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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春天过去-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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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声牵着她的小臂,引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拉了一把,和她面对面坐着,轻声问,“还是冷么?”

她点了点头,“手脚都很冷。”

他将赤着的双脚伸过来,“你踩着吧。”

莫靖言迟疑了一下,脚从拖鞋里褪出来,踩在邵声脚背上,果然热乎乎的,身上的寒意一下就消失了一半。

“你的脚可真凉,像两个小冰块。”他轻声笑道。

“都是你害的。”莫靖言嘟嚷着。

“那天我也去了岩壁,但你已经走了,我也被浇了个透湿,的确挺冷的。”他清了清喉咙,“是啊,我躲你来着,现在这情形,我自问没能力处理得好,会弄得大家都很尴尬。而且每次见到你,我的决心和想法都会动摇。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再也不见你。有些话,我本来想去巴西之后,过一段时间再和你说的。如果那时候你还是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你还能记起我,那不管两年还是三年,我都可以等着……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等不及了。我不忍心看着老傅难受,但是,我又哪儿能真那么狠心,看着你难受?”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含糊,“你知不知道,当初是我让老傅快刀斩乱麻,赶紧选一个的。那时我多希望,他选的那个人,是楚羚。”

心中明明是甜蜜的,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为什么眉头鼻尖却都是酸酸的?眼中的泪水停不下来,但笑容已经一点点在脸上荡漾开来,莫靖言弯着嘴角,用力点头,“我早知道了。”

邵声微露窘态,“你怎么知道的?”

“我梦到的。”她破涕为笑,“你和在我梦里说的,一模一样。”

他也笑了,有些羞涩有些释然,伸出手来,轻轻地牵着莫靖言的手指尖。她也蜷了指头,勾着他的手指。两个人心中都是无限甜蜜。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这件事,结果,害你这么难过。”邵声摩挲着她冰凉的手指,传来丝丝暖意。

“你如果不早点告诉我,谁说我会一直等着你?”莫靖言筋了筋鼻子,“早点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明白你为什么犹豫……我们,也可以暂时不告诉别人啊。”她有些羞赧,“我只要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

“我不敢对你说,因为只要说了一个字,我就再也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了。”邵声语气轻柔。他伸出手来,粗粝的指尖划过莫靖言的脸颊,轻轻拂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四目相接,在暗黄的烛光中努力捕捉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怎样都看不厌。就这样对视着,然后一起轻声笑起来。

邵声拨开莫靖言垂落的发丝,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嘴唇。他身体的暖意和雨水清冷的气息混合着,近在咫尺,莫靖言心跳加速,在他亲吻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他的唇离开后,依然流连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她的眼睛,吻过泪水流过的痕迹,然后又回到她的嘴巴上,亲了一下,轻柔地咬啮吮吸着。她忍不住环着邵声的肩背,微张了嘴,含住了他的下唇。

邵声手臂收紧,吻得更加热烈。两个人鼻尖偶尔擦过鼻尖,唇和唇胶着在一起,细腻地触碰着,舌头敏锐地感知着对方的回应,谁也不愿意离开。

过了良久,停下时两个人都微微喘着,气息不匀。邵声身体后仰,莫靖言倾身向前,跌进他怀里。他眉眼弯弯,略带沙哑的声音中蕴含着笑意,“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一旦说了,我就忍不住了。”他将怀中的女孩抱紧,手掌揉到她的头发里,再一次深深地吻了下来。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克制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但是如同炽热涌动的岩浆汇集了无法抑制的能量,沉默的火山终于会爆发。你可以假装爱一个人,却很难假装不爱一个人。

两年多以前的新生文艺汇演,一年级的研究生里很多人去看了演出。邵声对这一类热闹的场合并不感兴趣,反而好奇前几日夜里见到的小姑娘是否会再次出现,索性去了岩壁。

回来时同学们议论纷纷,有人替他惋惜,说:“你今天没去亏了,我们看到好多美女。尤其是莫小妹,这下傅队赚到了!”

邵声躺在床上,翘着脚,悠闲地看着电视里的体育新闻,满不在乎地说:“不亏啊,我也看到一个美女。”

“哦?在哪儿?”同寝室的人问,“怎么个漂亮法?”

邵声想了想,说:“其实是开学迎新时捡到的。你逗她,她就撅着嘴,脸鼓得像个小包子,但也不会真的生气,很有趣。看着迷迷糊糊,其实很有灵气。”

同寝室的兄弟笑道:“小包子?这是什么形容?难得见你留心女生,怎么,看好人家啦?”

邵声扬了扬嘴角,“先看看再说,的确挺好。”说着说着,眼前浮现出小姑娘紧张地贴在岩壁上,额头抵着墙的样子,嘴里嘟嚷着,“冲动是魔鬼。”

下一次见面,看到她终于肯来加入攀岩队,他心中一阵欢喜,却清楚地听到傅昭阳喊她,“莫莫”。于是,他只能微笑着说:“原来,你就是莫小妹啊。”

他曾经对楚羚说,“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对方就会喜欢你的。有时你对一个人有一点点好感,就要在自己能控制住的时候控制住,而不要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就任其发展。”可是,当你意识到自己时刻惦念着一个人,再想去控制时,往往已经太迟了。

她是一个沼泽,引你一步步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和刚出场的莫小妹相比,现在的莫莫,更像我写过的其他女主人公吧……====最近事情多,看写文情况,周五或周六更。多攒些,一次更半章。

第二十章(下)

斜放在玻璃杯里的蜡烛即将燃尽,摇曳的火苗跳了跳,骤然亮了一下,便倏地暗了下去。浓酽酽的夜色飞速地拢过来,将二人裹住。莫靖言的心一下被提到嗓子眼,她忐忑而羞怯,将头埋在邵声胸前,只听见他心跳急促剧烈,如同刚跑了百米。

两个人尴尬而沉默,邵声的手搭在她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头顶,莫靖言手指搭在他坚实的胳膊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这时,她空荡荡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两声。

邵声一愣,憋着笑,问道:“是到了每天的宵夜时间么?”

莫靖言脸红,蹭着他胸口摇了摇头,“还不都是你?害我走了一天,晚上才喝了一碗粥。”

“我这儿什么吃的都没有……”邵声拍了拍她后背,“我去看雨停了没,咱们去找点吃的吧。”

刚才一阵骤雨过去,只剩稀疏几线雨丝,空气清洁凉爽,胡同口飘起一缕薄烟,烤羊肉串的香味被夜风送了过来。莫靖言披上邵声的外套,踩着他的拖鞋,半湿的长发随意地挽起来。邵声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挑着她额前几绺头发,轻声笑道:“三毛流浪记。”

“你说我邋遢……我不出门啦。”她撅嘴微嗔。

“不邋遢,一点都不邋遢。”他强忍笑意,“穿的都是我的衣服,漂亮极啦。”说着,他伸过手去,“走吧,三毛。”

莫靖言也笑出来,伸手拍在他掌心。邵声紧紧攥着,又叉开手指,和她十指交握。两人并肩走到巷口,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是拇指相互推挡摩挲着,心里便甘之如饴。

羊肉串摊床前摆了几只塑料小凳,两个人抵着膝坐下来。邵声和身材微胖的光头老板打了个招呼,他笑眯眯摇着扇子,翻着架上的肉串,“小兄弟又来啦,我这儿烤串好吃吧?还带了小女朋友来啊,头一次见,欢迎欢迎。”

“我还要五个肉串、五个肉筋、两串鸡翅。”他拍拍莫靖言的手,“你想吃什么?虽然有点上火,不过也没别的吃的了,要不你来串馒头片?”

“我也要吃肉。”她撅嘴。

老板说:“就是就是,小姑娘一点都不胖,多吃点肉!”

邵声笑着解释:“她前几天还发烧来着。”

“那更得吃羊肉啊,大补!”老板自作主张,拿了几只肉串,“我啊,不给你放辣椒,多喝点水,上不了火。”他又看了邵声一眼,扬了扬眉毛,“兄弟,还有烤肥腰、烤韭菜,要不要?”

邵声笑了笑,“好啊,来一串肥腰吧那就。”

莫靖言低声说:“我也想吃。”

邵声轻咳了两声,“小孩别插嘴。”

老板听到,眉开眼笑,“好好,一人一串。”

邵声问她还想吃些什么,莫靖言摇了摇头。她坐在小凳上摇晃,身子时前时后,偶尔压得凳子后腿翘起来。内心那么多喜悦,充满了每一个细胞,虽然肚子叫了,但一点都不觉得饿。

老板和熟客们看她腼腆可爱,都说了几句赞美的话,过一会儿又不轻不重地开起二人的玩笑。市井之语,难免有些关于男女关系的隐喻。邵声只是笑,莫靖言听到后来有些羞涩尴尬,挽着邵声的胳膊,半张脸藏在他肩膀后面。握着他的大手,听他的声音响在耳畔,过了片刻,便也忘记了那些玩笑话,只顾得上美滋滋地甜蜜着。

在大雨后的胡同口,路灯散下的光晕笼着小小的烤肉摊,路面泛着水光,星星点点的光斑向远处的黑暗中延伸。寂静的夜里,只有几个食客天南海北闲聊着,偶尔听到远处路上汽车疾驰而过,车轮碾压积水路面的泼溅声。

莫靖言倚在邵声肩上,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唯恐一眨眼,他的宽阔肩膀、温暖怀抱便只是一个梦。邵声以为她累了,侧身拍了拍她的脸颊,“别在这儿迷糊着睡着了,会感冒的,我们回去吧。”

楼道里依然一片漆黑,回到住处,邵声点了剩下的一支蜡烛,将门厅沙发上的登山包和一堆搬家时未曾整理的杂物挪开,“早点休息吧。卧室归你,门厅归我。”

莫靖言点了点头,“我想洗洗脸。”

邵声搬家后刚买了牙刷的三联包,翻出一支新的递给她。莫靖言刷牙时,他又翻出几件衣物,卷了卷当做枕头。她出来时,邵声已经将沙发清理干净,坐在那里玩着手机上的游戏。

莫靖言挨着他坐下,“又在玩贪吃蛇?有那么好玩么?让我玩会儿。”

邵声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出来我好洗漱,赶紧睡觉去吧。”

她还想在他身边坐一会儿,晃着他的胳膊,“我还没那么困呢,你陪我说说话,或者让我玩会儿吧。”

邵声笑出来,“我?让你玩会儿?”

莫靖言这才醒悟,红着脸捶他肩膀,“不许取笑我,你以后再也不许取笑我!”

“好好,听你的就是了。”他侧身躲着,捉住她的手,凑上来和她鼻尖对鼻尖,亲了亲她的嘴巴。

莫靖言脸上一热,心里甜蜜,脸上却依然装作不快,低声抱怨,“你嘴里都是孜然味,害我白刷啦。”

邵声笑着在她嘴角轻啄一下,“是你自己说,要玩会儿。”

莫靖言张开双手,按在邵声脸上,推着他转身去洗漱。她自己脸红心跳,转进卧室里,散开半湿的长发,借着门厅里微弱的烛光和衣躺在床上。她已经走了大半日,身体十分疲累,但胸膛里被喜悦、甜蜜、满足和一点点的紧张塞得满满当当,脑海中反复重放着一幕幕几乎难以置信的镜头:雨巷中错身而过的两个人,奔跑的他停下来,转身唤她,“莫莫”;烛光中他略带窘色,说“多希望,他选的是楚羚”;她和他十指交握,趴在他胸前听过急促的心跳声;她和他耳鬓厮磨,甜蜜而热烈地亲吻过。那缠绵的触感似乎仍在,莫靖言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嘴唇。

她听见邵声洗漱的水声。之后他吹熄了蜡烛,白墙上那一抹细弱的暖黄褪去。夜色浓酽,她却辗转反侧,心里有千言万语,总想着坐到邵声身边去,和他说说话。其实人已经困乏,朦胧中好像躺在岩壁下,和他肩并着肩,看深蓝悠远的天幕上嵌着碎钻一样的繁星和一弯尖尖的月牙,缓慢地旋转着。莫靖言想要握着他的手,倚在他肩膀上,却羞涩腼腆,犹疑着不敢伸出手来。她鼓足勇气,却怎么也挪不动自己的手,一急之下浑身一颤,才知是自己半梦半醒之间的臆想。

她吃了烤串,又一直微张着嘴呼吸,口舌干燥,于是起身摸着去门厅找水。窗外路灯的光线透过阳台的玻璃窗,折了几个弯,微弱地漫射在厅内。莫靖言摸到桌上的杯子,端起来,一转身,看见邵声侧身睡在沙发上。他伸展不开,只能蜷着腿,整个人显得柔和而安静。她忍不住在他面前蹲下来,仔细端详着,想要伸手摸摸他,头发、鼻子、眼窝、耳朵。这些原来是只属于他的,自己只能远远看着,想念时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些平板的影像。现在,她有了可以触碰它们的权利,便可以记住真实清晰的触感。这念头让她跃跃欲试,又怕惊醒了邵声,

手扬起了几次,又放下。他蹙了蹙眉,发出长长的呼气声,带了些鼻音,低沉缓慢地说道:“莫莫,你怎么还不睡?”

“其实,你也没睡吧?”她嘻嘻一笑。

“醒醒睡睡,听到你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

“我也是,醒醒睡睡的,起来找口水。”

“桌上有。找到了就快去睡觉,要不又要病倒了。”他闷声说道。

“才不会。我心里一高兴,抵抗力就特别好。你没看,林黛玉那样多愁善感的,才总生病呢。”

邵声被她逗笑,翻身坐了起来,“喂,前两天谁啊,病得去打点滴?”

“那时候不高兴,现在高兴呗。”她嘟嚷着,“反正你也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

“是你睡不着。”邵声强调着,“你想听什么啊,灰姑娘、小红帽,还是小白兔拔萝卜?”他笑,“我是找了个女朋友,还是找了个闺女?”

莫靖言很喜欢听他叫自己“女朋友”,侧坐在邵声身旁,挽着他的胳膊,脸颊贴上他肩头,“我就是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想和你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成。”

“我也好久,没见到你,没和你说话啦。”邵声抚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但你真的坐在这儿的时候,我一下就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了。”

“我也是。”莫靖言心中甜蜜,拨弄着他的指头,“那,要不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邵声有些窘,笑了两声,“是你喜欢我的好不好?你给我票让我去看演出,你约我去岩壁,你跑来找我。”

“好啊好啊,都是我!你是个香饽饽!”莫靖言额头抵在他肩窝,撞了两下。

他闷声笑着,伸长胳膊,将她抱在怀里,“傻丫头,很久很久了。从一开始见面起的每件事,我都记得。但要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我真的说不清。我一直,也不敢说清。”

她点了点头,“我也是。”

“你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么?”邵声说,“你把青蛙扔在沸水锅里,它能一下跳出来;但如果是慢慢煮开的水,开始只觉得水暖暖的很舒服,等意识到危险,已经跳不出去了。”

莫靖言“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理是这么回事儿。但能换个其他的比喻么?你是青蛙,我是开水?”

“那……你是青蛙,我是开水。”

她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你是青蛙你是青蛙。”

“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邵声揉了揉胳膊,“好吧,我是青蛙。呐,再讲一个故事,具体记不清了。就是说一个人吊在悬崖边,抓住一根藤条。这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看见两只老鼠正咬着藤条的根部。下面是深渊,崖顶有老虎等着,还有老鼠咬着他系命的藤条,这时有东西滴在他脸上。原来是蜂巢里滴下的蜜,他仰头接着蜂蜜,说,‘好甜呀。’”

莫靖言安静地听着,隔了半晌,问:“那后来呢?他获救了,还是……”

“没有后来呀。”邵声耸了耸肩,“据说是个佛教故事。有人说是人的贪念,有人说是万事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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