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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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什么意思？！”奶奶有点急了，她似乎听出了男生的什么言下之意。

“奶。。。”我想叫住她，可是头突然一阵晕眩。我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意思就是说你这疯婆子每次发病干的好事，都得留给你的孙女收拾残局。哎~其实想想叶未央也听可怜的。为了帮你处理好残局抛弃尊严也就算了，还得天天在你面前强颜欢笑，真是有够累人的啊！”男生说完还略带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可是我此刻却很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这只多嘴的癞蛤蟆！

“你说谎！你说谎！”奶奶的语气陡然激烈起来。不好，奶奶要发病了！

我想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奶奶眸色突然一沉，扬起手给了男生狠狠的一巴掌。

虽然这是我想象中的事情，但是真的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在那巨大的巴掌声中，我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男生捂着脸半响才反应过来。“死老太婆，你敢打我！”他被气的火冒三丈，抬起手也是一巴掌。

“啪！”，狠狠的，打在了冲上来维护奶奶的我，的脸上！我的脸立刻红肿一片，火辣辣的疼！

奶奶见我被打，怒火完全蒙蔽了双眼。“你敢打我的央央！”她说完随手捡起旁边喷泉池里的大块鹅卵石，朝男生冲过去。

男生被吓个半死，立刻拔腿就跑。一边喊：“救命啊！疯婆子杀人啦！”

“我不是疯婆子！”奶奶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寒冷，。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感觉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在我还来不及冲上去阻止奶奶时，只见她手中的鹅卵石以抛物线的呈态方式朝前方砸去！

在场所有人立刻倒吸一口气。我也被吓的无法动弹。接近砖头大的鹅卵石，在奶奶的愤然一扔下，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朝男生飞去！

三秒钟！或许更短的时间，仅仅在那一刹那，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男生就这样缓缓地在我们面前倒下了！而他的后脑勺血流如注，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他就这样，在我的面前，一点点，一点点，倒向地面！犹如电影里刻意的慢镜头，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回放，而背后的幕景，是一大片无法忽视的惨红！

我跪在手术室门外，向那对哭得快断气的父母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请你们不要告我奶奶！求求你们了。”

男生的妈妈听到我的话，从她丈夫的肩膀上抬起头，满脸泪水的她用异常怨恨的眼神瞪着我，恨不得代替她儿子把我也砸进急救室！

“你给我滚出去！”她咬牙切齿地对我怒吼道。

“阿姨，一切责任都有我负责。求求你不要去找我奶奶。她是无心的。她只是。。。”我话还未说完，她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对我拳打脚踢。

“把我儿子砸进医院，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吗？！你，还有你家疯婆子，我都不会饶了你们的！”她大概被气得接近癫狂。下手又重又狠。他的丈夫只是在一边冷冷旁观，也不出手阻止。

是啊，在他们眼里，我是害他们儿子生死未卜的凶手。又怎么敢奢望他们的原谅呢？我咬着牙忍受病痛和身体上的折磨，没多久就被冷汗染湿了额头。如果这样可以让你们气消一点，那我毫无怨言。只是真的希望，一切的错，都有我承担就好，请不要，去打扰我的奶奶啊！

头越来越沉，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突然，一个颤抖的拥抱紧紧的护住了我。

身上的疼痛略微减少了些。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奶奶一脸歉疚的神情。

“奶奶，你在么来了？你不是被送回家了吗？”我焦急地问道，语气显得苍白无力。

奶奶更用力的抱住了我，“央央，对不起，奶奶又闯祸了！”奶奶的语调里甚至带了哭腔。

“没事的，奶奶。我会处理好的。你快回去好吗？”我想把奶奶推开，可是力气完全使不出来。

男生的妈妈大概累了，停下手剧烈地喘息着。可是看向我们的眼神还是带着浓重的恨意。

奶奶拥着我的怀抱不停地颤抖着，“央央，奶奶都知道了。每次奶奶发病的时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灾难。不仅伤害别人，甚至还会伤害你。。。奶奶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这样呢？”

奶奶的自责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反搂住痛哭不已的奶奶，轻声安慰着：“奶奶不哭好吗？我真的没事的。只要奶奶在，央央就觉得一切的苦都不算是苦，所有痛都不算是痛了。真的，奶奶。真的。。。”

奶奶悲恸地望了我一眼。随即松开我的手，转身朝那对父母跪了下来。

“奶奶！”我惊叫一声，无法相信。

“对不起！你们的儿子是我砸伤的，和我孙女无关。这个孩子已经受了很多苦，求求你们不要再为难她了。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奶奶的声音早已哽咽。她说完狠狠的将脑袋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下又一下，令人惊心。

“奶奶，不要！求求你不要在这样！”我急得快哭了出来，却怎么努力也阻止不了她自残的行为。

奶奶的额头已经磕出红色的血印。“咚咚”的响声刺耳地在廊里回荡。中间还夹杂着我的哭声，和一遍又一遍的“不要”。

那对父母似乎有些心软，面露不忍之色。可是他们站在那，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我感觉自己快濒临极限，奶奶磕在地上的响声，如巨大的铁锤，每一下都砸在我致命的伤口处，疼得我将要窒息！

这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刚走出手术室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那对父母赶紧迎上去，追问自己孩子的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宽慰地笑笑，“没事，缝了几针，休息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谢天谢地！”男生的妈妈后怕的拍拍胸口，神色陡然放松了下来。

“不过，这是怎么会是啊？”医生不解地指了指还在不停磕着头的奶奶。

“好了好了。看在我儿子没事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男孩的妈妈一脸嫌恶地摆摆手，“你们快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谢谢！谢谢！”奶奶高兴地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奶奶，不。。。要。。。”我虚弱地喊了一声。

“咚——”，最后一声巨响，是我倒在地上重重地发出来的。。。。。。

硬是撑开酸疼的眼睛，阳光很是温暖的从窗户外倾泄进来。在光线的投射下，一个伛偻的背影定格在床头柜边。

为什么，突然觉得奶奶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那瘦弱的肩膀无力地垂耷着，好似饱经风霜后，以无心再对抗，也无法再对抗。

奶奶突然转过身来，手上拿着还冒着热气的毛巾。看到我醒来，很是惊喜地靠近我的身边，“央央，你醒啦！”

奶奶红肿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一丝喜悦。她坐在床边，用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脸颊和双手。

“我。。。”开口还未说什么，就被奶奶打断了。

“你这个傻孩子，都烧得晕过去了！为什么不早点讲呢？孩子，苦了你啊。。。”奶奶说着抹了抹眼角，赶紧转过身去。

我努力一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奶奶，我要出院啦。医院的味道好难闻哦！”

“央央，”奶奶阻止了正欲起身的我，“再好好躺会，听话。”

看到奶奶如此坚持的表情，我只好无奈的再次躺回去。

“央央，为什么要瞒着奶奶？受了这么多委屈，却一直不和奶奶讲。刚刚医生来检查你的身体，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几乎快没有完整的地方了。看着那些伤口，每一道都深深地割疼了奶奶的心啊！奶奶到底给你带来了多少灾难啊？！”奶奶说完早已泣不成声。混浊的泪水透过她的指缝，在手背上蔓延出一道道心头的伤痕。

“不！才不是！”我扑上去抱住奶奶，“因为有奶奶，央央才有活下去的动力啊！为了奶奶，央央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奶奶一直陪着我，央央永远都不会觉得苦。奶奶别哭了好吗？央央好心疼的。”

“好，奶奶不哭！奶奶不哭了！”奶奶抬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而泪水，“奶奶不会再让央央过这种生活了。不回了，绝对不会了！”奶奶的眼神竟然不可思议的坚定。

“恩，会好起来的。”我偎依在奶奶怀中，心不争气地疼了起来。

“孩子，乖乖睡会，好嘛？”奶奶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满脸的温柔和慈祥。

“嗯。”我点点头，然后躺直身子，闭上了眼睛。

听到门被缓缓合上的声音，我的眼睛立刻睁开了。奶奶巨大的悲伤萦绕在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出院那天晚上，奶奶烧了一桌菜慰劳我。气氛过分的安静，我隐隐感到不安。

奶奶只是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的碗里满到无法再放下任何东西。

我也不阻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现在的自己好无力，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饭毕，奶奶坐在门口眺望远方，眼神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眷恋。奶奶怎么会，有这种表情呢？

“央央，你过来。“奶奶对我招招手，我听话地走到奶奶的面前，蹲了下来。

奶奶粗糙的双手轻柔地抚过我的脸颊。顺着脸庞的轮廓，一直向下。她发现了我脸上的那道细小伤疤，停留在那缓缓摩挲着。

“疼吗？“奶奶像在问我，又像在问自己。

“不疼。“我此刻很想给奶奶一个宽心的而微笑，却难以抑制想哭的冲动。只因为心底缠绕的悲伤，混合着此时的气氛，僵硬了微笑的细胞。

“我们央央是个多么漂亮的孩子啊！可惜啊。。。“奶奶的手依旧停留在那道伤疤上，眼里的心疼转瞬间流转到我的心头，在胸腔微微发酵着，一股酸涩的液体。

我只能选择静静地听着，同时克制那股越来越浓烈的酸意。

：记住了。。。记住央央的样子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奶奶最终紧紧抱住了我，湿润的液体渗进单薄的汗衫，在我的后颈处，烙出一朵朵心殇。

我的心跳开始混乱了节奏，“奶奶。。。”我很是不安地叫了一声。

奶奶拥着我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些，可是靠在她身上的我，依旧清晰地感受到她整个身体的剧烈颤抖。

奶奶就这样抱着我，久久不肯放手。。。。。。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没有发现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的奶奶。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看到她依旧安然地睡着，脸上带着安详平静的笑容。

我放轻脚步，靠近床沿。“奶奶，你睡的好熟啊！央央也来陪你吧。”

我在奶奶身边缓缓躺下，一不小心碰触到她冰冷的肌肤。冷得瞬间将我的血液冻结住。可是，为什么滚烫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我面朝着天花板，紧紧的闭上眼睛，泪水真是不乖，逃出眼眶，顺着脸庞，一直滑落到不知何方。

房间很静，那么的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停滞了。大概心脏也快停下来休息了吧。未央就躺在奶奶身旁，脸色同样的宁静。只是，在她的手心里，还握着一只空了的安眠药瓶子。。。。。。

第九章　出现

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未央，如果知道改变的代价如此沉重，当初你还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吗？——慕晨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在医院歇斯底里地狂吼。病房内更是一片狼藉，凡是我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碎的碎，坏的坏。

医生和护士退到病房外，焦急无奈地看着我在里面发狂却无法靠近。

我发泄到筋疲力尽，伏在床沿剧烈地喘息着。“奶奶。。。奶奶。。。”我无力地呼喊着，可是，再也不可能听到奶奶略带宠爱地叫我“央央”了。想到这，心被骇人的利爪狠狠地揪紧，泪水不争气的顺着脸庞蔓延而下。床单让我用力地拉扯出深深的皱痕，像极了此时此刻满目疮痍的心脏。

有双手将我的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我的泪水更加疯狂地泄落。

“苏慕晨，你个大混蛋！你没事去我家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救我！以后，以后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苏慕晨，我真的没人要了，所有人都抛弃我了。哈哈。。。不要我了。。。哈哈。。。”我发了疯似地狂笑，可是眼泪却把视线完全淹没。

“不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未央。”苏慕晨的语气里透着无限的疼惜，他的怀抱紧紧的，暖暖的，让我不自觉地更加靠近，只为汲取那唯一的温暖，来缓解心底负摄氏度的寒冷。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语气无法控制地再次激动起来，“为什么全部都抛弃我！我就是这么不值得留恋吗？他们有没有想过，没有他们的日子，叫我怎么活下去！我该怎么活下去？苏慕晨，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让人讨厌，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现在，连奶奶，连奶奶也抛下了我。呜呜。。。我以为，我努力着，就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今天才真正的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我不过是个被命运耍的团团转的小丑，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其实不过是别人取乐的玩偶罢了，玩腻了就丢在一边。可是，玩偶也有一颗会疼的心啊！再冰冷无情的心，也会因为太多的折磨而疼啊！呜呜呜。。。。。。以后，我要靠什么活下去啊，谁告诉我？。。。”

苏慕晨，你知道吗？我好疼！真的好疼！！疼得快要死掉了！！！好笑的是，我却活了下来。。。

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彻底崩溃。尘封了十年的内心第一次完整的坦陈出来。我放任自己哭着笑着，放肆地发泄着，放肆着。。。。。。

小小的灵堂冷清极了。满地散落的菊花，冥纸，将室内的气氛渲染的更加凄清。

我跪在奶奶的遗像旁边，凝视着那张曾记多么熟悉的脸庞，此刻近在眼前，却只剩下相框玻璃里永远定格的笑容。

我微闭双眼，还能感觉到奶奶饱经沧桑的双手抚在我脸颊上的温度。每一下，都抚疼了我的心。惨淡的烛光摇曳在空气中，烛身被烛泪侵蚀的残败不堪，像我的心。满脸泪痕的我顾不得擦去蚀痛脸颊的泪，只是机械地将冥纸投入火盆中。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咚。。。”，有个人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突兀的声音打搅了灵堂的肃穆。

“妈——，儿子不孝啊！”这个悲恸欲绝的声音让我的手愣愣停在了半空中，猛然抬起头，只见那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跪在奶奶的遗像面前，口中喊着——“妈”！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全身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一模一样，是银链里照片的主人！除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风霜，他几乎都没变过。他的下巴，甚至还长着一层不算浓密的胡渣，曾经最爱扎在我脸上的胡渣。

谁能够明白，一个消失了十年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震惊早已无法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小心！”那人突然喊了一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将火盆踢开。“差点就烧到了。”男人用怜爱的眼神看着我，双眸波涛海浪般翻腾着，“未央，我是。。。。。。”

“滚！！！——”我用尽所有的力气，以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抽出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擦着，好像刚刚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碰到了似的。

“未央。。。”他想说什么，但是立刻被我打断了。

“这位先生，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没有资格祭拜我奶奶。请你马上离开。”我把手朝门口一指，“马上！”

“未央。。。”他急欲解释什么，但是我不给他任何机会。

“马上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的怒火已经愈燃愈烈，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