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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玻璃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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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熟悉的怀抱,久违了。

穆忻抬头,看见杨谦周身的一路风尘,知道他是从远处刚办案回来,便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却感觉到他紧了紧自己的胳膊,把她更使劲地固定在自己怀里。他低头,在她颈边轻柔地亲吻,穆忻的眼眶又酸了,她吸吸鼻子,被杨谦听到,他索性轻轻拨开她身上毛衣的领口,在锁骨上反复吮吸,渐渐,呼吸就急促起来。

穆忻抬头看看尚未拉上窗帘的窗户,企图挣扎出杨谦的怀抱,却被杨谦再拽回去,直接摁倒在床上。

穆忻急了:“没拉窗帘!”

杨谦瞥一眼因为外冷内热而罩满了雾气的玻璃,低声答:“都模糊成这样了,谁能看见里面我佩服他!”

穆忻脸都红了:“别闹,这是宿舍,一会儿有人进来怎么办?”

“结婚的都回家了,没结婚的都出去度周末了,谁跟咱似的牛郎织女……”杨谦没等穆忻回话便直接吻上她的唇,穆忻“呜呜”地发不出声音来,只好用手抵住杨谦的胸。但屋里的暖气太卖力,温度渐渐升上来,推三阻四倒像欲拒还迎。

杨谦的手一路探进穆忻的衣服深处,手掌和细腻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他舒口气,感觉到这时一切才终于回到正轨。他的手掌沿蜿蜒的腰线上行,准确捉住不远处软绵绵、暖融融的一团,一切都那么熟悉——这个身体,这个人,皮肤的温度,每一颗小痣的位置……他不知道,是他确切地想通过这样的亲近获取安全感,还是本能的饥渴——因为习惯了的人突然撤离,而由空虚导致的饥渴。

他迫不及待的把面前碍事的毛衣推高,皮肤的香气呼啦一下子涌出来,他低头,把脸埋在面前柔软白腻的胸房之间,深深吸口气。他的胡茬扎在穆忻皮肤上,痒,以及微微的疼。穆忻推推他的脸,可是推不开,又担心有人闯进来,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地绷着。她一只手紧紧攥住衣襟,准备随时往下拉,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抚上杨谦的头发,抚几下,再一路下行,渐渐,也钻进他的衣领里去。

她不知道,她手心微微的湿意,在杨谦后颈上,点了一把火。

杨谦片刻不停,微微抬头,一口咬住面前高耸的那一处,穆忻“呀”地叫一声,手下使劲捏杨谦脖子处的皮肤以示报复。杨谦置之不理,只是自顾自吮咬得欢快。微弱的电流沿神经末梢飞速流窜,在越来越暗的屋子里噼噼啪啪地点燃。不知何时,穆忻觉得身上倏地一凉,紧接着是微烫的靠拢。杨谦的身上好像在冒火,他再也憋不住,挺身进入穆忻体内。当熟门熟路的湿热感紧紧缠绕上来的瞬间,杨谦深深喘口气。他抬头,看见穆忻迷蒙的眼神,不再针锋相对,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是柔和娇弱的看着他的脸,又好像是在看远处。

杨谦低头,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吻她的眼睛、鼻尖、脸颊、嘴唇、脖颈、胸脯、耳垂……年轻的身体在窗外透进的微弱光影中起伏,连同女子娇羞的呼吸声,相互应和。当麻而痒的电网终于铺遍全身,当身体深处轰然炸出炫目火光,穆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凝固了。

没有更好,但也没有更坏——床头打架床尾和,原来真是这样。

眼泪终于从眼角坠落。

穆忻把脸埋进杨谦颈窝,然后感觉到杨谦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听见他说:“回家吧,老婆。”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抬头,她只是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后背。她不敢说自己已经看见悲观的轻雾四处飘散,她不知道未来的路通往何处,她甚至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次无路可走,但她想试试。

就让她,再试一试。

第十章断壁残桓的围城

那天,杨谦走的时候,穆忻并没有跟他一起回家。

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穆忻的理由也无从指摘—当晚就是她的夜班,就算值完夜班回家睡觉,说不定又要被肖玉华指责四体不勤。杨谦想想也对,便同意了穆忻的说法,自己先行离开。只是在出门前杨谦一回头,突然就看见刚才穆忻端给自己的纸杯上那个醒目的LOGO,略一愣,忍不住皱一下眉头。

穆忻没有注意到,只是沉默的穿衣,再拉开门,送走杨谦。杨谦走后她扭头看看桌上的闹钟,见时针指在六点五十五分上,便转身对着门后的穿衣镜整理一下领带结和警徽领花,再次无声地打开门,走向指挥中心。一路上,冬常服衣袖与衣襟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刻都在提醒穆忻:这不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你来了,且未必能够离开,那么,这里就是你必须待下去的地方。婚姻,或是事业,既然都没有百分百的完美,便同样需要委曲求全。你得想想那些刚毕业就失业的师弟师妹,想想那些因为丈夫三心二意而不得不成为弃妇的女人,你该知足了……

每天N次的自我麻醉,可以给穆忻支持下去的力量。

就这样,此后,杨谦又来过值班室几次,其中有几次还留下过夜,第二天才离开。如他所说,值班室是个让人完全没有好感的地方:那几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唯一一张书桌,连椅子都没有,冬天虽有暖气,夏天却无空调……如此简陋的环境,逼得有家室的自会回家,没有家的也多去分局附近的居民区租房子,所以他即便住在这里,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居然没有人发现。

而杨谦每次来的时候,他们都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就好像已经双双忘记,当然摔碎的盘子即使粘合也总是有缝的,所以穆忻对杨谦的态度再不是刚结婚时的笑语嫣然,甚至不是在警校培训期间的期待热恋,怎么说呢,似乎,更像是一种相敬如宾——哪怕,在夜晚熄灯后,杨谦的手一点点解开她衣扣的时候,她也静静的,把这理解为一种必要的程序。

当然也会有激情,但越是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燃烧着要胀裂的时候,她越专注,她把这理解为纯粹的生理需求,是失而复得的需要,是身体间习惯性的契合。但,也仅是此刻而已。每当光芒散去、火焰熄灭,她会迅速从纯粹的投入中走出来,继续静静地待在那里,听杨谦说话,偶尔回应,努力想要保持一种令对方觉得不算太疏远的感觉,但也要保持一种不让自己再受伤的距离……很累,但也不是做不到。

既然想要试一试,既然不想放弃,那么,她就必须做到。

她也是这样告诉褚航声的。褚航声没有吭气,他只是深深看她几眼,眼神里或许有怜悯,有不忍,但似乎也有支持。他也来看过穆忻几次,来的时候总会注意到她越来越灰暗的脸色,略有点浮肿的手脚,想提醒她去体检,可每次开个头就会被她打岔。次数多了,褚航声都搞不清楚,到底她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选择了解多少。到底,她是在尝试一种破镜重圆,还是破罐子破摔?

但眼前这种情况,他再怜惜她,再想帮助她,再想站在她身边给她一个依靠,都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后来,褚航声也只好渐渐扼制住自己想要关怀她的心情,努力从她的生活中淡出。

再然后,就要过年了。

到这时,穆忻终于扛不住杨谦的说服,要回家了。

过年嘛,对国人来说是个大事,按本地的风俗,年三十和年初一自然要在婆家过,年初二就可以回娘家。穆忻往自己家打电话,得知继父的儿女和孙子孙女也要回来过年,很是犹豫了一阵子到底还要不要回去。她没有勇气看母亲给非血缘关系的儿女们买菜做饭且很努力想要讨好小孩子的样子,但接母亲出来过年又不现实,毕竟说到底,“老伴儿”才是她愿意依靠并相守的那一个,哪怕并不是原配,但那是她认为合情合理的生活。

不过好在因为过年的缘故,市局的轮训暂告一段落,已经轮完的回分局重新排版接警报,没轮到的年后再来,于是穆忻也终于可以停止眼前这种24小时一个班的疲惫生活。她看看值班表,腊月二十九、正月初二和初五都是自己的班,想着既然还要出门上班,那好歹也不至于天天在家大眼瞪小眼,也不便再推辞,拎起有限的计件行李就随杨谦回了家。家门开的刹那,看见客厅肖玉华的脸,穆忻觉得恍如隔世。

“你还知道回来?”肖玉华的声音冷冷的。

“妈,饿死了,先吃饭吧。”杨谦继续一贯的“和稀泥”政策,先挡在俩人中间。

肖玉华深深叹口气,看杨谦一眼,再没说话,转身进厨房,开始准备饭菜。杨谦给穆忻使眼色,让她先去打下手,穆忻看看肖玉华手上那把闪亮的菜刀,依然选择了视若无睹,转身回屋收拾自己冬天的衣物。杨谦摸摸后脑勺,只好无奈地自己进了厨房,当然没用十秒钟就又被肖玉华赶出来:“出去出去,大男人下厨房像什么样子?本来做饭就是女人的本分,哪轮得到你来干这个?”

话里有话,声音依然很大,穆忻置若罔闻。

晚饭的时候一起看《新闻联播》,偶然说道过年期间物价问题,肖玉华没好气:“这都要过年了,连点过年的样子都没有。除了你们局里分的花生油、冻带鱼,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虽然你爸不在了,不能挂春联、贴窗花了,饭还能不吃吗?水果不吃吗?我连点瓜子都没看见。”

穆忻没话说,杨谦赶紧捅捅穆忻:“明天咱去采购年货”

“哦。”穆忻木然地答一声,又闭上嘴没动静了。

肖玉华找不到对手,大约是内心寂寞得很,一边看电视一边又想起来什么:“杨谦你吃完饭再去整理一下你爸的遗物,那两块手表还有那件皮夹克,拿出来清理一下,哦还有那两件羊毛绒,都找出来,明天趁邮局还没休假,去给你舅舅寄回去,他前两个月打电话的时候说想要来着。”

“他们还要这个?我爸都不在了,大过年的拿这个当年礼……不太好吧?”

话音未落,肖玉华怒了:“怎么不好了?你爸刚走,你就嫌弃他了?”你也不想想你爸为什么走的?还不是你个不成器的好媳妇!让你和钟筱雪结婚你不听,非说什么没感觉,眼前这个你倒是有感觉了,活活把你爸气死了啊!啊呦我的亲人啊……你走了,丢下我一个过年,我可怎么办啊!”

肖玉华踹开凳子,一屁股坐到餐厅地板上,拍着大腿号啕大哭。杨谦急了,赶紧拽肖玉华:“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妈……”

“你就是要活活气死我啊!杨谦,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我欠你的吗?你结婚我给你操办,你一个人在外面过我来贴补你,我进门就给你媳妇金货,我是准备来继续操劳给你带孩子的啊,结果落这么个下场,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我的亲人啊……”

号哭声中,穆忻看看肖玉华唱念俱佳的神态,再看着满桌渐冷的食物——炒萝卜丝、炝萝卜片、煮萝卜汤,再无半点食欲,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混乱的环境。

“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把你爸气死的,你到现在一句实话都不说,你这个祸害,今天不说个清清楚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肖玉华猛地探起身子,死死攥住穆忻衣角,穆忻差点被她拽个踉跄。

杨谦看见了急忙又来拦:“妈,有话好好说,地上凉,先起来。”

“你滚一边子去,”肖玉华推开杨谦,仇视地看着穆忻,“我就要看看她到底还能给我躲到什么时候!你心虚是吧?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你今天给我老是说出来,你到底对你公公做了什么?”

“当时我俩都在公安局大门口站着,我能做什么?”穆忻嫌弃地看看肖玉华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想甩开,但她抓得太紧,甩不开。

“你胡说!”肖玉华目眦尽烈。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是不是要我说我刺激了他,我明知道他有心脏病我还刺激他,我就是恨不得气死他,你是不是这个意思?”穆忻冷冷看着肖玉华。

“你听杨谦,她终于说实话了!她肯定就是这么说的,没说过能跟顺口溜似的说这么顺溜吗?老杨啊,你死的好惨啊!”肖玉华终于松了手,一屁股又坐回地上,再次哭得变了声儿。

穆忻深深吸口气,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再也没有出来。

那个混乱的晚上,就在肖玉华起伏了一夜的啜泣和时不时的哭号中度过了。

穆忻躺在床上,听着杨谦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安抚肖玉华的脚步声,突然觉得了无生趣。

但事情显然没有结束。

第二天,和稀泥的杨谦去刑警队上班了。穆忻收拾一下东西想要躲出门,但一拉开卧室门就见肖玉华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看见她出来,肖玉华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飞过来,恨不得把穆忻千刀万剐似的。

穆忻当做没看见,拎起包往外走,肖玉华的声音飘过来:“你去哪儿?”

“我去上班。”穆忻没回头,顾自换鞋。

“你先不要走,听我说几句。”肖玉华的声音是难得的平静,穆忻诧异,回头看她。

“就站在那儿吧,话不多,说完你再走,”肖玉华放下报纸,还是那么冷冷地看着穆忻,说,“不要垂死挣扎了,你和杨谦不合适,当初我就不赞成,他偏要和你结婚,现在看来就是个错误,你们还是离婚吧。”

“离婚?”穆忻觉得好笑,索性也撕破脸,“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了?你就是杨谦吗?你让我离婚我就离婚,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我不是你什么人,我只是杨谦的妈妈,”肖玉华的眼神都好像淬了毒,“什么叫做‘你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杨谦就是个例子。我们做父母的,看到的、想到的,总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多。你们脑子里只有爱情,我们却知道爱情之外还得过日子,而且得过点有质量的日子。你说你们两口子,都猫在这个山沟里不说,平日里不是你值班就是他值班,连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养孩子了。好,杨谦喜欢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和他爸说,那就等一等,等你们考出去,或者是过不下去了自然也就分开了。可是我没想到,这些结果都没等到,他爸爸就不在了!”

最后几个字,肖玉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穆忻多少有些不忍,刚想解释点什么,却听见肖玉华接着说:“实话说吧,虽然看上去你和杨谦结婚也不到一年,我和你一起住了也不过六七个月,但我可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你不知道杨谦的导师和我妹妹是大学同学吧?我认识他老婆,就是你的导师,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你以前有过男朋友,不过后来你被甩了,才攀上了我们杨谦。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师姐帮你联系了一个广告公司,你嫌远嫌累,刚好考上了公务员,就来吃皇粮了。本来你是要分到更偏远的龙园县的,是杨谦去找了他在市局人事处的师兄,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月,不知道打通多少关系才把你留在秀山……”

“你胡说!”穆忻忍不住大声反驳,她越听越觉得荒诞——为什么同样一件事,到了肖玉华嘴里,就是最难听的形容?

“我胡说?”带着仇恨的指责句句都像刀子,已经全无理智可言,明知是夸大其词也要奋力挥出砍伤对方,“明眼人都看得到,我哪儿胡说了?就你那什么邻居家的

哥哥,我看关系也不单纯吧?要只是个邻居,都跑到这么远的G城来了,他还能费心尽力地帮你公公联系医院、找大夫会诊?你病了,为什么是他送你去医院,为什么是他陪床?一个女人在病床上,拉屎撒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弄?这种关系说是邻居家的哥哥,谁信?”

穆忻起得头发晕,转身出了家门,快步走向分局。一路上耳边都似有声音在叫嚣,然而说了些什么她又听不清楚。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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