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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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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
~
夜鸦声声,荒草蔓蔓。
这是一处临近冷宫的废弃殿宇,偏僻且安静,平素基本无人前来。听说它是贡妃在前朝时所居住的宫殿,自前朝覆灭,殿宇便一直闲置,洪泰爷也未有修葺的打算。
此时,空寂荒凉的大殿里,比之殿外闷热了许久,赵绵泽一袭白色的孝服走在其中,面色显得添了几分阴鸷。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还未走近,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婴儿的哭闹声,稚嫩得如小鸟儿在哀鸣,却有着尖刀一样的力量,刺得他心里一痛,说不出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儿,只觉靴底越发沉重,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
若是她知,会如何?
下意识的,他不想她知晓。
或者说,他不想她怨恨的那个人是他。
“让他别哭了!”
一入殿中,他便低声沉喝。
“陛下明鉴!”东方青玄一袭孝衣胜雪,妖孽一般立于破旧的殿中,仍旧光艳照人,不若凡物。他的臂弯里,揽着一个小小的襁褓,他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痕,他在轻轻拍着孩儿,像是在哄着她,可他的话,却是对赵绵泽说的,“这般小的孩儿,哪能说不哭就不哭?”
赵绵泽心生烦躁,却是未答。
“何承安!把火点亮一些。”
莫名的,他不喜欢这里的幽暗。
在这之前,这间荒凉的大殿中,只有一盏鬼火似的灯,幽幽的映着他身上的白,东方青玄身上的白,还有殿上的尘埃,蜘蛛网,显得莫名的森冷,让他脊背生寒。
“陛下要不要坐着说?”东方青玄指了指荒殿唯一一张未有倒地的椅上。又笑着瞄了一眼椅子上积了数年的尘埃。
“像是坐不得了哦。”
他自说自语,赵绵泽却未介意。
“朕站一站,无妨!爱卿无须客气。”
“谢陛下体谅。”东方青玄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怀里的小婴儿却突地哭得越发大声了。他拍着哄了哄,无奈的摇头,“你再哭,小命就不保了。”
襁褓里的小婴儿如何懂得“小命不保”?又如何能知晓此间的恐惧?她只沉浸在离开父母的悲伤里,撕心裂肺地在痛哭,一直痛哭。
“他是不是饿了?”何承安见过宫里的奶娘奶孩子,看那小孩子哭得小脸通红的样子,像是有些不忍心,低低说了一句。
东方青玄瞄着他,轻轻一笑。
“何公公可会奶孩子?”
“咱家……”何承安一怔,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会奶孩子?”
“那要不要请殿下找一个会奶的来奶?”
东方青玄轻笑着回应,听上去似是在玩笑,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在取笑何承安的无端同情心。赵绵泽听明白了,沉着嗓子打断了他俩,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如花酒肆的事情,遂即道,“没有留活口?”
“没有。”东方青玄唇角艳如花瓣,说起杀了那样多的人,却像只是赴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盛宴,“得了陛下的指令,臣便守在酒肆的后院,趁焦玉与他们周旋之时,找到了这孩儿……”
“真的在如花酒肆。”赵绵泽眯起了眼睛,似有不解,“那大都督可有发现,他们是如何把孩儿弄到酒肆去的?”
“楚七此人诡计多端,从魏国公府把孩子弄出去,并非什么难事。”
他没有提酒窖,说得极是迂回,却也找不出半分破绽。赵绵泽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解释很是满意,可再瞄一眼他怀里的婴儿,他却再一次蹙起了眉头。
“大都督觉得,这孩子如何处置得好?”
东方青玄看了一眼襁褓婴儿,轻轻笑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赵绵泽对上他的眼,许久没有说话。
他面前这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美艳妖娆的男人,永远笑颜如花,内里却冷如鬼魅。他从洪泰朝开始,便做上了锦衣卫的指挥使,一直到如今,办差从来无错无漏。
今日他故意派他领锦衣卫前去如花酒肆暗应,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道考验。
一道他给东方青玄的考题。
这个考题的结果关系着东方青玄在建章朝,还能不能成为权掌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还能不能为他赵绵泽所用,继续执天下锦衣卫之耳尔。
孩子在不在如花酒肆,赵绵泽其实并无把握,那只是一种猜想。但是,按照他原先的设想,东方青玄一定会借此机会包庇赵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二话不说把孩子抱了回来,还把如花酒肆的人灭了口,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也绝戾非常。
“杀?不杀?”
赵绵泽微微眯眼,低低念叨着,突地笑了一声。在笑声里,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发,把他的声音吹得有一些飘,“朕心甚乱,不如,大都督您替朕拿一个主意?”
这是给东方青玄的第二道考题。
考题的结果,赵绵泽的想法还是一样。但是对东方青玄来说,却是一种最为极致的考验。它将要决定他是不是要选择与赵樽彻底决裂,投诚于赵绵泽。
“陛下可会降罪青玄?”
东方青玄清和妖娆的声音,轻响在荒芜的殿内,听上去添了几分魅意。
“自是不罪。”赵绵泽唇角带笑,温暖如初。
“那好,青玄便替陛下决定了。”东方青玄轻轻一笑,突地拎起手上襁褓,往高处一抛,接着,“哗啦”一下拨出腰间的绣春刀,便往孩子的身上抹去。
☆、第246章 山河染血,泪向天阙。
仲秋一到,天高气清,凉爽了不少,但白日里阳光普照,仍是闷热的紧,尤其是晌午时段,外头的风吹不入屋,还在月子里的夏初七,正闷得抓头皮,听得梅子说赵樽将要出征的消息,几乎登时便坐了起来。
“此话当真?”
她问得急切,梅子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皱着眉头,注意到了夏初七唇角口涎的痕迹,于是答非所问,“七小姐,你梦见了什么?”
摸着下巴,夏初七考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梦见了满屋的黄金?它们金灿灿的颜色极是喜人,全都落在了我的屋子里。然后我一得意,叉着腰就仰天长笑。结果乐极生悲,一不小心,把小十九掉地上了,哈哈。”
梅子翻白眼,“你不告诉,不也告诉我了?”
夏初七眨巴下眼睛,打了个呵欠,“一孕傻三年,我可以原谅自己的智商。”说罢,她瞄一眼梅子微微上翘的小嘴,伸手拍拍她,“爷要出征的消息,打哪来的?”
“外头都在疯传,就咱刚晓得。”
轻“哦”一声,夏初七拖长声音,没了动静儿。梅子是赵樽的死忠,想到他又要去那腥风血雨的战场,小脸儿满是不高兴,“七小姐,今日晚间爷应当是会来的,到时候你且劝他一劝,大晏又不止他一人,为何每逢战事,就想到他,等战事一过,却不认他。这不是亏得紧么?”
梅子是个哆嗦的,叨叨的话,都是为赵樽的不平。可夏初七却像是没有听见去,等梅子说完,她考量一下,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梅子,把地道给我堵严实了。”
梅子讶然看她,奇怪了。
“为何要堵?堵了咱爷可就进不来了。”
“就是要堵他。”轻哼一声,夏初七两只手合拢,掌心对搓着,只觉这午觉睡得手脚发凉,浑身都不太舒坦。可她搓了好一会,梅子不仅没动,也没吭声回应,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唇角一扬,笑着扯过被子来裹紧身子,方才道,“行了,别傻愣着为他抱不平了。你想想,我这做娘的,自打生下小十九,一口没奶,一眼没看,一下没抱,心里能好过么?半个月过去了,他不抱小十九来见我,也不许我去看她,每次问及,就跟我玩闪烁其词。如今更好,他索性拍拍屁股就要去南征,我这般吓他一吓,不算过分吧?”
“不,不过分……”梅子紧张地看她一眼,眼神一闪,嗫嚅着唇答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逃也似的转身走得飞快。
“七小姐,你先躺会,奴婢先去为您准备茶点!”
“回来!”
不等她走出门儿,夏初七就喊住了她。
按理来说,梅子与她极熟稔了,被她一喝,也不应当惊成那般,可就在她的喊声里,夏初七明显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身子。
“什,什么?”
她在强作镇定。夏初七什么样的人?看梅子这种心思单纯的姑娘,一眼就看透了。思量一下,她懒洋洋打个呵欠,斜眼看她,“到底何事瞒我,老实交代,恕你无罪。”
“没,没啊。”
梅子笑着,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夏初七扬了扬眉,唇角笑容扩大,“亲爱的梅子姑娘,我若连您这小模样儿都不出来,就妄自称了一回小诸葛。这么跟你说吧,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总归我有十香软骨散,九宫逍遥散、八仙桃花散,七醉……”
“别别别,七小姐,奴婢这便说给你。”梅子是晓得她个性的,闻言面色一白,身上鸡皮疙瘩冒出一片。加之她原就是一个大嘴巴的姑娘,藏了秘密在心头,一直搔搔的痒,被夏初七这么一逼,自是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交代了。
“这事儿我也不晓得真假,我是听她们乱嚼舌根子说的……说是上月十九夜里,延春宫突发大火,烧到次日天亮才灭。有宫人说,烧毁的大殿里有一个婴儿,头颅被劈成了两半,那收殓的嬷嬷还说,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夏初七眉头一跳,“是男婴,还是女婴。”
梅子摇头,不敢看她,“谁晓得呢。”
不晓得为何躲躲闪闪?夏初七眼睛一眯。
“延春宫是哪?”
“是前朝……不,就是贡妃娘娘的旧居。贡妃在前朝时得宠,延春宫修得极是华贵,可洪泰爷却憎恶得紧,所以延春宫附近宫殿全都废弃成了冷宫。就那奢华的延春宫,也二十多年未有人涉足……”
梅子声音不高,可夏初七却觉得字字刺耳,刺得她脊背涔涔冒着冷汗,冷得不再是手脚,而是整个身子都冰冷得像是落入了冰窟窿里。
“七小姐,兴许不是小郡主……”
梅子不仅是个大嘴巴,脑子也单纯得紧,见夏初七面色难看便一心想要说话来安慰。可在这个时候,她越是安慰,便越是容易把她的思路引入悲途。
夏初七哆嗦一下,躺入被窝里。
“下去吧。”
她瞬间苍白的脸,吓得梅子后悔不已,耷拉下脑袋,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七小姐,那,那茶点还吃么?”
“吃。”
夏初七很钦佩自己,总是在该缺心眼的时候缺心眼。就比如现在,明明心潮澎湃,忧急如焚,却还能不动声色的吃茶点,吃完还踏实地睡了一个下午。除了在梦里见到赵樽威风凛凛的攻城掠地,梦见小十九满脸是血的喊娘有些不愉快之外,她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睡到日落天边,睡到天际发黑,在醒来时,屋子里已是漆黑一片。
“啊……”
她拍着嘴打了个呵欠,微微侧头,这才发现榻边上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影子。屋子里没有烛火,昏暗的光线里,那人就像一只落在暗夜里的苍鹰,冷漠,孤寂,高远得令人无法直视。
世间上有一种人,哪怕他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一动不动,也可以影响空间里的气流速度,让周围的一切都围在他的身边运转。他若高兴,空间气流便暖和,他若冷漠,就空气都会一片冰冷。
夏初七想,赵樽就是这样的人。
“你来了?”
她捋了援凌乱的头发,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就像她心底从来没有生出过怀疑一般。赵樽坐在床沿,揽住她的身子,凝视的目光比之往日更为专注。
“这都天黑了,你怎的还在睡?”
“不是坐月子么?整日窝着催肥,不睡觉做甚?”
赵樽身子微怔。他看她一眼,那一眼,锐利得似利箭凿在心底,但他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慢慢起身,点燃了屋子里的烛火,站在三尺外,静静看她。
“你脸色不好?”
“有吗?可能是天冷了吧。”夏初七笑着抬起双手捧着脸捂了捂,又扯高被子盖到胸前,把脊背抵在床头,轻轻笑道,“一会得叫晴岚换一床厚些的被子。”
“嗯”一声,赵樽没有多说,也没有主动解释什么,只是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两双崭新的靴子来,放在她的面前。
“爷特地为你备好的,看看可好?”
那是两双厚底方头靴。一双是石青色缎绣,一双是锦边弹墨,与普通的宫靴不同的是,靴面上点缀了几颗流光溢彩的珠玉,拼成秋海棠图案,海棠蕊中有小小粉珠,看上去栩栩如生,极是贵重。
“很美!不知穿上怎样。”
夏初七抚着秋海棠,轻轻笑说。赵樽扫她一眼,握住她手的靴子,说了一句“试试”,弯腰便要为她换鞋。
“不必试了,你准备的,自是好的。”
她阻止了他,笑着从他手上把靴子接过,放在枕头边上,顺势拉住他的手,拽坐在床榻边,方才抬头,认真地凝视他。片刻,他没有说话,她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唤了一声。
“赵十九。”
“嗯。”他回答。
“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赵樽身子微微一僵,侧过身来,手臂揽住她倚入怀中,掌心顺着她的脊背由上往下摩挲着,语气凝重,“有。阿七,我要南征了。”
“多久?”她并不吃惊。
“大婚前赶回。”他声音微哽。
“决定了?”她又问。
“决定了。”
“你掌了兵权,不必出战的。”
“出战不是为赵绵泽,是为我自己。”
为自己?其实也只是为了国家吧?夏初七前生是红刺特战队的一员,自是明白“为自己与为国家”里面所包含的意义。她牵了牵唇角,并不反驳他,只温驯地点点头。
“小十九呢?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她的眼,有些反常的晶亮。
那一抹晶亮,很灼人。若仔细看去,可知是眼睛里的湿润在灯火下的反光。
赵樽很少看到夏初七这般无助的样子,无助得她伪装的坚强只须瞬间就能被彻底摧毁。他滞了片刻,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冷峻的神色黯然得似乎有一腔的心事要与她说,却终究又无法说出口。
“不是说了么?她很好,在定安侯府,由菁华照看着。”
“赵绵泽没有怀疑?”夏初七面色一凝,强笑。
“没有。”赵樽道,“他并不知你怀孕。”
夏初七怔怔的望住他,茫然的注视了片刻,突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极是紧张地问:“真的?你没有骗我?”
赵樽缄默一瞬,嗓音喑沉沙哑。
“傻瓜,爷何时骗过你?”
“好吧。你才不会骗我。”夏初七揉了揉眼泪,像是破涕而笑,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且放心的去吧,等我出了月子,会想法子去定安侯府,瞧着我们小十九的。”
“阿七——”赵樽喊住她,轻描淡写地道,“目前形势严峻,你不要去,免得引起旁人的怀疑和……”
“呵”一声,夏初七打断他,眉目一寒,“做母亲的人,总得亲眼看看自家孩子才能放心的。赵十九,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你只管好好杀敌,保护好自己……”
赵樽抿紧唇角,迟疑良久,方道了一字。
“好。”
夏初七不看他,泰然自若,“几时出发?”
“明日。”他答。
呵一声,她眨眨眼,“明日我可送不了你,你当心着点儿。”
“不必相送的,爷习惯了。”
一句又一句平淡如流水的对白,两个人都从容的应答如流,听上去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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