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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农庄-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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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漂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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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艰难的求职之路
十月,正是秋意渐浓,红叶烂漫的季节,清晨的微风已带着丝丝凉意。可天海市中心体育馆此时却是另一番火热的场景,只见无数黑压压的人头拥在大门外,嘈杂的声音一浪一浪地四周播开,犹如沸腾的黑色海洋。人群焦急地等待着,议论着,抱怨着,原本存在的队伍变得混乱不堪。一些带着胸牌标示的工作人员正努力地维持秩序,动作简单而粗暴,引起呵斥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铁栅栏大门上方悬挂着一米多高的红色条幅,上面用醒目的黄颜料书写着“天海市第十二界大型人才交流会”一排大字,这也解释了如此热闹场景的产生缘由。
“请大家排好队!保持秩序!”“请大家排好队!保持秩序!”
几只手持喇叭不间断尖声地向人群传达着命令,却是意料之中的徒劳无功。
李悠然,本文的主角,这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此时正混在乱糟糟的求职人群当中,他单薄的身子随着人浪前后涌动,就像海中的一片浮木。他面无表情,这种场面已经经历过多次,早就习惯,或者说麻木了,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李悠然,名字叫悠然,日子过得可一点也不悠然。两年前毕业于三流杂牌大学的他,至今也没有找到一份正式工作,毕业后他才知道,自己所学的经济管理专业,就是一个万金油,哪儿都可以用,哪儿也不是特别需要。家教、打杂、销售、市场调查之类的零工,他在校期间和毕业后都干过,却无法维持下去。
稍微正式一点的单位,求职信投了无数,最终都是泥牛入海,连点水花都没激起。
之前的最后一份工作,是保险推销员,据说这是市场上门槛最低,难度却是最大的职业。两个月下来,面对惨淡的业绩和经理那张冷漠而鄙夷的面孔,李悠然在自尊心的作用下,主动辞职了,连最后半个月的基础工资也没要。
李悠然并没有抱怨,他知道,如果不是国家对高校实行了扩招的政策,凭自己的学习成绩根本无法考上大学,出路只能是在家务农,或加入外出打工的民工队伍。
李家沟……二叔……二婶,一想到这个,李悠然心中一阵酸楚,那个穷山沟,二叔为了自己上大学欠下了巨额外债,至今无法还清,自己却……。
“铃铃铃……。”急促的电铃声响起,打断了李悠然的思绪。交流会终于开门了,无数只手舞动着门票,急不可耐地向会场检票口涌去。
“砰!”“哗啦!”“哎呀!”前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尖叫伴随着女人的哭声。现场工作人员急忙双手一阵乱划,向事发处冲去。但更多的人却无心关注这种事,他们的目标只能是场馆内的招聘摊位。
人流迅速填满了场馆内所有空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震得通体玻璃幕墙嗡嗡作响。
李悠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一家招聘单位台前,形象很是狼狈,那件省吃俭用购置的行头――灰色西装,被蹂躏得皱皱巴巴,领带歪斜到一边,早上出门时精心擦拭过的皮鞋也印上了无数脚印。
“您好,我叫李悠然,我的专业是……。”李悠然努力向招聘人员介绍自己。
“好了,放下简历吧,合适的话公司会通知你面试。”招聘人员不客气地打断了话头。
李悠然只好讪讪停住口,取出一份简历,小心翼翼放在那摞子小山般的纸堆上,然后还用手压了压,才退出人堆。
会场外一块空地上,打扮时尚的电视台漂亮女记者正做采访节目,镜头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是市委宣传部的领导。
“你好,王主任,这次人才交流会盛况空前啊,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嗯,是啊,本届交流会作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盛会,得到了市委市政府各级领导的关心和大力支持,以及多方面的配合,获得了非常大的成功。大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用人单位和广大人才提供双向选择的机会,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促进了本市的经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王主任微笑着,侃侃而谈。
“啊,我在这里都已经感受到了现场热烈的气氛”,女记者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接着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您对社会上流传的大学生就业难如何看待?”
“这个问题,需要正确看待。”王主任顿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其实,社会上的工作岗位并不缺少,主要是因为部分大学毕业生没有端正自己的心态,好高骛远,找工作挑三拣四,这个嫌脏那个嫌累,要不就嫌工资低,这怎么行?学校和社会应该加强对广大学生的教育,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从最基层的工作做起,老想一步登天,怎么能够成长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呢?所以,总而言之,放下身段,到基层岗位上去锻炼,去发光发热,才是当前大学生就业问题的根本解决办法。”
“想当年,我们这批老大学生毕业,那时提倡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响应党的号召,去最艰苦的地方锻炼。愿做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有人说这种精神过时了,我说不,这种精神永远不会过时,还要在新时代继续发扬光大!”王主任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激动,不由提高了嗓门。
据知情者爆料,王主任自己的儿子也是今年大学毕业,早就响应党的号召,安排到了市税务局一个非常有“锻炼价值”的岗位上。
“您说的太好了,看来大学生就业思想教育才是关键所在。”女记者满面笑容地附和道。
周围几个面目泛青的求职者路过,看到这番表演,脸色更为难看。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还‘东西南北任党搬’?都什么年头了,如今想让党搬党也不要啊!”旁观者暗暗骂道。
中午时分,李悠然满头大汗地从会场走出来,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在街边寻了个青石长凳,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上去。
一上午时间,简历倒是投出了二十几份,得到的都是公式般的回应,看来希望依然渺茫。
“烤红薯,烤红薯,香得冒油啊”旁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随之一股诱人的香气也随风飘来。
李悠然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腹中不由开始咕咕作响。掏出零钱,买了个中等个头的红薯,剥开皮大口啃起来。
红薯下肚,嘴是享了福,胃却难受起来,一阵痉挛,酸水直往上顶。
李悠然用右手按住小腹,胃病又犯了,可能是这些年在伙食上的缩水和作息时间不规律造成的后果。
良久,闹腾的胃终于平静下来。李悠然站起身,整了整衣着,拎起提包,向公交车站走去。
车站的广告牌上居然也贴着几张醒目的招聘启事,几个等车的乘客正饶有兴趣地观看,还互相笑骂着什么。
李悠然有些好奇,进前一观。
“xx夜总会,诚聘男女公关,日薪一千至五千元,日结。欢迎品位高雅,相貌端庄的有识之士加盟。成功之路,为您打开。”
“靠,真敢开价。”李悠然苦笑着摇摇头,这年头儿,公关是个什么玩意儿,恐怕连小孩都知道。居然把广告都贴到了人才交流会外面,还印得这么大张。
“喔喔喔……”独特的公鸡打鸣铃声响起,引得路过的两个女孩纷纷抿嘴笑起来。
李悠然赶紧掏出那个花了一百元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黑白屏手机,却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胖子,是你啊。”
“怎么?听你的声音很失望啊。你在等哪个MM的电话?重色轻友的家伙。”听筒里传来不满的声音。
“去你的,我在等薇薇的电话。”李悠然马上反击道。罗胖子是他在大学中唯一的死党,那个薇薇是胖子的女朋友。
“得了吧,薇薇对我是‘蒲苇纫如丝’、情比金坚,绝不会动摇的。”
“酸,酸,牙倒了。”
听筒中一阵蛤蟆般的大笑。
“得了,说点正经的,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罗胖子问道。
“还不知道,都说等通知,等通知。会场里找工作的人比TMD蚂蚁还多。”李悠然不由爆了一句粗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说然子,工作慢慢找,别着急,手头要是不宽裕,说一声,别绷着。你小子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罗胖子的声音也平静下来。
“行了行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惨,前些日子还攒了点钱,以后不够用了在找你借。”李悠然看了一下马路,车来了。
“好了,我要上车了,回头给你打电话。”李悠然按下结束键,转身登上公交车。
电话另一边,罗胖子摇了摇脑袋。
“这小子……。。”
第二章李悠然的家和他的邻居
李悠然的家位于天海市南部边缘的安华大街,那是一栋五层砖混板楼,建造于七十年代,斑驳陈旧的外墙,杂乱无序的各种线缆,四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无不昭示着岁月的痕迹。
因为处于城乡结合部的缘故,这里的居民成分复杂,除了少部分原住民,大多房间已被用于出租,成为农民工、小商贩、刚毕业大学生的栖息之地。
李悠然走进楼房的入口,顺着楼梯下到地下一层,长长的楼道里只有两盏低瓦数白炽灯还亮着,昏暗的光芒映照着天花及墙面剥落的灰皮,大片的水渍和黑绿相间的霉斑。
楼道两侧堆放着各种杂物,炉子、纸箱、锅、空酒瓶,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坛坛罐罐,中间只留下了不到一米宽的通道。
地下室的空气自然不会那么新鲜,常年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但只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很容易就习惯了。
李悠然掏出钥匙,打开了B-105号房门,这就是他在这座城市的家,每月租金400元,他能所承受的上限。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也就是网上所说的鼠族。
房间不大,只有12平米,没有任何的装修,白灰墙,水泥压光地面,一个裸露的灯泡从屋顶中央垂下。
家具也很简单,进门左手是一张双层铁架床,下面睡人,上层堆放着两个行李箱和脸盘等杂物,床对面是一个简易的布制衣柜,中间有道拉链的那种,把一个可爱的卡通猪头分成了两半。
靠窗摆放了一张掉漆的老式写字台和木椅,桌上陈列着暖瓶、水杯、笔筒和几本书。
写字台上方的窗户很高,上沿伸出地平面1米左右,用防水瓦楞铁和铁栅栏封闭,多亏这点高度,才让房间每天大约有两个小时能透进点阳光。
这些内容就构成了李悠然的全部个人空间,虽然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和有条理。
他把提包扔在桌上,脱下外衣和鞋倒在床上,真舒服啊,今天还真有些累了。
没一会儿,李悠然便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的嘈杂声把李悠然吵醒,他揉揉眼睛,拿过手机一看,都已经晚上9点钟了,这觉睡得还真死。住户们下班的下班,收摊的收摊,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李悠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全天只吃了一个烤红薯,早就消化殆尽。他拍拍脑袋,今天忘了买菜,饭是做不成了,去外面街上随便买点吃的吧。换上一件旧夹克,用手理理头发,出门。
楼道里热闹非凡,各家各户的灯都亮了,笑声、吵闹声、流行歌曲响成一片。
李悠然刚刚走出楼梯口,就看到路灯下,一辆三轮车缓缓驶来。
蹬车的是一位干瘦的老头儿,花白头发,穿一身灰色工作服,正弓着腰费力地踩着踏板。车后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正在帮着推车。
那老头儿看到李悠然,昏花的眼睛闪过一丝喜色。
“然子,过来帮个忙。”老头儿喊道。
“哎,来啦!”李悠然答应一声,快步跑过去。
这俩人正是李悠然的对门邻居,老孙头儿和他的孙女孙晓莹,也是从农村来的,祖孙俩平日在安华街摆摊,靠卖包子、豆浆为生。
老孙头儿和李悠然很谈得来,算得上是忘年交,做邻居一年多,相处很是融洽。也是李悠然在这座城市中不多的朋友之一。
李悠然来到三轮车后,对女孩说到:
“晓莹妹子,让我来。”
孙晓莹轻轻看了李悠然一眼,那是一双如山泉般清澈的眼睛。她没有说话,身体轻盈地移开,把位置让给李悠然。
李悠然双手用力,三轮车飞快地驶向楼梯口。
“呵呵,还是小伙子有劲儿,丫头就是不行。”老孙头儿笑道。
李悠然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孙晓莹白了他一眼,从车上拎起一袋东西,转身向楼梯口奔去。这一转身,甩起两条粗麻花辫,辫梢上一对火红的蝴蝶结,像精灵一样在空中飞舞。
李悠然心中不由一荡,随即赶紧收敛心神。
“老孙头儿,车上装了什么东西?这么沉。”李悠然问道。
“刚买了几袋面粉,还有新换的煤气罐。”老孙头儿一边说一边迈腿下了车。伸双手抓起一袋面粉,就要往肩上扛。
李悠然见状赶紧阻止。
“得了,你老人家还干这种活儿,也不怕闪了腰。”
李悠然背起一袋面粉,快步走下楼梯。
“你这小子,自己瘦得像根玉米秆儿,还敢瞧不起我老人家!”老孙头吹胡子瞪眼睛道。
李悠然来回走几趟,把几件有份量的东西搬进了老孙头的房间。
这是一间稍大些的屋子,靠里用布幔隔了一个小小的单间,那应该是孙晓莹的闺房。外间靠墙摆放着一张铁架单人床,床边一个多层置物架,塞满了各种布袋和杂物。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台子,硕大的案板板置于其上。案板上的东西很多,面盆、菜刀、擀面杖、筛子、纱布,应有尽有。
窗边还有一个旧雪花冰柜,正发出哼哼的运行声。
空气中弥漫着干面粉和发酵面团混合的味道,有点呛人,不过还算容易适应。
“然子,还没吃饭吧,在这儿吃点再回去。”老孙头儿招呼道。
“不了,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李悠然知道祖孙俩过的也不容易,不想给他们增加负担。
“哼!净骗人,我都听见你肚子叫呢。”一个风铃般悦耳的声音传来。
李悠然一回头,只见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孙晓莹微蹙秀眉,小嘴不满地轻轻撅起。
“喏,擦擦汗吧。”女孩递过一条湿毛巾。
李悠然讪讪地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脸颊的汗水,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还是丫头机灵,你小子就是不老实。”老孙头儿呵呵笑道。
“我这还有半瓶子二锅头,陪我老头子喝两盅。丫头,去把剩下的包子热一下,再拌两个凉菜。哦,对了,酒也热一下。”
孙晓莹应了一声,转身忙活去了。李悠然要去帮忙,被老孙头儿按住,只好作罢。
不多时,铺了半边桌布的案板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包子、豆浆和两盘精致的凉菜。老孙头儿又把酒瓶酒盅分好,三人挨着台子坐下。
“来,喝一盅。”老孙头儿举起杯子,一仰而尽。
李悠然平时很少喝酒,但还是会喝,一杯下肚,热流顺着小腹流遍全身,暖洋洋的。胃这次还真给面子,居然没有犯劲儿。
老孙头儿连干了两盅,眼睛顿时眯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堆叠在一起。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老孙头儿说现在生意不好做,安华街上卖小吃的很多,不光是外地人,本地的下岗人员也在做,竞争激烈,每天包子都卖不完。想要往城里走走,又担心被城管逮到。说着连连叹气。
“就是苦了丫头,跟着老头我风里来雨里去,从来没过过好日子,哎,对不起她早死的娘。”
孙晓莹眼圈顿时红了,努力使自己眼泪不落下来。
“爷爷,你说这些干什么?没来由的。”女孩嗔道,阻止老孙头儿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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