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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粉梅梢青苔上-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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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在尝试让自己融入程家的既定生活中去,既然人人都劝说她必须顺从于命运的安排,她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特立独行。母亲说得对,假如她喜欢程瑞凯,就该站在他的角度替他着想,不能轻易任性。可是母亲说这话之时,却忘记了她自己本身也是做不到的,否则也不会半辈子都不肯原谅父亲了。
但闷在屋中,龚梦舒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简直就是无心向学,只得站起身来,见外头花园里无人,便想出去走走。刚出了房门信步走到花园里的石榴树下,却听见花园里有人在清唱:“半世衣,戏子梦,不知处?演尽今生、尘世事……唯流逝丽香鬓影,一段芳容传,终负谁,谁心彻?……”
龚梦舒听得曲子有些耳熟,驻足聆听后方才想起这不是那日戏班在花园里花旦唱的戏么?怎么园子里有人在唱?她绕过石榴树,看到不远的花丛中立着一个拖曳着长长水袖的伶人在依依呀呀地继续唱着。
龚梦舒正要出声盘问,却见那伶人转过身来,竟是平日里不经常见到的四姨太彭宛月。
彭宛月转过身来看到有人在听她清唱,一张粉脸红了红,但却捻起水袖摆了个造型,道:“我唱得如何?”
龚梦舒方才听了几句,虽说曲调中还有生涩之感,但贵在音质甜美,便夸赞道:“很好听,四太太唱得不错……”
彭宛如笑了一下,道:“我这是从戏班子师父那里学来的……”说道戏班子师父,龚梦舒便下意识地想起了那日面如芙蓉的花旦,生得比女人还美的那名男子。
“师父教得认真,我自然也就学得好了……”四姨太说着,一张俏脸竟露出了娇羞的神情,泛发出一种异样的美丽,看得龚梦舒有些怔然。
“哦,是么?那恭喜四太太了……”龚梦舒接口道。彭宛月用水袖遮住了脸,一个妙曼的转身,将赞美照单全收,而后又开始咿呀咿呀唱起来了。
龚梦舒见她自得其乐,正要退开,却见花园那头匆匆走过一个人来,一把拽住了兴致高昂的四姨太,恶狠狠地道:“唱个什么劲呀,你想死是么?!”说话的人是三姨太彭宛如。彭宛如骂完彭宛月,这才发现边上有人,脸上浮起了一抹惊慌。看是龚梦舒,方才稍微和缓点,便清清嗓子道:“是龚姑娘啊,今天有兴致出来走走了?”
还没等龚梦舒答上话,便又自顾自说道:“这样便对了么,成天关屋子里捻酸吃醋的,是个男人终究是会嫌弃你的……”
四姨太彭宛月凑过来,问道:“谁拈酸吃醋了?”三姨太不耐地推着她,道:“你赶紧给我回屋待着,别乱出来献宝了!”说着顾不上继续讥讽龚梦舒,推搡着四姨太彭宛月便往厢房走。
龚梦舒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听得丫鬟来喊二太太满珍让她去绣坊里帮她绣块缎子,方才停下脚步。
二太太满珍得了老爷程察仲给的一块好绸缎,拿来做衣裳觉得有些可惜,便想到要将这块绸缎做对枕套,再绣上花纹图案,想必会更好,便把绣工活不错的龚梦舒拉来帮忙。
龚梦舒听了二太太满珍的构思后,便笑道:“二太太,平常人家都喜欢绣鸳鸯,你却要绣水中并蒂莲,确实与众不同……”
“还不是老爷不喜欢那些禽/兽俗物,我就想让他感受下花草树木,让他也跟着我浪漫浪漫……”二太太满珍看上去心情很好,连悄悄话都和龚梦舒说了,“把床上的用品做得细致点,男人也会更喜欢的,剩下的绸缎,我想请裁缝帮我做件短点的无袖睡衣,夏夜的时候穿给老爷看,又凉爽又撩人,你说可好?”
见龚梦舒红了脸,二太太满珍笑道:“你也别害羞了,学着点,将来用来对瑞凯也很有效的——”龚梦舒的脸更红了,但是眼神却有些黯淡。
满珍见龚梦舒神色不对,心想肯定是为了卢小姐要进门的事烦恼,正要劝慰她几句,却从没关严的窗子里忽的又飘进了四姨太那飘渺的唱腔声,好像还有三姨太应和的声调。满珍侧耳倾听了几句,撇撇嘴道:“很有闲情逸致么?不知道在唱给谁听……”
龚梦舒停下了手中的活,无意说道:“应该也是兴致所至,唱给老爷听的吧……”
“老爷反正是最讨厌戏子的……”满珍冷笑了一声,道:“四姨太学得起劲,三姨太不也正在学么?你等着吧,舞女出身的两个人能长进出息到什么地步呢,她们早晚会唱不出来的……”
二太太停了停,又从齿缝里迸出字来:“她们两个想要争上位,道行也要够才成!不自量力那就是可怜虫了!”龚梦舒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二太太满珍,见她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心不由一凛,连忙低了头,装作忙碌于手上的绣活,不敢继续深想。
气候更加炎热了,燥/热的夜蝉鸣不断,让人心烦气躁。这日夜晚,暮霭沉沉夜如墨,程察仲带了程瑞凯以及家人去大饭店和卢家人聚餐,回来的时候春风满面,想来是和卢家人相谈甚欢。
恰逢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程老太太感染了风寒,龚梦舒一直近前服侍,程老太太常在大厅就坐,贪喜热闹,即使病中也不例外,因此龚梦舒正好将程瑞凯要和卢青青订婚的消息听了个正着。但是这次她没有再闹脾气,只是深呼吸,让自己能平静点接受这个事实。
程瑞凯朝她望来,眼神里有着几分歉疚,龚梦舒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既然决定了,何必要来此种眼神呢,想安慰她还是想让她心中更加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替老太太拿着鼻烟壶,手虽颤抖,却不再望向程瑞凯。
程察仲眉飞色舞说了一通餐桌上的见闻,兴高采烈之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着二太太满珍还有三姨太彭宛如:“哎,怎么不见宛月?方才不是还在饭桌上说了几句么?现在到哪去了?叫她来一起喝个茶,咱们全家也热闹下。”
三姨太彭宛如先变了脸色,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浮现出了一丝慌乱,她连忙站起身来,强笑道:“方才她说肚子不舒服,应是上茅房去如厕了吧?”
二太太满珍则慢条斯理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才缓缓道:“我的丫鬟才从茅房里出来,怎么不见四姨太啊?是不是四姨太雅兴来了,又在后花园里唱戏呢?话说,今晚可是有人看到梨园戏班的戏子从后门进来,说是要给四姨太说戏呢……”
程察仲闻言狐疑地蹙起了眉头,而三姨太则面如土色。
第四十章 冲冠恨为红颜怒
“把四姨太给我叫进来!”程察仲厉声道。
“好的老爷,您别生气,我这就让人找去……”三姨太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一边朝着随身的丫鬟使眼色。她的小动作却被二太太满珍看到,满珍转头过去对程察仲说道:“老爷,今儿这人哪,怕是得您亲自派人过去带出来不可了!”
“怎么说?”程察仲心中已经微明,却还是尽量压抑着情绪问满珍。
满珍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不怕老爷怪罪,方才下人在嚼舌根被我听到,说是四姨太和那个戏子先是在戏园子里唱戏,接着两人便往四姨太的房间去了……恐怕这会儿都在房中吧,不过具体是唱戏呢,还是做点别的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二太太,你说这话算是污蔑吧?”三姨太彭宛如跳了起来,神情激动地大声道:“我妹子向来清清白白做人,那些都是下人乱说的!而你,你竟然信了那些人的胡话不够,还挑唆老爷!”
“污蔑不污蔑,就等老爷派人过去查看个究竟再说喽!”满珍轻描淡写地说道。手轻轻一挥,大堂里早有人堵住了门口,防止三姨太的人前去给四姨太通风报信。
程察仲一张老脸恼怒得青一阵白一阵的。程瑞泰和程瑞凯唯恐父亲气病,程瑞泰连忙对父亲说道:“父亲,这事让我们过去查看就成了,您且在这里休息片刻……”程瑞凯更看向龚梦舒这头,见她面带惊恐之色,怕晚上吓着了她,便道:“让奶奶也先回房去休息吧——”
可是程察仲大喝一声,道:“谁也别走!我要亲自带人去抓住这对奸夫**!拖回来重重家法惩治!”说着怒从心头起,抬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暴怒之下,动静巨响如雷鸣般,桌面上放的上好香茗茶碗也被震得咯咯作响。
“老爷,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这点龌龊事让下人代劳就成了。您和少爷们还是留在这里等着吧,免得脏污了您们的手……”满珍体贴地对程察仲说道,接着站起身,吩咐了下面,派了几个得力嘴巴又不漏的家丁壮汉,由管家带领,前去四姨太房中捉奸。
“敲了门没有应声,你们就直接踹门!”满珍冷冷地在家丁后头来了一句。
三姨太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本还声色俱厉的神情逐渐变成了焦灼和惶恐。她投向二太太的眼神逐渐有了乞求之色,但二太太满珍却装作没看到。
程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家门不幸啊,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娘,这不是造孽,而是四姨太不守妇道闹出的恶心事!”满珍走到程老太太身旁低声抚慰着她,“您不必担心,自有老爷正确处置这件事。”
程老太太颔首,道:“唉,大媳妇不在了,以后扶持老爷要靠你多费心才是……”
“娘,看您说到哪里去了,照顾老爷是满珍一辈子的事,只要老爷需要我,我永远都会在他身旁的……”眼下的满珍,姣好的脸上俱是温柔贤淑之色。一旁的三姨太虽然看得咬牙切齿,在这节骨眼上却不敢再出言不逊。
等待了大概有一刻钟,大厅外一片喧哗声,程察仲坐在太师椅上,貌似平静,额上的青筋却直跳,果然没一会儿,身上只穿着短短中衣的四姨太彭宛月以及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被人押解了进来!
彭宛月光着两只脚,头发散乱,看样子刚从被窝里被人扯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全身都在打颤。而那戏子早也吓得脸色煞白,上身已有几块青淤,看样子已经被人打过了,眼下只是低着头不敢言语。
程察仲看了简直是睚眦迸裂,他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先抬起腿狠狠地给了那赤/裸上身男子一脚,那男子“嘭”地一声,应声倒地。龚梦舒在一旁悄悄看了,果真是那名俊美异常的戏班花旦!
“四郎!”彭宛月见那男子被踢翻在地,便要挣扎家丁的束缚,想要冲上前去护住他,程察仲却返身,一把揪住她的乱发,劈头盖脸地便扇了她两个耳光!
“你这个jian人!”程察仲气得全身乱颤,嘴在颤抖:“你说说你这样对得起我么?我从舞厅里替你赎了身,又把你娶回府中给你名分,平日里吃穿用度哪一份少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你说!”
彭宛月见今日总归是无路可逃,她抬起了眼,虽然是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脸上还有指印,却掩饰不住她的美艳,她瞪着程察仲看了好一会儿,才凄厉地“哈哈哈”冷笑起来。
“你死不悔改,在笑什么?!”程察仲再怒声问她。
“我笑老爷你妻妾太多,根本不晓得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彭宛月不顾一旁彭宛如使劲朝她使的眼色,豁出去了一般大声道:“你成天眼中只有二太太和三太太,你把我放在眼里过么?是的,我是衣食无忧,可是我寂寞呀!你一年到头陪过我几天?我冷热伤病你关心过我么?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关系网,天天想着怎么发大财,往上爬!”
程察仲怒极道:“就算我是如此,这些也是你偷人的理由么?”
“我不是偷人,我本就想和四郎堂堂正正在一起!”彭宛月眼中浮起了泪光,她转向倒在地上的戏子四郎,眼眸里一片深情:“我这辈子就认准他一个男人,不管老爷准不准,我的心已经是他的了!”
“你!你!——”程察仲忍无可忍,吼道:“拿家法来!”早有下人拿了茶盅口粗的棍杖过来。彭宛如一看,再也顾不得许多,喊道:“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说着扑到了程察仲的脚下,不住磕头替四姨太求情:“老爷,老爷,我妹妹她年轻不懂事,求求您饶了她这回吧——”
“饶了她?”程察仲冷笑一声,拿过棍杖,一字字道:“今日我程察仲被戴了绿帽子,岂可就这么善罢甘休?传出去我的颜面何在?!”说着抡起棍杖,先是狠狠给了那四郎一棍子,戏子四郎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
彭宛月不住挣扎,还想冲到四郎身边,程察仲看了更加恼怒,手下更用了劲,抡起了棍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只打得那四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要打死人了……”彭宛月心痛不已,嚎啕大哭,“老爷,老爷,你不能打他……”
程察仲打得累了,将棍杖给了一旁站着的二太太,道:“你帮我教训这个不守妇道的jian人,让她明白背叛我们程家的下场是怎样的!”
二太太满珍应了一声,拿了棍杖便走过来。三姨太连忙扑到四姨太的身上,抬起眼恨恨望着二姨太,道:“姐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呸,谁和这浪蹄子是一路货?”二太太呸了一声,道:“你且让开,否则连你一块打了!”
“我不!”三姨太就是不肯从彭宛月身上挪开身子,道:“你有种先打死我!”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满珍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抡起了棍杖,一棍子便打在了彭宛如的后腰上,彭宛如痛得一个哆嗦,满珍乘势将她推开滚落到一旁的地上,然后继续朝着彭宛月的身上打去!
那彭宛月只是咬了牙,目光凄厉,任由满珍打着,满珍打了几棍,妇道人家便没了气力,将棍棒给家丁,让他们继续杖打这对奸夫**。大厅里静寂无声,只有棍杖打在肉上发出的沉闷“扑扑”声。
龚梦舒看不下去了,便颤声求道:“老爷,太太,你们,你们别打了吧……”话音未落,便被程瑞凯一把握住了手臂,示意她不要多事。龚梦舒只得含着眼泪,看着四姨太被打得皮开肉绽。
夜更加深了,四姨太和那戏子被打得昏死了过去。程察仲余怒未消,看了看昏倒在地的一对狗男女,环顾四周狠狠说道:“今日的事不准谁再乱嚼舌根,要是外头有风声传出去了,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家丁们只是噤如寒蝉,谁也不敢抬起眼看老爷。
程察仲继续交代道:“把四姨太给我关进柴房里!然后把那戏子扔到郊外,让野狗叼去!”家人应了,便将那戏子拖出大门外,一路过去,留下了斑斑血迹。
程察仲发泄完怒气之后,只觉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光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程老太太叹口气,道:“算了,察仲,你早些儿去休息吧,教训过了就得了,别把身体气坏了。”说着示意满珍扶着程察仲回去休息,又吩咐下人把三姨太也抬起回房去疗伤。
龚梦舒看得只是全身发凉,程瑞凯送她回屋子的时候,她还是没有缓过来,目光有些凝滞。程瑞凯面色也是冷峻的,看到龚梦舒这副模样,便揽过她,劝慰她道:“没事了,大户人家里这种事总是有的,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瑞凯,你说,四姨太,会,会死么?”龚梦舒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看他。
程瑞凯低下头,道:“只要她悔改,父亲会给她留条命的。但她若是执迷不悟,就很难说……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人给他戴绿帽子,被背叛的这口气没人能咽得下!”
见龚梦舒面色苍白,他轻吻了她冰凉的脸颊一下,道:“所以你要乖乖地一辈子在我身边,什么念头都不要乱动……”随后放开她,在灯下从枪套里抽出手枪仔细端详,在手上把/玩。他是个血性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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