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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洪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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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肚中不补充一些东西的话,我将会饿死!我估计这头白熊,可以给我吃上十天左右,十天之后我将如何呢?我不敢想,但十天之中,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了,可以有许多许多希望。

我靠著一块冰,坐了下来,这时候,我甚么都不想,只想吸一支烟。我记得我袋中是有烟的,我连将忙将之取了出来,可是那是结了冰的烟丝!我小心翼翼地弄下了半枝来,放在掌心上,让太阳晒著,这时,恰好是南极漫长的白昼开始的时候,整整半年,太阳是不会隐没的,太阳的热度虽然等于零,但烟还是慢慢地温了,又由温而渐渐地乾了。

我的打火机早已失灵,我又将一块冰,用力削成了凸透镜的形状,将太阳光的焦点,聚在烟头上,拼命地吸著,奇迹似地,我吸到了一口烟。

得深深地吸著烟,享受著那种美妙无穷的感觉,我深信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一个人,以那样的辛苦代价而吸到半枝烟,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在半枝普通的香烟上,得到那么大的享受过。

(一九八六年按:吸烟,是一种过了时的坏习惯!)

在吸完了那半枝烟后,我便没有事可做了,我裹著熊皮,坐在冰上,抬头向天上看去,天上许多白云,有的停著不动,有的以拖慢的速度在移动著,从下面看上去,我绝对无法辨得出那一块白云之中,隐藏著杰弗生教授的空中平台。

由于全是白天,太阳只是在头顶作极小程度的移动,而我又没有南极生活的经验,我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日夜,我只知道当饿至不能再饿时,便去啃生熊肉  我试图利用冰块,以聚焦的办法来烤熟熊肉,但是却失败了,熊肉在略有温度而仍是生的情形之下,更加难吃!

我不敢睡得太久,因为人在睡眠的时候,体温散失得快,容易冻死。我只是在倦极的时候,勉强睡上半小时,然后便强迫自己醒来。

我就这样地维持著生命,直到那块浮冰,突然不动,而向前看去,只看到一片雪白的冰原,海水已只是在我身后为止。

我向前看去,看到有几只企鹅,正侧著头,好奇地望著我。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想:至少我可以换一下口味了:生企鹅肉!

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但是将那熊皮卷了起来,又提上了一条熊腿,开始踏上了冰原。

企鹅见了我并不害怕,反倒一摇一摆地围了上来,我轻而易举地捉住了一只,喝著它的热血  这使我舒服了不少,因为这是不知多少日子来,我第一次碰到的热东西。

我向前走著、走著。遇救的希望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我却不能不走。

永恒的白天,给我心理上的安慰,因为一切看来只不过像是一天中的事  这使人较有信心。

我抬头向前望去,冰原伸延,不知到何时为止,那种情形,比在沙漠中还可怕得多,当然,在冰原上,不会渴死,不会饿死,不会被毒蝎毒蛇咬死。但是在沙漠中有获救的希望,在冰原上,你能获救吗?

我一想到这一点,不禁颓然地坐了下来,痛苦地摇了摇头。

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尖利之极的呼啸声自前面传了过来。那种呼啸声的来势,当真是快到了极点,当我抬起头来观看的时候,刹那之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有千万匹白马,一起向我冲了过来一样。但冰原上当然不会有那么多白马的。

当我弄清楚,那是南北极冰原上特有的磁性风暴之际,我的身子,已经被裹在无数的冰块、雪块之中,像陀螺也似地在乱转了。

我不能看清任何事物,我也不能做别的事,只能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这样才不致于被移动速度极高的冰块击中头部而致死。

我身上的熊皮,早已随风而去了。当我的身子不支的时候(那至多只有一分钟),我便跌在地上,我的人像是一堆雪一样,被暴风扫得向前滚了出去。我挣扎著双手乱摸著,想抓住甚么东西,来阻止我向外滚跌出去的势子,但是我却办不到。

我心中暗叫道:完了,完了!当若干日,或是若干年后,有人发现我的时候,我一定已成了一具冷藏得十分好的尸体了。

我正在绝望之际,突然间,我发觉我身边的旋风,已突然消失了,而我则正在向下落去。

在刹那间,我实是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情。

我知道,冰原上的那种旋风,袭击的范围并不大,只要能够脱出它的范围,那么,你就可以看到它将冰雪卷起数十丈高的柱子,向前疾掠而去的奇景。

而我刚才,则是不幸被卷进了风柱之中,何以我竟能脱身呢?

但是我立即明白了,因为我定了定神,发觉自己正向下落下去,而两旁则全是近乎透明的坚冰。我明白,我是跌进了冰层的裂缝之中。

我虽然从来也未曾到过南极,但是却也在书本上得到过不少有关南极的知识,冰层的裂缝,深不可测,像是可以直通地心一样,不少探险家虽然曾冒险下冰层的裂缝中去探索,但因为裂缝实在太深,也没有甚么人知道裂缝的下面,究竟有些甚么。

这时候,我之所以能如此快地便作出了判断,那是因为我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旋风已过,而头上是窄窄的一道青天之故。

在冰层的裂缝之中跌下去,那并不比被卷在旋风之中好多少,但是,我却立即发现,在裂缝的一面冰壁上,悬著一条已结满了冰的绳子。

这条绳子,给了我以新的希望。

它可能是探险队的人员,曾经探索过这道裂缝而留下来的,我的脚在一块冰块上用力一瞪,那股冲力,几乎令我的腿骨断折,但却使我在一伸手间,抓到了那股绳子。我抓到了那股绳子之后,下降的势子,并未能停止,因为绳子上结了冰,又滑又硬,我双手等于握住了一条冰条,却没有法子使自己的身子不继续向下滑去。

这时,我的身上,开始有了一些暖意。

第四部:冰缝下的奇遇

当然的,冰层裂缝之中,温度至少在摄氏零下十五度左右。

摄氏零下十五度是严寒,但比起冰原上的零下三四十度来,却好得多了,而且更主要的,是裂缝中没有寒风吹袭,人的体温,不致于迅速消散。

我向下看去,晶莹的冰块,起著良好的折光反光作用,我可以清楚地看清下面的情形,我看到:绳子已快到尽头了!

向下看去,下面闪著阴森森的寒光,不知还有多么深,我若是滑跌下去,那是再也不能够找到绳索的了。我竭力想止住自己向下滑的势子。

然而,那绳索上的冰,厚达半吋,滑溜到了极点,我竟不能够做到这一点!

眼看我身下的绳索,越来越短,十尺……八尺……五尺……三尺……我是非跌下去不可的了,但是,突然我看到,在绳子的尽头,有一个冰球。

我连忙双腿一曲,两只脚在冰球上踏了一下,虽然冰球也一样十分滑,没有法子立足,但是我下滑的势子,总因此阻了一阻。

当我双脚从那冰球上滑开,我身子又向下落去的时候,势子已慢了许多,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绳子,在滑到冰球上的时候,我下滑之势,也就停止了。

我人吊在半空中,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深渊,我的双手,早已冻得僵了,但是我的十根手指,却紧紧地握住了那根绳索。人的手指本来是十分有用的,但从来也未曾有用到像我如今这样过,因为如今,手指若不能继续抓绳索,就是等于是我不能活下去!

我吸了一口气,首先我看到那个绳索尽头的冰球,原来是绳索的尽头处打了一个结,而冰在这个绳结上凝结而成的。

我心中暗暗感谢那个留下绳索,并在绳索尽头处打上一个结的探险队员,若不是他,我这时不知已跌到甚么地方去了,那道冰缝,看来像是直通地心一样地深。

我竭力定了定神,我如今还没有死,那当然是说,我还能够争取更好的处境。

向上爬去?绳索上全是滑溜溜的冰,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我只得打量冰缝两面的冰壁,冰壁直上直下,陡峭无比。

坚冰是近乎透明的,闪耀著种种难以形容的奇异光彩,那是一种只有童话中才有的境界。我打量了片刻,发现我的脚下两尺处,有一块大冰,突出在冰壁之外。

如果我轻轻落下,是可以在这冰块上,站住身子的,那比吊在半空好得多了,于是,我先松开了一只手,接著,又松开了另一只手,使身子保持著最慢的速度,落了下去,我在这块冰块上站定了。

我站定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我的双手,放在口前不断地呵著。但是我并没有呵了多久,因为在我的眼前,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奇景。

就在我站立的那块冰块之前,又有一道十分狭窄的裂缝,那裂缝不过五公尺深,在前面,竟是一个冰洞!

在冰壁中有一个冰洞,那本来不是甚么出奇的事,因为可能当数十万年前,冰层形成之际,恰好有一团空气被结在冰中,形成一个洞,过了若干年后,空气又因为地壳的震动,夺围而出,那就形成冰洞了。

而如今,令得我大奇而特奇的是,我向冰洞中看去,竟可以看到冰洞之中有人影!

虽然我还看不清楚,因为冰的折光,使我的视线产生许多近乎幻觉的怪影,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看到了人影!在那一刹间,我心中的喜悦,实在是难以形容的。

我冲了过去,由于冰太滑,我才冲出了一步,便已跌倒,但是我向前的冲力还在,我人倒在冰上,仍然向前滑去,转眼之间,我便来到了冰洞之中。

那时,我不但看到了人,而且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具如同电脑也似的大机器,排列在一面冰壁前,如同两只大橱,在那具大电脑之前,则是两张椅子,一张椅子上坐著一个人,背对著我,手还放在电脑的一个按钮上。

另一张椅子空著,在那具电脑之前。

另有一个人站著。那人不是站著的,他的身子恰好倚在电脑的一条操纵杆上,是以他才得以不倒。

在那具大电脑之测,另有一张平台,上面散著许多杂乱的东西:纸张,笔,一叠一叠的文件,以及几件看来如同电炉也似的东西,和几只大纸盒。

这一切,使这个冰洞看来,像是一个控制室。它是控制著甚么,我当然无从知道。我呆了一呆,向那两个人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人的身子十分矮,头上戴著如同潜水人也似的面罩。

他们的背上,则背著一排管子,像是身上系著几根烈性炸药,自他们的面罩中,有喉管通向后面的管子,好像那一排管子中装的是氧气,以供呼吸。但在我当时的感觉来说,我却觉得冰洞中的空气,虽然寒冷,但是很好。

我第一个印象是: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但是,我立即哑然失笑,因为这两个人的外表形状,和我在杰弗生教授所主持的空中平台上看到过的机器人完全一样。机器人是根本没有生命的,何所谓生死?

接著,我心中又产生了新的恐惧,新的失望,因为我经历了如许的奇险,竟仍然未能逃脱杰弗生教授的控制,这两个机器人,看来又要以极其纯正的英语,来嘲笑我的失败了。

我站立著不动。等著。

而那两个机器人,看来也绝没有动上一动的意思。

我望著他们一会,我感到眼前这两个人和空中平台上的机器人,有著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们的面具上,有喉管道向背后负著的钢管。

假定他们背后所负的钢管中所装的是压缩气体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呼吸。

由电子管和复杂的线路所做成功的机器人,难道需要呼吸么?

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看来,在我面前,一个坐著,一个站著的那两个身形矮小的人,并不是甚么机器人。

当时,我不知基于甚么原因,我只是下意识地感到,如果这两个不是机器人,而是有生命的人的话,那他们一定不是地球人。

我想,我忽然会有如此念头的原因,不外乎两点:其一,我相信空中平台上的那些机器人,是这两个人所制成的,因为机器人的形状,和他们完全一样,矮小人穿著橡皮衣服,戴著铜头罩。如果地球人造出了最精密灵巧的机器人来,形状一定也像是地球人,而不会造成这样矮小的身形的。

我那样想法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这一切,都远超乎地球上的科学成就。那一大具电脑,固然是地球上已有了的东西,但是没有电,电脑等于废物,在冰洞中,我看不到发电机,也找不到电源,那也就是说,有另一种能,在供应著电脑所需,地球人已进步到了这一点了么?

我呆立了许久,才道:“先生们,我来了,你们没有丝毫表示么?”

那两个人仍然保持著原来的姿势不动。

我的思想,又回到了我第一眼见到他们两人时的第一个想法上,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我大著胆子走向前去,我先到了那个站著的人面前,轻轻地推了一下,那人的身上摇了一摇,便砰地倒在冰上了。

这时,我也看到桌上的纸张上,满是我所绝对看不懂的符号。但是,却意外地有著一大叠英文报纸。英文报纸的年份,是一九○六的,我连忙走了过去,略翻了一翻。

几乎所有的报纸,全是记载著那一年美国三藩市大地震的事情的,有图片,有文字,那种房屋倾圮,伤者断腿折臂,死者被人从瓦砾堆中掘出来,死者的家属,侥幸生还者抢天呼地的号哭著,总之,一切悲惨的镜头,全看得人心情沉重之极。

而有几个特写的镜头,一个是老妇,还有一个则是小女孩,两人的年纪至少相差六十岁,但是她们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致的,那是一种毫无希望、痛苦之极的一种神情!

一看到那种神情,使人有如置身于地狱之中的感觉,心头的重压极重,极不舒服。

我连忙放下报纸,不再去翻阅,我不明白为甚么这里的两个人,对当年的三藩市大地震这样有兴趣,因为这一大叠报纸,可以说是当年三藩市大地震之后,最完善的资料了。

我又转过身来,去看那两个人。

这时,因为我在那张大平桌面前,所以,当我转过身来之后,我一伸手便可以碰到坐在电脑机前面椅上的那个人了。

我心中在想著:他们是不是地球上的人呢?

我接著想:这是很简单的,我只消将他们的面罩揭开来就行了,别个星球上的人,和地球上的人多少会有些不同吧。

我得首先弄清这两个人是甚么,然后才能弄清他们在这里作甚么?我伸手握住了那坐在椅上的人的铜面罩,用力向上一揭。

也许是我的这一揭大力了些,也许是那条喉管在寒冷的空气中太久,因而变得脆弱了,当我一揭的时候,喉管断了,一股绿色的气体,冒了出来,我立即闻到了强烈的氯气味道。

我吃了一惊,连忙向后退去。

那是氯气,它的颜色和气味,都可以使我作如此肯定的判断。

而氮气是有毒的,所以我连忙向后退去。

氯气比空气重,绿色的气体,自那喉管中冒出了之后,便向下沉去,在地面上,向外面移动了开去。

氯气并不太多,大约聚成了圆圆的一片之后,便停止了。

于是,我抬头去看那个人。

当我一看到那个人的脸面之际,我猛地忙了一怔。然后,我忍不住低呼:我的老天!我连忙转过头去,心头突突乱跳!

我宁愿自己永远没有揭去过那个人的铜面罩!那是一张甚么样恐怖的脸面!直到如今,我要将之再形容一遍,那也使得我混身起鸡皮疙瘩,感到恶心。

我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  在这里,我是将“人”这个字,作为一个星球上最高级的生物代名词来使用的  因为他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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