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的邂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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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现在给爸爸打电话，说我已经回来了。”我想着补救措施。

打过电话，妈妈到厨房忙碌起来，准备着中午的饭，我坐在客厅里，看着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站起来推开一扇扇门，走进每一个房间，端详着每一件陪伴我多年的或是新添置的物品，拉开柜门，有我最爱吃的点心，顺手拿起一些，狼吞虎咽的嚼了起来，走进我的房间，床单平平整整地覆盖在层层蕾丝床幔上，书桌上台灯依旧保持着往常的弯度！我轻轻地扭亮，往日伏案读书的情景再次出现在脑海里。书桌的一侧是一摞整整齐齐的奖状，翻出最底下的一张，是小学三年级时的奖状……

“怎么每次回来都把家里的每个房间看一遍？每个柜子翻一遍？”妈妈站在门口，一脸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看看所有的东西，再看看有没有我喜欢吃的东西！总是觉得家里的点心特别香！”我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张一张翻看着自己的辉煌历史。

“还记得这些奖状的起因吗？也是这么多年来我把你用过的东西很多都送人了，可这些奖状我始终珍藏的原因。”妈妈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里。

我看了看妈妈，努力翻检着所有的记忆，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当年的蛛丝马迹。

“那时候，你刚刚上三年级，仅仅八岁，和其他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骄纵、任性、贪玩！我和你爸爸那时候都还年轻，因为我脾气特别坏，容易发脾气，所以吵架是经常发生的，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你上三年级那年秋天，玉米刚刚成熟的季节，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操劳，你爸爸每天上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心里就生闷气，最后导致了争吵，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厮打了起来。那次是我们所有的纠纷中吵得最凶的一次。待事情稍稍平息后，我就回了你姥姥家。本打算这次事端一定要你爸爸认错才肯罢休。却没想到，黄昏时，你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进门就大哭起来。那种令人战栗的哭声真的揉碎了我的心。看到我，你抱住我的腿，边哭边说：妈妈，回家吧！回家吧！以后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每次考试我都考第一！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爸爸送你，可是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你说是你自己跑来的，当时我想想就后怕，这么远的路，你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去过姥姥家，天又那么晚了，丢了怎么办？当晚你哭着非要回家睡！没有办法你姥姥就送我们回来了，那晚我和你爸爸没有争吵，因为你虽然睡着了，可是一直高烧不退，还一直说梦话。说：我考第一名，我考一百分！我们吓坏了，第二天找人看了，原来是吓着了，又受了凉！从那以后你就变了，每天回来就读书，写字！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你一时的兴起，却没想到你年年都拿回第一名的奖状！我和你爸爸再也不吵了……”妈妈有些哽咽，而我早已泪流满面，妈妈的回忆帮我打开记忆的闸门，回忆似倾泻而出的江洪迅速淹没了我：

那天放学回来，就听说你们又吵架了。我很害怕，回来后找不到你，爸爸坐在客厅里低着头，我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生怕自己弄出的声响惹恼了爸爸，呆坐了很长时间，只听见爸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生活有什么意思？！还活着干什么？！听了爸爸的话，我不知道爸爸要干什么，可是我却吓坏了，我怕失去爸爸！我跑过去跪在爸爸面前抱住他：爸爸，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我去把妈妈找回来，我好好学习，从今以后我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当时爸爸抱住我也哭了。

然后我就凭着印象向姥姥家走去，也不知道路怎么走，只知道一直往东就能到姥姥家，我就一直往东走，没有路的时候我就从沟里爬过去，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路过一道高压线路，走在下面，电线发出的嗡嗡的声音吓得我逃命一样的跑，翻越铁路时，我怎么也爬不上那高高的陡坡，刚爬到中间又滑了下去，鞋子在滑到沟里时也湿了。天渐渐暗了下来，我觉得我走不到姥姥家了，可我不敢停下来，我还怕黄昏时那些从黑影里嗖地一下窜出的恶狗。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就这样一路战战兢兢地摸到了姥姥家。

因为你们每次看到我的奖状，都会开心得笑，我以为只要我每次考第一名，你们就不吵架了，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努力，努力，我希望每天看到你们笑！为了看到你们的笑脸，我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我都愿意！

“不想这些了，也可能正是这种无心之举才让你有了上大学的机会和基础。”

“是啊，这就是俗话说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我到路口看看爸爸回来了没有！”我低头擦了擦满是泪水的眼睛，拥着妈妈向外面走去。

站在路口，我的思维仍然徘徊在那段记忆里，无法从当时惊惧的心理中解脱出来，泪水无缘由的一滴连着一滴垂落！这时候，小腹那隐隐的纠缠的疼通过我的神经末梢传导进我的大脑中枢。我本能地蹲下身子，抱紧膝盖，缓解着疼痛感！

“你怎么蹲在这儿？丫头，怎么了？”是爸爸，我抬起头，笑了笑，“我等你呢！”“这么热的天，还站在外面！走，快回家！”爸爸从电动车上下来，

“爸爸，我骑一下车。”说着从爸爸手中接了过来，握住车把手，我感到眼前一片金星，我甩了甩头，坐上车打开了电动按钮，可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眩晕随着我的摇头而消失，我只觉得面前一团浓雾，霎时间身子向一侧倒去，车子撞击门的声音惊得妈妈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爸爸扶我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不舒服了？！”我把手递给妈妈：“有些头晕，才摔倒的！”

回到客厅，接过妈妈递过来的水，我低头喝着，眩晕感已经没有了。

“以前有没有这种现象？”妈妈满脸的担忧。“以前也有，长时间蹲着然后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就会有短时间的头晕！我问我周围的人，都有这种现象的！是因为长时间蹲着，造成的血液无法正常的循环造成的！很正常的！只是以前时间很短很短，这次长了些。”我无所谓地说。

“吃过饭以后找一位大夫看看吧！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放心了！”“是啊，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与以前相比有些苍白，是不是这段时间忙于工作，饭没吃好！造成的营养不良！”爸爸仔细端详着我，话语中满是关切。

“我哪有那么敬业啊！体重比以前还重了呢，腰围也增加了五公分！怎么会营养不良？！”我辩解着，希望可以减去他们的担忧。

吃过午饭，我刚要躺下休息一会儿，爸爸就带着一位医生走了进来。

号脉，问询之后，医生告诉守候在一旁的爸爸妈妈：“是贫血。没有什么大碍，多吃一些动物的肝脏，蛋黄，谷类以及各种蔬菜，注意食品的多样化。过段时间会好的。”

听完医生的诊断，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你妈妈该有事做了，要不又要无聊得发慌了。我下午去买一些动物的肝脏回来，晚上炖。”爸爸叮嘱完妈妈，然后和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这时，手机响了，是林光的，问我是否安全到家，还有暑假什么时候去他那里？我用手捂住话筒，对妈妈轻声说：“问我什么时间去他那里？”“最少得等到这段时间过去，身体好些了再去。”妈妈明白我的意思，直接说着自己的意见。“那我就八月份去吧！七月二十号左右我们要进行培训，培训完休息几天我就去！”“行，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妈妈答应着。我向电话那端的林光报告了我的行程。

放下电话，看到妈妈还在似有所思地盯着我，像是有满腹的话语要说。“妈妈，你是不是要问我什么？”

“这个……你说你体重增了几斤，腰围也增加了几公分？”妈妈吞吞吐吐的说着。“是啊！，可是又怎么会贫血？！”我有些不解，愁眉苦脸地想着这件事。“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妈妈的话说了一半。“到底你要问什么？”我有些不耐烦。“你是不是怀孕了？”“怀孕？”我有些难以置信，“妈妈，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我和林光根本没有什么！我们商定的只有到新婚之夜才……，又怎么会呢？你自己养的女儿你不知道啊？”我真有些着急了，不知道如何辩解妈妈才能相信我。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好了，好了，没有就好！我只是看到你这样，心里着急。既然没有我也就安心给你调理身体。都是妈不对，误解我的好女儿了，不生气了！”妈妈看我气恼的样子，忙不迭地说着向我道歉。

接下来的二十天里，妈妈不断翻新做菜的花样！还不许到处走动，每日看着她忙忙碌碌不亦乐乎的样子，心里既着急又感动！看看镜中的自己，脸色在两位老人的团结协作下的确红润起来。中间隔三差五的会有宋子娟的电话，会问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每次接到她的电话，我都会诧异世界怎么变得这么快！以前的假期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如此过。可诧异归诧异，每次总少不了在电话里谢谢她的关心！

转眼到了培训的日期，我告别妈妈，带着妈妈为我准备的各种各样的食品。在爸爸牵挂的目光中我上了车。

这个夏季是雨水泛滥的季节，晨阳辐射烤大地，夕躲风雨屋檐藏！“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早晨一阵淅沥的小雨打湿了尘埃的翅膀，空气里湿润的甜味从敞开的车窗迎面吹来，在这样的季节里，难得有这样凉爽的天气。昨晚妈妈特意看了天气预报，说是近期会有不定时的降雨，请有关部门做好防汛准备。看来这个有些漫长的培训阶段不会太难熬！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城市，各个季节都有其不同的美！可我最怕的要数夏季了，每次在正午时分顶着白花花的太阳走在发烫的水泥路上，像是沿着烧红的钢丝跋涉，来自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的热量蒸发着身体内的最后一滴水分，闷热的胸腔有种窒息的恍惚。这样的天气想想就有些恐惧！

回到那所大房子，二十多天没回来，屋子里有种粉尘的味道。因为学校放假期间不能住宿了，我只能独自在这所空荡荡的房子里度过这十多天了，随手抽出一张碟片，让音乐给这个房子增添一些喧哗吧！我慢悠悠的擦拭着每一件家具，神思漫游！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宋子娟的。

“嫣然，现在在哪儿？回来了？今晚我请你吃饭怎么样？这么多天没有见你，挺想你的！”她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我答应着，并且约定了时间和地点。

晚上七点，妞妞素菜馆，我和宋子娟相对而坐。

“嫣然，这二十多天没有见你，看你气色好多了，脸色比以前红润很多！”一见面，宋子娟就拉我坐下来，满面春风地朗声说道。

“是吗？都是我妈妈的功劳！呵呵。”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调皮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关心我，每次和你通完电话，我妈妈都说，嫣然，你能遇到这么好的同事，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你没有姐妹，就当有一个可以疼你爱你的姐姐吧。这是我妈妈让我给你带的一点东西。”说着，我把妈妈在我上车时递给我的她亲手做的五仁点心捧到了宋子娟面前。

“这怎么使得？作为同事加朋友加姐姐，关心你是应该的！又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物的？！”她有些措手不及。“收下吧！这是我妈妈特意为你做的！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我拿起她的手，递过去。

“代我谢谢伯母！”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注意着我们之外的一些事物。

这时饭菜端了上来，我们两个边聊边吃。说着一些培训的事项。

枯燥的培训课程丝毫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每当坐在那间由几百张座位组成的大阶梯教室里听着下面授课老师的鸿篇巨制时，耳旁是嘤嘤嗡嗡的小声的讨论声，看着黑压压、沉沉的人群，我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为了排遣这对于我来说不耐的时间，每次我都要拿本小说，走进小说曲折的故事情节，时间也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明天培训就要结束了，你是回家还是去林光那里？”和宋子娟坐在一个干净的面馆里，她一边搅动着碗里热腾腾的拉面，一边问我。

“我先回家，去看看我爸爸妈妈，他们担心我这十多天吃不好饭！哪里知道你这么照顾我，宁可舍得不陪你老公和孩子，每晚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呵呵……，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省城？”

“嗯，大概是两三天后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

三天后，我怀着一颗激动的心踏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第一章　嫣然（6）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去那个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城市，每次坐上这趟车，心里总有种想要起飞的欲望。一路颠簸却让我感觉不出丝毫的疲惫，心底那声声呼唤，丝丝缕缕地牵扯着同一个名字。前几天林光来电话说他的调离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应该很快就有回音，最迟十月份他就可以回去工作了，打算在年底的时候让我做他的新娘。这次我去他那里因为有充足的时间，正好可以选一家精品婚纱摄影中心拍摄婚纱照。一路畅想着洒满阳光，溢满浓情蜜意的明天，我的眼里满含幸福的光彩，觉得这车厢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

下午五点钟，车按时进站，出站口，林光早已等在那里，我飞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那一刻一种回家的感觉攫取了我所有的敏感的神经。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的厚厚的手掌！他的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的发丝！他的黑黑的透着感情的眼睛！！他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是那么眷恋！

他拥着我帮我打开车门，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我倒抽了一口气，“太凉了吧？”转身他做到车里，调试着温度。

车在如织的车群中穿梭，“坐了一天的车！既累又饿！是先洗澡休息一会儿？还是先吃饭填饱肚子？”他握住我的手，问道。

“先回去洗个澡吧！稍微休息一下，这样浑身油腻腻的感觉，肯定什么也吃不下的！”

车加速，往他住的方向驶去。

洗完澡，靠在他的肩膀上，困倦向我袭来，林光的轻轻拍打着我，似母亲的手宽厚而有安全感！我勉强支撑的双眼无神地表明我还没有沉入梦乡。

林光细细碎碎地说着这几天的安排：婚纱摄影中心我已经联系了几家，有几家还和我们广告公司曾经合作过，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看一下更喜欢哪一家！然后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桂林吧！五一假期的时候本来要去泰山的，因为我的原因而中途搁浅，现在去登泰山不合时宜，等冬天了我们在去，怎么样？我依依呀呀地答应着，眼睛早已经不起睡眠的诱惑而阖上眼帘。

我停留在一个洁白的世界里，朦胧的灯光似梦似幻地笼罩着整个房间，我的面前，是一套套如羽化蝶般的轻纱霓衣，窄窄的腰身，宫廷式样的额领，精致的刺绣，层层叠叠的蕾丝曳地摇动！华丽而淡雅！我小心翼翼地把这圣洁的衣裙穿在身上，酡红的脸颊生辉熠熠，我轻抚羞红滚烫的红颜，不敢看镜中的自己，披上神圣的嫁衣，与自己心仪的王子走进属于我们才有的童话，是每一个女孩子梦想的伊甸园，曾经多少次，我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曾经多少次，我憧憬着这个美好的时刻，当一切由梦转变为现实的时候，我却有些难以置信。透过五指小小的缝隙，我窥视着镜中那个人儿，那是我吗？是那个柔柔弱弱，面色苍白的我吗？红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