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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处起笙歌-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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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母亲,他知道这件事还是去巴黎那次。他一直都没有好好想过,一个母亲在她的世界里究竟有什么样的重量。
他一直都疏忽了。
宋华楠的手下意识的伸过去,拂开她被刘海遮挡住的额头。他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了吻那个细白的额头。
那儿竟有一个月牙白的小疤,像是一颗小小的米粒一样粘在上面。他用手去揉了揉,是她遮挡的太好了吗?以前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呢?
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笙歌的手凉凉的,像是一泓山泉滑过他的皮肤。她紧紧的抓着他,那种感觉像是怕他随时会跑一样。
“笙歌。”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她像是在做噩梦一样。
笙歌的眼睛缓缓的睁开,黑白分明的眼里还有朦胧的睡意。看到他的一刹那瞳孔似乎有了焦距,又似乎没有。
她揉了揉眼,有些模糊,模糊到都看不清眼前这张脸。但是她听到他在叫她,知道他是宋华楠。
“你回来了?”笙歌使劲的眨了眨眼,宋华楠的面容随着光影一起落进她的眼里。“吃饭了吗?”
“吃了。”宋华楠收回了还被笙歌握着的手,移开了目光。
笙歌的手僵在半空。她看了一眼宋华楠,他别过了脸,目光游离在整个屋子里,就是偏偏不在他的身上。
“这个娃娃。”笙歌忽然提高了声调,有些兴奋的说“这是我妈妈那时候给我买的。没想到现在还有和这种一模一样的。”
…文)宋华楠看了看还握在他手心里的娃娃,把它放回到笙歌的手中。
…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玩具,我就买了一个……”
…书)“我回来拿点东西,要走了。”
…屋)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被宋华楠硬生生的打断了,他不能在这样看着她了。
宋华楠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
“宋华楠!”笙歌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他略微仓促的背影和空空如也的手掌,大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宋华楠的脚步停在原地,他没有转身看她。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笙歌有些激动的问。“对于白天发生的一切,你就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她终于装不了若无其事的了,刚刚笑的再漫不经心都是假的。
屋内很静很静,静到宋华楠掷地有声的说出“没有”两个字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回音。
“没有。”
哈!他说没有。他竟然说没有,这比他说阮琳琅的孩子是他的还让笙歌觉得难以置信。
宋华楠说完,就又迈开了步子,他走的很慢很慢。
“宋华楠,你混蛋!你混蛋!”
身后响起嘶哑的哭声,一声一声像是铁钉一般打在他的脚面上,他走的更慢了。
柔软的抱枕一个一个砸过来,砸在他的背上,他的脑袋上,一扔一个准,可是他却一点疼都觉不出来,那柔软的触感像是反倒让他有点舍不得远离。
叶笙歌,砸吧,如果能让她好受一点,哪怕砸过来的是石头,他都认了。
门“咔嗒”一声合上了。
宋华楠随着这声声响,像是被掏空了灵魂一样,一动不动的靠在门板上,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她还在屋里哭骂着,反反复复只有一句。
“宋华楠,你这混蛋,混蛋!”
她不会骂人,真的一点都不会。仿佛“混蛋”是她可以想到的最糟糕的词汇了一样。
宋华楠颇有些心酸的勾了勾嘴角。她何止不会骂人,她连说好听的话也不会。
前几日,他几乎天天都要懒床。笙歌每天都比他起的早,等到她在洗手间洗漱完毕,宋华楠还是一动不动的懒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就是不肯起来。
“华楠,起床了。”
她每天走出洗手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五个字。
宋华楠依依呀呀的不肯,她就会二话不说的跑过来掀他的被子。
“宋华楠,你起不起?”
宋华楠被她闹的忍无可忍之时就会气急败坏的把她抱起来扔在床上。
“怎么越叫越生疏了,给爷叫声好听的。”宋华楠将她桎梏在怀里,一边威胁她一边伸手去挠她的痒痒。
她很快就会被她折磨的弓起身子讨饶。她最受不了被挠痒痒,一碰她就止不住的在哪里发笑。
“还不叫声好听的。”
宋华楠琢磨着,这没有“老公”叫出来,那至少也得有句“亲爱的”吧。
可这叶笙歌倒好,憋着整张大红脸,好半晌才怯生生的叫着“宋领导,我错了,您起床好不好?”
宋领导?就这样?这三个字是哪个字好听了?
宋华楠若是不依,她想破头脑,充其量喊出的也是“宋少爷,宋大侠,宋大爷,宋帅哥……”
宋华楠到最后总会无奈的松开她,没好气的责怪道“叶笙歌,你这情商低是病,有空给自己挂个号,让你们同事好好给你瞧瞧。”
她往往下意识的下个动作就是抄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砸过去,像是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只会让他有重新躺回去抱着她的冲动。
是啊,叶笙歌这个傻瓜,连生气时候该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竟也只是朝他砸个抱枕发泄一下而已吗?她可以有更激励的动作,她可以打他,她可以咬他,她可以做一切任性的女人都会做的事情。
可是偏偏,她连这些都不会。
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女子。
她那张嫣红的小嘴,只会说正正经经的话,偶尔蹦出的冷笑话,也要他反应好久才能反应出那是她在讲笑话呀,冷场几次之后,渐渐的,她连冷笑话都不愿跟他讲了。
宋华楠偶尔调戏她“妞,给爷讲个笑话听听。”
她立即就会撇撇嘴拒绝他“您老不知是笑点太高还是太笨,和你讲笑话太累,我不想讲。”
……
以后,他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听她将那些连笑点都找不到的笑话了?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她讲完笑话还没把他逗笑自己却笑得直不起腰的傻样了?
是不是,一切,他都失去了?
你送我的红豆,原来会腐朽【一万二】
王嫂不在,笙歌被整屋子的寂静逼仄的要发疯了。舒残颚疈滴滴答答的,这偌大的房子就听到她阴凄凄的哭泣声,多么可悲又恐怖。
她哭累了就直接坐在雪尼尔地毯上,软软的触感平日是舒服异常的,可是今儿个却如坐针毯一般。
她一抬头,似乎整个屋子都是宋华楠的影子。他窝在沙发里板着脸装正经给他的部门经理们开视频会议,他会在厨房里打开油烟机抽烟,他偶尔心血来潮穿着西装就会下厨做些乱七八糟根本不能下咽的东西……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总是可以把这个屋子弄得鸡飞狗跳。他明明在锦绣山庄待得时间也不长,可是,他的一切都像是深深的长在了这里。
这是为什么呢?
笙歌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又模糊起来,唯独宋华楠的影子还在眼前晃啊晃濡。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也要走。
因为这儿是他的地方,所以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她再也不要这样,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守着他时有时无的剪影丐。
她穿着拖鞋,一级一级的飞奔上楼。她从没觉得楼梯这么长,从没觉得阶梯这么乱,她的眼睛都对不上焦了,她真怕一脚就踩个空滚下去。
房间里黑乎乎的,平日里都是宋华楠先上楼,他会把灯打开再去书房。今儿个这么黑,黑的她一下子摸不到开关。
好不容易摸到那一排开关,她什么都顾不上,整个手掌贴上去,房间里所有大大小小的灯都亮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她的眼几乎又要掉出眼泪来。
房间里明明只少了他一个人。可是为什么看起来一下子郎阔这么多。以前宋华楠在的时候,她只觉得他一打开手脚,她就转不过身,无处可逃了。
原来,是心满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小了。
她要走,打包带走什么呢?这里什么都是他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无从下手。
梳妆台那个硕大的抽屉被她拉出来了,她反手将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都倒在床铺里,净是一些珠宝,被她抖得厉害了,都从盒子里掉出来了,三三两两的落在深色的被褥上竟像是闪闪发亮的星星。
她的订婚戒指被压在最底下,那颗大钻石若隐若现的。她将它放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而开,她不自觉的抖了抖。
她将戒指套在手指上,大小刚刚好。
那会儿宋华楠为什么会用Yves送的戒指代替了自己准备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有两个,笙歌一直都知道。
一来也是宋华楠最官方的回答,是因为Yves的情义大于天,二来是笙歌知道的那个版本,其实不过是宋华楠自己准备的那个戒指大了,笙歌根本戴不了。
那时候的他们,根本就不懂沟通,什么决定都是宋华楠一人在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怎么做就是怎么做。
他说用哪个戒指,笙歌都不做辩驳。那会儿,似乎他愿意订婚都是对她莫大的赏赐,华美的礼服,昂贵的戒指这一切都一切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她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可是原来没有。他还是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商量,自己决定着一切。
但是细想来,这其中有多少是她的责任呢?是她纵容,把他惯坏了吧?
宋华楠倚在车边,夜风袭来,已经有点春天的味道了。他低头抬脚又踩灭一个烟头。他的脚旁不知不觉竟已经扔了这么一大圈烟头了。
什么戒烟?说永远比做容易。戒烟的理由只有一个,抽烟的理由却又千千万万个。
他看着二楼卧房处的灯亮起来,该是打开了所有的灯吧,所以那光亮才会穿透厚厚的窗帘让他看到。
叶笙歌喜欢留着一盏灯睡觉,可是用不喜欢太强烈的光线。这些习惯,都与她过去经历的一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叶云天说,开灯睡觉是她母亲离开之后养成的习惯。
叶云天说,不喜欢强光是因为笙歌的眼睛以前动过手术。
叶云天说……
叶云天说的那些他都不知道。
当然,叶云天也不止是说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还说“宋华楠,你知道笙歌为什么从来不过生日吗?”
他说“笙歌的母亲就是在她生日那天车祸去世的。”
他说“你懂害死自己至亲的那种愧疚和沉痛吗?”
叶云天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华楠连呼吸都是不顺畅的。他一动不敢动的坐在那里,这一刻,连呼吸都像是疼痛的。
害死至亲的那种愧疚吗?他怎么不懂?还有谁比他更懂呢?
当看着从宋天启的腹部流出的那一滩血,他慌张的几乎双腿直颤抖,他发疯一样跑回家却只敢告诉宋华林。
宋华林放下手中的作业就跟着他往外跑。
也许是太过焦急了,那辆车子呼啸这奔向他们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发觉。悲剧也就从那一刻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在他的人生里拉开了序幕。
他被救了,竟然是他被救了。华林大哥和那个救了他们的人先后都离开了人世,而他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宋家像是一下子陷入了巨大悲痛之中。没过多久,奶奶和妈妈大吵一架更是让这个家几乎分崩离析。
他是罪魁祸首啊。
留在他印象里的最后两个相叠交的情景大概就是宋天启的鲜血和宋华林的鲜血汇成一处的景象。
从此他再也见不得血。
他选择性失忆,醒来几乎忘了所有,却唯独忘不了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大哥,害的自己的小弟因为那条狰狞的疤痕而落选飞行员的考试。
……
原来,叶笙歌也和他一样,有这样一段让自己不敢正视的过去。他多想抱抱她,那种巨大的愧疚感就像是梦魇般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一直以为这种感觉一定没人明白的。可原来,他的笙歌懂啊。
他们多么相像。
可是叶云天的下一句话几乎一下子就彻底的把他打入了地狱。
他说“宋华楠,你以为当年救你的人是谁?是笙歌的妈妈呀!”
小勺匙“咣当”一声在宋华楠的手里滑落。他睁大了眼,眼白上的血丝像是要把眼球都挤破了。他说“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云天缓缓的,郑重的说“当年救下你的是我的妻子,笙歌的母亲。你以为这些年为何我不愿见你,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的时候想起那一段过去。”
宋华楠跌回椅背上,他一句话都说不了了。
“笙歌这些年一直背负着的愧疚本应该是你承受的,她已经不快乐了,你凭什么还能自私的把她锁在你的身边而不去让她追求更好的幸福。”
宋华楠忽然就懂了,为何站在笙歌母亲的墓前时会有那样的熟悉感和归属感。
原来,早在那么早以前,他和叶笙歌的命运就是被纠缠在一起的。
原来,他真的是那个最没有资格让她幸福的人。
笙歌一件一件的整理着那些珠宝,都是宋华楠送给她的。
她从来没有戴过这些东西,而他送她东西也从来没有名目。时不时的他的特助就会替他送来这些东西,像是没有经他手,也没有让他真正上心过,所以她也从来不把这些礼物当一回事。
这些,她都不要。
将这些盒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好了之后,那张薄薄的纸瞬间就跃入了她的眼帘。
她愣了愣,拿近了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
是一张房产证。锦绣山庄的地契,上面赫然是笙歌的名字。
这张纸片忽然像是有了千斤重,她的手抖了抖。
宋华楠是什么时候将锦绣山庄过户到笙歌的名下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悄悄的将这张证明放在她的抽屉里的?
她并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动声色的做了这一切。
笙歌只记得不久前的那一天晚上,他忽然动情的抱着她,他说他要给她一个家。
不止是一个房子,而是一个家啊!
锦绣山庄从来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家,直到这段时间他搬回来住之后,这儿才渐渐有了温暖,才渐渐有了一个家的雏形。
可是宋华楠他到底懂不懂啊,对她而言,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她将这张纸团在手心里,捏的紧紧的。
北边的小窗户还开着,一束光顺着墙角滑过。她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飞快的跑到大窗户前,一手掀开了厚重的窗帘。
他的车还在,他竟然还在。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没有说走就走的决绝。
笙歌扔了手中那可笑的东西,飞快的转身。
……
宋华楠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燃尽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白天的时候下过一阵小雨,这会儿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夜幕沉的就像随时会盖下来一样。
锦绣山庄外面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儿实在是太生偏了。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二楼整层的灯火都亮起来了。
然后是楼梯口,客厅,门廊……
那一点一点灯火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蔓延过来。
眼前忽然亮堂了好多,可是他知道的,他该走了。
如果等到叶笙歌追出来,也许他就没有力气再走了。
笙歌拉开门的时候看到宋华楠刚好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厢里的灯亮起来,照着他淡漠的侧脸,他连头都没有再转过来。
“宋华楠,你等等!”她尖声喊着。
回应她的是车子发动的声音。那沉入夜色的黑色轿车映衬着锦绣山庄的灯火,滚动着轮子已经在往前驶去。
她顾不得自己脚上只穿着棉拖,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
“宋华楠,等等!等等!”她喊着,即使知道是徒劳无功,她还是喊着。她的心跟着那一路车尾的灯光渐行渐远。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她却忽然平静下来。
宋华楠,她哪儿也不去了,不去了,她就要在锦绣山庄等着,等着他回来,等着他来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一定要回来啊宋华楠,她最后再等这么一次。
笙歌感觉到医院的每一个人都在看她。那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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