栖息之地,这里也有留下过她各个时期脚印的她所熟悉的旧街道,老房子。尽管城市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但她站在被占用了大半只剩一个角落的儿时玩耍过的公园时,仍然有一种归属感。只要留在这里,无论她对未来多迷茫,至少她的脚下是她所熟悉的土地。
她害怕当自己离开多年以后,仍然孑然一身地回来,已经找不到任何自己曾经的回忆,那时候,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考虑了一个小时,然后对迟诺说:“我跟你走。”
这句话说出口,她觉得一颗心真的沉下来了。她不必担心以前的那些顾虑,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而且,她终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选择。
迟诺先过去安排一切,他在两三个月的时间里,频繁地往返于两地。而当来年春暖花开之时,陈子柚也会到那里与他会合。并且,在那之前,他们会按计划先结婚。
陈子柚最后一次遇见苏禾,是在她曾经做过一阵子义工的慈善幼儿园。那里的孩子,大多是政府出资抚养的孤儿,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有家可归,有寒暑假。每年新年来临之前,他们盼望的只不过是更多一些的糖果。
她每个大一点的节日都会去看望这些孩子们,带去漂亮的图画书,文具,还有一些玩具。这些孩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被人领养了,有的生病离去了,也总会有更幼小的孩子补充进来。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称平生最喜欢做坏事的苏禾。她送给孩子们新衣服,新玩具,据院长说她还捐了很大一笔钱。而且,她与孩子们玩得非常好。
虽然距她们上回见面只过了两个月而已,但之于她的心情,中间仿佛已经历了千山万水。所以陈子柚可以坦然地善意地朝她微笑。
凡事不在乎的苏禾却有了一副做好事被人抓现形的别扭。她打发走缠着她的最后一个孩子,朝陈子柚笑笑说:“你可知道,任何事都有两面。这些孩子们,如果一直没有新衣服,新图书,他们并不觉得异常。可是当他们曾经得到过这些好东西,却再也没有人送给他们,他们便只能穿着已经变旧的衣服,翻着破损的图书,心中已经有了欲望,甚至怨恨。所以,你当真以为你我都是在做好事么?”
“他们会以此为动力,好好读书,争取成材。”陈子柚不曾从反面想过这个问题,只能如此辩解。
“这些孩子,起点比普通孩子低太多。他们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能取得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
她们的交谈就这样止于这个沉重的话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8月8日下午更新分界线
当春天抽出第一枚新芽,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陈子柚又去了一次收容了她的全部亲人的墓园。几天前,回来了一趟的迟诺曾经陪她来过一次,认识了她的每一位亲人。但现在,陈子柚觉得,她应该再单独来一趟,单独向他们告别。
她去得很早。她有很多话,但到了这里,却一句都不想说了,只是坐在旁边预留空位的青石板上,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山下焚烧园的方向浓烟滚滚,这多半意味着又有人在此下葬了。她望了一会儿那个方向,那一股股烟雾变幻莫测,最终弥散在空中,消失不见,如同他们刚刚或者马上就要埋葬的那条生命。
她站起来,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脚踝,安静地沿着青石板路下山。当她准备去停车场取车时,见到一队黑色的轿车正缓缓驶出停车场,几乎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站到一边,替他们让路,一瞥之下已经看清,那是每一辆都相同的昂贵的车型,逝者必然来自富贵之家。或许就是刚才那群在焚烧园升起那些浓烟的人。
她站在原地惆怅了一下,想起外婆过世时的情形。富贵又如何,最终不过化作一抔土,所有人都一样。
前方不知路上出了什么故障,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最后一辆车停下时,就在她的旁边。车窗是落下的,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却发现,坐在副驾的年轻男子她见过,是那个受苏禾之命去挟持她最终却挨了苏禾一耳光的那个男孩子,只是眼睛似乎有点肿,当车停下时,他抬手抹泪。
陈子柚吃了一惊。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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