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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宠若惊·坏小子,别这样-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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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部齐整,乐音悠扬,绝非从前那几根草叶能比。如果说草叶只是小玩意儿,她手里的这一个俨然已是正经的乐器了。

她眨着眼睛,慧黠地引导他看天上星星,再聆听那乐音灵巧的顿挫——他兀地明白,她乐音中吹奏的正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一曲吹罢,她开心地向他笑。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她用她吹奏的乐音,换来了他的眼波流动。于是该说,此处无声胜有声吧於?

他的眼睛忍不住黏在她手里的物件儿上。她便摇晃了摇晃那物件儿,扯着他手臂坐回来,将那物件儿塞在他手里,托着他的手,送到他唇边。

“让我吹?”他有些愕然。

她点头,甜甜蜜蜜地笑铸。

他也好奇,便嘬起嘴唇,尝试着朝那绿色一个一个小方格里吹了口气,里面嗡嗡淙淙响起回声鸣唱!

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望向她,她则开心地拍着巴掌。

她不会说话,洞里的时光又是这样寂寞,她终于找到了个好法子,她可以用乐音代替交谈,她可以教他吹奏啊!

初一十五,月晦月圆的夜晚,他总要依赖她吹奏的乐音寻回宁静;倘若她有一天不在他身边了,那他自己也可以自己吹给自己听啊,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打定主意,她便在那个夜晚剩下的时间里,专心致志地教他吹奏。

努力忽略掉,一把琴子两人吹,从她的唇移开又挨上他的唇,这意味着什么事儿——好在他是狼,生冷不忌,没工夫想到人类心思里这些小鬼道;她便也只当成是自己的小秘密。

铮淙乐音里,洞里岁月变得不再难熬。她的伤争气地迅速痊愈,而他也天资极好地学会了吹奏。

那天清晨,她翻了个身醒来,只觉颈侧微微一凉。起身望去,竟然是痂皮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凋落。

她知道,分别的时间,终是到了。再没有任何借口,独霸着他留下来。

她便小心藏起难过,扯着他,带他到了荻花水畔。

那天的晨光,一如曾经分离的早晨,幽蓝碧透得让人心伤。她扯着他在水畔大石上坐下来,将那乐器取了出来。她闭上眼睛,凝心会神,朝着一池碧水吹响乐音。

仿佛山间起了风,水面随风粼粼层层起了波纹。她便睁开眼,乜斜了眼睛,瞄着他笑。

他先时也只以为是微风起浪,及至看见那波纹从东向西,又从西向东倒涌回来,他才猛地明白,这水中的波纹不是源于风——或者说,那带动了水波的风不是自然来风,而是被她控制着!

“是你做的?”他惊愕求证。

她笑了,轻轻点头。再吹动乐音,将频率加快,于是那水上的波纹便也随之变快,时而会聚,时而散开,像是一朵倏然开合的花!

“怎么做到的?”他惊问。

她停了吹奏,目光宁静地望向他。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空中轻轻扬起的风。

“你是说,因为你是风家的后代?”

她点头,继而再嘬唇吹向琴格,再抬眼瞄向他。他便领悟,“你是说,你吹响这琴,琴声所起也是因为口中吹出的风!”

那一刻山中寂静,水波无声,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凝望的眼睛。他看得见她颊边涌起的桃红,而她也收获了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正面对她的、毫不遮掩的凝视。

足矣。

天光渐亮,山中自然亦起了风。风动水波,心便难静。

她知道,该走了。

放下心的躁动,再将那琴送到他唇边,他指尖点着琴的边缘,指引他循着吹奏下来。

曲子不长,她含笑伸手点了点他的心口。

他迷惘地望向她,不知道此时为何会这样无法从她面上移走目光,“你是说,要我记住这曲子?”

她用力点头,伸手收回那琴,转身便走了。

踏过水畔,不起眼的缁衣裙裾掠过水面,带起微微的水纹。他站在大石上,望着她的背影,心跳如鼓!——眼前的一幕,像极了那一次分别!

那一次他再转头回来,却已经只剩空空水面,找不见了伊人的身影!

“诶,你站一站!”他情不自禁地唤她。

她凌波回眸,淡然一笑,挥手告别。却没回来,而是坚定地离开。



“哪儿来的口琴声?”

天光大亮,宾客渐渐赶到,距离行礼的时间越来越近,纨素却反倒越来越烦躁。化妆师为莫邪上妆的过程里,她不断绕着病房一圈一圈地踱步,不安地挑剔这里,指责那里。

到后来,一缕不知从哪里飘进窗口的口琴声,也引得她暴怒!

春嫣然观察纨素许久了,看见纨素又发脾气,这才走过来,“总归是办婚事,外头也请了个小乐队。因是在医院里不能用太吵的乐器,口琴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要口琴,今天都不准他们吹口琴!”纨素忽然爆发开,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纨素,你这是怎么了?”春嫣然望向纨素,“一枚小小的口琴,何至于让你动了这么大的气?”

纨素极力克制,两拳握在身侧,“拜托,什么琴都行,就是别用口琴!我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总不至于非要逆着我吧?”

春嫣然跟守在门外的莫愁对视了一眼。莫愁便垂下头,无声转身而去,仿佛是去吩咐撤掉口琴的事了。

纨素却仿佛一时间还是放松不下来,继续握紧着双拳,微微耸着肩头,问春嫣然,“找见那块红盖头了吧?莫邪说好的,希望我有朝一日为他盖上的。你们找见了吧?”

春嫣然作难,“翻遍了莫邪的屋子也没找见。纨素,不如不用那块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都是千年前的东西,一块布料而已,说不定早就随风化了,未必能保存到今日的。”

“再说现今时代,没人兴再盖红盖头了,都改成这样的西式婚礼……”

纨素却面色煞白,红唇刺目地红,“不行,我就要找那块!时间不多了,快去给我找!”

她像个强迫症病发的患者,浑身不由自主地冷战,“我答应过他的,千年前就答应过他的,我一定会为他盖上那块喜帕,我答应过他的……”

春嫣然垂下眼帘,“好,我尽量去找。不过纨素,时间已经不多,总不至于为了一块布料而耽误了吉时吧?”

纨素压抑不住地吼出来,“快去啊!我叫你快去啊!”



口琴,口琴!

依旧在沉睡里的莫邪,也听见了那意外从窗口飘进来的口琴声。

梦中仿佛扬起一片清风,倏然吹散了包裹住他的迷障!

眼前又是雪顶青山、清水如璧!

他终是想起来,那小丫头手里握着的奇怪乐器,就是口琴!

沫蝉曾经好奇地问过他,说怎么会看见古代的他手里拿着一枚口琴?他自己竟然也说不清,他手里的这枚口琴是从何得来,而且为何拥有可以催眠的力量。此时梦醒方才省得,那竟然是从前虫生那个小丫头教会了他吹奏那神秘的曲调,而且最终是她送给他的!

可是,梦里,分明是虫生拿走了那口琴啊,她又是什么时候送给他的?

他用力地想,却只觉头痛如裂,仿佛有人在用巨斧在狠狠劈斫着他的头!

随着脑壳被劈开,那么多的记忆,活色生香地浮生而起。宛若一直藏在水底的莲,终有一日钻出水面,开出艳丽的花朵!

那俏丽耀眼的容颜,那熨帖在记忆最深处的气息,那风动过耳的天籁纶音,那无言自通的心尖悸动,一一都汇集在了一处,华光大展!

莫邪忽地一声痛呼,“……虫!”



“妖女,妖女!”

莲花山上,日光如细细的刀锋,一刀一刀剐在沫蝉身上。骤然的剧痛,让她滚倒在地;喉头仿佛被谁生生扼住,喊也喊不出声。

失去自控能力的她,沿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无法停下来。

她想喊空了救命,可是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却也喊不出来。

身子沿着山坡一直滚落,滚落,随即剧烈的一个撞击,她只觉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却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声,“妖女,妖女;杀了她,千刀万剐!”

随着人声,仿佛还有无数面牛皮大鼓随之一同震鸣,鸣声惊天动地、响彻山林!

她好疼,好疼。

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与人声里,她终于被剧痛唤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火光,亮在没有星月的夜色里。她努力调整焦距,才像是雨天里蒙满了水雾的风挡玻璃被雨刷一荡一荡地刷开迷蒙视野。

原来是在山林里,四壁青山此时都变成了黑黢黢的嶙峋背景,眼前的树林里,则站满了人。人们手里擎着火把,或者是提着大鼓,个个面上都是严峻,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痛恨。

她再小心地转了转手腕,动了动僵硬了的脖子,看向自己——她竟然像一颗粽子一样被五花大绑着倒吊起来。

而身上的疼痛,也并不是来自幻想,而是真的——原来她身上已经被一条一条割开,割掉的皮肉一条一条整齐地被摆放在树下香案上的银盘内。她的血,沿着每一条刀口流下,滴在树下摆放着的一排白瓷碗里。

那个干巴瘦小的刽子手,正在研究着下一刀应该选择哪一把刀。

这样的场景,陌生却又熟悉,她从前可是从网上特地查过图片的:这就是古时候最残忍的刑罚之一,凌迟处死;或者俗称千刀万剐!

她曾经上网查这条,是因为学历史的时候学过袁崇焕,忠臣名将就是死于这条惨烈刑罚。却没想到,原来这样的事情,也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嗓子痛得仿佛被什么生生扼住,只能用力从倒吊着的姿态里仰起了头。

她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被这么多人痛恨地望着,以至于要将她凌迟处死?!

这样的时候,姐姐呢?白狼呢?莫言呢?还有青岩狼族呢?他们,是否得安?

她沙哑着低吼,“为什么?”

“为什么?”

远处正中有一张堂桌,桌子后头坐着三位官袍的大人,为首的那一个听见她问,便冷笑了,“妖女,你今日受死,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

他下首的官员拱手,“大人明鉴,妖女这是垂死挣扎,执迷抵赖。”

“告诉我!”她嘶吼。随着她的吼声,口中竟然喷出血沫子来。血沫子溅上树下的火把,火光妖异地猛然窜起两丈高!

“啊!——”众人皆惊,官员更是大喊着,“卫兵!卫兵!”

她声嘶力竭,“就算要我死,至少要给我个理由!”

那为首的官员以袍袖遮着面颊,色厉内荏地坚持,“妖女,你胆敢护着青岩妖孽,阻挡朝廷围剿的大军,你难道还不该死么?”

另一个官员也跟着喊,“不光阻挡朝廷大军,你竟然还擅自在青岩修建九寺、八庙!你在妖孽纵横之地修建庙宇,你这就是不敬上天,亵渎神明。你还不乖乖受死?!”

第三名官员也跟着啪地一拍桌子,“妖女,还不速速招来,你将那群妖孽藏到哪里去了!倘若招供,朝廷和本官仁慈为本,说不定会让你死个痛快的!如若不然,哼哼,定要让你尝遍所有的苦头,死也死得艰难!”

原来,是这样……

她再微微动了动眼珠,却放下心来。

这样的死,即便痛楚难当,却是死得值得。

刽子手又走上前来,换了一柄细如柳叶,上头带钩的尖刀,朝着她举了举,“看见了没?这钩子就是钩开你心的。那疼,在心上,啧啧,无法言喻。”

她听着反倒笑了,“照你的法子,是准备让我熬过多少个时辰才能死去?”

刽子手眨巴眨巴眼睛,“总归要三个昼夜,尝遍了所有不能忍的苦头,才能让你断了这口气。谁让你是妖女,就要让你死得百般痛楚。”

“哦。”她垂头望下面接着她血的白碗,“敢问这些血,你们接了干什么用?”

那刽子手冷笑,“以你妖女,百姓无不痛恨,恨不得扑上来生生咬掉你的肉,将你活活咬死!于是你这些血,要蘸了面饼分给百姓的,也让百姓们痛快地除了此恨!”

“他们也这样恨我?”她痛楚地阖上眼帘。

“当然!你可知道,多少百姓死在契丹铁蹄之下;又有多少人,被那些狼变的妖孽生生死成碎片!而妖女你,竟然敢护着它们,让朝廷大军寻不到它们,那你就得以一人之身,代替它们所有,尝遍千百道痛楚!”



昏昏沉沉被切割着,她不知自己又有多少片肉被割掉,仿佛身子里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于是到后来反倒麻木得都不知道疼了,只等着死亡最后一刻到来,方是解脱。

天将破晓,夜空中星子全都隐去,偏有一轮白月妖异地独明,绝不退去。她心里一晃,隐隐有不祥预感。

果然,就在这阴阳交替的一刻,远处山峦忽然扬起悲愤的狼啸声!

忽然天月随之振颤,遥遥的黑色山巅,忽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仿佛风纵,那白影极快地奔下山巅,仿佛能御风而行,转眼间已经到了林外!

虫生大惊,拼尽了所有的气力大喊,“谁准你来的?回去!挣脱封印,擅出结界,你这是大罪!听我的话,回去;不必管我,我没事的!”

众人都惊惧狂呼,“妖孽来了,妖孽来了!”

卫兵急忙围起战阵,弩箭齐发!

忽然在暗夜之中闪出一个火红身影,原来是太常寺巫女们赶到!为首的舞雩凛然喝止,“你们都不是妖孽的对手,交给我吧!”



虫生紧张地遥望林外,红裙巫女与白狼的缠斗。她听见舞雩心痛的低呼,“孽障,你疯了么!怎么会为了她,来与我搏命!”

“我纵然不答应随你远走高飞,我纵然没办法成为你的妻,可是我对你的心,你总该明白;怎么会为了她,而这样对我!”

虫生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愿看见这一幕的发生,她情愿看见他们两个在她眼前相亲相爱!虽然那也会很痛,可是至少能让她放下心来;如何能这样,看见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她疼痛得已经说不出话,便嘬起嘴唇,吹响他熟悉的曲调,让他平静下来。

而林外乍然听见这曲调的白狼,猛地停住身形,惊愕向她望来——他不知这个小尼姑,就是从前的虫生啊;冷不防听见那熟悉的曲调,如何能不让他心魂巨颤!

舞雩则没想到他会骤然停住身形,手中长剑一个收束不及,竟然直直朝着他刺了过去!

嗤的一声,清冷寂寞,剑尖虽经舞雩的急速偏转,却还是刺。进了他的肩胛!

血,像是绽放的花朵,红艳硕大,沿着他纯白的身子绽开。

舞雩也是大痛,“仓啷”一声长剑堕地!

舞雩连忙就地催动咒语,画地为牢,将他暂时圈在其中。

趁着人们惊魂未定,舞雩含恨走向她来,隔开众人,只与她四目相对,“你连我都骗过了,就连我也以为你不过是陌生的小尼姑。如果不是你方才那段口哨,连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她自知,已经时辰不多。于是面对舞雩,她只能尽量简短:

“姐姐,我用‘莫邪剑’将青岩山口封住,朝廷官兵才找不到进山的路。”

“用剑封山,也是让狼族不准再擅出青岩。经过这一大战,它们伤亡惨重,且让它们在山中独辟桃源,休养生息。”

舞雩眼眉一挑,“你想宽纵了它们!”

她摇头,“山中,我已修建九寺八庙,震住妖气;我已嘱咐他,带领族人跪伏教化……狼还是狼不要紧,只要他们有了人心,懂得了人的情感。终有一日,人与狼不再彼此隔膜,不再彼此为敌。”

舞雩咬着银牙,“我凭什么,要顺遂了你的意愿?你明知道,我是要除尽了它们!”

又一波黑暗的昏迷袭上头顶,她知道,死亡已经来叩门了。

她恳求,“姐姐想要我的灵力吧?姐姐若肯答允,小妹魂飞魄散那一刻,便来找姐姐!”

舞雩也是惊讶,“你将魂魄给我?你却要明白,没有了魂魄,你便不能转世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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