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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留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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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砩弦瓶

就这样,展若绫落得一个学期的清净期。

钟徛仍然端着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展若绫每次听到钟徛跟男生们聊天说笑,就觉得很欣慰:他依旧是那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仍然维持着活泼的本色。

她终于,还是没有损害到他的洒脱与不羁。

老师们普遍都很偏爱钟徛这个学生,展若绫经常听到老师叫他回答问题。

虽然钟徛的语文成绩很一般,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语文老师对他的喜爱之情。

有一次语文习题课,老师评讲文言文阅读,向学生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解题的规律,最后说道:“一般顺着这个思路就能把题目做出来。”

钟徛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响起来的:“有道理!”

全班同学都笑起来,展若绫也是一笑。平时作风严厉的语文老师,脸上也舒展出一抹笑容。愉悦的气息迅速在教室里蔓延开来。

钟徛偶尔会在课堂上冒出这种利落巧妙的接话,大家都已经习惯。

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男生,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可是,他的阳光与笑容,都与她无关。

展若绫虽然在那场车祸中保住了性命,但是却在膝盖和肩膀处留下了遗患,每隔半年就要到医院复诊。

体育课对她而言,从来都是自习课。每到体育课,她就留在教室里写作业。

做完当天的数学作业,她推开习题册,揉了揉肩膀。

教室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偶尔也有学生翘体育课,留在教室里。这样的情景展若绫已经习以为常。

她走出教室,站到走廊上,望着下面的室外篮球场。班上的男生在下面打比赛,钟徛和言逸恺等一群男生都在其中。

阳光打在篮球架上面,反射出亮白而耀眼的光芒,明晃晃地射入她的眼睛。再远处,是绿草如茵的足球场,男生在草地上追逐着那个黑白块组成的足球。

体育课,那是何等无忧的时光,何等遥远的记忆。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膝盖,依旧只有僵硬和吃力的感觉。

程忆遥上完体育课走上楼梯就看到展若绫呆呆地望着篮球场。她走到展若绫旁边站好:“展若绫,你一直在这里看球赛吗?”

“不是。只是在教室坐久了,有点无聊。”展若绫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个学期,很快就要过去了。她还有多少这样的时光,站在这里悠闲地看下面的学生打球?

高二第二个学期开学后不久,全班实行了大范围的座位调换,钟徛被安排与程忆遥坐到一起,座位就在展若绫的斜后方。

“展若绫,我好舍不得你。”在程忆遥的心里,展若绫无疑是同桌的最佳人选。虽然钟徛能在学习上带给她极大的便利,可是跟他相处绝对不容易,甚至会是一种煎熬。

“没关系,我们还是坐得挺近的。”展若绫实在没法像别的女生那样说出太肉麻的话。

换好座位后,她将自己的书塞到抽屉里,不由看了钟徛一眼。

飘过去的视线,在半路就对上钟徛的目光。

“干嘛?”

他的口气很欠扁,可是里面分明含着熟人之间才有的亲昵。

很久以前的那种感觉,在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里,轻轻地泻了出来。

展若绫歪头,装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坐在这里,很影响后面的人看黑板。”

钟徛懒懒地靠到椅背上,一副“你奈我如何”的表情,“我近视!你有意见啊?”

这个人真的是很欠扁。

他根本没有近视。

展若绫压下还嘴的冲动,低头收拾东西。

展若绫没有想到,这次调换座位让她从此以后都活在钟徛的魔掌底下。

最初的印象是一次语文课。

那节课上的是《西厢记》,语文老师叫几个学生分角色朗读。

从小学开始,展若绫就从来没有参加过角色朗读。因为她的嗓子很中性化,不适合朗读。她也从来没有希冀过在全班面前声情并茂地进行朗读,每次老师点名让学生朗读的时候,她都像一种局外看客置身事外,只等着欣赏同学的朗读。

选崔莺莺的角色人选时,儒雅的语文老师习惯性地环顾教室一圈:“谁来读崔莺莺的部分?”

展若绫低头看着课本,突然听到钟徛清亮入耳的声音响起来,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展若绫!”

她大惊失色,心想这个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的嗓子念崔莺莺的对白?只怕效果会相当恐怖。

语文老师温尔一笑,点头说道:“好,那就由展若绫来念崔莺莺的部分吧。”

展若绫只能捧着语文书站起来,准备她十年读书生涯以来的第一次角色朗读。

可是她的心里并不情愿。

趁着语文老师向学生交代事宜时,她转头狠狠地瞪了钟徛一眼。

而钟徛,则是颇有几分得意地朝她扬了扬眉毛,唇边露出一个笑容,如同天真无邪的小孩般干净透明,又似乎有带了一点无辜。

就在那一刻,心里翻滚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展若绫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因为,她对这种恶作剧过后的纯洁笑容很没辙。

“下节化学课到报告厅上。”化学科代表的一句话让全班学生都陷入一阵忙碌之中。

展若绫和同桌的女生拿了化学书和笔记本急急忙忙往报告厅走。

还没上课,但是报告厅的灯光都熄掉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整个报告厅黑黢黢的。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同桌的女生弯下腰,伸手到地上摸索。

展若绫问她:“怎么了?你掉了什么东西?”

“一只笔,黑色的。”同桌的女生小声地告诉她。

“你起来。我帮你找吧。”

视野里一片黑暗。

展若绫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

手指在地上一路蜿蜒,终于摸到一个物体。

可是……好像摸到别的东西了。

这个触感……

貌似是……一只鞋子。

忽地感觉有人靠向自己,清爽的男性气息越来越近。

她抬起头,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钟徛俯着颀长的身躯,语调中是满满的戏谑:“展若绫,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性骚扰?”

声音不大,但是她偏偏听得很清楚。

展若绫敢打赌,以他们两个人为中心,方圆两米的学生都将他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腾地,她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热度以惊人的速度传到心脏。

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脸红了,幸好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张开嘴想辩解:“我……”

——我在找一只笔。

眼前那双黑眸异常的明亮,星星点点地闪着光芒。

那句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但是钟徛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更加不可能懂得什么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旧锲而不舍地施展他的毒舌:“你准备好收我的律师信吧!”

打从出娘胎以来,展若绫第一次产生了揍人的冲动。

终于摸到一只笔,她用力握住笔杆,立马坐直身子。

迎上钟徛炯亮的目光,突地火上心头,不由伸手推了他的胸膛一下:“骚扰你个头!”

气势汹汹。

彻底地扬眉吐气。

钟徛一愣之后,依旧兴味盎然地望着她:“性骚扰外加恶意伤人,你完了。”

展若绫彻底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四'修

类似的情形接二连三地发生。

一次英语课,老师评讲一篇阅读。展若绫对标准答案有点疑问,就跟老师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听完老师的解答,她依然觉得答案有点模棱两可,“可是B选项这个单词……”

突然钟徛嚷起来:“展若绫,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似乎是不耐烦了。

然后迅速一锤定音:“下课再问!”

全班同学都爆笑起来,对于钟徛欺压展若绫的情景已经司空见惯。

年轻的英语老师也是满脸笑容。女老师当然知道钟徛的性格。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便也由得他们了。

展若绫无奈地笑笑,下课再说吧。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展若绫等老师走出教室,转身拍钟徛的桌子:“你今天没吃饱是不是?”

“你上课怎么那么多问题?有问题就去医院啊!”那个罪魁祸首说出的话永远都能绕开问题的重点。

展若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对上他无辜的眼神。

又来了。

这个人每次恶作剧之后就会摆出这种纯真的表情,标准的童叟无欺。

她的表情微微松动,装作十分严肃地对他说:“我那是发散思维。”

夏日的脚步慢慢地走近。下午放学后,教室里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展若绫在座位上继续做当天的数学作业。

几个值日生一边做值日一边聊天,展若绫听了几句,依稀听出他们是在说物理老师的趣事。

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着,做完一篇阅读,抬起头就看到钟徛在讲台上擦黑板。

这个人竟然也会做值日。

展若绫匪夷所思地看了他的背影几秒,然后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做习题。

过了几分钟,突然听到钟徛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只见钟徛站在桌子旁边,将两本语文书放进书包里,问她:“展若绫,你是不是有教室的钥匙?”

“对啊。”开学不久班长就把教室其中一把钥匙给了她,方便住宿生回教室学习。

钟徛将书包拉链拉上,“我明天会很早来教室,你能不能早点来开门?”

展若绫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可以啊!”

问他:“你大概几点来教室?”

“六点半。”

“那么早?你不会是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他只是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展若绫也只是跟他开玩笑,当下向他点头确认:“可以。”

翌日早晨,展若绫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去食堂买了早餐就赶到教室。

她用钥匙开了门,走到座位上开始吃早餐。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才到六点半。

吃完早餐看了两篇古文,钟徛还没来。

这个人,叫她早点来开门,结果自己人影也不见。

很困。

实在困到不行了,她只好趴到桌子上补觉。

过了十几分钟,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教室,后面的程忆遥奇怪地问她:“展若绫,你很困吗?”

“嗯。我昨晚没睡够。”

“既然那么困为什么不多睡几分钟再起来?”

“我也想的。”展若绫有点郁闷,“但是我今天要来教室开门。”

刚好看到钟徛走进教室,她也懒得详细说明了,对程忆遥摇了摇手:“不行了,我去厕所洗个脸。”说着便走出教室。

第一节课下课后,展若绫继续补眠。

倒是那个罪魁祸首奇怪地问她:“展若绫,你怎么一直在睡觉?”

“我昨晚睡不够,当然要补回来了。”展若绫一听,无名火开始熊熊燃烧:这个人叫她六点半来教室帮他开门,结果自己磨到七点才现身。

忍不住问他:“喂,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很早来教室,叫我来开门吗?”结果你人跑到哪里去了?

他明显一愣:“昨晚我给你发信息说有事不能那么早来学校了,你没收到吗?”

这回轮到展若绫愣住了,她摇摇头:“没收到。”

钟徛将目光锁在她脸上,眉头深深皱起,慢慢地问道:“你几点来教室的?”

“六点二十五分。”展若绫平静地回复。

上课铃响起来,她也懒得再看他的表情,将身子坐正,从抽屉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还是不忍心看他愧疚的表情。

高二第二个学期一下子就走到了后半段。

随着期末考的临近,学习也越来越紧。

英语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评讲习题,展若绫一边看黑板,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笔记。

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滴到桌子上,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展若绫突然觉得脑袋里有片刻的黑暗,几乎同时,有股热流从鼻子里涌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摸上鼻子,手掌立刻沾上粘稠的液体。

鼻血。

猩红色的鼻血。视野里一下子挤满了红色的血,满目狰狞的血。

血液从指缝间流了下来,滴在棕黄色的桌子上,迅速洇开,绽成一朵血花。相当地触目惊心。

同桌的女生惊呼一声:“展若绫,你流鼻血了!”

展若绫捂住鼻子,“有没有纸巾?”鼻血刚流出来,还带着身体的温度,粘在手上热乎乎的。

同桌连忙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纸巾,后面的男生也迅速递过一包纸巾。

展若绫伸手接过纸巾,雪白的纸巾立刻被染成可怖的猩红色。她草草地擦了一下桌子上的血渍便站起来直接从后门走出教室。

到了洗手间,她很平静地掬起清水,仔细地洗着脸,将鼻血都清洗掉。

水很凉,跟鼻血那种暖呼呼的感觉截然不同。

也很透澈。

她弯着腰,开始洗手。

最后,直起身子,双手抵到洗脸盆上,怔怔地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想事情。

怎么会突然流鼻血?

是天气太热了吗?

课间的时候,程忆遥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展若绫摇摇头:“没事。”

钟徛一直听两个女生对话,此时也问道:“展若绫,你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心湖似乎有一股暖流无声汇入,展若绫向他一笑:“可能天气太热了。”

钟徛皱皱眉头,“小心中暑。不要太累了。”

见她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钟徛也不好意思起来:“干嘛那样看着我?”

“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关心人。”展若绫缓缓说道。

“把眼睛擦亮点!我的优点多着呢!”钟徛大言不惭。

展若绫嗤的一声笑出来,夸张地扬起眉毛,“是吗?我决定收回刚才说的话。”

“覆水难收。你以为开支票啊,想收就收?”

展若绫和程忆遥对视一眼,忍住笑,极慢地问他:“‘覆水难收’是这样用的吗?”

可是,一个星期后,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了。

她在宿舍洗衣服的时候,突然又流起了鼻血。

这次止完血,展若绫去了一趟校医室。

校医的表情非常凝重:“我建议你去医院里检查检查,这样才保险。”

到了医院,医生的表情比校医的更加凝重:“家族里有人得过血癌吗?”

那一刻,展若绫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她看着眼前的医生,费力地思考:刚刚医生问了她什么?

家族里有人得过血癌吗?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音量很低,但是因为房间很安静,所以听得非常清楚。

过了很久,她张开嘴,木然地回答:“有。”

出了医院大门,白花花的阳光从天际射下来,晒得沥青马路不断冒热气。

展若绫茫然四顾,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刚才在医院里面觉得冷,是因为里面开着冷气,将夏天的热空气都挡在了室外。现在出了医院,依然还是冷。

心脏处好像有一个制冷机,不断地送出冷气,蔓延至全身。

血癌。

她知道血癌在医学上就是指白血病。在普通人眼里,只要病名里带了一个“癌”字,就属于绝症了。

检查结果还没出。她的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一丝惊惶。

是血癌吗?

展若绫想起了自己的姑姑展汐盈——那个二十岁出头就因为血癌去世的年轻女子。

展汐盈去世的时候,展若绫还在读小学一年级,那时只知道姑姑得了一种非常严重的病,因为无法救治而离开了人世。后来升上初中,展若绫学生物这门课的时候听生物老师介绍了一些血癌的常识,觉得跟姑姑的病症非常相似。她特意回家问了妈妈,终于知道姑姑确实是患血癌去世的。

她跟姑姑一样,都患了那个可怕的病吗?

星期三那天下午要回医院取检查报告。

展若绫走上教学楼楼梯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虚飘飘的。

廖一凡从报纸上抬起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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