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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初晓-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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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觉察到雷鸣的速度开始减慢。

身后众人开始逼近。

又行了一里路,闪电、雷鸣足下一软,口吐白沫,倒毙在地。

“可恶!”明煦拉紧我手。我甩掉碍事的木鞋,和他一起运起轻功。

众人越来越近。右前方是淮河,后方是追兵。他们距离我们只有四十米左右了。

“你可会水?”我问道。

“精通。你现在呢?”

“会一点点。”

“额。我们游过去吧,有我在,不用担心。”

“你现在的体力行吗?”这淮河这么宽。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好多了。”

话音刚落,众人已至。

“跟我回去!他,我绝不伤害!”圣偃月神色凛然。

“你们圣灵教是生我了,还是养我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跟我回去,难道要跟他走?”

“我宁愿和他死在一起,也绝不跟你回去。”

“你的心变得可真快,就是这六月的天也要自叹弗如。前天你喜欢我,昨天你喜欢你表哥,今天你倒喜欢他,不知明天你又打算喜欢谁?”他讥笑道。

“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喜欢过其他人?我从头至尾,只喜欢他一人!”

“真好笑!哈哈!”圣偃月掩腹大笑。

“思思,别和他磨嘴皮子了。”明煦揽住我,身形后掠。我们已至堤岸边缘,身后是汩汩流动的河水。

突然,圣偃月笑声嘎然而止,面上惊疑不定。他从怀中掏出那块墨玉,向我抛来。“接好!戴上!”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思思用不上。”明煦邪魅一笑,挥剑将玉击落,带着我向后飞跃,力道尽处,空中转体180,笔直下坠。

“砰!”水花四溅,河面被撞破一个碧绿色的窟窿。我们钻了进去。这年头,淮河水很干净很清爽很舒服。

我只下沉了三米再也无法继续,原来有一根粗壮的银色水草紧紧缠住我右腿。水草长自稳立于碧波之上的那人手心。轻功水上飘?水面上,圣偃月运足内力;水底下,明煦紧拉我腰。两股内力相当,我悬在水中,不上不下。仅过了两三秒,我看到水面出现十余条长刺的白色美人鱼。水里亦非生路。

稍一转念,我面露狞笑,运内力于指尖,迅速移至某男身上。某男衣裳立刻被我撕成条条碎片。我果真扒光了他。言出必行,一向是本人的风格。

某男嘿然一笑,精壮的身躯翻转,正对众鱼。同为无耻之人,同使无耻之计。

众美人鱼又惊又羞又怒,果然无一例外地闭上鱼目。水中泛起丝丝红色,鼻血,还是鼻血。某男左手揽住我,右手还是那招,挥剑连刺。众美人鱼,手腕受伤,鱼刺脱手,浮向水面。某男魅力无敌,此计真是屡试不爽。

水上,圣偃月大惊,气息不稳,内力不济,银鞭微松。

某男趁机拉我脱身。圣偃月并未下水追赶。

前后发生的这一连串,均在电光火石之间,总计绝对不超过半分钟。我们终于脱困。

不知在水中游了多久。当呼吸难以为继时,他总会及时地给我渡气。终于,我们到达彼岸,爬上堤岸,累得半死。面具早已泡胀,无法再用,丢弃。

他打开背后包袱,取出一套湿漉漉的衣裳,他笑道:“幸好买了,不然……”

我看着他一览无余的性感身材,嘿嘿傻笑。

他穿好衣裳,转眼间,大惊失色:“糟了!”

我讶异地望着他。

“剩下的三百两银票都泡烂了,只剩下一些碎银子。没银子,到达京城是不可能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哪天运气来了,我们还能在路上捡块金元宝呢。”

“呵呵,但愿如此。先运内力烘干衣服吧。”

“嗯。”

扔掉身上的累赘,换上合身的衣裙鞋袜,烘干。

第五十四章 游龙

他拉着我向西走去。这里是个小村庄,清一色的水田,大片大片的翠绿。微风拂过,绿浪翻滚,稻香阵阵。远远望见一排排青砖灰瓦、朴实素净的村舍。家家户户的烟囱里,正袅袅地冒着炊烟。

我顿时感觉饥肠辘辘,下午体力消耗着实太多。他现在状况并不比我强,双腿无力,步履虚浮。我们一步步走近村舍,鼻息中似乎都能闻见米饭的淡淡清香。

村口,一群垂髫小孩正在嬉闹玩耍。我们一出现,他们都好奇地跑过来围住我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哥哥姐姐好漂亮啊。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啊?”

“从水里来,往西方去。”他笑道。

“我们饿了。不知你们谁家有足量的晚饭?”我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到我家去!”“到我家去!”好热情的一群小孩。

“谁都别和我抢!”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八九岁小孩大吼一声。

嗓门之大,连我们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说其他几位小孩了。

“我爹今晚不回家,我娘多煮了他的份。哥哥姐姐跟我回去吧。”他说着,拽起我们衣袖,试图拉动我们向前走。

“小兄弟,谢谢你!可以请教一下你的姓名吗?”

“赵虎娃。”

“呃。虎娃兄弟,请问这里还是寿州吗?”

“不是,这里是颍州。淮南为寿州,淮北为颍州。哥哥姐姐是从寿州来的?”

“嗯。那你们这里是颍州的哪里啊?”

“我们这里是龙凤县游龙镇戏凤村。”

“游龙镇戏凤村?真有意思。”

“你们这县名镇名村名可是与本朝第一名妓萧湘雨有关?”明煦问道。

“正是。她可是出生在我们这村里呢!我太奶奶小时候还认识她。”虎娃一脸得意。

想不到我们居然撞到名人出生地了。“她的故居还在吗?”

“故居?你说她从前住过的破瓦房?几十年前就没了。”

当地政府就这么不注意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怎么就没了?”

'奇'“一把火烧掉了。”

'书'“呃?失火?纵火?”

'网'“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反正就是有一天夜里,突然起了火,烧得精光,她家四口无一幸免。”

“哦。”此事似乎有点不简单。她名满天下,想必树敌不少。这几十年前的事,我们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明煦点头认同我的想法。

“我家到了。”虎娃小手指向一个木门虚掩的小院子说道。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院门前叫嚷了起来:“娘!太奶奶!我回来了。我还带回了两个人。”接着,他推开木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我们进入他家。

虎娃娘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相貌普通的健壮少妇,听到他叫唤后立刻从厨房走了出来。虎娃把我们介绍给她。我们各自编了一个名字。她同意我们在此处借宿一宿。

过了一会,他太奶奶,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妇人,拄着根拐杖,从正屋蹒跚地走出来。这年纪,在古代应该算是大寿星了。

我看她走路有点困难,忙跑过去搀扶住她。

她抬起浑浊昏黄、眼球深凹的双眼,仔细打量着我面孔。突然,她满是皱纹的面上出现惊惧的神色,佝偻的身体抖动如筛糠。她沙哑的喉咙发出一声惊呼:“鬼呀!”

“太奶奶,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呢,哪来的鬼?”

“奶奶,您……认识我?”

“银凤姐姐,求求你别找小翠,不是小翠害的你家人!”她拐杖脱手,一双枯手胡乱挥舞。

明煦见状,急忙飞来点住她穴道。

“奶奶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银凤姐姐。”

众人一番安抚。她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明煦解开她穴道。

“太像了!想不到我老婆子几十年后居然能见到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奶奶,您说我像谁?”心底暗生不妙,该不会说我像……这怎么可能?

“你非常像萧银凤,就是后来大家都熟知的那个萧湘雨。”

众人皆愕然。

老奶奶徐徐道来:“当年这个村还叫赵家村,银凤和我都在这里出生。她比我大两岁,若是还健在,今年该有七十五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堂,一起玩耍,十分要好。我八岁那年春天,她爹生起一种怪病,找过很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治疗一年,不见任何好转,她家却为此欠下一屁股的债。第二年春天,她家其他三人全病了。夏天,我们镇上来了位游方道士。那天,银凤本是去镇上抓药的。那道士,偏偏拉住她要给她算命。银凤回来,和我抱头痛哭。因为那道士说她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命, ‘会克尽身边至亲,一生孤苦又伶仃。’我不信,特地跑去镇上找他理论。他说自己绝对不会算错,让我离银凤远点。”

“算命不可信。”

众人均用怪异的眼光瞪我。

“他算的极准。那天,他还给我测了生辰八字,说我只要不离开本地,此生必会平安长寿、多子多孙。后来,我从没离开过此镇,(奇*书*网。整*理*提*供)一生命运果真如他当年所言。”

“她后来呢?”

“那年秋天,牙婆来我们镇上挑人。银凤将自己卖了二十两,留给家人还债。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走后,她家里人的病竟全部奇迹般的好了。我十一岁那年,太祖退位,高宗登基,解开了烟花行业的禁。银凤被转卖入青楼。两年后,她名动天下。她多次派人来接全家进京,遭到严拒。当时下蔡县的王县令得知她是出自我们这里,上书请求更名,得到高宗皇帝的恩准。第二年,就发生了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六月二十一,我半夜起床更衣,听到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我很是害怕,躲到床底趴下。外面静了一会,又传来几声轻微脚步声。之后很久都没动静。我这才放心上床继续睡觉。第二天早晨,我才得知,萧家半夜失火,一家人全部烧死在屋内。”

“是有人故意纵火谋杀他们一家?”

“我不知道,也许是有人故意的,也许脚步声只是个巧合。官府来查过,不了了之。村民集资将他们一家骸骨收殓葬入村北坟地。她果真是克死自己全家。两年后,她死于京师,年仅十九岁。”

“萧家一家人可能真是被谋杀的。”明煦说。

“呃?”

“高宗皇帝风流多情,本该有很多子嗣,但他一生只有一子两女,均为张皇后所出。后宫的四妃和数名被他宠幸过的女官,曾有好几人怀过孕,但都因种种意外而流产。只有张皇后自己所怀的龙胎,才能平稳生产。所以,世人都怀疑……当年萧湘雨所受之恩宠犹胜后宫诸妃,萧家发生那样的事也容易理解。”

“嗯。”

“只顾着说话,你们快请进屋。” 虎娃娘说道。

第二天清晨,我们告别赵家一家人。明煦想给他们一块碎银子,他们坚持不肯接受。

“赠饭留宿之恩,他日必定相报!”他甚是诚恳。

我们赶往北方的游龙镇。

“那个萧湘雨与你们家还颇有点渊源。”他微微笑道。

“不会吧。”

“在和高宗皇帝相遇之前,她和唐相有过一段情。当年唐晔高中状元,一班同年邀他前去青楼饮酒,由此结识萧湘雨。两人互生爱慕。才子佳人本可成为一段佳话。但后来,事情发生了转变。第二年元宵节,十五岁的萧湘雨在花魁大赛中一举夺魁,名动京师。家底颇丰的唐晔很是着急,执意要为其赎身,遭到萧湘雨严词拒绝。她怕自己会给唐晔带来厄运。半个月后,老鸨决定拍卖萧湘雨的□权。那晚,唐晔来了,更有一位任谁都没料到的不速之客也来了。唐晔一直把价开到三万两,众人均以为萧湘雨非他莫属。紧接着,不速之客将价开到五万两,满场皆惊。唐晔原本想继续加价,萧湘雨站起了身。她拿出块丝绢对他们说道:‘两位贵客出的银两都已是天价,不必再加了。你们若有闲钱应该拿去接济穷人,而不是浪费在这种地方。今天,你们之中若有哪位能够先拿到这块丝绢,妾身的□权就归谁。’唐晔文武双全,她本是对他极有信心,故使出这一计。她将丝绢从楼上丢下。结果,唐晔和不速之客两人同时抓到丝绢。但唐晔此时,已看清对方样貌,大惊失色,立刻松手弃权。因为他的放弃,才成全了高宗皇帝和萧湘雨的这段风流佳话。高宗皇帝为弥补唐晔,第二天就将首辅田相的三女指给他为妻。次年,生下太后。后来唐晔的平步青云以及太后被立为太子妃都与当年此事不无关系。”

“这么复杂。”

“那老奶奶说你长得很像她,会不会你的前世就是她呢?”他微微笑着,目光闪动。

“怎么可能?我的前世在一千年之后。”

“那前世的前世呢?”

“前世的前世?我怎么知道?难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我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有点眼熟。”

“你认识我哥哥,自然会觉得我眼熟。”

“不是。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已认识你好多年。”

“怎么可能!难道你认为自己的前世是高宗皇帝?还是唐相?”

“你说我像哪个?”他眼眸满是笑意。

“你有那么好的命吗?”

“难道我现在的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你若不提前世还好,你一提,我倒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来。”

“什么事?”

“我本来在一户人家做家教。我死的那天,全城停电,我准备离开他们家返回学校。那户人家的小孩却对我说,我若回去必定会死。他拦住不肯让我走。他老爸要他放我走,他只好放手。后来,我果真死掉了。”

“做家教?全城停电?”他很是迷茫。

“做家教就是做家庭教师,用这里的话来说就是做西席。千年之后,照明都是使用电灯,没有电夜里就没有光亮。”

“勉强明白。你奇怪那小孩知道你会死?”

“是啊。更奇怪的是,我一直觉得那小孩很像你。可你明明还在这里活着。”

“也许真的是我哦。他是我下世。”他莞尔一笑。

“这前世今世的很乱啊。搞不明白。”

“别想了。待有空时,你把你前世的样貌画下来给我看看。下世,我也要找你。”

“好的。”

我们运起轻功赶了半个小时的路,到达游龙镇镇区。明煦身上还有十几两。这些银子是够租用一辆赴京的马车,但这就意味着剩下的路程,我们必须不吃也不喝。

镇区被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小河的边上长着一棵高耸入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大槐树。槐树的树荫下,正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算命先生。他一见我们两眼冒光,连忙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明煦拽着我走过去。

“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算命。”我强烈抗议。

“不用钱。家师推算到两位今日会途径此地,特意让在下前来守候。”算命先生说。

“你师父?是谁?”

“家师名讳,恕在下不能相告。”

“令师遣先生前来守候我二人是何故?”明煦问道。

“当然是算命。请公子和小姐报上生辰八字。”

我们依言。

算命先生掐指算了又算,面上惊疑不定。

“如何?”明煦问道。

“这位小姐……”算命先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很是疑惑。

“你阳寿已尽,生命本该终结。不知何人竟能强逆生死?”算命先生惊讶又迷茫。

“你算错了。”我心下一虚。

“不可能算错。”

“那他呢?”

“他若未遭遇你,可为一方王侯,终身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他现在命格已变。”

“变成何样?”明煦甚是感兴趣。

“在下道行太浅,难以算出。”

“那你师父叫你来做什么?”莫名其妙。

“我师父本想自己前来,我看他年岁已高,主动请缨。”算命先生神色尴尬。

“他自己想来?”

“他说,六十余年前的今天,他曾给一位女子算过命。而今天可以在同一时辰、同一地点遭遇该女子的再转世。”

“萧湘雨?”我们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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