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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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筒的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声，出乎我的意料。
　　“苏小姐，是我，柳馨。”
　　柳馨？是她。
　　怎么，会是她？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她似乎顿了一下，“跟我见一面，好吗？”
　　迟疑之后，我终是应下。她没有上来，而是载着我一起去了苏记甜品屋。点了两杯青柠檬，然后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想来，苏小姐你，多少也应该猜到我为何来找你的吧？”
　　我弯唇一笑，拿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青柠檬，没有说话。
　　“为什么回来了，还是选择放开他呢？”在我放下杯子时，她浅笑盈盈地问道。
　　我抬眸，回视她的眼睛几秒，而后，清清淡淡地说道：“不是选择放开。而是我们，早已经结束。我这一次回来，与任何人没有关系。只是想好好地重新开始。对于这个，我跟他说过，相信，他也明白的。”
　　“他也明白？”柳馨轻轻地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微微侧首，将视线落在了不算光亮的窗外，沉默几秒后，缓缓开口，“若是他真的能够明白，能够像苏小姐你这样懂得‘缘散泰然，缘尽释然’，那么，至少，晚上的这餐饭，不应该吃得如此的心不在焉。”她收回窗外的视线，我却无意承接，只听得她轻笑出声，“明明已经冲下楼了，却硬是在台阶处停下了脚步……既然是那样，为什么不选择在楼上看着你们离去？”她停下来，我本能地抬眸，触及的是她好似打量的眼神，尚来不及撇开，就听得她一字一清楚地说道：“这一次回来后，苏小姐应该给过他希望吧，至少是错觉，对不对？我还以为，从此以后，至少可以看到他微笑，不经意间，微扬唇角的那种微笑，可哪里知道，却是好景不长。”
　　“柳小姐，我们似乎……”
　　“若是苏小姐不介意的话，不如听一个故事，关于我的。”她突然抽离了看着我的视线，“你或许不适合听这个故事，可我却希望能够讲给你听。”
　　我垂眸，沉默，但她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沉默。
　　“我，是一名美籍华人，祖籍在A市。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十三年前的七月。那一年，我独自一人从美国回来，去了神往已久的锦恬溪。那里，真的很美，那种美丽，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却让心灵得以感应。我只是一时贪心想要多留一天，却不知竟会遇上那样的一场暴风雨……或许，越是美丽的东西，潜在的，就会越危险吧。尽管我有多年的户外经验，可还是在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后迷失了方向，更糟糕的是，可以用来和外界联系设备，竟然也都……开始的两天，我还能心境平和地去找寻出路，可是到了第三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昏迷的，所以，也错过了他第一眼看到我时的神情。虽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可当我趴到他背上的时候，却莫名的熟悉、安心。他用一天的时间背着我走出了溪谷，出谷时，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的一个人，却还是在倒地前，微扬着唇角告诉我：‘没事了，安全了’。”她的唇角渐渐扬起，亦浮起一个隐约的笑容，“我想，我应该就是在那一刻突然明白，拥有心跳是怎样美妙的一种感觉吧。”
　　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甜品屋里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闪亮了那眼角的晶莹，“我以为，我至少会知道他的名字。只可惜，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得这么急，急的不能等到我醒来。而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个人的离开可以让我那么牵挂、那么不安。于是出院后，我便在电台、电视、网络上寻他，也回去我们曾一起躺着等救援队的那个地方等他，一天，两天，三天，但终究因为我能提供的信息太少而……两个礼拜后，我带着满心的遗憾回了美国。我也曾以为，这样美好而青涩的相遇，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最后，化为我对这座城市一笑而过的记忆。可是——”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声音中已有了一丝涩涩的温柔，“多年以后，我所有的记忆里竟只剩下了那个叫‘阿扬’的名字，我所有的微笑里也只剩下了那个不离不弃的身影。我真的感激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原来，它要带给我的是这样一场意外。”
　　阿扬，原来，他曾这样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十三年前？原来，他们竟已相识这么多年……
　　“所以，毕业后，我说服了父母，来到这里做了一名医生。我想，只要他还在这里，总有一天我可以再见到他。后来，我的愿望，真的有实现。只可惜，那时，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一个即将出生孩子的爸爸了。每次产检，他都会陪她过来，只是每次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从不过问。孩子出生时，他也一直守在产房外，当他看到妻子和女儿时，没有任何为人父的欣喜，只是淡然地说了两个字‘谢谢’。”她稍稍顿了顿，然后，慢慢地继续，“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如此淡漠的一面，而且，是对着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刚刚出生的女儿。我想，我应该有过离开这里的念头，因为我怕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寻觅和惦念，太过可笑。只是，可悲的是，记忆与现实的剧烈反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紧紧吸牢了我的身子。想要更多的了解他，想要与他保持某种关系的欲望，竟远远超过了我对原则的坚持，让我在挣扎中选择了继续沉迷，包括放弃了我自小的理想，从一名医生转做了一个秘书……”淡淡地一笑，她侧首看向我，与我对视两秒后，又偏移了视线，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幸好，幸好当初我选择了沉迷而不是离开。若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世上竟有这样一个男人，即便你的掌心注定只有他的背影，也已足够让你在昏暗的路上始终感觉年华静好。”
　　几乎是同时，我们望向了窗外的夜空，而时空也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了声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在墙上挂钟的报时声中，我开了口。
　　“因为他值得你去爱，抛开一切地去爱他。”
　　我的心骤然一窒，不经意间已离开了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只可惜，我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难道你真的以为人有下辈子吗？就算有，这辈子的的幸福也应该这辈子珍惜，为什么要留到下辈子？”
　　我哑然，不知如何回应。
　　“他这样一个男人，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开？你怎么舍得他这样无助？苏小姐——”
　　“我，已经答应沈如琛的求婚了。”
　　她有过短暂的惊愣，而后，似乎有些不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和他，不会再在一起了。”
　　“为什么是这样的选择？”她这样问，声音清冷得犹如如深潭之水，“为什么选择放弃他后，你却连一个眼不见为净的自欺都不给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么自私？在等你的这些年，你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吗？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在昏暗的路灯下，泣不成声是什么样子吗？”清冷过后，是淡淡的一记轻笑，再开口时，一字一清楚，“你这样淡薄的性子，竟会有如此的幸运，命运果然是不公平的。”
　　我，想说些什么的，可终不过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少时的静默之后，她缓缓起身，“但愿你的幸运，不会成为他这辈子的殇痛。不好意思，打扰了，苏小姐，我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道别。从甜品屋出来后，我没有回蔷薇谷，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了出去。走得累了，便坐到马路牙子上，脑中一片空空，想不到什么事，也就计较不了什么，侧目，看着落在脚边的影子一会，突然很想找一个人聊聊天，不管聊什么都好，可是盯着手机上的通讯录半天，也不知道该拨通谁的号码才算合适。最后，也只能是将手机放进了包包里。正要起身之时，一辆车子在眼前停下，定睛一看，是刘萧潇的甲壳虫。
　　“茗茗姐，真的是你。你怎么坐在这里？”
　　“萧潇，这么巧。”我掸了掸裤子，笑着说道，“走得有些累了，休息一下。你回家？”
　　“嗯，刚吃了夜宵回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
　　“我都在了，难不成你还要再打车啊。快点上车。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呢。”
　　我也不再推辞。坐上后，刘萧潇掉转了车头，路上没什么车，所以她开得有些快，感觉着没说上几句话，就到蔷薇谷了。
　　“萧潇，你累吗？不累的话，陪我坐一会吧。”她把车子停稳时，我这样说道。
　　刘萧潇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倾斜了座椅，靠上椅背，看着洒落在车前的昏暗灯光一会，闭上了眼睛——走了那么多路，似乎真心有些疲累了。
　　“茗茗姐——”
　　“嗯？”
　　“你，怎么了？”
　　我微微侧过头，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萧潇，你还记得王婧娴来找我的那天吗？”
　　“嗯。”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来找我？”
　　“有，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我弯唇一笑，回过头，沉吟少时，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吗，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其实已经想好了要跟他重新开始，不管以后要面对什么，我都想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当你告诉我王婧娴在咖啡屋等我时，我虽有些意外，可是当我起身时，心中，浮起的是安然，是坦然。那么多年后，我终于决定为了我和他，去尝试一次，努力一次。我以为，不管王婧娴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坚定地告诉她：我不会再放开他，不会。”
　　“那为什么……不是他，而是……”
　　“直到那天，我才明白了，十四年前我妈妈为什么会突然调离A市。后来，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妈妈为什么会那样坚决的反对。原来，他妈妈真的有理由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原来，我对她而言，才是真正不该有的存在。”
　　“王婧娴她说了什么？难道她……”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让我明白一个事实。是我把它当作了交换的条件，他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的理由，我希望不会再有人知道，再没有人知道。”
　　“茗茗姐……”
　　我没有去回应刘萧潇，只是喃喃自语：“关于我和沈如琛交往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了吧。沈如琛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是老天的眷顾，我也心存感激。他，是个很好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真的很适合我，所以，只要可以好好地走下去，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去予以回报。只是我从来没有去想过，选择沈如琛，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直到今天有人告诉我，我才恍然，原来我已经自私到连个眼不见为净的自欺都不给他。”我的心明明是揪紧的，紧得连眉心无法舒展，可偏又能轻笑出声，说出来的话，更是平淡如水，“怎么会连这个都不肯给他呢？”
　　话音落下，车子里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了我们两人的呼吸声，轻轻地各自匀称……
　　“茗茗姐——”
　　“嗯……”
　　“沈如琛真的适合你吗？”
　　我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轻轻应道：“嗯。”
　　“那就给他一个放下你的理由吧。”刘萧潇抬眸，自后视镜中，细细地看了我一会，垂下眼帘，“等一个人的过程，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我，从去年开始就不再拒绝去认识那些可以交往的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迟迟未能定下来，不是因为我还奢望着能跟他在一起，我不相信命运会这样眷顾我。但我仍然希冀着可以看到他幸福，看到他就算没有我也早已幸福的样子。这样，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珍惜我该珍惜的人。”刘萧潇轻咬了一下唇角，继续慢慢说道，“所以，你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他了，那么，就让自己幸福，真真正正的幸福。我想，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明白，于他，你终究只能是视线内生活外的一道风景，瑰丽与否，都与他，再无关。”她动了动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微微侧过头，“当然，若要他明白，你就只能是个旁观者，而且越疏离越冷漠越好。”我抬眸，迎向她的目光，她便弯唇，深深一笑，“对于沈如琛，不管一开始，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他，你们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相信一定就是你所说的‘适合’。茗茗姐一定比我更明白，‘适合’这两个字，对于现实生活而言，意味着什么。就算说不上是幸运，也足以值得庆幸。要如何去对待你现有的感情，如何对待沈如琛，你一定不止一次地思量过。”她停下来，细细地看了我一会，回过头，再次看向了车外的夜景，“就算心中对那个人的惦念还是那么深，还是那么舍不得，你也不会再去表露什么。不为别的，单单是再多一个亏欠的可能，也足以让你却步，是不是？”
　　我看着她的侧脸，浅浅一笑，而后，垂下眼帘，将手上的镯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停下时，开口道：“我不敢奢望能成为一道瑰丽的风景，只希望，从此以后，不再惊扰。”
　　“舍得就好，也算是放生彼此。”良久之后，身旁的人，轻轻的，这样说。

　　☆、第三十一章：原来这些年，我要成全的就是这些

　　刘萧潇回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在楼下的一家早餐店吃了点东西后，上了楼。因着了无睡意，我将那些入夏后收起来的被单、被套放在洗衣机里统统洗了一遍，将屋子里所有擦得到的地方统统都擦了一遍，等回过神来时，倒是有了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一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多了。简单冲洗一番后，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脑中除了天花板的白净，再无其他，也算是心神宁静，如了愿。
　　刚刚闭上眼睛，以便减轻眼角的涩痛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沈如琛打来的，我知道。
　　可能是有些犯懒的关系，我听着它响了好久，才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按了键接听：“如琛——”
　　“小茗，在家吗？”
　　“嗯。”我轻轻地应着，起了身，问道，“你要过来吗？”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声音：“嗯，已经在门口了。”
　　“哦。那你等我一下。”我赤着脚走去开了门，看到他微微沁湿的发梢，问道，“外面下雨了吗？”
　　“嗯。在午睡？”
　　“嗯。”我一边应着，一边从洗浴间里拿了条毛巾递给他，问道，“要不要去洗一下？”
　　“还好。”沈如琛草草地擦拭了几下，将毛巾放回了洗浴间，“睡了多久？看上去……昨晚没有睡好吗？”
　　我点了点头。
　　“那再去睡会。”
　　“没有关系，也不是很困。”
　　“怎么没有关系？”沈如琛的手指摩挲过我的眉眼，“不养好精神，我怕你晚上会坚持不住。”
　　“唔？”我抬头看向沈如琛，不太明白他的话。
　　“我妈想早点见你，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我闻言轻轻一笑，回道：“不过是吃饭，怎么会坚持不住呢。”
　　沈如琛拉起我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说道：“你忘了我曾跟你说过，我妈和唐唐姐可是好闺蜜，所以，你真的要有心理准备。”
　　“我觉得唐唐姐很好啊。”在他的示意下，我枕着他的腿在沙发上躺下，伸手拿了个抱枕在怀中。
　　“玩到开心处，我妈妈可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
　　“真的？”若真是如此，我倒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子会怠慢了人。
　　“嗯。不过——这次我爸在，应该好些。”沈如琛举手，轻轻地梳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