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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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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仍然一脸的惊讶,你?

是啊。庄嫣将白色的披风紧紧裹在肩头,微微缩了缩身体,我相信你。

电梯〃叮〃一声响,门缓缓张开。她们仿佛迈进了一张严酷的大嘴,之间的言语立刻消散无踪,只留下了尴尬的沉默。直到电梯门再次发出〃叮〃的声响,缓缓张开,将她们吐了出来。

明天是周末。明天早上再回去吧。庄嫣灵巧地跃下台阶,仰着脸看着她笑,四月,我相信你。

四月惊讶地看着她,一身白色衣裙,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乌黑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她不知如何拒绝。或者,庄嫣站在黑暗的风中仰头望的样子已经打动了她。她不想开口拒绝。她随时都是试图交流的,虽然她那么抗拒陌生………那只是因为她害怕陌生,所以,总在试图交流。

庄嫣的公寓非常紧凑,不像其它人的屋子,简单得看不出任何性格,仿佛随时准备搬走。从庄嫣房间的摆设可以看出来,她是个极会照顾自己的女子,在淡绿色的桌布上摆放着雪白硕大的花朵,藤椅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黄色狗熊,穿着深红色格子裙的熊。床上扔了一件粉红色的睡衣。

庄嫣一进门便开了音响,缓慢地便有低低的提琴声流淌出来。她放下包,从冰箱里取出紫色的葡萄汁,浓得仿佛是冻僵的血液,递给四月。四月,你最近听说了什么吗?她的语调热热的,热得有些不真诚。

怎么?四月敏感地反问道。这样的女子,在市郊的一间公寓里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每天穿着端庄周正的旗袍周旋于外国人之间。似乎这一切,和四月是隔着座山的,她有强烈的陌生感,包括她不真诚的温暖,也给四月带来了陌生。

四月早已经习惯在毫无安全感的怀抱里蜷缩,便以为即使是这样一个怀抱,也来得比独自面对冰冷要安慰些。她不知道已经二十八岁的庄嫣是如何坚强得抗拒了所有的孤独与纷扰的。这一切,使她遥不可及地仰视并且在内心猜测这个平日冰冷的女子。

开会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那些女人全都针对我说风凉话。庄嫣急切地说,面部突然变得扭曲而狰狞,像是想要扭断谁的颈子般双手用力做了个扭动的姿势。

没有。四月惊异地说。的确没有。她没有注意到。不过,经庄嫣的提醒,她想起来了,那几个女人看庄嫣的眼神的确有点怪,来者不善的神气便在眼神里暴露无余。不过,即使如此,这个残暴的手势依然使她害怕。

我和我老板的关系让她们不舒服了。庄嫣嘲讽地说,她们就知道要傍外国人,见别人亲热就不舒服。也难怪,自己没有傍上。

四月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笑笑,没有评语。无话可说。所有的关系似乎都只是面对面,她看不清楚的背后掩藏着的才是真相。庄嫣也必然如此。摸不清虚实,不便开口。这是最简单的人际关系学,也是四月惟一精通的人际学。

我实在太苦闷,才想找你说。庄嫣微笑地看四月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你是不会乱说的。真的。她郁闷地垂下眼睛,我实在是受不了她们的眼光了,总是那么恶毒。我知道,她们是嫉妒我的美丽。

四月仍然不语,微笑地注视着庄嫣表情丰富的脸。她的脸由热切转向愤怒,由愤怒再转向忧伤,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应用自如了。她若不是有些神经质,便是个天生的优秀演员。四月想,这是一张始终有些亢奋的脸,眉目与肌肉灵活而且生动,和平日的冷淡绝然不同。她将自己伪装得太久了。这让她在今天晚上无法克制。

庄嫣突然站起身来,不安地在屋里宛如困兽般走动,我知道,她们都嫉妒我。现在,她们要看我的笑话。你知道我的事儿,对吗?全公司都传开了。那个恶劣的男人,竟然不要脸到了去嫖娼。如果不是他平时用眼神勾引我,我怎么会管这种闲事儿?她激烈地咬自己的唇,鲜嫩的血液从她干裂的唇间渗出,这是个卑劣的男人。现在,他竟然否认曾经用肉麻的言辞勾引过我!

四月伸手抱住那个肥胖的狗熊,将脸伏在它坚硬的毛发间,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抬起眼睛看庄嫣再次变得愤怒的脸。

我申请调离!我可不会辞职,这是屈服。我庄嫣是永远不会屈服的人!庄嫣狠狠地跺地板,跺出〃咚咚〃的响声,等哪天他们找到我满意的位置再说!否则,我是不会走的!她似乎突然注意到了已经夜深,楼下的人早已入睡,她的行为显得很不得当,立刻吐吐舌头,又绽开甜美的笑来,四月,我感激我的父母,他们教会我坚强。

哦。是吗?四月浅浅地笑。这个女子是不需要人安慰的。她只是自己说给自己听,却对此全然不知罢了。她身边纵然有再多的人,也只是个摆设。对她来说,或许其它人只是一种长着耳朵的生物罢了。仅此而已。并无它用。

真的。四月,或者你不会信。我高中时早恋,我爸爸用鞭子抽我,抽得我浑身都是血印子。但失恋时,是他在我身边安慰我。他告诉我,女孩子就应该学会坚强的对抗,因为,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人当中,最靠不住的就是口口声声对你好的男人!

庄嫣激动的脸上涌起了血潮,四月,相信我的话。我知道,疙瘩对你不错。公司也有很多人说过。但小心,你可能会走上我的路!

四月的脸霎时便变得雪白。她惊惶失措地看着庄嫣严肃的脸,一时间不知何以应对。她的身上是有烙印的,璀给的烙印。爱抚,伤痕,亲吻,折磨,挫折,冷漠,关爱。所有的东西都融化在她的身体里。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试图顽强地拒绝疙瘩随便进出她的心,她强烈地抵抗他的每一次微笑与诱惑。但是,她依然不喜欢疙瘩对庄嫣动手动脚的想法。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她喏喏地张开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她想说,略微的注意与关爱是正常的,没有越过爱情的底线。略微深情的言辞也是正常的,这是文化的不同。但是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只是怔怔地发呆。

仿佛这世界都失语了。她看着庄嫣同情的眼睛,悲伤地想。这世界都失语了。

二十七丢失了灵魂的盖子

菀赤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逗弄啤酒,你看看,你的肚子多大啊。你肯定不是良家妇女喽,啤酒。她转过脸看四月,最近我哥常常回来吗?

没有。怎么?四月看电视,一个个地换台。她不想谈这个问题。或者,是她做妻子失败,留不住他的心。或者,是他的心无法固定在家庭之中。谁知道?终究不是件美妙得值得津津乐道的事儿。

他亏了一大笔钱。恐怕得把房子卖了吧。菀小心地看看四月。四月手中的动作突然凝固,眼睛也停滞在了电视屏幕上,一动不动,半天才长吐一口气,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他为什么不回家说一声?

可能在想办法吧。他不想告诉你。反正做生意的钱,终归会流回来的,到时再买个大房子好了。他的鱼馆是不打算卖的。菀拍拍啤酒的肚子,将啤酒赶下了茶几。

哦。四月关掉了电视。握住双手,想抑制自己的颤抖。但她无话可说,虽然她面对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说。但是,她无话。卖房子的事简单而又明确,没什么可以抱怨或者指责的,既然已经注定要承受。

房子不过是将灵魂掩盖的一种物质。用这幢掩盖,用那幢掩盖,是买来的,抑或是租来的,区别在此时已经不大。她在料想到婚姻破裂时,都已经丧失了流泪的欲望。再丢失幢房子,更算不得什么。只是,她会怀念这里熟悉的一切。她忍不住四处望,绝望地开始陷入留恋。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不安全。菀仿佛自言自语,抱住自己的双腿,我想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但看见你这样的生活,又犹豫。

生活只是在心里,取决于你的感觉。你觉得安全,就安全。比如,你哥就对此不在乎。四月勉强地笑,你有合适的男人了吗?

嗯,不知道。我有目标,不止一个。菀俏皮地冲她挤眼睛,想化解掉紧张僵硬的气氛,本来只是混混,混到现在,我倒是想嫁人了。不知道,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想结婚的吧,反正,终归会有男人想结婚的,我才不怕呢,这个不行下一个呗。

就是那个乐队的人?想冲淡所有的不快,只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个消息。这个家对她来说,已经完全不意味着什么了。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心,人走在里面似乎总会发出空洞的回响声。但是,她还是因为这种改变而惊恐得心脏几欲要跳出来,手剧烈地颤抖,无论怎么想克制也还是克制不住。

生活即将扭转,她原以为自己是作好了思想准备的。但是,她没有。她感到害怕,害怕灵魂没有盖子的未来。

啤酒在沙发底下绕了一圈,又转到她面前,优美地跳上她的膝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微弱地叫了一声,无精打采。然后,它盘起瘦长的身体,安静地将脑袋伏下,做出沉沉欲睡的模样。它幼小的身体向她传递着温暖与颤抖,她用手摩擦它的背,第一次发现,这么长时间的家养生活,将它背部的骨骼已经埋在了肥嫩的肉皮之下,再也摸不到格棱格棱的骨感。这个骨感美人,已经变成了一堆养尊处优的肉。正如她一样。

啤酒被她的触摸重新激起了不安,抬起聪明而敏感的眼睛望着她的眼睛。她在它的眼里找到了痛苦,它勉强撑起身体,伸出粉白的舌头舔舔爪子,又痛苦地望了她一眼,低下头去,精疲力竭地蜷起身体,再次埋住身体。

菀,你有没有想过,生活其实是无可救药的。有时,我觉得痛苦是我的宿命,永远无法摆脱。四月抚摸啤酒坚硬的小脑袋,手指轻轻地捻它的耳朵,诉说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或者有人是快乐的。或者全世界的人都是快乐的。那终究是与我无关的。我被隔绝了。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些年来,我根本是感觉不到快乐的。我有的,不过是短暂的几乎微不足道的开心。从来没有达到过快乐的高度。长大后,对快乐的期望值似乎没有变高,但人却变得不那么容易满足了,一朵花,一片草地,一条溪水,再也不能像孩提时带给你无数的惊喜了。记忆告诉我,快乐是惊奇且动人的。可是,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了。

菀困惑地注视着四月,一脸的不可理解,你是不是有抑郁症?我早就说过了,你应该出去玩玩,找几个男人。

男人不是什么良药,菀。出去玩也与事无补,热闹的人群与我无关,哪怕我强烈地渴望,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身在其外,我感受不了他们的快乐,我觉得那些所有的热闹都浅薄,浮躁,无聊,我感觉不到它们的真正价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永远不能身在其中。哪怕短暂地忘记自己,真正全部投入也好。可是,我做不到,我永远清楚地记得,我永远是个局外人。我无法介入世界的喧哗。我总是有种错觉,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排斥我,正如我会排斥他们一样。我感觉到他们欢迎我的温暖,我就会强烈地拒绝介入,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菀怔怔地望着四月,伸手去够橙汁,你究竟怎么了?从上学开始,我就觉得你神经兮兮。告诉我,你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害怕?

我不知道。四月勉强笑笑,抱着啤酒站起身来。啤酒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她,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四月将啤酒放在自己的小床上,我害怕的东西是无形的。我不认识它。菀,它不是房子,却和房子有关,它什么也不是,却和一切都有关。

二十八为什么要拥抱

【疙瘩】Ican'tloveyoumore。SoIwanttohurtyou。EvenIwillneverliketo。………疙瘩的日记

疙瘩看见四月在门口出现,苍白的毫无色彩的脸,深蓝色白边毛外套,一条肥腿蓝色长裤,男式皮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睛漫不经心地四下晃荡着搜索。

嗨,在这里。他得意地笑笑,捅了身边的人一下,喏,让个位置。

四月见了他,径直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便立即发呆,无声无息地注视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茶杯。

吃吧。你还没吃饭呢。疙瘩捂住脑袋,酒精烧得他的脸灼热,仿佛有火焰从他的颅内燃烧,一直将大脑烧到了云霄。吃吧,吃吧。他的意识还很清醒,看着四月苍白的脸,故意用力拍她瘦弱修长的腿,抱着占便宜的心态,你太瘦了,多吃点吧。

我不饿。四月笑笑,拿起筷子,挟了块黄瓜,你是不是喝多了?她的眼神瞟到他的手上。

他呵呵地笑,又拍拍她的腿,别胡说。吃吧,吃吧。他注意到四周同事们的目光全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面带暧昧的微笑,不禁放声大笑,紧紧地伸手揽了一下四月的肩,我是酒神,永远喝不醉的。

四月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稍稍将椅子往边上移了一点,你喝多了,先生。你带我们出差时的照片了吗?你告诉我来拿的。

疙瘩大笑起来,在座的都已经看过了,你让他们告诉你,你照得漂亮不?他伸手指指对面的人,你说说看。

四月看那个男人,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会看,只要你给我照片。

我不会给你看的。疙瘩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又放声大笑,给你?你就不会还给我了。我不给你。

我把底片和冲洗费都付给你。四月不动声色地看他,放下筷子,怎么样?

不行。你妄想。我不会给你的。你付不起我想要的钱。他拼命摇头,企图把脑袋里沉重的酒精甩出去,算了吧,姑娘,算了吧。我知道你是个疯子。

你还可以再洗。我退一步,不要底片。四月冷静地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恼怒。

疙瘩真切地看见了,不过,他并不介意。他纵声大笑,用力拍她的肩,连照片都不会给你,还谈什么底片?吃吧,吃吧,姑娘,吃胖一点,就更好看了。

四月不再说话,眼里的恼怒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淡薄的笑意,将脸转到一边,去跟别的同事说话了,不再理睬他。

她不想当面难堪,这是她没有发火的惟一理由。他想。他在桌子底下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突然的僵硬与之后的挣扎,然后,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和别人说话,甚至,连头也没有回过来看他。她的手温顺地被他的手掌握着,娇嫩而小巧,有些许冰冷。

站在冷风中,疙瘩用双手抹抹脸。或者这样就可以清醒些,把昏热的酒意给抹掉,但地面似乎不平,天空似乎倾斜,就连风也是歪歪倒倒的。他迈出几步,晃动着扶住了车子,上车?为什么你们都不上车?咱们还要泡吧呢。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照顾我的猫。四月的声音有些淡漠的倦意。她似乎总是厌倦集体活动。他回过头笑了,我也是。我也要照顾我的猫。他一把将她抱住塞进车里,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说,我的猫,就是你。

四月被他的突兀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所有的同事也都愣愣地看着他,大家都被他惊得目瞪口呆,失语了。

他满不在乎。他有什么可在乎的?他只是喜欢她,喜欢拥抱她,却找不到借口。他只是和她一样,不知所措。他坐进车里,轻轻拍拍她的大腿,招呼外面两个男人,挤挤吧,我们坐一起。

她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两个男人低着头准备坐进车里,伸手就要打开车门,我下去了,我坐面包车走吧,这车坐不下。

坐得下。他不由分说地抱住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黑暗中,他看见她的头被他剧烈的动作撞上了车顶,她用手捂着脑袋,在黑暗中平静地说,先生,你醉了。

我没有。他得意洋洋地笑,双手放开了她的腰,轻轻地抚摸她的发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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