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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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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逸霍地起身。“闹了一夜还没闹够吗?你不知道A城的治安差?那么晚了还跑出去?我找了你一个晚上?你倒是好,折腾了我一夜就是回来拿东西?”
不是不担心,不是不着急,不是不害怕,家逸找遍了大街小巷,找不到肖钰时,不由自主地会想到她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遇到坏人了?疲乏,担忧,焦虑百般折磨,得到的只是一句“回来拿东西”,无怪乎他火大。
肖钰自我想像了一夜,此时对家逸再无奢望了,只冷冷地看着他。“放心,以后都不会折腾你了,我拿了东西就走!”说完,她迳自走到卧室,打开衣柜皮箱收拾衣物。
家逸跟着进去,把她的皮箱收起来,蛮横地踢到一边,关门反手落锁,拽她到床上。实在没精力再吵下去,他伏低做小,好言说道:“别闹了,我很累了,明天还有很多工作,睡觉吧!”
肖钰习惯了夜晚写稿,正在气头上的她哪可能睡觉,挣扎了许久都脱不开家逸的钳制,只能咬着下唇,火大地瞪着他。或许,说要搬走只是气话,她的挣扎也只是意思一下,她希望的是,家逸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说你为什么生气?”家逸见她软化,闭着眼睛问道。
肖钰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她幻想了很多博人惊喜的手段,而家逸没做到。只答道:“我以为你会送我件礼物,是你亲自买来的!”
“那张卡也是我亲自去办的。我问了你很多次想要什么,你都不说,我只好去办张卡,你需要什么就买什么!”家逸的思维模式能够考虑到这一步已是不易,当初还以为肖钰会开心。
如果是来茴,送她这张卡,她肯定是开心地收下,然后去置办一堆两人都需要的东西!以前她过生日,他问她要什么,她的回答总是两个人都需要的生活用品,虽然很现实,也没有浪漫可言,但是很省心。
女人,果然是有差异的。
谁想到让来茴开心的方法,用到肖钰身上就换来勃然大怒?
他的手习惯性地抚上阵阵抽痛的胸口,只感到悲凉。
肖钰听他这样一说,也明白了他不是没花心思,只不过他是那种天生就不懂浪漫的人,到此,气消了大半,决定赦免他:“算了,记得圣诞节补偿回来就行!”
家逸应了声好,又道:“早点睡吧,我明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一场风波过去,但两人的差异在风波中凸显无遗,家逸在贫穷中长大,成年后学到的知识是如何赚钱,如何赚更多的钱,与肖钰这种从小衣食无忧的女孩观念截然不同。
肖钰又开始盼望圣诞节的浪漫,而家逸,则是想着明天的会议,下个月总裁的视察。
此后,两人的大小风波不断,徐亚夹在中间为难,月底找到工作后立刻搬出了家逸的公寓,他多次尝试约来茴,都被各种借口推拒掉。工作的不顺心,新环境的不适应,来茴的逃避,让徐亚心灰意冷。
各人都过着各人的生活,直到来茴的大学室友许诺回国结婚,一石激起千层浪,平静的表象终于碎裂。
chapter 26
见到许诺,来茴突然有种历尽沧桑的凄凉,想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和家逸重逢时是吓了一跳,只担心他是要报复她的,而许诺却让她忆起了自己经历的许多悲欢离合,好似那几年的事情是一夜间发生的,她忧愁得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许诺就站在她面前,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来茴像亲人一样地拥抱她,含着热泪说:“许诺,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以为我们都见不到了,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
她也知道自己的激动可能是一厢情愿,毕竟都分开四年了,但一见到许诺,她有种受虐的媳妇见到了娘家人的亲切,即使不能为她做主,也能听她哭诉一番,她觉得许诺是该懂她的。
许诺也回抱她,笑着说:“来茴,我们坐下好吗?我想跟你多聊聊!”
来茴说好,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到厨房泡了杯茶,激动的心情这才平复了些,她看着妆扮时尚的许诺,赞叹道:“你变化可真大呀,瘦成这样了,但真的很漂亮!”
许诺打开手袋,拿出烟和打火机,笑道:“熬夜加每日一包烟,想不瘦也难!”她把烟盒往来茴面前送了送,问她抽不抽。
来茴摇摇头,把烟灰缸推到许诺跟前,皱了皱眉道:“每天一包,你该少抽点儿!什么时候抽上的?”
许诺指尖夹着烟,斜着送到嘴角,优雅了吐了口烟道:“两三年了吧,刚开始是因为加班,抽两只杀时间,后来就上瘾了。也可能是因为寂寞,真要忙不过来时,我也不惦记这玩意儿!”
来茴惊讶于她的变化,上大学时,许诺因为来自农村,两人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多了些沟通,那时候许诺胆儿小,也不太爱说话,几年后,如果不是许诺报出自己的名字,她还真认不出来。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年头女人抽烟正常,来茴也不再劝她。
许诺倾身弹掉烟灰,说出来茴意料之外的答案。“谢家逸告诉我的,想看看你惊讶的样子,没打电话就来了!”
来茴没想到她和家逸竟然还在联系,不等她开口问,许诺便解释道:“我也是回国后才找到他,我家那位跟他是同一个公司的,不过低了两个级别!”
来茴想想也是,MOIO是大公司,每个区域都有分公司,没准儿里面还能找出好多同学,只是互相不认识罢了。
“来茴!”许诺叫她一声,脸色不自然地说道:“我想了很久才来找你,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这么多年,我一方面是愧对你,另一方面是我也找不到你,现在好了,我找到谢家逸,也找到你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该告诉你才行,你太冤枉了,知道吗?”
来茴一头雾水地听她说了一大堆,弄不懂她什么意思,张口要问,许诺又说道:“谢家逸现在事业有成,如果当初你们没分手,现在你一定很幸福。”她环顾了一圈装修豪华的别墅。“虽然这里不错,但我知道你不想在这里,说到底,我当时错了!”
“你在说什么?”来茴彻底地不明白。
许诺烦躁地吸了口烟,神情不那么急切了,才道:“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她说着就站起身,拉起来茴。
“许诺,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啊?”来茴懵里懵憧地跟着站起来。
“你跟她去一趟吧!”周于谦正在这时走了进来,视线扫过许诺停在来茴身上。“她应该是带你去看向晴。”
“你怎么认识晴子?”来茴怔住,怎么连他也说些让人不明白的话?
周于谦没回答,只看向许诺道:“带她去吧,我的司机在外面等着!”待许诺拉着来茴走到门口,他转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叫道:“来茴!”他顿了顿,才道:“………别忘了我们的契约期限是到明年春天,去了记得回到这里!”
来茴点头走了,他怔怔地站着,如同直插在旷野中的清癯树干,枝桠叶子全无,光秃秃地那般孤寂冷傲。半晌后,他的耳朵动了动,车子驶出院外,他回身四顾这间客厅,仍是一如从前的冷色调,又好似哪里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不管如何…………
你始终还要和我生活半年,半年后,我再还你自由。
他又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伸手揿了电梯扭,今天突然不想工作了,他决定,等她回来。
许诺带着来茴到了A城的安置区,弯弯曲曲的羊肠巷里满地垃圾,污水横流,压烂的西红柿淌着红汁,粘了一地,来茴犹如跋山涉水般的行走艰难,两旁看去,一楼的住户大都敞开了门,屋里灯光昏暗,错落着几张铁制的上下铺,门口摆了摊子卖些劣制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少有人看顾生意,都光着膀子聚在一桌打牌。
走进里巷,许诺在第二栋拐进了楼梯间,水泥楼梯像被铁锤砸过,每一级不是坑就是洞,扶手生了斑斑铁锈,阶梯上落了一层锈渣子,上了三楼,是条长长的走廊,许诺走到其中的一间房前,铝制的门虚掩着,上面很多黑污的手印脚印,她用纸巾隔着手推门,一股腐烂的味道呛入鼻息,来茴咳了几声,跟着进屋。
方方正正的一间房,阴黑得像牢监,墙壁高处开了个小窗,透进一道幽蓝的光线,飞舞的蚊虫似镀了层银,许诺摸到开关,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泡亮了,来茴惊骇地张开嘴,床上蜷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枕头和被子脏得看不出颜色,大块大块的污迹水印糊了被面和枕套。
“她是……?”来茴不敢置信。
“就是向晴!”许诺用脚扫开一堆垃圾,拿纸巾垫在塑胶凳上,拉来茴坐下。“看样子她睡死了,我们等她醒吧,顺便跟你聊聊!”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家人呢?”来茴看了看床上骷髅般的向晴,这副脏样,跟她记忆中的向晴差异太大了。
许诺鄙夷地“嗤”了一声。“你还当真认为她父母是高干呐?告诉你,她爸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被判了无期徒刑,这会儿还在牢里关着呢,她妈是个档次很低的小姐,这是你离校后我才知道的。”她见来茴很吃惊,又有些恨怜地说道:“她因为吸毒才搞成这样的,不过,这也算是报应吧!”
“报应!”来茴隐隐猜出什么,但也没问,等着许诺告诉她。
“你是被她用十万卖了的,卖给一个黑道小头目。如果不是周董临时起意要你,后果不堪设想。”许诺又恨恨地瞪着床铺。“我听她说,一开始周董表示不管这件事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拿了几倍的钱付给那个头目,然后你就跟他了。”
来茴只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脏女人,那是她和许诺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而她从头至尾全然不知。
许诺手搭上来茴的肩。“记不记有个叫江总的?向晴说是她父亲的朋友,那晚她骗你去夜总会?那个人是她的姘头。”
来茴低头回忆,想起一个快要谢顶、还打了她一个耳光的胖子,油光满面,浑浊的眼珠子总是不怀好意,也是因为那个人才认识周于谦。
会去那家夜总会,是因为向晴说她的父亲让朋友给她捎了点儿东西,她没时间,让来茴帮忙去拿。打那江老头的手机,他又说在外面忙,让她到夜总会楼下。她依言去了约定的地址,江老头见到她,笑得像尊佛,说东西在秘书那儿,让她先上去等等。来茴想是向晴的叔叔,迟疑了一下便跟着上了楼。
她一向戒心重,进了包房里面,便抿紧了唇不喝酒也不说话,直到她催了江老头好几次,他都不耐烦地推托,又有人对她毛手毛脚,才觉得不对劲。
包房里还有周于谦,自他进门起来茴就注意到了,要忽视那样冷峻的人不太可能,所以,在她和江总拉拉扯扯时,乞求的眼光投向他好几次,只不过他都视而不见,进退无路时,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帮她,要脱身只能靠自己。
放弃了求救,她抓起酒瓶,想敲破了以自杀威胁,毕竟那是夜总会,再怎么嚣张总不敢闹出人命来。周于谦那时才挺身而出,来茴想过出了虎穴又落入狼窝的可能,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因此,当周于谦搂着她的肩出包房大门时,她没有丝毫的反抗。
到了楼下,周于谦才放开她,来茴狼狈地抓着被扯掉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低着头连声说谢谢。周于谦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吩咐身后的保镖把西服脱下来,扔给来茴,淡淡地问:你读哪个学校?
来茴飞快地套上西服,犹犹疑疑地说了校名,却迟迟不敢上车,周于谦坐在车里等了半晌,才讽刺道:上车看看你的样子先。
来茴从车内镜里看清楚了………半边脸红肿得发亮,束起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后脑,丑得不堪入目。她感到好丢脸,抓起滑到发尾的皮筋,用手梳理了头发,才说:谢谢,那个人是我同学父亲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是那种人,幸好你帮忙。
她的感激没有收到回应,周于谦只是冷漠地望着车窗外,仿佛车里跟本没人似的。
到了学校门口,来茴把西服还给开车的保镖,下车后,周于谦从车窗里递出一张名片,说道:如果需要钱,可以做我的短期秘书,在我离开B市前,替我整理客户资料和搜集供应商资料。
来茴接下名片,知道他还是误解了她,另一边脸也红了起来,急急地辩解:我真的不是那种人,那真的是我同学……
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chapter 27
宿舍门一声巨响,坐在下铺剪脚趾甲的向晴看着气冲冲的来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来茴站在门边立了一会儿,跨前几步,摘下肩上的背包,抡起就往向晴砸了去。她也未歹毒到砸向晴的脸,下手时方向偏了一偏,背包撞到床柱子上,窸窸簌簌,叮叮当当的一阵响,灰色的帆布包软软的像扶不上墙的稀泥顺着溜滑到地上。
你说,你那什么叔叔?我差点被你害死,你存的什么心?有那样的长辈吗?简直就是个老色鬼!
来茴喘喘吁吁地骂,她其实更想扑上去抓烂她的脸,又自知没那股狠劲儿,嘴上逞了个痛快,心里却是委屈,委屈自己受了那么大的侮辱,委屈别人把她当成卖身的小姐,她明明就是拿奖学金的好学生,又有个优秀的男朋友,别人却当她是婊子。
向晴倒是冷静,她跳下床,垫脚的杂志被拖带到地上,剪下的红指甲壳撒开,灰水泥地上像滴了几弯红汁儿,灿灿亮的,她一副惊讶又心痛的样子道:出什么事儿了?脸怎么了?呀!谁打你了?我刚还在担心你怎么还没回来,正要打电话问呢?
来茴扯开嘴冷笑道:谁打的?就是你爸那好朋友,今天好在是我脱身了,不然我今天就糊里糊涂地给人占了便宜。
向晴面色灰败如土,她愣了几愣,吞吞吐吐道:你……你是说……?
说?说什么?你心里不明白?非要我说清楚?来茴恨恨地逼问她,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向晴惶惶然地掩住嘴,眼里满是无辜和惊骇,道:来茴,我不知道……她刻意地语无伦次。我爸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对不起,你等等我,我非打电话跟我爸问个清楚,怎么有这样的人……她一副不谙世事上当受骗的纯真模样,慌慌张张地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来茴听她用方言叽哩咕噜地讲了一堆,连猜带蒙地听懂几句。
他害我了我同学……爸,幸好是没事,有了事可咋办?怎么向人交待。
向晴挂了电话,神色全是该死的歉疚,她抓住来茴的手,咬牙切齿道:我刚跟我爸说了,他讲让那人给我带了生活费和妈妈给我买的新衣服,爸也不知道他是那种人,以后不会跟他来往了,来茴,真的对不起,早知道该我去的,我不该害你。
她说着泪珠子滚下来,戏入十分,难辩真假。来茴心软下来,想到她也是不知情,要怪只能怪那死老头,她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道:算了,也幸好是我去了,你这柔弱的身子骨要去了,非得出事儿不可!
向晴眼泪鼻涕地往来茴衣服上抹,哭得好不招人怜惜。来茴只道是她太内疚了,不再追究,只不过,她若细心一些,回拨一次向晴的号码就知道那根本是个空号。但纯真的大学学子,又哪懂得人心险恶,肮脏的社会垃圾离他们洁净的世界太遥远,仿佛,那是另一个不相交迭的空间。
考虑了三天,来茴接下了周于谦的工作,这时的她并不缺钱,谢家逸赚的钱已经够两人花费,她只想争一口气,像是要跟周于谦证明她是个优秀的,有骨气,有抱负的学生。她不容许有人误解她,哪怕这个人转个身就跟她再无瓜葛,即便那样,她也要让人在日后想起她时,记得她是出色的,而不是一个以肉体换钱的恶俗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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