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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倾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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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澜暗道,女人啊,无论学历高低,这八卦的精神总是一样的。

“依你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依我看哪……”李纳真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自然是郎有情,妾有意,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只可惜门不当户不对,被封建□□家长棒打鸳鸯,从此天各一方,多情空余恨……怎么样?□□不离十吧?”

“李纳真你可以去当编剧了,不过,是最烂俗的那种!”叶倾澜挖苦道。

李纳真不服气地回她:“那你说一个不烂俗的我听听?”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浪漫故事,你想太多了。”

“我就不信,这样的极品美男你居然没有一点动心的感觉?还是说——你仅仅想证明自己超凡脱俗与众不同?”

叶倾澜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一下。

“超凡脱俗?呵,你太抬举我了。每次看到帅哥美女出现,我也会在心里赞叹,好一道美丽的风景,赏心悦目啊。可是,难道仅仅因为风景漂亮,我就搬到风景区去住吗?”

“此话怎讲?”

“打个比方吧,商店橱窗里摆着一双非常漂亮光鲜的高跟鞋,我路过橱窗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我不会一时冲动把它买下来。”

“因为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对我而言,鞋的第一功能是穿着走路,所以舒适度是最重要的,我穿上高跟鞋几乎走不了路,所以,这鞋再漂亮也不适合我。”

李纳真被她的比喻逗笑了:“照你这么说,原容与就是那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了?”

“那倒不是。我穿上高跟鞋不会走路,可有的女人穿惯了高跟鞋,让她穿平跟鞋她反而难受。何况,高跟鞋的确能让女人显得修长高挑,身姿婀娜,有的是女人为了追求美,宁可‘削足适履’,也不会放弃这样漂亮的鞋子。”

李纳真唔了一声:“邵京就是你中意的舒适合脚的平跟鞋啰?”

叶倾澜想了想,给了个谨慎的回答:“平跟鞋确实是平跟鞋,但鞋合不合脚,穿的时间长了才知道。”

又聊了好一会儿,倦意渐渐袭来,叶倾澜在即将沉入梦乡之时听到李纳真的最后一句话:“谁没头脑发热买过几双不合脚的鞋子呀?你说没对他动过心,我可不信!”

☆、订婚

第36章

姜家的住宅是一栋已有几十年历史的二层小楼,外表有些旧了,室内几年前翻修过,显得十分舒适整洁。还附带一个独立的院子,面积不大,但是,在寸土寸金的都市里能拥有这样的小院,已属难能可贵。

“小赫有公事耽搁了,要迟一些回来,我们不用等他。”客人一进门姜致桓就为姜赫的缺席向大家道歉。

直到这晚的家庭聚会结束姜赫都没有出现,不过这小小的缺憾并未带来什么影响。这次聚会基本称得上“圆满成功”,在两家人的见证下,邵京为叶倾澜戴上事先准备好的订婚戒指。

众人举杯,祝福,欢笑,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韩如云忽然把话题扯到叶倾澜身上。

“小澜啊,你马上要满26周岁了吧?也到年龄了,不如趁年轻赶紧把孩子要了!博士生的功课也不紧张,实在不行就延期毕业。孩子生下来不用你们操心,我反正退休在家,正好给你们带孩子。”

她话音一落,叶倾澜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唇边,邵京偷偷瞅了眼她的脸色,嗔怪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妈,你在说什么呢!”

韩如云眉梢一挑,看向儿子:“我这不也是为小澜好吗?女人早晚都要生孩子,晚生不如早生,对身体伤害小,对孩子也好。小京和小澜都是独生子女,还能抓紧时间生二胎,国家政策允许!男孩女孩什么的我就不计较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够宽容够开明,按理说做儿媳的本来就有义务给夫家传递香火,但毕竟时代不同了,没办法直接要求。

“妈,你不知道情况别瞎说,小澜学业挺紧张的,而且还常出差做项目。”邵京被母亲弄得很尴尬。

“光会读书有什么用?读了书就能金山银山搬回家?咱们家指望她挣钱了吗?”韩如云瞪眼,“做女人的,开枝散叶相夫教子比什么都重要,亲家母,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被点名的叶亭瞄了眼低头不语的女儿,尽量息事宁人地说:“相夫教子当然重要,不过现在说这个似乎还为时过早……”

“是啊,还早,还早。”邵文方连忙打哈哈,一边悄悄冲妻子使眼色。

韩如云还想再说,姜致桓及时□□来转开话题:“对了小澜,你上次说要介绍给小赫的那个女孩……叫李什么来着?安排他们见面了没有?”

叶倾澜一愣,当初说要把李纳真介绍给姜赫只是一时的搪塞之词,没想到姜致桓认了真。

“还没有,姜叔叔,我最近比较忙,所以……”

“不要紧,这事儿你只要记在心上就行了。小赫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三天两头不着家……”

邵京连忙接上话茬:“姜叔叔,您也不用太着急,姜赫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 于是谈话重心顺利转移到不在场的姜赫身上,叶倾澜暗暗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邵家人,叶亭对女儿说:“小澜,你今晚就留在这儿别回学校了,你的房间我前几天收拾过,被褥都是新换的。”

叶倾澜点点头,她抬眼看看母亲,欲言又止:“姆妈……”

叶亭了然地拍拍她的手臂,温和地说:“小澜,你从小就很独立很有主见,你的婚事我也不想干涉太多。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在你的婚姻度过磨合期之前,千万别急着要孩子。”

“我知道的,姆妈,其实,我还没考虑过生孩子的事情,我想……我还不确定自己能否担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叶倾澜跟母亲坦白。

“小澜,任何事情都不要勉强自己。”叶亭拉住女儿的手,“记住,你的人生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没人有权替你规划,替你做决定。你也不要怪他妈妈,当妈的都自私,她当然为自己儿子着想。我也一样,作为你的母亲,我不求你的人生十全十美,我只想你快乐幸福。”

听了叶亭这番肺腑之言,叶倾澜心里感动,情不自禁伸出手臂主动拥抱母亲:“姆妈……,谢谢你。”叶亭搂着女儿,眼圈也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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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澜走进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虽然重新装修过,但屋里的摆设还保持着当年的旧貌。墙上的全家福大概是叶亭后来挂上去的,照片摄于十几年前,她刚迁入姜家不久。照片她和姜赫还是少年青涩的模样,分别站在大人的两侧,表情都很严肃。

她打开包,拿出从度假山庄带回来的外婆的梳妆盒,抽出纸巾认真擦拭了一遍,放进梳妆台抽屉里。随后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身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箱子。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堆放着她从小学到高中历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还有一大沓子贴着花花绿绿邮票的信。她把梳妆盒放在信的旁边,轻轻扣上挂锁。

做完这些,叶倾澜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望着镜子久久出神——

镜子里的年轻女子衣着正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端庄沉静,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熠熠发光,她的眼神却是迷惘而困惑的……

和所爱的人订婚,结婚,建立家庭,养儿育女——似乎人生的轨迹本该如此,可是,为何当这一切接踵而至时,她却措手不及患得患失呢?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不得不向前走,乃至于跌跌撞撞狼狈仓惶。

叶倾澜心烦意乱地起身离开梳妆台,包里的手机在响。邵京打来电话,他和父母已经到家了。

“澜澜,我妈今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是上一代人的老观念,你不用太在意……”

她无声地叹息,叫了声“邵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澜澜,你生气了?”电话彼端邵京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停了会儿,她忽然问,“邵京,你……喜欢孩子吗?”

“当然喜欢啊,我早想好了,最好是一男一女,女儿像你一样聪明漂亮,儿子嘛……呵呵,两个都像你好了,一定非常非常可爱……”邵京的声音因为憧憬而欢快起来,却又因为良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重新变得谨慎,他试探地问,“难道,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其实心里很想说,如果孩子可以由你来生,你来带的话,我大概也会喜欢的。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提到孩子,男人想到的就是软软肉肉的一小团,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五官,延续自己的血脉,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他们不会去想生育的痛楚和养育孩子的艰辛,好像孩子吹口气就自然而然长大了似的。

“澜澜,你是不是有心事?今天你好像一直都不大开心,笑容也没精神……”

她再次在心底叹气:“邵京,我在想,如果一直不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会有太多的烦恼。”

“傻丫头,人怎么可能永远不长大?”邵京笑起来,“再说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快乐,长大后有长大后的乐趣。成家立业,养儿育女,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不要想太多了,无端背上心理包袱。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会幸福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结束通话之后叶倾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度假山庄叶亭曾经说,婚姻对于男人和女人是不公平的。以前她不曾细想,最近才逐渐有所体会。对男人而言,结婚带来的改变并不大,只不过结婚前照顾他的人是他的母亲,结婚后妻子替代了母亲的角色,继续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他只要一心一意专注于事业即可。

女人却不同,结婚意味着从父母精心照顾呵护的掌中珠,变成照顾丈夫养育子女孝敬老人的全能主妇,大概这就是贾宝玉口中的从“珍珠”蜕变成“鱼目”,这样的角色转换,的确需要勇气和牺牲精神。

也许是一直没有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的缘故,叶倾澜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事业甚至还未曾起步,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对未来有太多的期许和愿景。然而,韩如云今晚理所当然的一席话有如当头棒喝,把她的这些美梦打得七零八碎。

如今她才猛然醒悟,为什么有人说女人的人生格外短暂,一旦过了25岁,就仿佛按下了快进按钮一般。单身的被人冠上“剩女”的头衔,被社会舆论百般消遣甚至羞辱;有男朋友的,那么,结婚,怀孕,生产,哺乳……纷迭而至,容不得你有半分躲闪迟疑。

难道,女人的一生注定是这样的吗?女人的人生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如果“相夫教子”真的是女人的首要职责,那她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又所为何来?

她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叶倾澜,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从此走入和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以及奶粉尿布打交道的婚姻生活了吗?

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何时准备好,甚至能不能准备好——

她在心里诚实地回答自己。

也许有朝一日,当她事业有成,有了闲暇之后,她也会期待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可惜,韩如云也没完全说错,女人的最佳生育期是短暂的,时光不会等她,而邵京也……不会……

叶倾澜属于睡功相当好的那类人,平常躺下十分钟以内就能入睡,而且做梦少睡眠质量高,第二天醒来精力充沛,李纳真说这归功于良好的血液循环。可是,这一晚她翻来覆去地躺了大半个钟头仍没有睡意,只好重新穿上外衣去院子里透透气。

姜致桓叶亭卧室的灯黑着,她不想惊动他们便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摸索着走出大门。屋外月光清澈如水,扑面而来的晚风带着清寒之意,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叶倾澜做了几下深呼吸,才感觉心中的郁闷淡去了少许。

余光扫过,她忽然发现院子左侧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坐着一个淡黑色的人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不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仿佛已融为黑夜的一部分。

叶倾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相邻的另一张躺椅上坐下。

“夜深了,怎么不进屋?”

她等了许久,才得到一个含糊的回答:“……想抽根烟。”

说话的人的手上既没有打火机,也没有香烟。

叶倾澜假装没看出来,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起的碎发,没话找话说:“今晚月色真好。你这么晚下班,饭吃过了吧?”

姜赫模糊地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心思跟她闲聊。于是她也安静下来,两个人隔着一米半的距离无言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赫终于开口打破僵局。“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话时眼睛仍然凝望着墨蓝色的苍穹。

“嗯?”

姜赫停顿了一下,转向她,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地问:“你把我当成哥哥看待吗?”

叶倾澜愣住了,黑暗中看不清姜赫的表情,但她能感到对方的目光此刻已经停驻在自己身上。她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诚实地回答:“没有。”

“那么,你把我爸当成父亲看待吗?”

她越发尴尬:“也不是。”

姜赫深吸了口气,似乎到达了某种极限,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从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呢?”

叶倾澜咬了咬嘴唇,扭过头看向花坛里开得正好的几株菊花,好半天她才开口,却是转移话题。“晚饭时姜叔叔问起李纳真的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她没来得及说完,姜赫毫无预兆地一掌拍在葡萄架上,木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紧接着闷哼了一声,似乎被木刺扎到了手。叶倾澜下意识地起身想要查看他的手掌,却被他粗鲁地挥开。

“叶倾澜,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这也很困难吗?”

他声音高了起来,这句质问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叶倾澜皱着眉头看了看叶亭卧室的窗户:“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姜赫身形摇晃了一下,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双手撑着额头,声调变得低沉而压抑,“倾澜,这不公平,不公平。自从你第一天踏进我家大门,你就在我们之间划下一条隔离带,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别想跨越半步!”

“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就好像一个运动员还来不及上场,就被告知他已经出局了!我们认识十几年,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会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个‘出场比赛’的机会也不肯给我?”

叶倾澜静静地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重新在旁边坐下:“你心里怎么想我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你难道会不知道?”

“姜赫,我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变得复杂,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无论是分是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爸和我妈都会牵扯其中,人人不得安宁……我不想到时候被动,也不想给长辈带来困扰。你是聪明人,这个道理你会不明白?”

也许,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对他产生那种感觉,也就是俗话说的“不来电”,当然这句话她没法说出口。

姜赫似乎早已预知她的答案,“如果感情的事都可以像你这样,理性地分析权衡,然后选一个最优方案,那天底下也不会有为情所困的人了。”他抬起头视线飘向远处。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个理性远大于感性的人,我也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对象。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想,本质上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怕麻烦,怕是非,不愿意牺牲,也不肯奉献。”叶倾澜回想晚餐时的情形,自嘲地笑笑,“我不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姜赫,也许避开了我,反而是你的福气。”

“你在安慰我吗?”她听到他从胸膛深处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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