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之陈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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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俊俊的同学，谢谢你啊小朴，这么大老远的来看我。”
　　“没有没有，叔叔您客气了，其实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来陪您的，您看俊秀还要上学，医院这边没人守着，所以我就过来帮忙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这多耽误你工作啊！”
　　“不耽误不耽误，我的工作就是呆在医院，您放心吧，我会跟这里的医护人员一起好好帮助您复健的。”
　　“那，辛苦你了啊小朴，给你添麻烦了。”
　　“我跟俊秀是同学，这是应该的。叔叔您饿了吧？我出去给您打点儿菜，您稍微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
　　平时周一到周五的白天金俊秀去交大上课，晚上和周末呆在医院，所以每一周的复健活动几乎都是朴有天在陪金爸爸，饮食起居也全由朴有天负责。
　　朴有天正好来了S城以后也一直在找房子，现在干脆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方便随时过来照料金爸爸。
　　
　　周五下课，金俊秀回家收拾好了换洗衣物，便骑着摩托赶来医院跟朴有天换班。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最后两节课是小组讨论，我请了个假直接过来了。”
　　“那正好，金叔叔现在要去复健室，我们一起过去吧。”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
　　
　　复健室里，护士走过来跟金俊秀和朴有天说明情况。
　　“前三个月的治疗效果不错，从今天开始可以尝试从坐式训练过渡到站式训练了。呶，你们把患者扶到那边那个小双杠旁边，让患者自己试着在上面扶着栏杆行走，加强腿部力量。”
　　“好的，谢谢你啊护士。”
　　于是两人将轮椅推到小双杠旁边，一人扶住金爸爸的一只手臂慢慢站起来。
　　金爸爸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站起来，但腿部支撑不了相应的重量，只能靠手臂使劲，金爸爸整个身体不住颤抖，咬紧嘴唇，额头渗出一层一层的汗。
　　“爸，加油，加油，挺住。”
　　金俊秀在耳边轻声鼓励，金爸爸尽管再吃力也还是坚持站立不动。
　　“叔叔，来，咱们站上去。”
　　朴有天示意金俊秀一起使力，将金爸爸抬上了走步台，然后缓缓将金爸爸的手臂转移到双杠上放好。
　　“爸，你别勉强，坚持不住就说，咱们今天休息一天也行。”
　　金俊秀心疼的看着金爸爸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不忍心让金爸爸再承受这么痛苦的折磨。
　　“爸没事……今天多练一天……就好得快一天……”
　　金爸爸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声音，全神贯注的在走步台上迈开步子。
　　右脚向前挪了一步，金爸爸吃力的喘息着，吊住双杠的手臂早已长满老年斑，现在却勒出红色的印痕。
　　朴有天和金俊秀渐渐放开手，让金爸爸一个人在走步台上训练，可是两人的心一直悬着，神情担忧的注视着金爸爸的每一步努力。
　　砰！
　　金爸爸刚迈出的右脚因为受力不均，身体轰的倾斜，金爸爸整个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本就不够硬朗的骨头遭受了猛烈的撞击，从身上传来一阵刺痛。
　　“爸！”
　　金俊秀吓得连忙上前，却被金爸爸的手给挡了回来。
　　“没事……我可以……我可以的……”
　　坚强的抓住双杠的杆，金爸爸用尽全身力气重新站起身，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这副上了年纪的瘦弱的身躯看得金俊秀眼眶湿润，心里无比的难受。
　　深呼吸了一口，金爸爸继续尝试伸出左脚。
　　咣！
　　金爸爸又一次脚不着力趴着就往地上栽去，整个肋骨部位摔得生疼，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撕扯出钻心的痛感。
　　“爸！别练了，咱别练了！回病房吧！”
　　金俊秀心疼的眼泪掉了下来，金爸爸却还是忍着痛执着的站了起来。
　　再一次迈出右脚，金爸爸已经累得满身大汗。
　　磅！
　　手臂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金爸爸双腿瘫软的跌坐到地上，膝盖磕出了骇人的响声。
　　“爸！爸！我求求你了！别练了！咱们回去吧！回去吧！”
　　金俊秀一把抱住跌倒在地的金爸爸，声音尽是痛苦的哀求。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这里走完……”
　　金爸爸已经几近虚脱，但强大的意志还飘在上方，指引着金爸爸永远不向困难低头。
　　“爸！我说不要练了！咱回去吧！”
　　“让开……”
　　金爸爸一把拂开金俊秀的手，作势又要站起来。
　　金俊秀再也无法忍受，转身失去理智的狂奔了出去，朴有天见状赶紧叫护士帮忙看着金爸爸，撒腿追了出去。
　　
　　“俊秀——金俊秀——”
　　朴有天在金俊秀后面一路跟着追，无奈发起疯来的金俊秀谁也栏不住，飞快地冲出医院大楼，一路狂奔到街边。
　　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行人车辆来来往往，金俊秀的眼里像是失去了对红绿灯的辨别，不管不顾的就横穿过有车辆疾驰而过的马路。
　　哔哔——哔哔哔——哔——
　　交错的车辆因为金俊秀突兀的出现而紧急停止，司机们看着一个疯子在路中间穿梭，心有余悸的狂按喇叭破口大骂，可此刻的金俊秀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从一辆辆车子的引擎盖前绕过，带着满脸的泪痕。
　　嘶——
　　突然从后面来了一辆车没有及时刹住，眼看就要向呆滞在马路中央的金俊秀撞过来。
　　“金俊秀！！！”
　　朴有天拿出生平最快速度冲上去一把将金俊秀拉回来死死抱住，再挨个向堵在周围的司机弯腰致歉，赶紧将金俊秀拖到了马路对面。
　　　“金俊秀你疯了是不是！！！你他妈就那么想死吗！！！啊！！！”
　　朴有天拽住金俊秀的手腕像要把它掐断似的，抑制不住的怒火烧得眼睛通红，刚才那惊魂一刻吓得朴有天心脏炸裂，从来没有过如此惊险的瞬间，以为金俊秀真的会出事，朴有天恨不得有一把刀直接插进自己的喉咙，那样都还不至于有现在这么痛苦。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他妈都快被你给逼疯了！！！”
　　朴有天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路边所有的行人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吓到，纷纷驻足望向这边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小声议论。
　　“我……我……”
　　金俊秀绝望的流着泪，手握成拳头不要命似的狠狠捶着胸口，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无比痛苦的一拳一拳捶着心脏，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一些心里的伤痛。
　　朴有天见金俊秀开始自残，忍着心绞痛一把握住金俊秀不听使唤的手，强力遏止他再伤害自己。
　　“俊秀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好吗……”
　　朴有天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翻涌，拉住金俊秀手腕的双手早已渗入深深的痛楚。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懂……我都懂……”
　　金俊秀虽被钳制住手腕但仍在挣扎，眼神的空洞里全是一片死灰，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最后的空气将要被抽走，俨然已经神志不清。
　　“啊！！！！！”
　　金俊秀突然放声大叫，像是要把这多年的委屈和怨恨都呐喊出口，终于，在这一声释放之后，金俊秀再也憋不住内心的难过，一直强装的坚强轰然崩塌，开始嚎啕恸哭。
　　放开金俊秀的手腕，朴有天一把把金俊秀死死抱在怀里，肩膀上紧紧压着金俊秀的脑袋，朴有天想要给他安慰的力量，告诉他不是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一旁的路人完全无法接受这剧情的反转，纷纷瞪大了眼睛。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朴有天轻柔的低语，轻轻拍打着金俊秀的因痛哭而起伏的后背。
　　“我一念之间的一个错误决定……竟然搭上了我的一辈子……”
　　金俊秀埋在朴有天的颈间诉说着这天大的悔意，狂涌不止的热泪沾湿了整个颈窝。
　　“你的人生连一半都还没过去，怎么能说是一辈子。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朴有天抱住金俊秀的力度更紧了些，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朴有天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任何悲剧发生了，一定不会。
　　
　　自从金爸爸熬过了第一天的站式训练，那之后的复健活动都进行的相对顺利。
　　一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金爸爸的腿已经有了相对明显的知觉，金俊秀也没有之前那么抑郁了。
　　下周就是考试周，意味着金俊秀这一学期就快结束了。
　　
　　周五下完课，金俊秀正常来到医院换班，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碰见朴有天出来。
　　“来啦？今天金叔叔的复健做得不错，晚饭我已经打好了，你直接进去吃就行。”
　　“谢谢了。”
　　“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哎！”
　　金俊秀突然叫住刚要离开的朴有天。
　　“怎么了？”
　　“……”
　　金俊秀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我……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
　　见金俊秀难以启齿的样子，朴有天的脑子里全是问号。
　　“什么事？”
　　“我下周就期末考了，有几道题不会，”金俊秀说着便从背包里掏出一本高数教材，“你……能教教我吗？”
　　看着金俊秀别别扭扭请教自己的样子，朴有天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想不到在金俊秀面前自己这个学霸还有用武之地呢。
　　“当然啦。给我看看。”
　　朴有天接过课本，看了看金俊秀画圈的部分，心里大概有了谱。
　　“你圈出来的都是最难的几题，看来你基础掌握得不错。这样吧，晚上等金叔叔睡下以后你来我家，我慢慢给你讲。”
　　“哎？”
　　金俊秀对于朴有天这个提议显然是有些手足无措。
　　“去……你家？”
　　见金俊秀神色有些难堪，朴有天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现在好像还没熟到可以去家里走动的程度，于是再清楚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目的。
　　“你看啊，这几题类型都不一样，解题思路完全不同，你做过高数题肯定知道，解一道题不是一两分钟的事，大晚上的医院里也没地方给你写作业，所以你还是来我家吧，也不怕影响到别人。”
　　“哦……”金俊秀这才想通了，“好，等我爸休息了我就过去。”
　　
　　晚上九点半，守着金爸爸安心的睡下，金俊秀打点好值夜班的护士，便拿着教材和笔记本上朴有天家去了。
　　“所以，这一题如果用刚才那个公式解，就会走到完全相反的方向。好，你现在用我说的方法推导一下。”
　　昏黄的灯光下，狭长的书桌旁，朴有天坐在金俊秀旁边耐心的讲解着每一道难题，金俊秀也认真的按照朴有天说的技巧将解题思路抄写在笔记本上。
　　金俊秀独立解着题，安静的空气让朴有天有些晃神，盯着金俊秀的侧脸仿佛时间一跃回到了初中时光。
　　那时候的你……如果像现在这么用功学习……会是什么样呢……
　　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学。
　　可命运就是这样，给你的公式只会让你走到相反的方向，然后在某一个坐标让你们产生错乱的交集。
　　“解出来了！这题选D！”
　　“Good　job！Give　me　five！”
　　朴有天开心的举起双手示意金俊秀击掌，结果金俊秀却愣在那里没有反应，朴有天只好悻悻把手放下来。
　　“你说啥？”
　　金俊秀一脸茫然。
　　“嗯？”
　　朴有天不知道金俊秀所指为何。
　　“你说，好工作，给你五个。是……什么意思啊？”
　　朴有天明白了，金俊秀刚才是没听懂，不是故意泼自己冷水的。
　　“你考四级了吗？”
　　“下学期考。”
　　“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金俊秀心虚的低下头。
　　“考不过四级是不能毕业的你知道吧。”
　　“知道……我们系其他同学这学期都考过了，只有我，要等到下学期才能考。”
　　“那你得抓紧准备了，我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四级也会考，听不懂就麻烦了。”
　　“那……你能给我讲讲吗？”
　　“那两句话吗？”
　　“不是……”金俊秀别扭的从背包里掏出英语课本放到朴有天面前，“是整个大学英语……”
　　“噗——”
　　朴有天好笑的笑出声。
　　“这么厚一本，看来现在开始你每晚都得在我这儿补课了。”
　　“只要不收补习费怎么都行。”
　　第一次看见金俊秀有些调皮的表情，朴有天很意外也很惊喜。
　　如果学习真的能带给金俊秀平静的空间，那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个空间不被侵略。
　　“百分百无偿服务。”
　　朴有天拍胸脯保证。
　　“那，再帮我看看这道题吧。”
　　“嗯……解这个题呢，有一个窍门，不用按照教材上说的解，你看啊……”
　　朴有天在金俊秀的笔记本上工整的写下自己的解题心得，金俊秀立刻就融会贯通了，用朴有天独创的思路一下破了好几道题，欣喜之情洋溢脸上。
　　“不得不说，朴有天，你真的很厉害。”
　　金俊秀如获至宝似的捧着笔记本，由衷地赞叹朴有天出色的学习能力。
　　“第一名果然有第一名的道理。”
　　突然被金俊秀这么夸，朴有天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嗨，我就是没事儿瞎琢磨，也没啥。”
　　“不学无术就是不学无术，哪儿能跟你们这种天才比，我早该承认的。”
　　金俊秀突然提起初中和朴有天之间的细节，心里感触良多。
　　“以前总觉得读书读多了没用，现在做题做到头疼，我就会想，你们这种大企业的高管，得有多聪明才能处理得了那种大数据，真是打从心眼儿里佩服。”
　　“你现在也不晚，”朴有天搭上金俊秀的肩，“找到你擅长的领域，拿实力说话，什么都可以是你的。”
　　“真的吗？”
　　“有梦想就去冲刺，不奋斗一下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嗯，看来我下周期末考必须加油了。”
　　“别担心，你没问题的，考完我请你去吃烤鸭。”
　　
　　一周后，金俊秀期末考结束。
　　刚踏出教室就看见朴有天已经等在门口了。
　　“你真来了啊？”
　　“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放心，金叔叔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吃完饭就回医院。”
　　“谢谢了啊。”
　　“甭客气，走吧，座位我已经订好了。”
　　两人从教学楼的楼梯往下走，周围上蹿下跳的都是刚刚结束期末考的大学生们。
　　“今天考得怎么样？没有不会做的吧？”
　　“嗯，用了你的方法，全解开了。”
　　“我就说你没问题的。”
　　——“哎哎！俊秀！俊秀！”
　　突然背后有人叫金俊秀的名字，两人停下脚步往楼梯上看。
　　“我刚刚去了趟杨老师办公室，发现你的卷子已经批改出来了，恭喜你喔，拿了满分。”
　　原来是同班同学急着来通知这个喜讯。
　　“啊，谢谢你啊。”
　　金俊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从杨老师那儿套到的题。”
　　——“成考生还能用什么办法，还不是塞塞红包的事。”
　　——“我看不是吧，这年头谁有兴趣劫财啊，劫色才有赚头呢。”
　　正从身边擦肩而过的三个同学突然阴阳怪气的插话，而且内容毫无下限，听得金俊秀当场羞红了脸，却没勇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