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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爱骄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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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易明晞反身,正见焦扬身系围裙,端着两个碟子出来。看到他手捧照片,先是一愣,继而长睫一垂,侧身走向茶几,“吃饭吧。”

只是一瞬,他也在她的眸子里发现了浅浅一痕的伤神与悲悯。易明晞短哼一声,将照片放回原处,坐到沙发上看她分配餐具,她将筷子顺好方向递给他,继而折回厨房,从里面拿出一个暖瓶来。

“妈妈很长时间不在家,饮水机里的水不能喝了,我又重新烧了一壶。”她拿出玻璃杯,仔细的为他倒上水,腾升的雾气迅速弥漫在他们之间,完全模糊了他与她的相视。只听到她的声音在雾气里回转,仿佛也浸染了雾气的润湿与沉重,渐渐在他们之间荡起涟漪,“家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有一根肉肠两个西红柿和几个鸡蛋,只能作出一盘蛋炒饭来,如果不嫌弃的话,凑合着吃吧。”

雾气散尽,她的声音也慢慢随之清晰。易明晞抬头,却见她已经捧起碗来,一口一口嚼着泛着蛋黄光泽的米粒,神态平和认真。长长的眉睫在白皙的面庞上投下一层淡淡的薄影,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滋生出一种伤漠的迷离。

他亦低头看向碗中的米饭,慢慢举起筷子,学着她的样子将饭粒送入嘴中。那一颗颗金黄的米粒闻之香鼻,可是不知道怎么吃到嘴里竟会没了滋味。“照片上的那个人是谁?”憋闷了很久,终于决定将问题问出口。

时隔四年,他已经在很多地方都不了解她。所以在现在的每一分钟,多知道她的所有就变得异常重要。

就算明天会成为路人,他也要成为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那个。这样的心理,过去有,以后,亦然。

“我爸爸。”她依然不抬头,象牙白颜色的筷子在光滑的碗壁画画停停,仿佛是在勾勒过去所有的记忆,“那是我爸爸,在我九岁的时候,爸爸死掉了。”

死掉了三个字说的极轻,她说完之后便微微扬碗,像是猛地吃掉一口米饭一样,用描绘着青瓷花纹的碗底遮盖了他研究她的关注。可是他却在她这三个字里,听出了刻意隐忍的语震词惊。

他认识她的时候正是高二,他是外市转入的借读生,她是班级的学习委员。秉着帮助新同学的原则,老师将他们安排成了同位。尽管以后,他的成绩很快超过她,她是班级的万年第四,而他则是第一,极少的时候,因为情绪原因发挥市场流落第二,那也是因为她在他身边太强烈的或喜或囿,阻碍了他水平的正常发展。

记忆中的她,不管是他们开始之前还是开始之后,都是恬然安宁的。与其他女生不同,焦扬的身上很少有被现有家长宠坏的娇小姐脾气,事事自立,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心骨。第一次对她注意,是因为在放学的路上,看见她一脸大汗的修着自己的自行车,大概是自行车的链子掉了,她蹲在地上,头顶烈日,却姿势熟练,不急不躁。而旁边不足十米,就有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棚。

从那时起,她便在他心里留下了足迹。尽管后来她一直认为,是她出色的文采博得了他高傲心的屈服,他也从不否认,只是呵呵一笑便掩了过去。其实他心里一直惦念的,只是她蹲下时侧脸的认真与安定,仿佛天塌下来,她都会不急不躁的将那件事进行下去,唇角微勾,那是她身上特有的倔强与傲气。

他一向认为她的安宁与自立是良好的家教所致,到今日才后知后觉的惊悟,她的性子,很大一部分是家境所然。

心里有一个地方轰然倒塌,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竟慢慢涩然起来。那一刻,怜惜,悲悯,同情,绝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痛恨,都在他黑夜似的眸子里腾显。他依然举着碗,可是语气已经悄然凝结成霜的温度,“为什么不说?”

现在他们形如陌路,可当时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曾经以为她会是他以后生命中的全部,可是这个全部,竟然连身世的痛楚都不愿意向他禀明出来。他的心,伴随着渐渐颓失的蒸汽,慢慢凉了下去。

“说了也没用途。”她放下碗,似是苦笑。从十岁开始便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没有爸爸,在小学会遭人嗤笑,在中学会被人指点。其实他不知道,焦家原本并不是在N市交通局大院住,中考的那年,她因为受不了同学异样的眼神,哭着闹着求妈妈转了学。妈妈因此还借调了单位,因为领导考虑焦家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这才分配了交通局家属院的房子给她们。从此以后,她没有爸爸的事情,再也无人提及。

开家长会的时候向来都是妈妈转动轮椅出席,午饭的时候也是妈妈艰难的送去教室,尽管妈妈腿脚不便,除了特别恶劣的天气,一向无阻。高中生多有了一丝自觉,看到她每次都是携妈妈出席顶多夸赞一句她与妈妈的感情好,更多的时候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爸爸的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她总是一笑置之,既然别人那样想了,是与不是的问题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何况,比起家庭,她优异的成绩足够遮挡一切异样的眼光。

高二下学期,易明晞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不是没想过告诉他的家世。可是没有了那方面的牵绊,他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而且看易明晞的谈吐,身世必也不凡。少女的心事总是很奇怪,在别人面前可以大大咧咧不顾形象,在心上人面前,总要与之匹配才能言之完美。

这样小小的虚荣,让焦扬彻底扼断了主动坦白的想法。何况易明晞也从没问过她家里的情况,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一般,他的家世也从不与她说。她想他不问她不答这样的方式不算隐瞒,更不算欺骗,便就这样过了下来。

到了大学那一场谈话,她才知道他的家世是多么的显赫。与她相比,他从不提及的家世,霎那间就成为了压在她心上的重重石块,最后成为造成两人分道扬镳的最有利佐证。

困路(12)

 “焦扬,”易明曦看着她低头收拾碗筷,一直放在手里的筷子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搭在茶几之上,狠狠的瞪着她,“我想知道,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了?现在我们或许什么也不是,可是当时呢?当时那样的亲密与美好,你怎么什么也不和我说?”

她抬起头,唇角浅弯,“你呢?易明曦,你有一个做外交官的父亲,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母亲,还有一个旅居国外从事金融行业的姑姑,这些事情,你是否和我说过?”

他彻底呆住,愣愣的看着她不做言语。而她则在这样的注视中抿唇一笑,默默的起身收拾碗筷,然后转向厨房。

“焦扬!”她正在洗手池里洗漱碗筷,手腕却突然被他狠狠攥住。她侧头看他,却见他一双眸子犹如寒夜繁星,眉宇间似乎还凝聚着一种惧人的凌厉,“你就是因为这个和我说的分手?”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想要挣脱他的禁捁,却再次被他按了回去。他的眼睛里尽是迫切和焦灼的光芒,“焦扬,我以为你都知道!”

他从不喜欢将自己的家族诉于别人,可是她是学习委员,那些所登记的转学资料也是经过她的手才送到班主任之手。那里面都有他的家庭成员和工作单位,他一直都以为她看过,所以以后才绝口不提。

“是,我是知道。”她淡淡的目光看向他,犹如他是这世间对她而言最可有可无的一件东西,“可是那是我在大三的时候才知道的消息。”

从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嘴里得知他的显赫家族,他永远都不知道她那一刻有多么伤心和绝望。

“易明曦,你永远都是你以为你觉得你发现你考量,永远都是那么胸有成竹自信满满,永远都是那么气宇轩昂毫无估量,你有没有想过我?”她的唇角微扬,一抹极其苍白的笑容自唇间逸出,“我只是普通工薪家族之女,父亲亡故母亲残疾,连我的学费都是家里省吃俭用才能供给,我也不了解像你那样的世家子弟世界。”她微微撇身,无视他专注的目光,眸子渐渐垂下去,“如你所言,那四千多万的赔偿金,靠我的残疾妈妈根本就还不起,你料想的虽然实际,却没想到我比你想的还要惨……所以,我选择停留在你身边,束手就擒。”

仿佛有一扇天窗自头顶打开,易明曦只觉得突然间又冷又痛。记忆里一些东西在这样的刺激下恍然复苏起来,大学时候焦扬虽与他谈恋爱,但亦会在每月分出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勤工俭学。他还曾经抱怨她钻进钱眼里,恼恨她繁忙的打工生活分散了他与她同处的多少时光,到现在才知道,她竟然是在为自己赚取生活费用。

可是这样的困苦,她从不与他说,在他面前的焦扬,从来都是灿烂炫然的,仿佛没有一丝忧伤沾染她的世界。这样的无忧无虑,原来是基于那样辛苦的个人生活。

所以他这才以为她与他一样美好,但是却从没想到过这样看似顺理成章的想法,竟会有一天变成隔断他们恋情的利器。

原来他与她在最甜蜜的时候,都不曾真正的彼此托付。易明曦搭在她手腕上的手逐渐放开,一丝锥心的苦痛自心底腾涌上来,曾经认为的山盟海誓,到头来真的只是可有可无的海市蜃楼。

一切都是梦境。

他看着仍然垂头洗漱的女子,正午的阳光打在她的额发之上,将她黑如丝缎的头发度上一层金黄,一缕头发随意的垂在白如凝脂的面庞,更添一种和宁的美好。他今日知道的一切,也许是他们分手的一个缘由,而他却深信,还有别的原因。

可是就算这样,她都仿佛不打算告诉他,好像真的笃定,他们两个人曾经美好的一切会彻底翻过去。不管他甘不甘心,不管他困不困苦,

“可是你也从不问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凝如淡烟,又像是在独自苦笑,尾音处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就像是这次,你也不问我怎么样才随你过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随手带上了厨房的门,重重的一下,如同敲在了她的心上,闷而生硬。

她终于忍不住,心里像是突然有了什么想法,放下碗筷便奔向客厅,白瓷的碗筷好像是跌在了地上,自身后铺展出清脆的声响。

她跑到他身后,猛地拉住他的胳膊,手上依然残存洗洁精的药液,他上好的休闲服马上便被润上了一圈儿水渍,“你怎么样才过来?”

他停住脚步,木然站在原处却不回身,“原本就已经两天没睡觉,昨夜之所以睡的那么早,就是因为困怠至极。”

“你三夜没睡?”抓住他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些,话一出口甚至有了些斥责的味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摇头,虽然几乎是背对着她,可她依然能看出他唇角勾出的淡笑,“现在询问也晚了。”

他慢慢挥去她的用力,姿势优雅,如同拂去沾在他袖上的一缕尘烟,焦扬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掏出手机,不知道拨下了什么号码,“派人给我定张机票来。”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让焦扬如遭雷击,“你要走?”

易明曦不回答,只是迈腿坐向沙发,用手揉着眉心,太阳穴突然在刚才觉得剧痛起来。他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侧向沙发。呼吸均匀,只是眉宇间微微皱着,似乎有着不能挥解的忧虑。

焦扬怔怔的看着她,直到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交通花园二号楼302室。”他简短的报出她家的地址,将手机砰的一声盖上,仍不睁开眼睛。

“易明曦,在你走之前,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她抬头,紧紧的盯着横侧在沙发上疲惫的男子。

“车子先停放在你楼下,过些日子会有人开走。”他不等她开口,便说道。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怔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唇边弯出一丝自嘲,“我想问,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和我妈妈那么说?我们明明……”

不等她说完,他的眼睛便豁然睁开,瞳眸澄澈如镜,“阿姨是因为心脏病住的院,最耐不起打击。她希望什么,我们就随着她的话进行下去。”

这个理由客观科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完之后,却觉得一丝落寞与心伤。

门铃突然响起,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猛地自沙发上弹起,随即跑去开门。有个中年男子在门口微笑,“我找易总。”

易明曦已经来到了她旁边,“拿到了?”

“是。”那男子也不进门,只是在外毕恭毕敬回应,“今日下午6点的航班,8点到C城。”

“那走吧。”易明曦迈前一步,衣襟却被人猛地扯住。他侧身,正见焦扬扬头看他,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一样,她眸光升跃起摇摆不定的光芒,“时间还早呢,在家里睡一会儿吧。”

语气低低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眸色游移,不敢将眼睛看向他的方向。

他怔了怔,一弯凉洌的笑容自唇边勾扬出来,“不了,我去机场贵宾室。”

说完,便用手拂下她的牵扯,毅然而去。

只剩下“砰”的一声关门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

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她只知道疯狂的奔向阳台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刚才还与自己同食一个餐桌的男子踏上车子,伴随着唔得一声启动的呜咽,离开的决绝。

她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的,簌簌落下。

这样一遭,他们之间到底是为的什么?明明他为了自己前来N市,为什么又会不欢而回?他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这个模样?

这样的问题,只能无解。

困路(13)

 易明曦说的没错,到了第四天才有人来取车子。而舅舅看袁月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便开始劝焦扬随车回去。焦扬心想现在又是归程高峰,买票肯定又是大问题,便依言回到C城。

在N市的几天,她曾经给程澈打过几次电话,虽然他每次都回应,但那语气却是淡然和疏离的,从没见过这样的程澈,焦扬不觉有些心慌。

回到N市,焦扬直奔回家,一进门便见程澈正在窗台前作画,映着绚烂的阳光,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子垂头执笔,明明身后阳光万丈,可是焦扬却品出几分淡淡的忧伤。

她慢慢走上前,喊了声“程澈”,然后侧头,作感兴趣状俯下身子,“画的这么漂亮,这是谁……”

话未说完便被吞入肚子里,程澈抬头迎向她的惊讶,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的收入瞳眸,继而浅笑,眸光碧波荡漾,澄澈无比。

不错,他画中的女子,正是她。

这张画的其实就是她几年前参赛的作品《独爱骄阳》,只不过那画中看着太阳微笑的女子,则由那一个带着易明曦浅莞的女子,变成了她的真实模样。

画上的她身着蓝色连衣裙,仰头看着太阳,眼睛中仿佛有着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泛起耀眼的波光。即使如此,但是那唇角却也是微扬的,眼睛里透着的是执着,而唇角则勾勒的是倔傲。

“像不像?”她怔怔的看着那张画出神,程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自身后环上她的腰身,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间游走,可她却只能用呆如木鸡的表情来回应,“我们的初遇,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样子。”

晶莹的泪水在眼睛里回旋,却看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整个人身上体现的,只有倔傲与希冀。

“焦扬。”他轻轻的将她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眼睛。她清楚的在那双蓝色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无措与慌乱,想要拼命压制住这样的情绪,可是这样的感觉就如野草,最后她只能挫败的低下头躲避他的注视。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焦扬,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你,就也要把你的过去也一并喜欢着。关于易明曦,”他浅浅的吸了口气,“你要是愿意和我说他的事情就说,不愿意的话就不说。”

最后他将她揽进怀里,鼻翼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洗衣粉味道,浅浅的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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