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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堪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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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有年轻的学生嗤笑:“悔不迭不是因为什么美好的过往吧。”
初夏被惊醒了,微笑着抬抬手,示意眉眼英气的女孩子继续说下去。学生倒也丝毫不扭捏,大大落落地站起身直抒胸臆:“由对话我们得知,弃妇与新人,容貌不相上下,在能干勤劳方面,尚胜一筹。综合评分,弃妇更好。故夫一番核算,觉得不划算,于是心生悔意。说到底,不过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恬不知耻的自私男人。亏得他新妻织缣日一匹,这男人还嫌乎来嫌乎去,要我说,给他两片树叶子围一圈就不错了。”
教室里响起轰然的笑声,学生们拍桌子的拍桌子,初夏怀疑楼上一层也会被喧闹声震塌下来,她手向下压,示意学生们安静,唇角却也抑不住地上扬。站在教室正中的女孩子得意洋洋地竖起食指靠近嘴唇,转身对自己周围的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且,我觉得这女主人公更是傻帽。都被甩了,还摆出这样一幅深情款款的模样给谁看?难道那个男人会真的心疼吗?狗屁!这只会让她前夫暗爽不已,刚好满足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龌龊念头:即使已是路人,依然可以从精神上控制这个傻女人。还长跪问故夫呢!温和一点就视而不见擦肩而过。要是这个男人不识相,上来搭讪;最好的回应就像张晓风先生说的那样,答一句‘呃,我们认识?敢问先生贵姓?’。”
@奇@台下完全笑抽了,有男生大声地吹口哨,也有男生低着头左右摇晃,不知道是想辩解还是默默地赞同。初夏垂首不语,清咳了两声,垂着的头慢慢扬起,洁白如玉的面庞上有淡淡的笑容,她未置褒';贬,只轻轻道了一句:“长跪不过是古代的礼仪问题而已。”
@书@“礼貌也得看场合分对象啊,对这种人完全不必。说实话,《上山采蘼芜》的女主人公是我最不喜欢的。《诗经》当中《氓》里面的女主角都比她强些,起码人家还知道“不思其反,亦已焉哉”。同样是汉乐府,人家《有所思》就干净利落多了。”年轻的女孩子扬着青春正好的面孔,唇角带笑神采飞扬,抑扬顿挫地朗声念诵,“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最后一句咬字用的是重音,有一种毅然决然的铿锵。站在教室中央女孩儿亭亭玉立,宛如一株挺拔的白杨。风华正茂的少女有着洁白如象牙的美好容颜,眉眼分明,英气勃发。初夏恍恍惚惚地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有一瞬间,她甚至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镜像中的自己,一样的眼眸清澈,眉目分明,容不得一粒沙子。彼时我们的天空只有黑和白,没有任何灰色地带。
下课铃声姗姗来迟,学生们兴致正浓,闻声居然有人发出不满的嘘声。这样过时不实用的古代文学史课竟获得如此热烈响应,初夏揉揉眉心,暗想自己是否应当偷偷在心底大笑三声以示得意?她挥挥手,示意众人下课了,慢慢收拾教案。
今天的自己好像生了锈的机器,在讲台上站了三大节课,无论是思维还是动作都极其缓慢,等到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时,教室里已经走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女生聚在前面的位置上讨论着什么,坐在中间的正是刚才课堂上发言的女孩。她看见初夏,扬起手臂微笑:“倪老师!你觉得呢?”
幸而不是继续课堂上的话题,而是讨论到底是报考本校的驾校学习驾驶好还是选择校外的更实惠。
初夏觉得神思倦怠,好像大病初愈还没有恢复元气一般,总是容易没有精神。面对一双双盯着自己的黑眼珠,她只好装作权衡利弊思考再三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方慢吞吞地给出意见:“还是报学校的吧,学校的便宜,而且是本校老师,什么都方便安全些。”
居中的女孩子清脆的击掌,笑容满满:“好,就听倪老师的,我们报本校的驾校。”
初夏顿时生出罪恶感,心下赧然,如此敷衍对自己充满信任的学生,当真罪过,罪过。好在学生们话题已然转到了别的方向,她得以悄无声息地退出教室。
长长的走廊,光滑明亮的大理石地面,高筒长靴叩在其上的“哒哒”声,像是在敲打着谁的门。初夏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马靴,哒哒的马蹄是不是个错误,谁是谁的归人,谁是谁的过客,这一落长廊,又将把自己带到什么方向?
身后有人慌慌张张地冲过来,到了初夏面前才急急刹车,差点没撞到她身上。初夏本能地往后面退,脚一歪,手里抱着的教案讲义“哗”一下,天女散花一般四下飞舞。初夏愣着看蝴蝶满天飞,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要蹲下去捡起来。肇事者慌慌张张地蹲到了初夏面前,拼命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倪老师。”
因为逆光,直到此刻初夏才勉强看清冒失学生的轮廓,有点眼熟,大约是自己教过的吧。她叹了口气,看着被雪上加霜的男生踩着的讲义,无奈地宽宏大量:“没事。”认命地蹲下去捡四下散落的讲义。她不是多勤劳的老师,周六的公共选修课,她还没有打算重新准备另一份教案。
走廊里多了另一个脚步声,有女孩子替初夏说出了她心头的话:“喂,申弘毅,你踩着倪老师的讲义了。”
捻朵微笑的花
男孩慌乱地抬起眼睛,初夏对他点点头,手伸向他脚底的那张纸,男孩子冒冒失失地跳起来,差点没踏上初夏的手。初夏心里滴血,本能地沮丧,自己不是一向走亲民随和的温柔老师路线的吗,至于眉目可憎到让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小伙儿吓成这样?
早春的阳光纯净如流水,明亮的近乎透明,轻轻地在人身上荡漾,温柔的,伴着微风,仿佛诱人将息的催眠曲。早晨到下午只喝了杯柠檬水,血糖偏低的脑袋运转的懵懂而迟疑。初夏迷迷糊糊地往前面走,走出好远一段距离,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落在了办公室里,怎么就这般孑然一身的急着赶回家去了。初夏自己也觉得可笑,伸出手,想拍拍自己的脑袋:报纸上健康版块时常宣传的阿尔海默综合症低龄化原来不是完全危言耸听。
一转头,陡然一堵墙,初夏骇得本能的往后面退,几乎避无可避地后脑勺着地。好在人墙反应尚算得上迅速,手一捞,堪堪抓住了悬于一线的倒霉高校教师倪初夏。
“倪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初夏悲愤:申弘毅同学,老师就是无敌铁金刚也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好不好?!
那个叫申弘毅的男生手足无措地抓了抓原本就谈不上多整齐的头发,期期艾艾:“那个,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初夏疲惫地摆摆手,强撑起苍白的笑容:“没关系,我没怪你的意思。”她无心纠缠,挥着手准备离开,男孩子像是有点急了,伸手想拽住初夏。
学校林荫大道上行驶的黑色轿车突然在她面前煞住,初夏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车窗里微微探出的半个脑袋,神清气爽的黑发男子温文尔雅地微笑:“倪小姐,我看上去很像出租车司机?”
初夏完全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自己伸长的胳膊,愣了一会儿才隐约意识到大约是误会了。现在的状况,她只能错愕地瞪大眼睛,然后微微摇摇头:“没有的事,沈先生,你来办事?”
沈诺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笑着解了车锁:“倪小姐要上哪儿?我顺道载你一程吧。”
初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站在她身边的学生倒是颇为戒备地进入了战斗状态,神态警惕地盯着突然登场的陌生男子。初夏的脑袋突兀的疼,昨夜两眼鳏鳏看着天花板直至黎明时分听到早起的邻居下楼梯的声音才昏沉有了些许睡意,现在眼睛干涩,看人都觉得吃力,所谓头痛如裹。到底不是二十挂零的年纪,那个时候熬夜通宵喝杯咖啡就能立刻神灵活现。
初夏暗暗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坐进去,想了想又摇下车窗安慰不知所措的学生:“那个,申弘毅,老师不会睚眦必报让你期末挂科的。”
被丢在车外的男生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闷闷地闭了口。
“倪老师很善良啊。”开车的男子温和地笑,“有师如斯,生之幸哉。”
初夏扯扯嘴角,她觉得抱歉,沈诺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可惜现在她却没半点开口的兴致。然而免费搭了车,终究不好太冷淡,于是又提起了先前的话题:“沈先生来办事?”
“来看朋友,顺便办点儿小事,已经办好了。”方向盘打了个转,沈诺的话题也转了个方向,他笑出声来,“别老是沈先生沈先生的,听着怪别扭,倪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初夏啼笑皆非,暗自腹诽,我叫你沈诺,你管我叫倪小姐?呵,当真是有趣。
她也不搭话,只是一味的微笑,头靠着绵软的座椅,针刺般的头痛到底是好了一些。行路若河,两岸的风景飞速地往后退。在中国,大约半数以上高校周围的道路都会被命名为大学东南西北路,而这些大学路两旁都会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仿佛只有这样,浓郁的书香才会从葱葱郁郁的枝桠绿叶中弥漫开来,氤氲成一种被称之为“人文气息”的东西。
初春的梧桐树,依然是抬头拥抱天空的姿态,让初夏无端想到《黑奴吁天录》,其实此情此景与托斯夫人的名著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只能拼命抓住什么具体的实物思索下去,好像唯独这般,她才不至于慌乱不成章法。
《黑奴吁天录》是中国第一部现代话剧,一百多年前,林琴南的这部译作惊醒了民族之魂,一个世纪之后,正值青春的几位大学生兴致勃勃地再度将它搬上学校大礼堂的舞台。简陋的投影仪打在幕布上的主创人员名单:导演 秦林 编剧 倪初夏 主演 汤姆——秦林,露茜——高婉。
掌声雷动的礼堂,双十年华的编剧和所有观众一起站起来拍红了掌心,笑容满面地看着在舞台上拥抱的男女主角。
呵,那个时候哦,那个年轻的倪初夏只觉得自己原本标准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友脸上涂满了黑色油彩扮黑奴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啊。她只担心那些离时代遥远的台词会引发观众笑场,她心甘情愿躲在幕后,倾心一遍又一遍地精益求精,一双永远无法一心二用的眼睛哪里看的到温柔目光背后闪躲着暗潮汹涌的情变。
你说你说,我太矜持而她是那么的活泼。
你说你说,我太倔强而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你说你说,是我想太多,她只是单纯怯懦的小妹妹。
你说你说,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你的天平渐渐倾斜。
你说你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对我撒谎,所以你坦诚你的迷茫。
你说你说,谁轻谁重,那天平的筹码在你的心中已经模糊不清。
严寒中复苏的梧桐树没有浓墨重彩明媚欲滴的苍翠,那淡淡的鹅儿黄绒毛,像刚刚孵化出来的丑小鸭,在冷风中畏葸地探头探脑。阳光是菲薄的,菲薄地印在惨淡的嫩叶上,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孱弱。到底是积重难返,即使是春阳,也难免在三尺之寒面前溃不成军。
临到下车,还是沈诺开口提醒的她。初夏懊恼自己的无状,每每在他面前,自己总是这般心不在焉。她提动自己的表情肌露出四颗牙齿,挤出苍白的标准笑容:“真是谢谢你了,沈……诺。”
沈诺面上有愉悦的神色,似乎是打算调侃什么的样子,末了不知为何还是敛了笑容,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矜持地点了点头示意:“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初夏下了车刚要走,车窗又摇了下来,沈诺笑着眼睛示意后座:“初夏,你的包忘拿了。”
成功地捕捉到了她微窘的神态。
灰色的水泥道向前延伸,间或是矮矮的台阶,越过小桥流水的人工湖,木制的走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凉亭飞檐高高翘起,上面覆着的是青砖黑瓦,朱色的亭柱在金色的斜阳下泛着温暖的寂寞。不知名的白鸟从檐下穿过,谁家的灶台间散发出饭菜的香气。走在鹅卵石道上的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仰起头,目光温柔,嘴角两旁浅浅的便多了上扬的弧度。她没有停下来,一步一步,渐渐走出他的视线。她走得很慢,闲庭信步一般,打薄的黑发温婉柔顺,荡涤在如流水般的阳光,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无一处不柔软,无一处不服帖。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纤秀颀长,宛如一株倔强的白杨。纤细的背影越来越淡,最后隐在一片绿柳阴里。
沈诺没有急着动身,汽车已经熄火了,他不以为忤,抽了支烟含在嘴里点上,眉头微微地蹙起,眉心处有一道淡淡的灰色的褶子,若有所思的模样。摇下的车窗没有合上,清风浮动,淡淡的花香混合着泥土新翻蒸腾出的若有若无的腥气,悄无声息地往他的鼻孔里钻,说不出究竟是清新好闻还是刺鼻难忍,然而却是真实的自然的气息,霸道的不动声色;无论你喜欢不喜欢,它总会以一种漫不经心而不容置喙的姿态浸入肌肤,透进骨髓。
宛若薄荷。
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喂——郑书记啊,好的好的,我正在去学校的路上,贫困生赞助的事情一会儿等我到了再说。”
如果你也听说
初夏对于敷衍学生产生的罪恶感在两周后自己去参加驾照笔试时烟消云散了。
为了防止在本校驾校当着自己学生的面被教练训斥的尴尬事宜,她特地含泪多割肉五百大洋报的校外驾校。结果在排队参加笔试时,初夏赫然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年轻面孔。学生们看见初夏都兴高采烈,隔着长长的队伍挥着手打招呼:“倪老师——”
初夏几欲吐血,她的纠结她的心虚她的忏悔,上帝根本没给她设立教堂。女孩子们倒是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尴尬,大家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不长眼力劲儿的提及当日在教室里向她征询意见的事情。几个人推推攘攘间,把初夏夹到了她们中间。初夏直觉不妥,这般明目张胆地插队似乎有招人扔西红柿臭鸡蛋的嫌疑。然而环顾四周,众人皆是理所当然的神色。
看来是被当成学生的同伴了。
初夏不知道是该偷笑自己驻颜有术还是该垂泪这么多年了居然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笔试是一拨拨的进去考,一批放三十人进场,当堂阅卷给出成绩,九十分向上方可通过。初夏卷在学生中间进的考场,第一次,她的成绩是八十八分。
满分通过的学生皆用同情的眼神看她。初夏面皮一老,低着头乖乖地站到队伍的末端继续等待第二次考试机会。幸亏这种考试是时间段内随便你考多少次,否则就得重新交钱择期补考,倘若如此,穿越了小半个城市千里迢迢挤了半个小时地铁的自己当情何以堪。
当倪初夏第三次以八十九分的成绩从考场里出来时,学生们看向自己老师的目光已经从同情变成了悲天悯人。初夏勉强挤出堪称比哭更加难看的笑脸,故作淡然朝学生挥挥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老师自己可以的。”
学生们齐齐瞥了她一眼,聚到一边唧唧咕咕地商讨着什么。初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同样以怜悯目光注视自己的考官笑笑,双手抱住胳膊,再一次站到了队伍的尾端,暗暗发誓:以后只要学生卷面成绩达到42分,她平时分打100分都把他们拉及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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