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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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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下软椅以及窗台上留着染血的脚印还原罪案,长度不超过他手掌,女人的脚,显而易见。

  光头佬识轻重,懂得第一时间扑向他衣食父母,只不过秦子山两眼发直没生机,眼看就要断气,古惑仔这个时候也要懂得报警call白车求助,顺便喊门外同事都来,看老板将死未死衰样。

  未见到帮手,却等来匪徒,冲进门只问三句话,“人呢?”

  “谁?”

  “被抓来的学生妹。”

  光头佬指窗外,“跳楼跑路。”

  “还有谁进来过?”

  “没人,我第一个,进来就看见太子哥被人捅,真的不关我事——”

  子弹射出,被消音器闷死,瞬间寂灭。

  剩下的,一人绕过床,探出头去看窗外风景,啧啧啧感叹,“这女仔是一条生猛海鲜,吃伟哥长大的吗?跳楼都不多想,捅完人立刻跳,没一秒犹豫,豹哥,你狠不过学生妹。”

  那位豹哥穿黑色耐克鞋,站在床头,翻一翻秦子山眼皮,说:“乡下仔,过来帮帮忙。”扛起重伤昏迷的秦子山不知要去何处。

  温玉蜷缩在床底,默默倒数,回童年玩怀旧游戏,一二三,木头人,不会讲话不会动。

  所有恐惧与罪恶终将褪色,她不害怕,一点也不。

  他就在隔壁房间,一字不落听完全场。

  乡下仔放下秦子山,一进门先挨一耳光,他低声吼,“人不见了你不会去追,她敢跳楼你不敢?是不是要我教你怎么做事?”

  一巴掌扇得他半张脸没知觉,乡下仔低头认错,喊三五人一同出行。

  豹哥安慰他,“放轻松,大佬心情不好,扇你一次,又不是斩你右手,你不用怕的。最重要好好做事,明不明白?”

  他点头,捂着脸说:“大佬刚才真可怕,眼睛会喷火,要烧死我呀。”

  豹哥拍拍他肩膀,乐不可支。

  等耳边只听的见一首接一首情歌,温玉才试探着从床底爬出,血与灰尘沾满一身,再佐以沉静双眼,如同复仇者归来,手握一把机关枪杀人如麻。

  地板上,光头佬眉心中枪,血流的并不多,尚有一件完好衬衫可供温玉替换。

  她抚平心绪,带上擦得光亮的匕首走出这间盛满罪恶的屋,带上门,深呼吸,放松再放松,眼前又是另一个世界,

  舞小姐风*骚大胆,紧身洋装露半只胸,再开叉到大腿根,三寸细高跟勾一勾老板裤脚,来来来,再开一瓶XO,人家嘴对嘴喂你喝啦。

  台中心,吹萨克斯的白衣男莫名忧伤,忧心社会、民主、本埠未来政治走向,他要为民众振臂高呼,不如放下乐器去参选,九七交接,正是机会。

  夜漫长,哪管你去何方。

  温玉与秦子山同一时间失踪,一男一女,引人遐思。

  温妍在家中养胎,一点点小事便哭个没完,为了无音讯的细妹担心,也为她自己日益严重的妊娠反应发愁。

  秦四爷对她心怀愧疚,着力要在最短时间找出秦子山,至于温玉下落,要等见到秦子山再谈。无征兆,所有线索戛然中段,找不出头绪,秦子山似泥牛入海,无处可寻。秦四爷许久不曾体会惊惶失措意旨,他年近六十,再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偏偏坏事接连来,不给片刻喘息,他手下德安、鹏翔两个大佬,一个被抓进警察局,一个生重病住进疗养院,其他人一半跟定陆显,一半左右观望摇摆不定,没有一个可用。

  英雄迟暮,安逸太久,危险逼近亦无法察觉。

  前一天他还在为老来子欣喜,而今却不得不面对纷纷乱乱局势,应接不暇,无从下手。

  而陆显那方不见得好过,他近几日上火,砸掉一车碗碟,还在骂,“你们都没长脑?三十岁玩不过未成年?龙兴要找一个人几时变得比登天还难!都滚,滚去找人,找不到都去死!”

  转过身踹一脚餐桌,“顶你个肺!”

  顾少站门口,说:“D哥,双番东找。”

  他去见双番东,又是开开心心大哥大佬,相见吹嘘,事后密谈,要做叛徒也需周密计划,不然做得话事人又怎样?走出去面上无光,不值得。

  温玉仿佛人间蒸发,一丝风都透不出来。

  第四天,陆显得神仙点化,骤然通透,到忠烈祠,温家旧楼。

  旧家具早已经搬空,新住户还未入住,一栋楼空荡荡,敲一敲门能听得见回声。

  他走上二楼,长廊尽头温玉房间,门半掩,日光惨淡。

  他推开门便闻到食物腐坏的酸臭,饼干、零食花花绿绿包装纸散落满地,冰冷地板上蜷一具小小身体,脏兮兮皱巴巴,一颗才从泥地里拔*出来的小萝卜,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地方能够还原从前的温玉。

  他扶住她的背,使她软软靠在他肩头,原本干净无暇的脸何止脏污,未清理的伤口以及淤青令她的五官扭曲变形,丑陋且怪异。

  她发着高烧,昏昏沉沉。

  伸手取走她手边迷你军刀,他轻声喊:“温玉,醒醒,温玉,看着我…………”

  她几乎是在他发声的那一瞬间睁开眼,警醒戒备,却又疲惫不堪,花许久时间才看清他,无助与惊惧这一刻终于爆发,孤单时没理由软弱,没有人为你的眼泪心疼,但他出现,她似突然间有了依靠,结着血痂的手,紧紧攥住他衣袖,哭着说:“陆生,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

  许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忘记,她不过是十七岁少女,拥有无数特权,可任性妄为,纵情哭泣。

  她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她说:“陆生,我好饿,我想吃面。”

  “我带你去吃鱼翅好不好?”他抱住她,紧紧。

  42成功成仁

  男人的理想抱负;说出口,无一不是壮丽远大、光面堂皇;背后多少卑鄙龌龊心事,都被一个凭空捏造、锦绣天堂一般的美好未来掩饰遮盖。

  他只需轻飘飘说一句;这一切都是为你、为我们的将来努力;亲爱的,请你理解。

  可是拜托,谁要跟你有将来?她放开手,背过身,她的未来无限可能。

  何至于被困死在他铺张的羽翼下,没有自我没有人生。

  但眼下;温玉对遥远未来一无所知,人有燃眉之急;紧迫危险,没多余时间设想三天之后是否海水倒灌、地球毁灭。

  她需要直接的拥抱,坚实的臂膀,现实的灼烫体温。一个高壮男人,并不限于谁,抱紧她亲吻她,告知她一切罪恶与绝望都终将被时间冲散,一如现在,她被洗净、治愈,穿一件属于男人的宽大白衬衫,下摆恰恰遮过腿根,圆翘的臀形隐隐约约眼前摆荡,最难抵御半遮半掩风情,不经意间致命。

  天擦黑,夕阳未灭,巨大落地窗引来晚风入境,吹起鬓边微湿的长发,斜阳最后一丝光落在她脚下,亲吻一双赤*裸的玉雕的足。

  他手中香烟烧到尽头,火花烫手,飞进《玉*女*心经》《十大酷刑》的那颗心才被火灼召回现实,没办法,男人遇到女人,九成九想同一件事——最好说话吵架复合都在床上解决,他只需埋头苦干,她再多花也说不出口,只能哭哭啼啼求他高抬贵手。

  同她在床上…………光是想一想都热血沸腾不能自抑,更何况她眼角唇边,大腿内侧一片片暧昧伤痕,他再想下去,才是真真正正禽兽不如。

  陆显咽一咽唾液,喉结鼓动——叼你老母,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是易燃易爆品,温度升高,下一秒就要自爆。

  但她瘦小易碎的身体依过来,手臂环住他脖颈,带着淡淡沐浴香。对他,前所未有的依赖,他内心深处随同他的*童贞一齐消失的良心与人性发神经回归,催使他,陆生陆生,做一回正人君子如何?

  “陆生…………”她靠着他,全身心依靠,“秦子山究竟是死是活?”

  “没音讯,没人知道他在哪,警察同社团都在找人,你同他一起消失,秦四爷多多少少起疑。”

  温玉后怕,“照你们社团规矩,我被抓住,是不是要被分尸喂狗?”

  她一本正经,他反而失笑,“最多拿你填海喂鱼,或者卖身还债,分尸?我们雇不起专业人士。”

  温玉道:“我去自首,强*奸时正当防卫,杀死他都不为过。”

  陆显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秦子山下落不明,你现在贸然认罪,不怕中套?法官放过你,秦四爷绝不会手软。要人死,一千种方法,一个比一个血腥,阿玉,你不愿意听的。”

  “你吓我?”

  “我讲事实。你听我话,暂时住这里避风头,等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再给你请三百人律师团,打全港最贵刑事案,万一输,大不了作一份假护照飞温哥华,不过,先给我生一儿一女再走。”男人说谎是天性,讨好女人信手捏来,只要他肯用心,三两句话已足够打动一颗心,更何况是她惊惧犹疑漂泊无依的时刻。

  温玉虽有疑虑,却未尝多想,她感激他的雪中送炭,慷慨救助,看他锋芒毕露眉与眼,都多几分顺眼。是恰到好处的男人味,而不是令人反感的霸道嚣张。

  敲门声响,陆显起身,顺手抱她上床,“会有人照看你,想要什么都指派他们去买。”低头亲吻她前额,“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无法掩藏的温柔,这大约是他们相识以来最美好片段,符合男与女交往“正常”范畴。

  他不知何时偷偷摸摸买一座豪华别墅,傍山临海,只不过是“阿尔卑斯山”“波罗的海”,雕琢精美造价高昂的人工产物,开发商连同广告公司告知市民,我这里拥有真正欧罗巴风情,北欧童话,值得诸位先生太太花三十万一尺抢购,不知吸引多少陆显这一类不晓得挪威在欧洲还是北美洲的暴发户。

  没读过书很丢人?读书才丢人,读完书你才懂,这二十几年浪费时间,不如辍学,留着学费投资,利滚利,二十三就是千万富翁入住浅水湾。

  温玉在这座金屋与世隔绝十七天,门外却有翻云覆雨变化,昼夜不同。

  双番东老母七十大寿,庆南园酒楼开一百九十九桌大宴宾客。老阿婆穿民国旧服装,头发梳的光亮,三十六颗牙只剩一半,握着龙头拐杖台上教子,骂双番东不学好,从小出来混,偷鸡摸狗打家劫舍,没阴功,迟早出事,不如趁今天收山,“你们一个个最喜欢讲,出来混,迟早要还,我怕你自己还不起,要拿子子孙孙的命抵债。”

  双番东一拍桌站起身,“收山?我还没赚够,收什么收,收惊吧你。阿妈,不是我不敬长辈,不过如果当初不是我做古惑仔,哪有你今天?你摆一百九十九桌祝寿,不是阿妈你劳苦功高,是我双番东有本事。”

  两母子吵架,肥关做长辈当然出来劝和,“双番东你少讲两句,看我面,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饮宴。”

  “痴线,越老越神经。”双番东不依不饶,骂骂咧咧,招呼诸位大佬进“花开富贵”中厅,六张桌,六六大顺。点心茶水都上齐,但六张桌,一桌十二人位,才得龙兴六位大佬入座,门锁死,一人一张桌,一人一壶茶,无人开口,有人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人隔岸观火守株待兔,一个个心中算盘噼里啪啦响,算时运算未来算成与败生与死,是否今日能如头顶匾额,花开富贵。

  双番东心浮,最先出声,“秦四爷,你上位之后,我们龙兴十几年都未换过话事人,我敬你为社团为兄弟尽心尽力劳苦功高。不过现在大家都搞民主,你看新义连,话事人三年一换,公平公正,不搞父传子子传孙那一套,不靠出身,靠实力,人人都有机会出头,这几年发展有多快,大家有眼都看得到。”

  秦四爷桌上那壶茶是热滚滚铁观音,醇厚、甘鲜,不负盛名,他口中却只尝到苦,青心乌龙,苦且涩,“子山失踪二十天,你们来同我谈新义连选举,多半不是简简单单闲聊。双番东,你想说什么照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双番东摁灭烟,高声喊:“呐,是你要我说我才说。四叔,你霸主话事人这个位太多年,也该学学新义连退位让贤的嘛。”

  秦四爷冷笑,毒辣目光落在陆显身上,“我不做,谁来做?叫他自己讲。”

  陆显沉默,分毫不动。

  双番东接口说:“四叔,龙兴多得是青年才俊,后生晚辈,不缺人选。只要你肯点头,和和气气吃过这顿饭,新的话事人出头,大家都好过。不然二十几天,太子爷身骄肉贵,小地方粗茶淡饭,我不知他熬不熬得过。”

  秦四爷拍桌,怒不可遏,“你——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脱身!”

  双番东头上一把火点燃,猛地上窜,他站起身,一只脚踩椅上,气势汹汹,“我早就想问,四叔你口口声声为龙兴为兄弟,但秦子山差点害死大D,又私分帮会的账,同大佬B私下商量要做掉我,这些四叔是一概不知还是明知故犯?我都想不明白,龙兴能到今天,是兄弟们拿命拼出来,不是你秦四爷住洋楼开豪车三两句话搞定,凭什么上上下下都要听你们父子差遣,想杀谁就杀谁,说拆伙就拆伙,干脆不要叫龙兴,改姓秦不更好?”

  秦四爷道:“谁借你的胆,敢跟我叫嚣!”

  剑拔弩张,处处争锋。

  陆显还在忍,百忍成金。

  肥关适时出手,做和事佬,但却比双番东更难缠,“好啦好啦,就事论事,吵什么吵。秦四,双番东嘴臭,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过我们龙兴创帮到现在,是时候改一改规矩与时俱进。女王头像都要换人民币,老规矩不好一尘不变。你同我都老啦,不如今后钓鱼玩鸟,颐养天年咯。退一步,让他们年轻人去争吧,等子山回来,也一样可以选。今后龙兴话事人两年一换,大家轮着做,都有机会,皆大欢喜。”

  见秦四爷没反应,继续讲:“这几年子山怎样做事,你我心知肚明,帮会的账目不清不楚,他私下分多少生意,算不清,也没必要算…………”于是数出血淋淋罪状,秦子山是禽兽败类,阴险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四位大佬都投票支持,配合他逼宫,戏演到这一场,秦四爷回天乏术,只得望向杯中浮上落下的茶叶长叹,“既然你们都支持,我点不点头都没意义。不过我只要求一件,事成,放过子山。”

  肥关去看陆显,陆显点头,这才肯开金口,“太子爷玩够了,自然要回家,秦四爷没必要担心。”

  他按捺着皮肤之下疯狂跳动的脉搏,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终于等到,多少付出不必说,在座六个人谁没有自己一番打算,利益平衡,他占去头名,将来如何尚未可知,但腥风血雨又如何?他的人生从此劈开崭新篇章。

  第二日过堂会,秦四爷当众宣布,龙兴新一届话事人正式出炉。

  陆显跪在神龛前,敬过关二爷三炷香,一切都值得。

  43毒品替代

  动物大都知道自身寿数;这似乎成为本能,秦四爷纵横黑道十余年;亦能领会其中“天命”,乃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最极致凸显,输就是输;没理由;没退路。

  多少人的鲜血铺陈;仍有人前仆后继费尽心思踏上这条不归路,秦四爷之后是陆显;陆显之后又是谁?

  盛夏某一日,虫鸣伴晚风;秦四爷同温妍交代后续事宜,温妍小腹微凸,一面听一面哭,哭命运也哭她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带个拖油瓶,世上哪有男人肯接收,钱总有花光的一日,她靠什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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