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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一线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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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正是她。仍然调皮。”

“可见已经完全康复。”对方宽慰地笑。

“七成吧,七成我已经很满意,有时,内心创伤永远滴血。”

“佐明不是已有男朋友?”

“是,罗天山真是一个有肩膀的男子。”

“那多好,佐明需要真正爱护了解她的人。”

“可怜的佐明。”

佐明却不这么想。

代表出赛伤者奥运会时她说:“假使那件事不能杀死你,那么,你会更加强壮。”

她用力结好鞋带。

她自澳洲悉尼取得三面金牌回来。

蒋佐明现职教练,学生家长轮队要求取录。

她觉得自己生活得比从前充实。

之后,她约见过许方宇律师。

“许律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了,我希望能够当面向她道谢。”

许律师茫然,“谁?”

佐明说:“那个赠我义肢,助我戒毒的人。”

许律师看向窗外,“佐明,你看,阳光何等美丽,站街上深呼吸已是最佳享受,你说是不是。”

“真的不允透露?”

“佐明,你的气色好极了。”

佐明知道许律师守口如瓶,永远不会泄露秘密。

“请告诉那位先生,我会生活得很好,那样,希望是报答了他。”

许律师点点头。

“呵,对,佐明这段新闻你看一看。”

是美国罗省的中文报章,刊登著一段消息:“殷商唐志成及名人之后刘世礼将军孙女结婚之喜。”

唐志成胖了一点,样子略钝,新娘个子小小。仿佛没有自己的名字,一辈子唤作刘世礼之孙,真是福气。

唐老太太一定最高兴。

佐明一声不响,放下了报纸。

许律师故意问:“感受如何?”

“不予置评,无可奉告。”

“你不祝福他们?”

佐明嗤一声笑,“他们亲友盈千上万,何需我祝福。”

许律师称赞:“不卑不亢,很好。”

佐明忽然想起,前些时许律师曾说:“……还要去照顾别人”这话,她不出声。

这时,许律师的手提电话响了。

“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

她与佐明拥抱道别。

佐明随后也离开咖啡座。

许律师还得去照顾其他人。

会不会,那人也像她这样,际遇变迁,沉沦至谷底,眼见失救,可是,天无绝人之路,被他遇见恩人?

佐明按捺不住,走到报馆广告部去刊登启事。

“你最近是否忽然走运?”她这样写。

佐明觉得措辞彷佛不大妥当,想半日,又认为这样或者可以吸引更多注意。

“是否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在你最危急之际拉你一把?你可是深感纳罕?我与你有同样命运,欲知详情,请电六六七三五。”

佐明把文稿交上。

有人做了好事不想别人知道,有人做了坏事也不想别人知道,这位隐名的先生肯定是前者。

像那些捐赠器官的善心人,完全不表露身份,无偿地奉献慈爱。

广告一连刊登了三天,每日佐明都略为修改字句,希望有同样遭遇的人前来相认。

可是半个月过上了,音讯全无。

佐明开始怀疑她是唯一的受益人。

蒋太太说:“问天山,天山一定知道。”

“我曾经问过他。他不想说。”

蒋太太微笑:“现在不一样了。”

对,一言提醒佐明,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的会,他不会再推塘她。

那天下午,她又问了他一次。

这吹罗天山很坦白,他说:“由许律师安排你入院,院方派我照顾你。我就知道这么多。”

“许律师可有提到他人名字?”

“完全没有。”

“嗯。”

“佐明,长辈想做无名氏。你去拆穿他,好像不礼貌。”

佐明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是长辈?”

罗天山笑,“若是年轻人,怎么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真的。

“你猜他是老先生,抑或老太太?”

他举起双手,“我不知道。”

“他真细心。”

“细心的是许律师,她才是执行人。”

性明点点头,“真惆怅,不能当面道谢。”

罗天山笑,“你想又跪又拜?”

“我心甘情愿那样做。”

“也许,人家就是怕那个场面。”

佐明也笑。

罗天山忽然想起来,“伯母呢,这阵子比较少见她。”

佐明压低了声音说:“她最近行动有点古怪,时时不在家,神情有点恍惚。”

罗天山喊出来:“啊。”

“你也那样想?”

罗天山连忙否认,“我什么也没说过。”

佐明颓然,“她一定是瞒着我偷偷结伴上赌场。”

罗天山笑出来。

“咦,你笑什么?”

天山握着佐明的手,“你真可爱,不不,佐明,你放心,我相信伯母并没有沾染不良嗜好,我觉得她好似找到感情寄托。”

佐明要把这番话翻译成为白话.“呵,你指她已有男朋友。”

天山点点头。

佐明十分吃惊,“这样一把年纪了,”她在客厅不安地踱步,“只怕会堕入人家陷井,”她又急躁地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这样愚蠢。”顿足。

罗天山讶异说:“佐明,我不敢相信你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何等自私狭窄,伯母正当盛年,为什么不可以结交异性朋友?”

“早些时又还好些,现在真怕她惹人耻笑。”懊恼之极。

“早些?早些她要照顾你,是你自己说的,十足岁了妈妈还帮你刷牙穿衣,管接管送,教功课煮膳食,嘿!”

佐明不服,“我无私心,我只怕她受骗。”

说着,委屈地落下泪来。

罗天山说:“你怕失去她。”

佐明还要嘴硬,“不,我巴不得她快乐。”

“那么,千万不要阻止她。”

“快五十岁了,都更年期了,还结交男朋友。”

天山说:“是,好死了,女儿已经成年独立不需要她了,她还活着干什么?”

佐明恼羞成怒,“罗天山你信不信我把你撵出去。”

罗天山投降,“那人是谁?”

“她的老同学。”

“那很好呀,接受这件事,佐明。不要难为伯母。”

佐明怔怔回忆母女一起度过凄苦但温馨的岁月,低下了头,哭泣不停。

佐明紧紧拥抱他,铁人流泪,真是意外。

过几日,佐明与那位章信怀先生见了面。

他欠欠腰向佐明自我介绍:“我是曼密宁的师兄,当年她读历史,我修地理,感情很好,后来……失散一段时间,最近才重聚。”

佐明可一点也不含蓄:“为何失去联络?”

章先生无奈,“当年美国宾夕维尼亚大学给我一个奖学金,我是穷学生,不能带着曼宁走。”

“啊。”

“两年后听说曼宁已结婚生子。”

“你呢?”

“我的前妻是意裔美籍人士。”

“可有孩子?”

“没有。”

这时,佐明的母亲诧异地说:“你问得太多了,真没礼貌。”

“不,”章先生却说:“我愿意回答。”

“结婚多久?”

“两年,生活实在清苦,我到新加坡大学任教,当年算是开荒牛,工作时间长,天气炎热,她忍受不住离乡别井之苦,要求离婚,到澳洲发展,自此失去音讯。”

“之后呢?”

“佐明,你像审问犯人。”

“她的确在念法律。”

连佐明都觉得章先生好涵养工夫。

“后来再也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可是,人海茫茫,你与母亲是怎样又遇上的?”

章信怀也有点大惑不解,“是一位许律师通知我,曼宁患病,住院已有一段时间。”

“又是许律师!”

“是,我也觉得奇怪。这位许律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知道我对曼宁依然念念不忘?”

“你对她真的不能忘怀?”

“越来越想念,我赶往医院一看,原来曼宁同当年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他宽慰地笑,“佐明,我想征得你同意,我打算向你母亲求婚。”

佐明问:“你会带她去星埠?”

他点点头。

“我呢?”佐明顿感彷徨。

“你可以来探望我们,也可以考虑与我们同住。”

“妈妈戴心脏起搏器……”

“那边医疗设施都很好。”

佐明转过头去,“妈妈……”声音已经哽咽,忽然大声号啕起来。

终于失去妈妈了。

不过。是一次愉快的失落。

她一生加起来也没有哭得那么多,眼泡肿起,心里却觉痛快快,眼泪洗涤体内毒素,冲出体外,乾乾净净,蒋佐明可以重新挺起胸膛做人。

她终于听到了她在等待的电话。

对方也是年轻女子,声音有点迟疑,“我看到你在报上刊登的启事,我也是一名受幸运之神眷顾的人。”

佐明把握机会,争取她的信心。

她俩约了地方见面。

佐明想,原来,那位先生所帮助的,全是有需要的单身年轻女子。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

蒋佐明用了一日一夜讲完她的故事。

佐明没想到对方是一位写作人,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幼儿生活。

每一个单身母亲背后都是一个曲折的故事:曾经深爱一个人,对他有憧憬,并且认为可以养育下一代,结果又剩下妇孺独自过活……

蒋佐明与王广田十分投契。

广田神情秀怯,活脱似个文人,她说话带着犹疑,不大肯定,明显地欠缺信心。

已经这样出名了,仍然小心翼翼。

这是正确的,切莫一点点成绩,便挺胸凸肚,自招灭亡。

一早,阿顺回来工作,看见她们还坐着那里说话。没换过衣服,可见她俩通宵不寐。

这时,佐明却揉了揉眼睛,“困极了。”

“请到房间睡一会。”

“不好意思,我回家去休息。”

“我们还没有讲完话。”广田非常喜欢这个新朋友。

佐明拍拍她肩膀,“那我不客气了。”

讲了一宵话,耗尽了精力,不喜欢说话的人不知道说话需要多大力气。

佐明看见寝室一片象牙白,异常朴素整洁,简约主义,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非常欣赏。

她盖上薄毯子,悄悄入睡。

广田听过故事,感慨万千,原先,她以为自己最惨,最苦,最不堪,听了蒋佐明的过去,才知道应当庆幸四肢健全。

她不敢抱怨半句。

这时,保母进来说:“绵绵有热度,量过是101,为安全计,总得看一趟医生,无论什么疫症,开头总是发烧咳嗽,像感冒一般。”

“我陪着一起去。”

保母去唤司机。

广田吩咐阿顺:“客人醒了,请好好招呼。”

她披上外套出去。

蒋佐明不知睡了多久。

梦中,她看见自己的左腿又长了回来,可以命令它做许多事。

她又梦见自己结婚,对象是罗天山,可是拨开头纱,看见的却是唐某人,她惊骇地叫出来。

最后,看见母亲同她说.“本来,我只想把你抚养成人,已经满足,不料做了一次心脏手术,在病榻上忽然不甘心,反正要死,不如放肆一点做人。”

母亲做得很对。

佐明缓缓醒来。

她忽然听见有人在身边同她说话,佐明背着门睡,一时看不见说话的是谁。

那男子说:“是不舒服吗,这么晚还没有起来。”

听了两句,佐明知道对方误会她是广田。

她咳嗽一声。

他却不察觉,站在门口,一直说下去:“很多人不知道,写字其实同抬铁一样累。”

他是谁?声音有点熟。

“广田,我想过了,我们结婚吧。”

佐明吓了一跳,这个误会可大了,她非得立刻表明身份不可。

她立刻自床上坐起,回过头来。

照说,对方应该立刻发觉她不是王广田,可是门边站着的年轻人却低着头,烧红了耳朵,紧张地看着鞋面,他没有抬起头来。

他低低说下去:“已不能想像生活中没有你,我愿意一生照顾你同绵绵。”

佐明十分感动,她认出这个人了。

这个英伟的年轻男子是许方宇律师的助手,他叫李和。

佐明真代广田高兴。

这时,她不得再次大声咳嗽一声。

李和纳罕,今日广田的喉咙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看到另一个女子坐在床沿看住他微微笑。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窘得目瞪口呆,已无暇辨认对方是什么人,半晌,回过神来,一言不发,拔足奔出房去。

佐明忍不住掩住嘴笑。

阿顺捧着早餐进来,正好看见李和落荒而逃,奇问:“李先生又到什么地方去?”

这时广田与孩子也回来了。

“什么事这样好笑?”

佐明说:“广田,你家里又静又舒服。”

“是因为没有男人的缘故吧?男人非得制造音响不可。”

阿顺放下食物与报纸出去了。

佐明又咳嗽一声,“刚才,人人误会我是你。”

“谁?”广田诧异。

“李和。”

广田不悦,“他走进我寝室来?”

“不不,”佐明没想到她这样拘谨,“他站在门外,一步没踏进来,所以才看错人。”

“啊,”区田脸色缓和下来,“他说些什么?可是英文版乏人问津?”

“不,他向你求婚。”

广田一听,愣住,缓缓低下头。

这时,保母进来,“来,妈妈喂你服药。”

广田连忙把绵绵搂怀中服侍女儿吃了药,忽然怔怔落下泪来。

保母连忙安慰:“医生说是感冒,吃两天药就好,不用担心。”

她抱著幼儿出去。

佐明轻轻问:“广田,为什么流泪,可以告诉我吗?”

广田用手掩著脸,“我不想重蹈覆辙。”

“他是另外一个人。”

“我对目的生活心满意足,我有收入,可以支付所有帐单,我有工作寄托精神,我只想好好把绵绵带大成人。”

佐明微微笑,“你听上去像我母亲。”

“我的确是一名母亲。”

“为什么看得自己那么紧。”

“因为过去太过淫荡。”

佐明笑出来,哪有女子会用这种字眼形容自己,再过份也不过推搪憧憬爱情,爱得轰烈之类。

“结过次婚,也不算得什么。”

“一次已经足够。”

“或者,伤痕仍未恢复,你需要多点时间。”

广田感动,“你对我容忍了解,比姐妹还好。”

“你有姐妹吗?”

“只得表姐姊。”

第6章

“去,再去见她们,现在你已是儿童故事女王,她们对你,一定用另外一副嘴脸。”

广田一睑茫然,“女王?”

佐明把日报给她看。

斗大的字这样写:“儿童故事女王借魔幻世界寓言隐喻表白今日现实社会种种怪现象……”

“呵,”广田尴尬得无地自容,“这是江湖上手足开玩笑揶揄我,怎么可以当真,明早我只需更加努力写。”

佐明看看她,“王广田,你有救了,你完全知道这世界在发生着什么事。”

广田感慨万千,“我是摔倒过再爬起来的人,当然知道真相。”

佐明说:“我也是。”

两个曾经沧海的女子睑上都露出寂寥的样子来。

“你与罗君──”

佐明连忙说:“我只剩一只眼睛,样样要加倍看清楚才是。”

“他不会嫌你。”

佐明拾起头,半晌答:“我嫌我自己。”

广田的感觉同她完全一样,她们不禁拥抱对方。

已经吃过那样大的苦头。再不爱惜保护自己,天地不容。

广田说.“请过来看。我做了一个图表。”

她们在电脑前坐下。

广田按动字键,图文在营幕呈现。

“假设我们的恩人叫光,你看,许方宇律师是关键。”

“不,”住明说:“当中还有承德浩勋律师行。”

“好,”广田更改图表,“光委托律师行,他们又派许律师做代表。”

“都会中孤苦女子众多,为什么单选中我同你。”

广田抬起头,“我与你之间,定有若干关连。”

“是什么?”

广田打出许多问号,“还未找到端倪。”

“许律师怎样找到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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