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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女书商-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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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汉全席也是吃、家常小菜也是吃、馍馍咸菜也是吃。到这个岁数了,云裳很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那跟“喜不喜欢”,有时候,没太大关系。

李一鱼已经是手头最合适的人选,从生儿育女这个角度来讲,比云轩合适得多。

这样想的时候,她忽然见了云轩。

恍惚间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修眉入鬃,宛然如歌。

岁月一剪而逝,留他光头耀日、袈裟遁世。

唯有双眉,还是旧时眉。

云裳手指仍垂在水波中。水波的影子流得长长,如他的双眉。

她此生再不能倾身探手去触这一双眉目。

因她不能藏起自己的政治观点,去听他的意见。

因为她确实知道自己的政治意见,比他要高明一些。

整个觉城,都没有人比她更高明。

站在天赐给她的绝世高处,她要负的责任,就是把她最好一面全部奉献给觉城,毫无藏私。

为此,她失去了碰触那双眉目的权力。

觉城是她的、她是觉城的。这便是一切了。

有一个刹那,慕飞觉得,这位传奇中的女君,目光惘然如个失去了新衣的少女。

那神情一闪即逝,云裳镇定、而饶有兴趣的依次打量站在她面前的四个人:

悟宁、洪缣、慕飞,还有慕飞背上的女孩子,宝刀。

“呀,宝姑娘怎么了!”云裳向宝刀伸出手去。为了麻纸原料,云裳曾经亲自接见宝刀,她对这小姑娘印象不错。

从慕飞背上,云裳把宝刀接了过来。

云裳的力气实在比慕飞还要大。

洪缣低了低头。就在刚才,他曾经伸手,想把宝刀接过来自己背负。

慕飞根本没打算撒手。洪缣自己觉得自己的举动很不合宜,也就自己缩了回来。

他不能像云裳一样,把宝刀搂在怀里,拍拍她柔软而苍白的脸颊,失声道:“呀!这宝姑娘,是中了什么毒?”

云裳抬起聪慧的双眸,望着面前三个男人:“我猜这就是安仲少君与悟宁大师一起来见我的原因,是吗?”

很少有人的思绪,能动得像云裳这样快。

但就算云裳,也猜不到全部。

这里头的因果,毕竟太错杂了。

慕飞再次从头说起。

话说安右夫人刺杀了城君洪逸之后,洪综把宴会的有关人员都控制在一个房间里——说控制还太礼貌了,他简直是把所有人像塞沙丁鱼罐头一样塞了起来,关门落锁。

估计他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估计安右夫人根本就没有对他讲自己的计划。

从一开始,安右夫人就准备自己动手、自己承担。

杀洪缣确实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可惜洪逸在洪缣身边布下陷阱,安右夫人也发现了。她转而刺杀洪逸本人。

她相信洪逸一死,洪综一定有办法妥善处置局面。

洪综也确实该知道怎么办:任何一个不要太离谱的政治人物,都很熟悉这种情况下的模式。

☆、第十四章 来福与来宝的罪

如果你是洪综,忽然听闻你亲娘把你推进如此的险局——抑或说机遇里,你会怎么办?

迅速把能抓的军事、政治、经济力量都抓到自己手里。

向对手泼污水。

给自己正名份。

除了这三步之外,没有别的途径。

洪综也正是如此做了。稍稍稳定大局之后,他准备处理大房子里关的人。

全部都杀掉,嫁祸说是云裳和洪缣杀人灭口,这个主意听起来很不错。

宝刀的及时喊叫,救了房子里的所有人。

有两种人是你最舍不得杀的:一种是你爱的人,另一种是对你有用的人。

宝刀的技术,对洪综有用。

那就是造纸印刷术。比未城所掌握的还要精美的造纸印刷术。

未城所谓造纸术,主要是在原来的麻纸上加进了胶,变得更结实。除此外,宝刀经过关在画城里闭门造车的思考,还想出了一个方法,能让纸变得更平整一点儿。

那就是碾压。

就像擀面团一样,把柔软的面擀成饼。那饼面会变得平平的。

纸浆要到什么程度时可以擀、用什么去擀?在画城,宝刀想了个办法,到了未城实验,一来是她手实在巧,二来也加上点运气,被证明可行。

接下去只是不断完善的问题了。未城相信,买了宝刀的技术之后,照着这个路子走,会越来越结实、越来越平整。

至于印刷术……未城的印刷简直称不上什么印刷!无非是问安城买染料,刻个戳子往纸上戳而已。

宝刀在从未城回安城的路上,把纸艺、和印刷艺,全都改进了。她本来打算扣着这个技术,作为筹码。换取简竹讨好她、城君愿意听她密奏什么的。她就可以告发简竹作为狐君的危险身份。

没想到简竹根本没有问她任何关于纸艺的问题。没有任何猜忌、试探、揣测。他就好像从前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好像他彻头彻尾都是一个笨蛋一样,接受了她回来。城君洪逸对未城推行的纸艺感兴趣,下头臣子来了解胶纸的发明人。简竹也毫无藏私的把宝刀介绍了出去。洪逸打算给宝刀一个亲自面见城君的荣幸,简竹也没有阻止。

宝刀与慕飞都很愕然。觉得这事儿进行得太顺利了。大概是因为心情紧张,宝刀的脸色比以往都要苍白,时不时还一愣一愣的。慕飞只好帮她打气:别怕。你可以的!

更美好、匀净的纸,更容易的印刷。

在大房子门口,宝刀对洪逸道:“我可以提供给你这些!但你得放过这些人,而且,听我说一件事。你必须相信我!”

洪逸答应了。但他要先检验宝刀的纸艺,来确定她有没有撒谎。

宝刀取出了一个机器。那是未城送给她的造纸机。

未城用来碾碎黄麻的机器。是特制的,能把黄麻碾得特别细碎。里头用的,是火石。

火石很脆,但同时也很坚硬。那机器固定火石的探头、还有进麻料的槽,都是特制的,可以避免火石碎裂、而又能充分发挥火石的硬度来磨碎麻料。

这个机器,是从很早起流传下来的。制作者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代、十几代人。不知多少人对此提过设想、帮忙进行过试验、找过材料。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技术,都是渐渐形成的,就像田中的麦穗慢慢灌浆、河里的沙子慢慢沉到河底凝成了河床。

然而这个漫长的、优化的过程中。仍然有一些步骤,是在某个人手里,忽然诞生的。时机成就了。它就忽然冒出来了,电光火石,照亮了整个进化的步子。

碾麻机最关键的一步,是一个老工匠研发出来。这一步完成之后,黄麻纸就问世了。在那之前,碾麻机的作用,其实只是把秸秆切碎一点,好让比较虚弱的牲口也能方便进食。

当关键的一步改造完成之后,碾麻机的粉碎效果。就允许黄麻打浆造纸了。

于是这位老工匠受到了本城的嘉奖。他们家也成了碾麻机的世家,俨然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若干年前。这一家又出了个了不起的年轻人,他再一次改进了碾麻机。使更少的人手、可以用更短的时间、粉碎更多的麻料。

单凭这一点,这位年轻人就可以出人头地、中兴家业、走上成功人士的道路。

可惜……有的人做得不是太少,而是太多。

你做到0分,什么都没有;你做到50分,丰衣足食;你做到80分,大家钦羡;你做到100分,小心啊,巅峰的成功与极大的危险并存;你做到130分,危险恐怕就比荣耀更大了。

未城碾麻机世家的这位年轻人,走得更远,到了800分。

他构想的图纸,岂止碾麻机,还包括各种各样的机器。大部分根本没什么实际作用。还有一些太疯狂了,实验过程中就要耗费太多的能源,还未必有什么结果。

各位都知道,未城是个很珍爱能源、也很注重实际的城池。

当这个年轻人擅自毁了整整一个山头的树,就为了做个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结果的实验,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未城官方宣判他有罪,要把他抓起来了。

这年轻人逃跑了。他怕坐牢,更怕坐在牢房里无法继续他的设计。

他快要病死在路上,若非一位好心人救了他。

那位好心、而神秘的人,把脸藏在深深的帷帽里,听了他所有的构想,对他说:“你可以跟着我。但你暂时什么都别做。我给你提供书写的东西,你把想到的一切可以先写下来。不出一年,我会让你有用武之地。我保证。”

那位好心的神秘人,就是简竹。

未城逃跑的年轻人,取了个掩人耳目的名字,叫来福。

他还有一个同伴叫来宝。

来宝的出身跟来福完全不一样,但遭遇却大致相同:无非怀抱着被同乡同族们所不容的才干,无法掩饰,受到猜忌排挤。

来宝还有更惨的一点:他抬头看星空时,没有看路,踩到了地上一个东西。

那玩艺儿,凑巧是个宝宝。

凑巧是个刚会爬、结果就真的从家里爬出来、凑巧还没有大人及时把他捉回去的宝宝!

来宝一脚踩死了这个宝宝。

那一双父母哭断肝肠。理所当然的,官府要把来宝抓起来。

律法还是比较仁慈的。所谓“误杀”,比“故杀”轻,比“谋杀”更轻。来宝只要认罪态度良好、而且做出足够的经济赔偿,他可以不用偿命。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来宝总要进牢里呆一呆了。

糟糕的是,他没什么钱,至少不够“足够的经济赔偿”一条稚嫩的人命。于是他说不定死罪都躲不过去。

来宝怕死、更怕以后都看不到星星。他也逃了。

同样的好心神秘人,简竹,也把他收留下来。

他本来可以做很多事,像来福那样,可惜却不幸死在了大风浪里。他的观星术,记下来之后,有一些保存了下来,因为太过粗糙和不完整,后来被发展成两条路子。一条是神秘主义路线,跟跳大神的可以划为同类;另一条是严肃的科技主义路线,后来给人类揭开一片新的蓝图,比来福的大船揭开的大航海时代还要壮阔。

这却都是后话了。

宝刀蒙无常君优待,在未城就见到了改良后的碎麻机,都可以粉碎绿华石了!碎点木头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于是造纸的原材料,从麻料这种草本植物外,终于真正可拓展至木头。

未城拿着这机器,却从没想到,把木头也拿来碎一碎试试。

宝刀想到了。

她做了一些新的尝试,找到一些新的素材,可以比麻料更平整。有了胶料粘合,也不用担心它们散开。

还有染料。宝刀找到了更鲜明、更便宜的染料原料。

其实染料这门手艺,在安城已经发展很久了,难道没有什么工匠发现这种鲜明便宜的原材料?

不是这样!安城以往的染匠都没发现这一些原料,只因为,他们的方向不一样。

以往,他们的方向,是用来染布,那需要耐久。所以一切容易掉的颜色,都被否决——你可不希望一匹桃红布,下水一搓,就变成淡红布了,顺便把你的手也染红了,是不是?

然而宝刀现在需要的是印纸原料而已。谁会把纸放在水里搓呢?

所以她只要鲜明、便宜,这样就可以!水泼上去会不会褪色,暂时不用管。

这样一来她很容易就得到了一些新的染色原材料,混合着油泥、炭灰——又是一些纺织染色工艺完全不会考虑的“肮脏”原料——但它们混合到一起,用到印刷上,却是出奇的合适。

“你是怎么想到的?”洪综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在我之前,没人去试而已。在我之后,一定还有人试验出更好的东西。”宝刀道。

朴实,却是真理。

这么大的天地、这么多的人,只要没有一个所谓周到的统治者去刻意压制,今天明天,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新想法、新成果涌现出来。

洪综用了宝刀的新纸,印发政治檄文,广为发放,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借这场东风,归明远的小说总算也粉墨登台。

☆、第十五章 风雨满楼

大家都喜欢归明远的故事,简竹也喜欢。他在画城都看见印着《式微》的胶印纸传来传去。甚至有人愿意用一杯水去换这样的一张纸。

这个故事煽动了人心底的火焰,尤其是画城人。

画城的人,都是在孽中求生存,他们知道自己辛苦、知道自己坏。但在辛苦与坏之外,似乎还有那么点儿什么,是他们生而为人,有点为自己自豪、有点儿不好意思、有点儿难得、又有点儿不好对人说的。

归明远的笔尖,挖掘出这罪孽下的力量。这份力量,竟比所谓的道德更动人。

所谓的道德,在这样的用力罪焰下,都会苍白、颤抖、退却了。

画城的人、还有各地的罪人们,都爱这样的故事。他们想看得更多。

简竹满意地从画城回到安城。

他遥望安城秀朴的城墙,默念:你说得对。

先安君峻,你说得对啊!纸啊、笔啊、印刷啊,所有这些文化的东西,一旦容易起来,人们交流就方便了。许多离经叛道的思想、谎言、刺激好玩的故事,都会长了翅膀般飞翔。这样一来,人心就被毒害了。

还有一切让人舒适的东西,其实都会让人耽于安逸享乐、引诱人去争夺。画城之乱,何尝不是金银宝石之祸?阿星酿的酒,有一天,说不定会比金珠宝贝更害人哪!

阿星默默把一杯新酒凑到洪逸唇边。

洪逸还没有死,只是在苛延残喘而已。

阿星救了他,但没法让他完全康复。现在他的生命,不过是拖时间的问题。

在他彻底死掉前,阿星的任务就是,让他认可自己。

可是洪逸老是不就范。一点都没打算把君位传给阿星!阿星恨得牙痒,却只有继续装出贤良极了的样子,照顾着洪逸。暗地里发急:这人怎么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阿星试图跟洪逸聊天。洪逸只会问:“怎么还没联系上阿缣吗?”

阿星挤出个笑来:“是啊,还没有。外面很乱。”

洪逸“唔”了一声。

他仍然想把宝座给洪缣。而不是给阿星。阿星也理解,毕竟洪缣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都很不错、表现得也很善良很稳定。阿星不过是外头突然出现的孩子,洪逸凭什么把君位传给他?

当年,洪逸又是为什么追杀阿星?阿星的生母雪鸿为什么会死?

阿星犹豫着:他本来以为是雪鸿脾气太坏,触怒了洪逸,现在看来又不像。

洪逸初见阿星时,看见阿星跟雪鸿有多相像,那目光明明白白是诧异、追思、眷恋。阿星想。他对雪鸿还是很有情的。

很快洪逸又转为自我防御、还带着些厌恶。这是什么情况?

洪逸的生命火焰越来越微弱。眼看他快要死了,阿星实在忍不住了。一般来说,他会用些迂回的方法来嘲讽、来暗示。但这次,他单刀直入的问:“为什么讨厌我们,父亲?”

洪逸无法回答。

他无法对这个孩子回答:我怀疑你是你爷爷扒灰诞下的孽种!

他知道就算那是真的,也不是这孩子的错,更不是雪鸿的错。问题在于,很多事儿,不光是判断对错就行的。你心生厌恶,就是心生厌恶。哪怕还爱着。也可以同时伴着厌恶。

洪峻在时,洪逸明明已经发现了,却一点儿都不敢说什么。幸亏洪峻很快就死了。洪逸随即杀了雪鸿。并打算把长子也诛杀。

因为他不能让那个可疑的孽种成为君嗣,也不能让那个被玷污的女人继续当夫人、甚至当上君夫人。

洪逸要抹去这两个人,偏偏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实情。于是他只有制造“意外”。

阿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逃亡。

如今阿星回来了,不但没有报仇,反而救了洪逸。洪逸心情复杂无比,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不管怎么形容,反正没有一项情绪能让他把君位许给阿星。

就算世界上再也没有别人了,他都不想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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