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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我一直都在 [出书修订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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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回到座位上,重新发动车子,往医院去。
幸好只是肩膀脱臼,并没有骨折。局部麻醉后,医生帮她做了复位和固定,三周之后才能活动。夏耳回病房打点滴,宋迟去帮她办住院手续。
她坐在病床上,不知是不是打了麻药的关系,有些浑浑噩噩。三周之后她就要出发去俄罗斯,很多手续还没办好,要是手臂到时候还不能活动要怎么办?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完全不在预期内。
她靠着床坐了一会儿,渐渐又把这些繁杂的念头从脑袋里赶出去。她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宋迟在,只要有他在,好像什么都不要紧。
说不定两周就能好了呢,她不是一向最有生命力的吗,她这样想着,就渐渐安下心来。
宋迟办完手续回来,看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怎么不睡一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因为打了点滴,她的手很凉,他用掌心捂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大白天的,睡不着啊……”她笑了笑,摇头。
“还是睡一下,等麻药过了你就疼的睡不着了。”他让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饿了没,想吃什么?”
“我想吃糖,很甜的那种糖。”蒋子渊跟她说过,每次难过的时候,只要吃点甜的东西,应该就没那么难过了。
他不解得看着她,好像很不习惯她突然这么孩子气的话,但还是笑一下,答应了。
隔天中午的时候蒋子渊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份她爱吃的猪手米线,煮的烂烂的,加了黄豆,味道很香。一夜过去,肩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而且幸好她伤的是左手,还能拿右手吃饭。
蒋子渊看她吃得香,故意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贪玩,这下吃苦头了吧。”
夏耳苦笑一下:“难道像我这样的人,注定就只能乖乖呆在图书馆里死读书了吗?”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蒋子渊先后悔了,“你别怪我多嘴,我只是觉得宋迟这个人太危险了,你跟他在一起,我总是有点不安。”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冲动了?”夏耳吃到一半,停了下来。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一对矛盾体,你做事永远比我谨慎理智,在感情上却很勇敢,我平时很冲动只顾眼前,在感情上却很谨慎不敢冒险,你说怪不怪?”
“你怎么变得这么深沉,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夏耳是认真的,不知何时起,蒋子渊也不再是那个时刻把心事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透的蒋子渊了。还是她只顾着自己,这半年多来不知不觉中就忽略了渊渊。
夏耳觉得很歉疚。
“都快四年了,我多少也该有些长进了吧,”蒋子渊笑,“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摔成这样的,我也去滑过雪,摔成狗吃屎,还一屁股滑到坡底,也没见缺胳膊断腿啊。”
夏耳犹豫了一下,把沈纹的事跟她说了。
蒋子渊瞪大眼睛:“我就说呢,你这么谨慎的个性怎么会摔这么重。”
“我不知道,她也许不是故意的。”夏耳回想摔下去的那一刻,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个橙色的身影,还有她清醒时沈纹那个怪异的神情。
“她就是故意的,”蒋子渊咬牙切齿,“噢,怎么有这种没素质的女人,太恶毒了吧。”
“嘘……”夏耳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些,虽然对蒋子渊的大大咧咧总是没有办法,但是她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拐弯抹角,夏耳最喜欢她这点。
“那你就这样算了?”蒋子渊才不管,“会影响出国吗?”
“希望不会吧。”夏耳说。
“我觉得不出国也好,免得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女人还耍些什么阴招把你的男人给抢了,不如留下来跟她斗斗。”蒋子渊免不了又幸灾乐祸起来。
“我的人生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活。”夏耳给她一个你别指望看好戏的眼神。
“哦,原来你还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蒋子渊还是笑。
夏耳也笑了,正要说话,却有人敲门进来,是宋迟。蒋子渊起身告辞,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她说:“你就放心躺着吧,有什么手续要办的话,我会帮你跑的,还有辅导员那,我回去会帮你请假。”
“谢谢你,渊渊。”有这样一位朋友,她实在是三生有幸。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蒋子渊大大咧咧得走了。
三天后夏耳出院,宋迟让她住到他公寓里,他说,有人照顾着,肩膀的恢复会更快一点。因为要出国,这学期她少选了很多课,基本上不用去上课了。蒋子渊来看过她一次,给她带了一些书。幸好护照和银行存款证明宋迟已经帮她办好了,蒋子渊帮她把在读证明、交流合同和委托公证拿去敲了章,家长协议书是让辅导员帮忙担保的。还差一个健康证和一份艾滋检查报告,蒋子渊提醒她去出入境体检中心打艾滋血检报告要带四张2寸彩照,免得白走一趟来回折腾。
宋迟却变得非常忙,晚上经常要等她睡着以后才回来。难得陪她一起吃顿饭,话也非常少。有时候她醒过来,看到他坐在房间外面的阳台上抽烟。隔着玻璃门,她蜷起身子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几次深夜睡不着,他们去公寓附近的大使馆区散步,她努力想逗他开心,却不得其法。回去的时候他拖着她的手,多数的时候只是沉默。便是这样的十指相扣,也让她觉得不安心。
“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麻烦的事?”她终于还是问了。
“没什么大事,”他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宋迟,万一我走不了呢,你真的希望我出去吗?”那一刻她突然打退堂鼓,她想起蒋子渊开玩笑的话,出国并不是她人生唯一的路,留下来把最后一年读完,毕业后,以她的资质,她在国内也能找到一份翻译的工作。曾经她太疲惫,于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但是现在因为还有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她并不是毫无眷恋。原来她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理智,她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不会的,计划好的事怎么能变。”他只是这样说。
她觉得这一次摔伤,仿佛摔到的并不是她,而是他们,摔出了他们之间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一周后夏耳去医院做复检,她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够应付得来,又想顺便去出入境体检中心做体检,便不想麻烦宋迟。从早上开始,她空腹在体检中心坐了大半天,等得都有点晕眩了,终于等到体检报告。给她打印艾滋血检报告的医生十分不耐烦,果然如蒋子渊说的,都像面瘫了一样。
回去以后夏耳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语气很凝重:“夏耳,你被公派交流的事情出了点问题……”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留学基金会那边审核了你的资质,他们觉得,可能还要商榷一下。”
“林老师,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过好久,夏耳终于说得出话来。
“我知道,在写推荐表的时候我也特地说明了,本来像你这样优秀又努力的学生肯定是没问题的,你的表现也是大家公认的了,只是他们最近接到了一份材料,有关你父亲……”
“什么?”她紧紧攥着话筒,觉得背心渐渐发凉,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恐惧,让她甚至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
“据说……你父亲在吸食某种……违禁药品,还因此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辅导员是纯粹的读书人,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也很不容易。
夏耳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挂的电话,她跌坐在沙发上,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眼前一阵发黑,耳中却嗡嗡作响,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只坐了几分钟,然后打开门冲了出去。她的手臂还用三角巾固定着,就这样毫无知觉一般走了好几公里,走到夏东明的住处,那是一栋90年代的老房子,楼道里终年光线不好,黑糊糊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水电的,煤气的,中介的,隐疾的……地面的水泥斑驳,铁门锈迹斑斑。她沿着堆满杂物的旧楼梯爬上顶楼,抬起右手用力地敲门,敲了很久,终于有人来开门。
夏东明看到她的时候很吃惊,他却比上一次见她的时候更瘦,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瘦,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畸形。就算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赌徒,就算他把她拉去饭局指望她给他长脸,就算他只有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才想得到她,她都能忍。她告诉自己算了,谁让他是她爸爸,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谁前世欠了谁的债,她没有办法改变,那就只有接受。但是她想不到他居然还会染上毒瘾,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几乎心如死灰。
☆、十、(2)
“你来干什么?”夏东明的口气很坏,他上身只穿一件皱巴巴的T恤,头发也很乱,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面黄肌瘦,像个鬼。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在,一张苍白的脸,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穿一件吊带裙,看见夏耳的时候,对她若无其事得耸了耸肩。
“你在吸毒,是不是?”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谁告诉你的?”夏东明一惊,随即无所谓得撇了撇唇,别开眼。
“多久了?”原来是真的,她来的时候甚至还抱了一丝侥幸,希望这不是真的。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她的父亲在吸毒。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走吧走吧,不是不想看到我吗……”夏东明作势要关门。
“你想死吗?赌钱还不够,你就这么不想活!”她挡住门,气得浑身发抖。
“对,我是不想活了,我早就活腻了!”夏东明十分不耐烦。
“你不想活我还要活下去呢,你自甘堕落有没有为我着想一下,难道你要把我的人生一起毁掉?”
“就当我死了吧,反正你一直盼着我死掉才好!”夏东明砰得一声把门摔上,夏耳站在冰凉的大门前,忍了很久的眼泪刷得一下下来了。
她像游魂一样回到宋迟的公寓,那是市区的一栋高级写字楼,楼上有几层是公寓。她到B栋去搭电梯,路边停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很惹眼。她随意扫了一眼,正要走过,车灯突然亮起来,有人把车窗降下,露出脸来,是沈纹。
她语气挺客气的:“介意上来说会话吗?”
夏耳上了车,或许是一场大恸过后,她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沈纹扫了一眼她的胳膊,说:“上次害你摔伤了,真对不起。”
“有话直说吧。”夏耳已经没什么力气跟她客套。
“听说你想出国留学,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哦,你为什么要帮我?”夏耳淡淡得问,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想帮就帮咯,”果然是一副大小姐的口吻,“你应该知道我对宋迟的心思,要是你能出国,对我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我真想出国,宋迟就可以帮我。”她冷冷苦笑,他早就给过她承诺,如果她真的想要倚仗他,那么她根本不必花那么多精力去参加那个比赛。
沈纹愣了愣,然后冷冷笑起来:“我以为有些人应该懂得知足,你有这么一个滥赌又吸毒的父亲,总有一天,他也会厌倦帮你收拾烂摊子吧。”
夏耳僵了僵,很快又平静下来:“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想,这并不需要外人评判吧。”
良久,沈纹笑了起来,她伸手点了支烟,说:“看来我低估了你,那天在滑雪场,还以为你是个好说话的人。”
是以为她好欺负吧,夏耳笑了笑,她一向明哲保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如若被人欺负到头上,她也并不是能让人随意揉捏的人。
她冷冷笑了笑,问沈纹:“你经常做这样的事?”
“当然,从初中开始,我跟宋迟一起长大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就像一块磁铁,只要往那里一站,总有你这样的小姑娘自动粘上来。”
“那我替你觉得可悲,”夏耳冷冷一笑,“不管我是第几个,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人,我想,起码坐在我这个位子上的人,永远都没有你。”
沈纹变了脸色,一口烟呛在肺里,剧烈得咳嗽了几下,涨着脸说:“既然这样,那么祝你好运。”
“托你吉言。”夏耳开了门下车。
她在他公寓门口坐了一晚上,直到他回来。
他出了电梯,看她坐在门口,语气满是责备:“怎么不进去?”
“我忘了带钥匙……”她把脸埋低,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么狼狈。她也不想呆在这里,只是觉得无处可去。她不敢回学校,不知道怎么面对辅导员,也没想好怎么跟蒋子渊说这件事。她也不敢一个人呆在大街上,每一处人头挤挤的地方,都让她觉得无所遁形。
“没带钥匙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他在她面前蹲下来,“夏耳,你怎么了?”
“我爸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顿了顿,却轻描淡写:“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又不是才知道,我想等你出去以后再……”
“这还不算大事吗,”正是他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让她突然觉得十分伤心,“如果这还不算大事,那你还为我做过多大的事?”
他看着她沉默,手却抚上她的头发,想要倾身抱住她:“我们先进去好吗?”
她微微躲开:“宋迟,你没有必要帮我做这些事,你总有一天也会厌倦的。”
“你不要想这些好吗,我没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多想,”他终于还是抱住她,“你等着出国就好了。”
“我不会出国了,今天我接到辅导员的电话……”她突然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你不用理会这些,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国的。”他的语气还是那么镇定,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
“你不用再帮我做这些,不用了,”他果然是早就知道的,她深吸了口气,觉得整个肺都在抽痛,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口,“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抱歉,我会内疚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会觉得良心不安。我不会出国了,我并不是一定要出国,你懂吗,你不要再帮我做这些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现在你是说,我做这些纯粹是在多管闲事?”他的眼神沉下来,仿佛也动了怒,“你这个傻瓜,我会为一个平白无故的人做这些吗?”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抬眼看到他,突然伸出右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爱你”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全世界她最爱他一个,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自私地用感情换得这一切,多么骄傲敏感的年少自尊心啊。
她那么努力追求着与他平起平坐,让自己足够配得上他,他却始终让她觉得自卑,并且无能为力。
而他,永远不会懂这些。
“傻瓜……”他只是温柔得拨开她的刘海,低头深深地吻住她,然后把她抱进屋里去。
那一夜他们缠绵良久,当他在黑暗中抱住她重重沉入她身体的时候,她甚至恍惚地想,不如就这么死掉吧。
夏耳一夜无眠,清晨的时候她睁开酸涩的眼,转头看着身边沉睡的男子。他的皮肤白净,微卷的发落在额前,看起来面容沉郁,而嘴角慵懒地翘着,好像是很满足。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她总是很贪恋。
她伸出可以活动的右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脸,低声说:“我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
夏耳带着未痊愈的手臂回到学校,照常上课、吃饭、睡觉、打水、上自习。她有好几门课没有选,为了尽快修满学分,跟着蒋子渊一起去蹭课,找老师解释原因,然后开始补作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走在校园里,身边的目光总有些异样,但她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晚上她跟蒋子渊睡在一个床上,盖了被子说悄悄话。她没哭,蒋子渊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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