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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什么意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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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性德

我一条条地读下来,尤其是最后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禁大乐。这小子居然能从千奇百怪的字海里捞出这么多断章来,佩服!佩服!忍不住高叫:“阿寒,东方寒!”

东方应声就进来了,怀里很宝贝地抱着一个塑料袋:“你好慢啊,都快凉了。”原来他已经把早餐买来了。

我不顾吃相地就着豆浆啃火腿烧卖,美不滋的,吃得两手油乎乎。这样的食物日常普通,不上台面,也不足为外人道,却安详而温暖,正是居家的持久味道。

此时的小木房子里,桔黄的光晕中,豆浆微薄的热气氤氲着,杂着淡淡的早点油香和木头原香,再躁动纷繁的心绪也能平和宁静下来,一如秋叶之静美。

“真好吃。”我笑道,笑到最后,慢慢地有点黯淡。我最近跟申如有点不愉快,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比如吃东西,我们几乎吃遍了东市的高级馆子,而我开始怀念那种嘈杂、热气腾腾、要跑城管的小夜摊,为此我们的意见总不统一。他工作又忙,老出差,我们已经有段日子不约会了。以前还商定,说这个冬天他去我家过春节,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我最近这么玩命的工作,多少也有排遣情愁的意思。

“怎么了?”

“没有啊。你这里看起来好风雅啊,想不到你这么个粗人还蛮内秀、蛮有情调的。以后我来这里看书好了,当我的私人书房。”

“要是顺利,我明年就在校门口盘一个门面正经做书店,到时候请你帮着设计?”东方就有这本事,多惊人的消息都可以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

我大呼小叫地替他高兴:“哇塞,鬈毛你很棒耶,好,包在我身上。——喂,怎么了?”

东方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没什么,好久没听到人叫我小名了。”

我也笑:“是啊,鬈毛、鬈毛,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侯……”

“我们小时侯”,我们小时侯!无论现在如何瞬息万变,无论未来如何不可捉摸,我们小时侯的人和事永远存在着,再也不会改变。而且,没有人能走出自己的童年,就像没有树能超越自己的根。

4、当时只道是寻常

“请给我查一下这几本书有没有现成的,如果没有我就预定。……小姐?”

冰儿从报纸里拔出脑袋来,匪夷所思地:“你叫我?”

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白痴赫然戳在面前。形容男性潇洒最好的一个词是“玉树临风”对不对?好,想象一下这棵玉树已经枯死三百年了,不过还没倒,那就是现在站在远冰面前的这个人。

“你不是方老板请的售货员?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远冰被搞糊涂了,恼火道:“喂,我爱一个人待着关你什么事?”转而一想才明白,难道我像个卖货的?这个人好眼拙啊!她不怒反乐,“(升调)哦……我服务态度不好你可以去投诉啊。方老板?……”她翘着二郎腿翻白眼,“(降调)方老板算什么东西!”

自从上次夜宿后,冰就真的常来小木屋坐坐了。有时来看看书,有时把要做的事情带来做,有时也帮阿寒整理一下定书单什么的。

她又开始细细碎碎地跟他说自己的生活小事,说701的典故,说她的“日语式爱情”。原来爱情的进行模式有几种:“德语式”的开始进展很慢,但是后来稳定异常;“日语式”开始发展很快,后来会进入艰难的停滞期;“法语式”开始容易,进展也顺利,可是看不到未来,就像学法语似乎永远到不了娴熟的一天;“韩语式”是公开的恋情,双方都有很多朋友帮忙使劲,得道多助,就像可以通过看很多韩剧学韩语一样;“希腊语式”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希望的……

说不清楚的时候,冰每每用一句“讨厌,你为什么不谈一次恋爱?你要谈了就明白了”结尾,寒则每每似笑非笑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了,她这一段也老是唠叨要我找女朋友,催得还挺急。”冰就笑,每每想起阿媚来。偶尔有时候,她也会想,寒将来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

更多的时候,他们各忙各的,什么也不说。她喜欢这里的书香和草木之气;喜欢站在墙头的书单和断章;喜欢阿寒招待客人时沉静的忙碌和阅读时忙碌的沉静;喜欢时不时地故意当人面帮他分类、上架,并且大叫:“老板,我帮你……以后买书要多打折哦”;喜欢在这里跟来订书买书的各色学生闲聊;甚至喜欢偶尔碰到熟人和同学,她就冒充好学之士,兼业余促销员:“这个小店的书真的很不错,我常来的。”“我跟老板都混熟了。”“我跟老板是老乡耶,要便宜点。”等等。

但是被误为卖书为营生的,这还是第一次。

远冰想了想,又逗干枯老玉树:“算了,我帮你登记一下书单吧。对不起哦,刚才我态度不好,你不要告诉东方老板,否则他会扣我工钱的。”

“不会不会,”如晦表现得比她还着急,连连保证,“肯定不会的。你刚才在看报嘛,我看书的时候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断的。再说,东方寒人很好,不会扣你工资的。”

冰大乐:“你怎么知道他人很好?”

“我常来订书买书嘛,跟他算是熟人。说起来你不相信,我来东市大学认识的第一个人都不是我同学,是他。他挺有才华和能力的,真的。”

肯背后夸人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冰儿正在抽屉里找登记定货的笔记本,东方捧着一包书进来了。

“如晦兄,你来了?”

“是啊,我又要买几本书,你的雇员正在帮我找呢——哦,对了,她工作很努力很热情,也没有看报纸,你一定不要扣她的工资啊。”

寒的眼睛瞪直了,再一看,冰已经软在地上,笑成羊癫疯了。

“她跟你开玩笑的,——喂,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晚不是约了申申如君吗?”东方问。

冰惊跳起来,回头骂高如晦:“糟糕我都忘了。都是跟你瞎聊,耽误我正事了。”看他还是一副莫名惊诧的傻样,冲出门前不忘指点迷津:“笨啊,我也是学生,常来买书的。我还是方老板的老乡呢——”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憨、这么实心眼的人。如果申如是上帝用宝石做的,东方是黑铁做的,那他就是泥土做的。

滚出旋转玻璃门,飚过大厅,一拐过吧台,就看到申如端坐在那里读菜谱。我慌忙冲过去,跌进他对面的椅子,撞得桌椅一片响。

“不好意思啊。”我咽着口水,惭愧而狼狈地连连道歉。他现在工作很忙,又住在公司,我们约出来一次也不是那么容易。况且,我也是很注重守时的。今天实在是意外。

“你迟到了。”申如并没有表现出生气,但还是稳稳地强调了一遍事实。服务生要递给我菜谱,被他挡回去了:“菜已经点好了。上吧。”

这是一家中西式自助餐厅,就在他公司楼下,我们坐的雅座被竹帘隔开在角落里,我道:“其实我们在那边自助餐台随便吃点就很好啊。”申如没有答腔,我知道他大概还在生气。我还知道他的意思,他曾跟我说过,为了正规社交场合的优雅娴熟,平时就该多锻炼。就像哈佛大学要把学生培养得穿晚礼服跟穿便装一样自然,他也希望我吃西餐跟在家喝粥一样习惯。

“以后我经常要带你出席晚宴,或者在家宴请上司和同事朋友,你以为做个合格的女主人那么容易啊?”他常这样督促我。

“那你最好是另请一个沙龙夫人出场。我不露面就是了,你们社交你们的,我躲起来看我的卡通片、听摇滚、吃牛肉粒。”我总是这样半真半假的推托,他也总是半真半假的批评我:“胡闹!”

这时,侍应生推了服务车经过,我看到上面千姿百态的杯子和十来个品种的酒,半是好奇,半是找话题,问申如:“喂,这些不同的杯子,都是配什么酒喝的?”

大概是我问的太弱智,声音又没有压低,服务生显然听到了,微微笑着过去了,我也乐起来,但一看申如的脸上,却有点不好看。

我想起小板凳以前说过,男人都犯践,远之要怨,近之又不逊。他既然不逊,我干脆远之,懒得再理他,扭头看窗外。

天阴沉沉的,透着硬生生的清冷。天气预报说全球的寒流运动异常,今年的冬天会特别地冷。果然,才仲秋季节,严酷的气氛已经造足了。严冬是真的要来了。

“一般来说呢,白酒是配海鲜的,红酒配肉类,杯子呢……”男人果然是贱,你进他会退,你退他又进。所以,游击战术肯定是男人发明的,没错的。

见我漫不经心,申如转而讨好我:“怎么了?明明是你失礼了,还要生气啊,好不讲道理!嗯?”

我挤牙膏一样地挤笑,打起精神来,假装饶有兴趣地听。

申如介绍完,又叹道,“不过,如果你知道要吃西餐,应该事先就了解相关知识。我们俩在一起还无所谓,但是如果有客人,这样临场问礼,别人会笑话的。”

这么好气氛的地方,我不想闹不愉快,所以乖乖地点点头,心里却别扭。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之所以吃饭前没有背一本《西餐礼仪》,就是没把他当外人。他未免也太讲究、太贵族气了。

突然记起东方寒曾说过:谁憋尿的时候都很难看。贵族也可能憋尿啊。这么想象着,不由轻笑起来,心情也好了。

面包上来了,我操起家伙从中间下刀,谁知面包很硬,我用力,刀刃磕在盘沿上,一声脆响。申如马上停下动作来,看着我。

我叹口气,干脆放下刀叉,用爪子抓起整个面包啃起来。

“大面包要切开了吃。”他低声提醒我。

我知道,可我嫌麻烦,就乐意这样蒙古蒙古地大口撕咬,吃得痛快:“这样方便啊。我用手和牙比用刀叉习惯。”

一不作,二不休。后面上来的家伙,我一概用五爪金龙,各类大小刀勺统统被打入冷宫,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申如的脸也越来越像“一生遂向空房宿”的上阳宫人。

终于,在我用指甲抠掉芦笋的大头蘸汁时,申如忍无可忍地低声道:“你吃斯文一点。”

我把芦笋投进嘴里:“有必要吗?我现在是在和你一个人吃饭耶。”

“那也该注意一点礼仪。”

“礼仪?”我彻底火了,把剩下的芦笋扔进餐盘,“什么是礼仪啊?礼仪是人定的耶。英国人和美国人用刀叉的习惯还不一样呢,你知不知道英国人最早怎么喝中国茶?他们用茶叶加牛奶白糖一起煮,煮开后倒掉水,用勺子舀了茶叶嚼着吃。你知不知道非洲人怎么吃饺子?他们用刀叉把饺子皮切开摊着,叉里面的肉团吃。我为什么不能用筷子吃西餐?”

“可是你这样很不雅观,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雅观?吃饭是为了饱肚子,又不是舞台表演!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我跟你吃西餐从来没有饱过,每次回家还要补一个五毛钱的烙饼子!你少跟我玩高贵好不好,告诉你,这些虚礼我都会,但这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也不是我喜欢的部分。”

“你声音低一点。”

这里的侍应生都是非常训练有素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听见任何争执地把头扭开了。一顿好生高雅的西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这么多天来,远冰是第一次这么早就回宿舍,被草儿很是大惊小怪了一番。

阿草是701铁定的留守女士,几乎从不去教室自习,图书馆的门对哪个方向开也搞不清楚。她学习的时候一定要用三个厚实的靠枕,垫得舒舒服服的,一边吃零食,一边翻书,不时说几句话,困了都不用动,直接闭上眼睛就行了。事实上,她看书只要超过半小时,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双手捧书、眼睛一闭的后果。

大多数时候,她像一个单细胞动物,但过了秋天,就更像一头熊,早早开始冬眠了。草曾经抗议说,为什么不说她像蛇呢,蛇也冬眠的。可冰说了,蛇她见得多了,可这么肥的蛇却从没见过,花儿更是永远不会用“美人蛇”这样的褒义词来形容草。这年头,大家活得都不容易,要是不借着打击别人来刺激刺激自己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哎呀老公,你可回来了,我今天是守了一天的空房耶,现在终于见到一个人了。”

草早上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这直接导致她那个极大的新闻憋了一整天,直到现在,嘴都要闭臭了,现在急着要报告。

冰啃着五毛钱的烙饼子,用白开水灌。“这不能怪我们啊,要等你醒来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地老天荒耶!”

“少来啦,喂我跟你说,你记不记得昨天熄灯前两分钟,小板凳上床时掉了个东西下来,是我拣给她的。”

冰倒到床上,有气无力地呼天抢地:“天啦,不至于吧,就算作好人好事也不要这么夸张嘛,你不过是去上厕所路过,举手之劳而已,雷锋阿姨。”

“去死吧你!不是啊,我是说,你猜她掉的是什么东西?”

冰不感兴趣,勉为其难地胡诌:“摇头丸?钻戒?月光宝盒?日本遗留的毒气弹头?”

“不是啊,是那个……那个……套……哎呀不是手套啦,就是……避、孕、套!”

最后三个字一出来,听的人说的人都腾地红了脸,互相不敢看。冰在心里毒骂:这个白痴!知道难听,遣词造句还不注意一点,要是说成“安全套”,听起来到底不那么刺耳。静了片刻,远冰还要逞强,作涉世极深状:“你知道什么?现在都这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想不通,现在的女大学生怎么都这样!?”草大惑不得其解。

远冰抗议:“奇怪了,你怎么不说现在的男大学生如何如何啊。没有男的,女的怎么可能单独……那样。”

“倒也是。哎对了,你怎么说得那么轻松啊,是不是你跟申申如君……”

冰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跳到草的床上,骑在她身上,要不是手机及时响起,一准就制造了新的一起校园命案。

“高如晦?……哦,记得记得,你好你好。……没关系啦,迟到一点点而已,其实跟你没关系。……好啊,反正我也差不多每天都去方老板的书店。好吧明儿见。”

放下电话,冰儿问草:“你说,如果我移情别恋怎么样?”

阿草好像看到了天地大碰撞:“没毛病吧你,你是跟申申如君耶!申申如君你知道吗?你移情别恋谁啊,这个打电话的什么污秽吗?搞污秽还是搞误会?”

“高如晦!当然不是啦,我们今天才刚认识。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爽、不痛快,没有那种生命力张扬、浑然天成的感觉——喂,你在干嘛?”

草抱着砖头似的字典猛翻:“我要查‘不可理喻’这个词的意思。”

第八章、年少轻狂一生恨

1、取次花丛懒回顾

“你说,如果我移情别恋怎么样?”

我把木墩移过来,正对着门埋头坐着,阿寒刚一开门进来,我就没头没脑地问,把他惊了一下。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寒把门大打开,提着两捆书和一个购物袋绕过我:“我给你钥匙不是为了方便你恶作剧的。”

“喂,我是认真的。”我追过去,坐在一捆书上,不让他整理。他是唯一能跟我讨论感情问题的异性,从白海开始就是。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好吧,”他坐到另一捆书上,面对我,但并不看我,他每次一谈正经事就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那……如晦兄比申申如君强吗?”

我糊涂了:“跟高如晦什么关系?”

“你说移情别恋不是指的他?可他对你很有意思啊。”

这一段时间,如晦总是用借书、还书、新书共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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