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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女书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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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行者,也都愿意保持低调。

他掀起车帷,同车人把视线投到他身上,表示不赞成。

兼思必须掀起车帷,因为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本该在桑邑的简竹,正在张邑的路边,对人吩咐着什么,声音不高不低,正传到车中兼思的耳里。

简竹还戴着帷帽,不过袖口露出的粉红的手,很证实了他的身份。

兼思回头,对同车人道:“看来我们不用赶去桑邑了。”

那时是黄昏。宝刀在坊里辛苦劳作。头发胡乱扎了两条小辫子,颊边渗着汗,脸上粘着草屑,她也顾不得,专注的目光,让窗影里闪烁的阳光都自惭形秽。

等到三星在天,树影横地。宝刀收工回房,呼呼大睡,丝毫不晓得有个老朋友,兼思,到了她床边拜访。

另有一个蒙面人坐在外头树影的最深处,咬着草梗,星眸冷笑地眨啊眨:这丫头卧室一到晚上,每每客似云来,硬是有转行作红姑娘的潜质啊?

这个躲在深处的刻薄蒙面人,是阿星。她今晚会出现在宝刀屋外,是跟踪着兼思来的。

看着熟睡的宝刀,兼思有点怔忡:能有多久不见?这丫头模样有些变了。变得更俊俏了。

就是睡姿跟以前一样不堪入目。

他经过附近,本来是不必探望她的,实在忍不住到窗洞里张了一眼,不出所料的见到宝刀连小肚皮都露在被外。虽然是夏天,晚上也有些凉的,他进屋替她把被子拉好,摇摇头,在她床沿坐下来,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坐这里干嘛,宝刀翻了个身。

兼思的手撑在她床沿,宝刀一翻身,就把他手压住了。兼思一惊,正要在不惊醒她的前提之下把手抽出来,宝刀闭着眼睛,朝着他手腕就咬下去!

“……”兼思忍住闷哼。

宝刀闭着眼睛笑眯眯:她梦见没良心的朱兼思又回来了。是啦!这气味瞒不住她!所以她就咬了他一口,这下算是报仇雪恨。

她满足地抱着他的手,叹了口气,打算继续做美梦。

兼思心底“这个那个”的纠结了半天,仍然想试试,能否草木不惊全身而退。他慢慢地抽手、再抽手——

“咦?!”宝刀忽然睁开眼睛,对进他的眼睛里,神智清明:“不是作梦?”

“哦那个……”兼思讪讪的,“不是。”

“你去哪儿了?”

“海边……”

“干嘛去的?”宝刀连珠炮的问。

“有人追捕我,我逃远点。”兼思回答。这话说出口来,心里平白无故觉得轻松。他凝视宝刀,这才向自己承认,自己有多想她。

跟她在一起,他觉得轻松、柔软,像一条鱼儿,沉在绿藻间,无边的涟漪与清梦。

遥遥有音乐与唱咏声,若珠落玉盘,莺啭深柳。

宝刀侧耳,想了起来:“听说有外地名班子来唱戏。”

听说叫什么“少章班”,台柱子名为“小露红”,色艺双绝,一条嗓子真真的祖师爷赏饭。

宝刀从来不耐烦听什么咿咿呀呀,那般拖沓,再说也听不懂。白龙寨里倒没这个,就是有位猫叔,是个戏迷,曾经悄悄带她去听过。对她来说,印象最深的是台下儿赌瓜子赢转糖的热闹,而不是台上的扭捏。前几天听说有个戏班子来,她心里动了动,想的是台下的热闹,可惜为了压缩成本,她正试验一种新材料,质地倒是没问题,偏有另一道难关。为了冲关,忙累得她连那热闹都没心情去凑了,天一黑就爬上床睡觉。被兼思惊醒,她那股子乏已经歇过去了,全身又有了力气,也不知道现在几更几点,总之莫名的开心、清醒,什么都想做,就是不再想睡觉。她拉着兼思的手,暂时把纸浆什么的都抛到一边,只恳求:“我们听戏去!”

兼思为难。

“你有什么事吗?”宝刀问。

“我来这里是想买东西,海边要用的……”

“那末到台下转转,也许能碰到什么商家呢!”

兼思没法反驳这个可能性。他被宝刀一阵风拉走了。

阿星想了想,也悄没声儿的跟上去。

那戏班,不过是个过路的草台戏班,唯一拿得出手的,不过是那个当家小旦。掌班的惜着她用,略唱一折,收到后头休息去了,前面换两个丑角插科打诨。

只是低级的胡闹戏,台下人仍然照单全收。

这个点儿还在台下挤着的,除了戏迷,就是求热闹的人。平常没什么消遣,好容易有这么一夜,就算挤挤也是过瘾的。

草台班就草台班,总算是不用花几个大子儿的,一夜开怀。

四周一圈人家,几乎已全熄了灯火。舞台前端两个大大的灯笼,是红纱蒙的,红纱已转黑了。舞台里头又有两个小灯,给演员增加照明,一样是纱蒙的,演员在台上走,脚步就扑得烛光摇闪。

下头观众场子边上处处小摊,都点烛照明,点点随舞台上烛光一起摇曳。小摊旁边有的摆着条凳,有的索性什么都不摆。食客在这个摊上盛一碗粉条汤,挑点辣子,回头叫旁边摊子:“给这儿加勺鸡泥萝卜酱!”餐具都不用另外找,就这么一碗盛了,或坐或立、或不拘哪块石头上蹲着吃完了,空碗随便还给哪个摊子。这些小贩都是合作惯了的,看都不用看,手一碰碗沿,就手儿该往哪递哪儿递:“赵阿公,你家的豁口鸡母碗!”

戏台一圈儿小吃摊,虽是别具野趣、方便热闹,有些想说体己话的,就不方便了,还得另外找地方。

地方也容易找。左右这块空地,常年会有各种戏班子、杂耍团、流浪艺人们占地表演,观众多,饮食需求大。各种酒店、食楼附近也都有好几座,其中一些是晚上也营业,略走出几步,便能头上有屋顶、屁股下有正经椅面、身边有结实墙壁了。桌上摆的从两个大子儿一碟的花生米到十两银子一盆的清蒸海参不等,丰俭由人。

有两个人就想进这么座饭店,而且得是包间雅座,好清清静静的谈事儿。

走了几家,愣是没找到空的包间,其中一个斜眼男人就忍不住了:“噫!奇了怪!大半夜的,找不着地儿!”

口音并非本地。

他是少章班的掌班,今年四十。

跟他在一起的是本地男人。倒是赫赫有名。

☆、第七十五章 米战轰烈

在张邑,提起“络腮眉毛”马二胡,也是赫赫有名。此人一双眉毛特别的浓长,两边快碰到发鬓,当中快连在一起,上下则快占了整个额头的空间——反正他额头本来就窄。

他的名气,像洛月那样,不是什么好名气。洛月还只不过替官家作媒拉纤。马二胡则是混混头子。从前给宝刀踢馆的黑褂,就是他领的。除此之外,除了杀人放火明面抢劫他不敢做,什么鸡鸣狗盗他都接。

这次少章掌班特意同他联络,正是要从他手里买个东西,即要谈价钱、又得验货,还怕人听见,正找地方呢。

谁知道大半夜的,张邑包间如此紧俏?

却原来都是为了稻米大战。小熊侍卫长预鉴于此,曾向傅琪提出,愿以国家侍卫队之战力,暗中相助,遭傅琪谢绝。那时战意还不明朗,到如今,终于全面影响了张邑及周边居民生活。

这时节早稻已经收得差不多。少章班本是看在这个时候才来的。只因在赶镰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抽出空来看戏,镰一收,乡亲们腰包新鼓,要休息休息、放松放松,戏班才有赚头呢!

少章掌班没想到,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早稻米入仓了、镰刀闲了,乡亲们腰包没鼓,倒是稻米大战上了明面、打得轰轰烈烈了。

张邑大米质量是头挑的好,量又大,适合大份量长期稳定供应上流人家。但西商们一直嫌进价太贵,早想把价钱好好杀一杀,一直被瘸子秦等本地大小商人牢牢顶住。

今年,未城农业变革,红薯、山芋的产量大大提升。不能完全代替大米,但到底使得大米刚性需求急剧下降。未城又发起“爱本城、吃本城粮、减少城资外流”活动,于是未城上流社会对别城进口大米也要得少了。

岂止如此!因为红薯、山芋的质量提升,也即是口感更好,于是周边几座城池上、中、下阶层人民的食谱中,这两样食物的地位都有提升,侵占了大米的江山。

这几座城池的商人一看:这种机会再不抓牢。老天也要哭的!

安城大米,必须降价了!

西商们联成统一战线,声言:除非安城把大米降到他们的心理价位以下,否则他们绝不收购!

张邑是安城产米最大地区,西商的杀米价大战,就在张邑进入惨烈的肉博较量。

张邑的乡民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大米都收进仓了,商人不收!

因为西商们一直都对张邑很殷勤,所以张邑的米市,是缺少丝市那样的中间商的。也就是说。米农并非像蚕农那样,收获了作物,卖给中间商,中间商再去行销到各地。

米市是这样的营销结构:像瘸子秦、傅琪这样的大商家,直接购进稻田。稻农为他们种地,他们给稻农工钱。

这一次。瘸子秦和傅琪联手,咬了牙,就是不向西商低头。最基本的工钱仍然支给稻农,以稳定人心。可稻农们知道,米在仓中没挑出去,搁久了就变成陈米,如何是好?张邑大米一向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还从来没变陈米过!米一陈,不值钱!今年是东家垫工钱,但东家们为了打麻料大战,资金都紧张,眼见得额外的红利都不发了。若到了秋天米还卖不出、明年米还卖不出,稻田还支持得下去吗?连基本工钱都还有人发吗?

这一晚的戏台下,观众们中间。多了许多焦躁,就算是欢笑,都带着火药味,像是太阳烧久了的稻草,说不准什么时候擦个火星就要点着。

在张邑这里,聚集了西商、西商们的掮客、酒商、糕点等大米衍生产品商家、稻农、其他作物的农民、本地人、周遭观望张邑形势的相关人等,挤在一起,切肤关心,嘈嘈切切,声浪比台上的戏声还要响。

那些包间,也早被半夜都睡不着,有几千、几万身家关碍着米市的人们,互两两密谋、或十几结盟,一间间的包掉了,彻夜长谈。

一个板壁,这边可能在说“我们先不要出手,坚持就是胜利。”那边则在打气:“熬!看谁熬得过谁!”说着说着,听到对面的动静,咦,好像是敌人!于是一边先不响了,耳朵贴在墙壁上,等着听对过的机密。对过却也不作声了,过一会儿,一面锣放在耳朵那儿的墙壁上,“咣”的死命一敲,耳朵顿时像过了电似的暴跳起来。对过一群人大笑:“哈哈哈!听壁脚,下作!吃你爷爷一敲!”耳朵一只已经听不见了,耳朵的主人不停的揉耳根、跳脚,跟同伴们一起杀到隔壁,争执演化为掐架。店主人赶紧两边拦:“不能斗殴不能斗殴,不然官爷们要来了……爷们是为什么打起来?”问准了其中一边是希望米价跌的,抽冷子在围裙下飞过去一脚:“见你娘的鬼,老子家里还种了三亩稻田,都跌了,谁还开和下去饭店!”

闹成这样,官府管不管?

太守枕头旁边有句私房话很能代表安城官员的心声:“我要是能管这个,我不当官了,也当商人去了!”

——商人比官员赚得多。大部分城池里,有本事经商的,还真不愿意当官,最多资助本家本族某些子弟当上官,有个靠山,也就是了。

太守这点斤两,真介入不了商战。尤其还是跨城的商战。

他能在诉讼闹上门来时适当偏袒本地商人,就已经是帮大忙了。除此之外,越是插手越是添乱。

傅琪私底下安慰张邑太守:不用担心。人总要吃米的。没听说守着米山卖不出去而活活饿死的。这场大战看着凶,死不了人,双方争的无非是赚多赚少问题,也就是说冲不破底线,危及不了太守官位。

张邑太守觉得有礼,总算心里宽慰了多,能睡个安稳觉了。

张邑睡不了安慰觉的,只剩下身家都赌在米业上的人们。

——是这种时候,谁能把包间省给过路掌班!

马二胡原也知道这几天热闹,提早定了个小间,偏被旁边打架的波及,那小间薄隔壁毁了,不堪再用,另外找,便已找不到。

少章掌班对米战所知不多,啧啧称奇,马二胡也不便多谈,道:“本地原是热闹。也罢,我们另找个僻静林地。”

就估了一壶米酒,买了些炸虾米白切鸡、糟肝鸭脯落花生之类的下酒菜,包了两个荷叶,都是少章掌班惠帐。两人去寻了个林地且吃且聊。

宝刀牵着兼思,也在小摊间买了些吃食,哪里知道兼思是本城少君,还当他是初来张邑,絮絮指点他这一家的酱好、那一家的老醋地道。兼思还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来过陋街野台。这些散摊子上的吃食,比起下人们奉进府中的,又别有一番风味。他含笑听着宝刀,碎月融融,树影微动,萤火虫正悄翅飞起。

宝刀忽然“咦”了一声,看见马二胡。

马二胡是黑褂领头。宝刀对付黑褂们时,跟他照过几次面,晓得他不是好人。见他伙着个外地人在一起,手中大包小包食酒,鬼鬼祟祟,只怕要出什么阴谋诡计,悄悄把兼思一扯,跟下去。

马二胡他们两人寻到一处林间空地。马二胡先坐下来,还未及聊到正题,听更鼓也报了四更,戏台上爆起一片密锣。少章掌班一听,陪笑道:“马二哥你先坐坐,我去照应一圈便来。”

马二胡点头,独酌自饮。

戏台下已经震天价叫好。

原来是那当家的小旦,小露红,洗净铅华,一身缟素,白纱垂髻的出来了。

若要俏,女穿孝,这一身打扮,果然更见清好。更兼小露红功夫了得,出场便将那长长水袖若霓虹、若惊电的一舞,行家见了门道,外行也见了热闹,怎能不来个碰头彩!

这一折是《行路》,檄桂英问得海神爷准下了勾魂的令,这便要去捉宰相府那负心的王魁了。旦角亮完相,后头鬼差原该亮出令牌,谁知却全班人马,能扮的都扮上,说不得花团锦簇的热闹,并掌班的也一并登台。

观众们难免诧异:这是有话要说了!不知要说个甚的?

有人难免讲风凉话:若是求援的,还是免了。稻米张邑,如今正是风雨飘摇、自身难保。

又有老成的“嘘”道:“且先听听他说些什么。”

再看那少章掌班,满脸是笑,并那挑梁柱的小露红,虽作哀素鬼妆,一双美眸盈盈含露,莹露中流转的仿佛也是笑意,似乎又不像是有孤苦事件要向观众求援的。

锣鼓三声,停了。少章掌班开口道:“诸位乡亲!这实是桩可遇不可求的巧事儿!”

灯芯一颤,把特别明亮的一缕光抛在小露红脸上,照亮了她眼角眉梢,那厚粉浓妆都掩不去的疲倦。她比起上次来这里演出时,憔悴多了。可是少章掌班一开口,她又精神一振,眼里冒起灯花般的笑意来。

她望了望台口。那儿站着她的娘,年纪并不很大,花白了头发,神情比她女儿狐疑担忧得多。但女儿视线转过去,娘立刻咧嘴回报一个笑,好叫女儿宽心。

☆、第七十六章 药酒迷花好赚钱

在林中空地,少章掌班听见台上压轴锣声,这个节目是早就定下的,非他领头的也出面捧不可。他只好辞了马二胡,忙忙赶去,堆了笑告诉张邑父老:若非贫穷犯难,谁家女儿也不愿意吃这学戏的苦,出来走乡过邑抛头露面。小露红是为了给她父亲还医药债,不得以向少章班借了钱,签了契给少章班学戏唱戏。这张身契并非卖倒的契纸,归笼统不过十年,今儿正是十年最后一天。今天唱完,小露红便不再唱了。今后再想听小露红唱,可就听不到了!

交代完这些,少章掌班抖擞精神吼:“为了答谢广大父老乡亲,小露红压轴,连演三场!行路、三杯酒、大登殿,拿手好戏!父老乡亲……”

他后头的话都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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