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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箫寒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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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冯孤月风尘仆仆的身影那一刹那,他的心再也难以负荷超强的冲击,再也难以承载巨大的喜悦……他倒了下去!
丁箫满怀希冀醒来。孤月没有让他失望,正握着他手,深情地凝望他。
“醒了?感觉怎样?”孤月柔声说着,将他手贴近自己的脸颊。
“孤月,你终于回来了!”
“答应你的事,哪能轻易食言?”见他模样,孤月忍不住轻轻抱他入怀,疼惜地说,“倒是你,不是说好了么?怎么还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瞧你,又瘦了好多。”她轻梳他的发,“刚才周医师对我说,你曾吐血三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出血。没想到,你竟是又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担心焦虑无济于事,但我不能不担心,不能不焦虑。”
“箫!”
“孤月,你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我身边就好。我只求你平安无事,让我能陪在你身边,为你弹琴,陪你说话,解你疲累。只愿我们能永远这样,依偎在一起。”
“箫!”她抱紧他,“谢谢你这么说。你不知道,你这些话,对我的意义有多大!”
“孤月,你不是说过吗,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感谢。因为,爱,不需要说感谢。”
丁箫从孤月怀中起身,转而紧紧拥抱她。
冯孤月伤痛的心,在丁箫温暖宽容的怀抱中,完好如初。
沙天寒的阴影,被丁箫驱散。
逃往突厥的沙天寒,犹不甘心失败。三月,联合突厥再次起兵。
太子李建成为压过秦王,建立武功,听从幕僚建议,主动请战。
皇帝大喜,命太子为征讨行军大总管,齐王为副,率领长安兵马,讨伐沙天寒。
四月,太子击败实力不济的沙天寒,将其生擒。
太子允诺不杀,沙天寒投靠太子。
此役,太子在河北顺利安插了自己的势力,又得到沙天寒这员猛将,笼络了河北人心,可谓一举多得。
太子、秦王之争,形势也出现了变化。
齐王审时度势,与太子联合,共同对付秦王。
皇帝为加强皇权,修改颁布律法,统一兵权。诸子将统兵权上交,秦王势力进一步被削弱。太子有卫队,又掌管长林军,而秦王在长安仅余亲随。
除北方的突厥外,大唐统一了中原、南方各地。表面上朝廷上下一片祥和,实际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动作不断,此消彼长。一场大的变故,在逐步酝酿中。
暗夜
冯孤月深知政治斗争的诡谲残酷,她不愿自己的将军府受影响,更不愿把外面的复杂甚至肮脏带进来。与丁箫在一起的时光,她不想被那些阴谋与争斗破坏打扰。只有在家里,只有在丁箫面前,她才是全无防备,完全放松的。也只有丁箫,全心全意对她,毫无保留,除了真心,别无所求。
只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虽然她不想将军府卷入,还是会有人主动上门来找她。
五月末的黄昏,冯孤月从秦王府回来。丁箫如往常一样,在内宅等她,亲自为她褪去朝服,换上便装,帮她洗去灰尘,为她梳理长发。
铜镜里,映着一对碧人,女子灵气迫人,男子温文尔雅。
仆人送来茶水。
丁箫为两人倒茶,“孤月,我新作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
“好。”
琴声响起来。孤月看着丁箫皎如明月的脸庞,迎着他深情的目光,因他的微笑而微笑。
家仆的通报声打断了他们。
“将军!”
冯孤月有些恼怒,“什么事?”
“府外有一人,非要见将军,还赶着一辆马车。”
“什么人?”
“来人不说,只说受人之托,有要事面见将军。”
既然兴致被打断,冯孤月站起来,“箫,我去看看,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
大门外,果真有一人坐于一辆马车上。
见冯孤月出门,来人跳下马车,抱拳道,“冯将军!”
“正是在下。”
“是太子殿下命我来的。太子殿下十分欣赏冯将军才干,”来人伸手一指堆满马车的箱子,“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心意,请冯将军笑纳。”
冯孤月爽朗地笑了,“哈哈,实在是不敢当。帮我转告太子殿下,冯某不才,无福消受太子殿下的美意。谢谢了!”
“冯将军……”
“真是对不住,失礼了。阁下请回吧。”
来人冷哼一声,悻悻而去。
冯孤月对秦王提起此事,李世民道,“这样一来,只怕太子心生怨恨。不如收下贿金,假意迎合,还可以打探东宫的消息。”
果然,收买不成,太子李建成派刺客夜探冯孤月将军府。
六月初的一天深夜,月明星疏,天出奇地热,没有一丝风。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冯孤月府中,躲过巡夜的警卫,来到冯孤月卧房门外。
天气骤然变热,丁箫的身子难以承受,一整天,他都觉得胸闷气短,没有力气。喂他服了药,情况稍稍好转。入夜时分,热气见降,丁箫好不容易才睡着。孤月还是很不放心,拥他浅眠,时不时醒来察探他的呼吸体温。
她一切的举动,都被窗外刺客看在眼里。他身子一震,深吸一口气。
冯孤月觉出窗外动静,敏感嗅出不对。见丁箫睡得正熟,孤月为他盖好被子,轻轻起身,箭步出门。
一个黑影越墙而走。
“来人!有刺客!”
院中起了喧哗,有人喊,“有刺客,保护将军!”
冯孤月喊着“保护好丁公子”,飞身追逐黑影而去。
深夜的长安城内,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在黯无人际的街中快速穿行。
几番起落后,两人到了城边。前面的人站定,慢慢回身,拿下蒙面布巾。
冯孤月亦停下来,月光下瞧清那人面貌。
“沙天寒,果然是你。”
“孤月……”
“怎么堂堂周王,竟也干起了宵小勾当,当起‘夜行者’来了?”冯孤月出言嘲讽。
“孤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他有些沉痛。
冯孤月不语。
他语甚诚恳,“孤月,太子想除掉你,我是怕你危险,为了提醒你,才跑这一趟。没想到……”他没往下说,顿了顿,又道,“在朝堂上遇到你,我常想与你说话,你却总是躲着我。看来,你还在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依你的所作所为,我不该恨你吗?”
“孤月,当时我就后悔了,一心想把你找回来,没想到却迎来最后决战。”他激动起来,“你不知道,在草原上,我思你若狂。后来,我明知不敌,还要南下,战败后投靠太子,也是为了能再次见到你,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投靠太子,还不是为了活命?秦王不能保人不死,太子可以,这不是你说的吗?”
沙天寒走近她,“孤月,有些事情,总是事后才会追悔莫及。当时,我一气之下辱没了你,现在也很后悔。只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弥补我对你的伤害。”
冯孤月心念一动,说道,“沙天寒,你真想弥补?”
“真的!”他猛点头。
“那好。现在你为太子宫右卫率,身居要职,又得太子信任,定能参与重大决策。如果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希望你能及时告诉我,以便我们准备。”
沙天寒沉默了。
“怎么,不愿意?”冯孤月逼问道。
“不是。我会按你说的做,只盼你能明白我的真心。”他满含深意地望着她,夜色中,双眼发亮。
冯孤月避开他的目光,“那我走了,望你能说到做到!”说着,转身消失在月夜里。沙天寒伫立良久,望着她的背影融入夜色中。
丁箫被嘈杂声惊醒,本就难受的心脏一阵心悸。转向床侧,却空空如也,孤月不知去向。他挣扎着起身,捂住胸口,张大嘴费力呼吸,却仍憋得难受,身子不禁摇摇欲坠。
听蝉来了,家丁来了,很快,周医师、富贵也来了,把他团团围住。屋子里点了灯,一片通明。
“孤月呢?”晕眩中,他挣扎着问。
众人轻轻扶他躺下,一人道,“将军去追刺客了,嘱我们护好公子。”
他身子猛地一震,一口气上不来,拚命急喘。
周医师忙喂他服药,吩咐富贵褪下他的衣物,取出金针,扎上他的胸口。
冯孤月心思纷乱地回到府中,解除戒备,命众人散去。漫不经心地来到内院,见屋中灯光人影,才反应过来,丁箫身子不舒服,肯定承受不住惊吓,忙快步进房。待见到丁箫样子,不由阵阵心痛。
想念
喘息晕眩中,丁箫竭力保持清醒。他要等孤月回来。终于,熟悉的气息靠近。
知她安然无恙,他放心地昏了过去。
“箫!”孤月急急唤他,他却没有回应。
“周医师,他情况怎样?”她急忙问。
“将军莫急,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平复过后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周医师,你为箫治病也快一年了,他的病可有根治的方法?”冯孤月又问。
周至德面有难色地摇摇头,“丁公子是先天心疾,能维持目前状况已属难得。此病无法根治,只能尽力延缓病情发展。”
思忖片刻,周至德又道,“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以丁公子的身体状况,有一个安稳的环境,保持平静的心境,避免心疾急性发作,是最重要的。因为每发作一次,都会让之前的努力化为泡影。”
冯孤月沉默了。是啊,丁箫在她身边,不可能安心平静。他会为她担惊受怕。目前看来,太子与秦王之争,将军府不可能置身事外。日后,乱七八糟的事情肯定会更多。
次日,冯孤月散朝回府,见丁箫已在等她。
“箫,不是让你躺着休息吗?怎么又起来了?”
“我已好多了。再说,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都习惯了。”
冯孤月心中一痛,扶他坐下,搂着他。
好一阵子的静谧。相依相守的感觉。时间仿佛停止。
打破沉默的是冯孤月。
“箫,现在局势复杂,各方权力斗争加剧,将军府事情繁杂,处于漩涡之中。你在我身边,肯定不能安心静养。这样,对你的身子很不好。”
丁箫听出她话中还有未竟之意,殷殷望着她。
冯孤月迟疑片刻,又道,“箫,我在洛阳也有宅第,那里又是秦王势力范围,你对那儿也熟悉,不如我派人护送你回洛阳休养,可好?”
“你要送我走?”
“乐伎班你可以带着,我也会去看望你。等局势明朗了,我马上接你回来。”
“是不是我在你身边累赘碍事,惹你嫌弃?”
“完全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孤月耐心解释。
“若为我好,为我着想,就不要送我走。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会好。若送我回洛阳,我一定会思念成狂,难以维系下去。我一定会相思而死。”
孤月斥道,“莫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样不吉利的话,我不爱听!”
“那就不要送我走。若到洛阳,我的身子只会更不好。”
孤月无奈道,“那你答应我,好好调养将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为我担心!”
“好,我一定努力去做!”
两人紧拥在一起。冯孤月心底叹息。
酷暑的夜晚,冯孤月难以入眠。见丁箫睡得正熟,她悄悄披衣而起,来到院中。
示意值夜的侍卫不要吱声,冯孤月踱至后花园,步上小桥,看桥下池水,天上、水中月亮成双。
如斯美景,只可惜,不能尽兴欣赏。伴随着她的,总有争斗权谋,她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危机随时不请自来。
象是呼应她心中感叹,突然,空气中起了异样的浮动。
冯孤月转头,见一黑影飘至。
不知为何,她竟笑了,“沙天寒,我将军府的防备,对你来讲,真的是形同虚设。看来,我又要告诉他们加强研究,进行必要的改进了。”
沙天寒也笑,“你也不必担心,除了我,要防住别人,还是绰绰有余。”
“怎么你总是这么好兴致,深夜潜入?”
“因为这样的深夜,是最适合想念的时刻。我想你,所以就来了。”
她心中一荡,没有说话。
“孤月,你也有心事?”
“没有。”
“那为何深夜独自徘徊?你那位弱不禁风的乐师呢?不用你哄了?所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寂寞空虚来袭,你一颗心彷徨无依?”
“沙天寒,别以为我给你点儿好脸色,你就得寸进尺,胡乱惴度我的心思。我是为了我们之间长久的合作,所以才对你假以颜色。你不要想歪了。”
“被我说中了?不然怎么这么大反应?”
见她怒色更炽,沙天寒忙道,“孤月,别生气了。”没有了先前的轻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孤月,你知道吗?在草原上,也有与今晚同样的月色,我常对着月亮想你,想我们之间那场战争。那些日子让我明白,最让我扼腕的,不是失败,而是错失了你。一定要再见到你的信念给了我力量与勇气。我很庆幸,终于能有机会再与你一起。”
“沙天寒,我只是与你一起共事,一起为秦王而战。”
“那还不是一起?”
“沙天寒!”
“我在。”
冯孤月气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自说自话?我走了,你请自便吧。”
“孤月!”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冯孤月真切地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手掌。她一震,怒道,“放手!”
他放开手,“孤月,你除了恨我,难道就不曾回想过,我们那些个难忘的夜晚?我们是那么默契合拍,我们……”
“住口!沙天寒,你再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可以不说,但你真的不想吗?”
“沙天寒,你听好了,我从来没想过,我早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
“真的!”
“我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冯孤月扭头就走。
“我不信你忘得掉。”沙天寒不甘地说道。
冯孤月不理他。
情急中,他伸手去抓她的肩,她本能躲过,开始反击。转瞬间两人交手几个回合。
“孤月,我们不要打了。”沙天寒收手,孤月一时收不住招式,一拳打在他身上,他咬牙承受。
冯孤月呆了呆,收住攻势。
沙天寒喟然道,“孤月,若打我能减去你的恨意,我愿意让你打。”
孤月不语也不动,心中哀痛。她垂下眼,望着月光下的水面。
沙天寒慢慢来到她身边,尝试着伸出手,一点点接近她。她没有闪躲。
沙天寒以手轻抚上她的肩头,轻按着她的肩。
她抬眼,望着他鲜明突出的面孔。
他叹息一声,一双手臂紧搂她入怀。在强壮的他面前,她显得那样娇小,完全被他的怀抱包裹着。
好坚硬宽阔的胸膛啊,真的可以承载一切吧。孤月模糊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喘息声响起来。二人倏地分开,朝声音发源处望去。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摇摇欲坠。
夜里醒来,丁箫不见孤月在身畔,出房寻她。侍卫指指后花园,他便寻到这里。不料,竟看到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
“孤月!”丁箫下意识出口唤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完全蒙了。
等
“箫,”冯孤月走到丁箫身边,轻轻挽住他,“你怎么起来了?”
丁箫望着她,不说话。
“箫!”孤月喊他。
沙天寒看两人片刻,走过来,抱拳招呼,“丁公子,在下沙天寒,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的气质不凡,名不虚传。望日后能得机会,欣赏丁公子弹奏乐曲。”
丁箫转头,突然来了精神,“沙将军过奖了。沙将军久经沙场,曾经当过大王,如今又是太子府将军,丁箫一介草民,只怕难有荣幸为将军弹曲。”
沙天寒脸色一变。
冯孤月说道,“沙天寒,很晚了,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明早还要上朝呢。我想,你不用我为你指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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