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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烟暖-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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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很是听话,薛蓝田说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头,只是一心地策着马。薛蓝田暗中偷笑,这下胆子更大,“快点开,老子正被人追杀呢!”

穆清徽看到前方的白马发狂了一样的奔跑,心中更是焦急。但是怕又吓到她,所以不敢追的太紧。那白马这样个跑法,终会有力竭的一补,到时候追上她便任她打骂发泄罢了。她还活着,这很好。

不知追了多久,遥遥的已然可以看到那匹白马。穆清徽古井无波许久的面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略带温柔的笑容。待看到兀自绕着圈,形单影只的白马后心中却是一凛。策马疾纵过去,白马上面的人儿却早已不知去向。穆清徽面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一双手握着缰绳咯吱作响。苍茫四顾,杳杳阴山,却不知伊人何处。

再说薛蓝田这边,她所劫的那人真是听话的很,挥鞭疾驰,一句话都不多问。薛蓝田回过头去,已然又绕过了一个山头。连军营里一点零星的灯火都看不到了。心中渐渐踏实起来,那些人再也追不过来了吧。

想着想着心中便慢慢放松下来,抓着匕首的手也是缓缓松弛了下来。想是刚刚太过紧张又实打实地打了一架,现在一放松疲惫感如滔滔江水一般涌现上来,头也越来越沉,一点,一点地磕在那人的肩膀上。慢慢的手便滑了下去,不一会儿居然就这么晕睡了过去。纵马的人感到后背上的人越来越沉,坐下骏马一个颠簸,忙抓住了滑到腰间的玉,手,防止背上的人跌落下去。缓缓回了头,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桅子香气,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愉悦的笑意。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史上最笨的劫匪当属她了吧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四十九章 又见拂雪

朦朦胧胧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空气中有淡淡的沉水香的气息。屋子中的烛火应该很明亮,可是眼皮为何这样的沉重,如何也睁不开的样子。难道是魇住了?忽然一双温暖而略带湿润的手抚上了面颊,反复摩挲,温温凉凉的竟十分舒服。薛蓝田梦中哼了一声,翻了个身,面上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息离开了她的面。

氤氤氲氲间她好似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甚是不分明。

“她就交给你了。若她问起我,便暂且瞒着她吧。”

“少爷……”

似是男子轻轻的叹息,“她面上的伤,还有没有救?”

另一个人却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淡淡的摇头。

第二天的清足,疏袖在松涛鸟鸣间渐渐苏醒。木屋建在山中花香馥郁,田野苍翠,暖风袭人。薛蓝田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几次确定终于认定自己并非做梦。思及昨夜,居然在劫人的过程中睡过去了,这传出去岂不笑死人。薛蓝田满面羞红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揣度着现下里的处境。此地地处偏僻倒是个隐居避世的好场所。算是昨日里劫到了个好人家,不但没有把她交出去,还把她移到此处。啧啧,这下真是碰上大好人了!

“吱呀”的一声轻响,檀色门被缓缓推开。天光映照中隐隐浮现出出一个瘦削清丽的美人,薛蓝田被惊的一阵瑟缩。待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却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当场。

“拂雪?”看着眼前清清泠泠,妙影如岚的一袭水色,薛蓝田使劲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眉头一簇,轻轻龇了一下牙。

“难道昨夜被我劫持的是……”薛蓝田的灵台渐渐清楚起来,待想清楚后,一张欺霜赛雪的脸红的像是刚刚被煮过了一样。可是她明明记得她劫持的是个男人啊 许是夜深雾重情急之下没有辨认清楚。这下不止是丢人了,好不容易当了一次劫匪不光睡着了,更乌龙的是劫的还是自己人。

拂雪渐渐走近淡淡一笑,一双秋水晓寒一般的黑瞳中藏了几分怜惜。柳烟一般的眉在见到她的脸时轻轻一皱,像是触动了些什么,“小姐,到底是谁把你欺负成了这般模样?”

薛蓝田摸摸脸,面上的面具早已不知何处,看来面上横亘的那弯疤痕已然彻彻底底暴露在了拂雪的视线中。薛蓝田笑的有些尴尬,本想没多久就能再次相见,没想这一别就是一年。而且再次相见的时候还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在此地见到拂雪本就惊讶,她不是应该在杏林山庄么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拂雪见她神思瞬变,以为她在暗自怀伤,想要问出的话涩在了唇边。

薛蓝田看出了她的担心,忽然粲然笑开,语气也尽量显得轻松,“怎么样这刀疤显得凶狠吧。以后我去当山大王,一定有很多人追随。你当我压寨夫人如何?”

拂雪眸光微微一颤,面色是很难看的模样。柳烟样的眉梢攒成了一簇,有些哭笑不得,“小姐这样,竟也能笑得出来。”

薛蓝田故作大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何,难道多了这么一道疤,非得寻死觅活的才耸是正常么?”

拂雪微微一怔,若是寻常女子,若是毁了相貌可不是整日以泪洗面,恨不能就此了却残生。没想小姐她竟如此,如此豁达,反倒还来安慰她。拂雪心中对薛蓝田的敬爱有多了几分。但虽说如此,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相貌的,拂雪心疼地抚了抚薛蓝田的脸。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姐,很疼吧。”

薛蓝田一愣撇撇嘴,“能不疼么,呵呵,还好啦。”

拂雪的眉头又皱到了一处,“到底是谁,竟能忍心。是不是那个舒少白!”

薛蓝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一阵恍惚,嘴上的笑容有些牵强,“唉,不是啦,是一个叫舒落琼的死女人,在推我下山崖前,又给我深深留了个纪念而已。”

拂雪蹙了蹙眉头,舒落琼这个名字如何这样耳熟,思索了半晌,恍然大悟般,难道是月行的落琼公主。薛蓝田看出了她眼中的震惊,轻轻叹了口气,“你猜的没错,就是那个落琼公主。”

拂雪还想说什么,薛蓝田忽然打断了她,换了副笑容,“你还没跟我说说,你如何会在这里。照理说你不是个偷懒的人,山庄没有什么事情么?”

一听到山庄这几个字,拂雪原本就不佳的面色更是泛出淡淡的苍白。

看着拂雪的神情,薛蓝田心中一动,果然山庄出事了么。

拂雪秋水晓寒一般的眸色低低垂着,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自从知晓小姐陨逝的消息,山庄就……”

薛蓝田心中隐约猜到了结果,可是一时不想承认。苏雪林死了。

她这个庄主也“死”了,杏林山庄如何能不死呢?薛蓝田看着面色不佳的拂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然笑道。“大家,都安顿好了么。”

拂雪倏然抬首,眼中神情瞬息万变,终是点了点头,“都安顿好了,这几年山庄里盈利不少,我给大家分下去了。虽然没人分到的不耸多,但是开个小店铺,置办几亩良田也是没问题的。”

薛蓝田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似是又想起什么,“拂雪呢,拂雪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始终不过是一人,能有什么打算呢。”拂雪的笑容有些微微的僵硬。薛蓝田心中有些戚然,杏林山庄不在了,苏雪林也已经不在了。拂雪不像小竹,小竹现在始终是有个依靠。而拂雪,此时真的是独自一人了吧。于是她才会选择结庐隐居于此。难道她想孤老此生么。

“拂雪,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怎么能不为自己好好打算呢。”薛蓝田牵起她的手恳切地说道。

拂雪的笑容再次尴尬起来,“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看到薛蓝田似乎又要规劝忙开口打断,“小姐现在有什么打算么。”

薛蓝田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哦,我打算,回去看看。”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五十章 昔时 锦瑟祭华年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五十章 昔时 锦瑟祭华年

这是熙和七年是仲夏,薛蓝田同拂雪乘着一叶小舟,顺流而下,从影照回到了杏林山庄。河渠中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荷花,映着夕阳,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薄雾。芦苇荡中满塘的芦苇迎着清风,像是婉转的秋波摇曳。

薛蓝田独自踏进芦苇荡中,细软的和风轻轻吹拂着素白面纱上的点点杏花,此时已不是杏花盛放的时节,面纱上绣着的几点残红像是最后的片羽浮光。浅碧色的纱衣随风轻轻舞着,宽大的袍袖显得她的身躯纤细孱弱。薛蓝田望着芦苇荡中的某处,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面颊。由于假面已毁,一时找不到技艺高超的匠师制作,所以薛蓝田一直以面纱敷面。

这一岁一枯荣的芦草滩涂,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人洒下的斑驳血迹。就是在这里,他死死握住了她的脚踝,那个时候她如何也想不到会与这个人纠缠半生。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这就是她莫名地来到这个异界时空的原因——一切只为了遇到他。可是遇到他之后呢,也许,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薛蓝田轻轻摸着及膝的芦苇,嘴角莫名地勾起一抹浅笑,眼角却感觉有了朦胧的湿气。他会还会找到她么,他还会思念她么。那一天追来的人,会是他么。虽然对他护着落琼的态度生气,但细细想来,他那天其实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天色向晚,江面上浮起一层淡紫色的薄雾,远处渔人归家,橹声欸乃,有黑色的鸬鹚划过水面,牵起一层层涟漪。山路旁开满了淡白的夕颜花,黄昏盛开,翌朝凋零,传说是薄命的花。薛蓝田想起还有一种花叫朝颜,清晨开放,傍晚凋零,两种花注定彼此不能相见。而他们是不是就像是这两种花,明明思念却无相见的可能。但其实,他们比花要幸运,因为若无相见何谈相恋?

沿着山道向上行去,看到了远处林木掩映中的杏林山庄。粉白的墙,黛黑的瓦,房檐上挂着铜质的风铃。薛蓝田站在乌木的大门口,抬首看着雕花的乌木横梁,光影稀薄,映着金粉写就的牌匾有一种沉淀般的苍凉斑驳。

薛蓝田叹了口气,轻轻推着门,却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应手即开,有人从里面把门锁上了。薛蓝田心中纳罕,难道这山庄中还会有谁么。与拂雪相视一眼,轻轻叩了叩门。静静等了片刻,门内有脚步声传来,又过了一会儿,有门闩开启的声音,沉重的乌木大门被拉开一道窄缝,露出里面微弱的火光。一个略略沙哑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若是看病请回吧,杏林山庄已经不再接诊了。”

看着门中人又要把门阖上,一旁的拂雪忙擒住门板,开口道,“张伯,是我们。”

“拂雪姑娘”门内张伯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喜,赶快把门打开了,迎了出来。“姑娘如何回来了。快进来。”

“张伯,你看看这是谁。”拂雪拉着薛蓝田站到了张伯的身前,她本性情冷淡,面上一直就鲜有什么表情,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却溢出淡淡的欢喜来。

看门的张伯是苏府的老人,当初同小竹、拂雪一同随着薛蓝田来到此处。这杏林山庄也算是苏家的产业,小竹和拂雪虽然离开,张伯却还是要执意留下看管。看到他的这份忠心,薛蓝田很是欣慰感动。“张伯。”她隔着面纱轻轻点了一下头。

张伯看了她半晌,眼中似是肯定又似有怀疑,“是???庄主?”

薛蓝田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的笑意张伯可能看不到,索性除了面上的素纱,笑道,“如何,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张伯看到她激动的有些哽咽,“真的是庄主”

薛蓝田又笑着点了点头,面上的疤被牵扯的有些狰狞。刚刚见面时只顾着相认,没有注意到她面上的疤。待看到时张伯的笑容明显一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庄主的脸???”

薛蓝田下意识地抬手摸上面颊,“哦,这个啊,无事,指不定哪日便消了。”

张伯一时不知如何言语,面上有些尴尬,拂雪在一旁看了,轻步上前,含笑道“小姐快进庄吧。”

三人一前两后地向着庄内走去。回廊的两面的疏疏翠竹依旧苍劲,院子中央的荷塘支着含苞的荷花,门廊上两盏素纱风灯泛着微弱的光,光影映在水中,随着水波摇曳,像是一朵朵盛放的莲,与塘上含苞的花蕾相映。一泓上弦孤月清凌凌地挂在天上,星辰俱寂,唯有远处起伏的蝉鸣。

“好安静啊。”薛蓝田望着天上月轻轻道。

拂雪与张伯立在她的身后。偌大的杏林山庄此时只有他们三人,思及过往的热闹,一时眼神都有些落寞。

“小姐若是觉得庄中冷清,便把人都叫回来可好。”拂雪淡淡道,

“不了,大家的生活不都安排好了么。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多难得,何必又为了我去打乱呢。”薛蓝田回眸温然一笑。“走吧,有些倦了,去歇息吧。”

二人应声,随着她缓步向着玉暖阁行去。张伯打开了玉暖阁的院门,“玉暖阁还同原来一样,庄主走后,除了每日打扫,器具物什皆不敢妄动。”

“难为你费心了。”薛蓝田温然笑道,缓缓走进昔日的阁楼。幔帐低垂,窗口边的琴架上,摆放着一台锦瑟,软榻旁的香炉中的香片燃了半片,仿佛在等待着她继续把它燃尽。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偶然晚归,一醒来,便同往常一个模样。

薛蓝田静静抚着窗边的锦瑟,熟悉的琴弦,有多长时间没有弹拨过了。她想起苏雪林曾经送她的那架“相见欢”,那天她被落琼逼下悬崖,也不知道那架瑟最后的归处。可惜了,苏雪林最后送她的东西都被她弄丢了。拂雪和张伯静静退了出去,薛蓝田拿起银簪挑了挑灯芯,从妆奁盒子的最底层拿出了一枚玉莲簪花。羊脂白玉的莲瓣,趁了东陵玉的荷叶,灯火下剔透晶莹,正是玉玲珑的上好做工。

她轻轻摩挲着簪花,想起第一次见到苏雪林的模样。水蓝色天丝锦袍,下摆暗绣几朵云纹,水磨玉竹骨的折扇轻摇,浑身散发出慵懒贵气。眉目俊朗,却总带有一丝调笑意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偏偏装作老成端起大人的架子来,口气也不小。“这小丫头有些意思,她看上什么了本公子付账便是。”薛蓝田的嘴角噙出一丝笑意。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洲。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她默默念着诗句,把簪花戴到自己的头上,就像是苏雪林当年的模样。不知怎么眼泪却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地陪护在她的身边,她一直以为他会一直陪着她。在她受欺负的时候,除了两个亲哥哥,她最先想到的永远是他。似乎有他,就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她一直当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心事或者什么不能让家人知道的事情都会告诉他。就连逃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在求他时,他也只是笑着说,包在我身上。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如何会死呢。

夜风吹皱了阁子里的幔帐,对面角楼的阴影处,静静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水蓝色的长袍隐在黑暗中,广袖上的金丝绣泛着淡淡的光,手中习惯性地展开一把招摇的折扇。一双深黑的眼沉沉望着玉暖阁中未熄的烛火,不知望了多久。她在哭么,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薛蓝田对着镜子发了半晌的呆,轻轻拭了拭眼泪。把簪花摘下,妥帖收好。走到了窗前,素手轻轻拂到了瑟上,许久不碰了手法都有些生涩了。水葱般的手指轻轻一拂,复又一挑,指下的锦瑟音色如泉。缓缓的,弹出一段完整的曲调来。

角楼上的人听着阁子里的曲调有些微微的动容。是锦瑟流年,很久了吧,再次听到这首曲子没想竟是如斯光景。

薛蓝田默默弹完,纤指一挑收了一个尾音。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熄灭烛火。忽然感到窗外有一双眼似乎在一直注视着她,此时她身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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