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神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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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车里的人撤离，阿洛斯已掏出另一把枪，准确无比地射中了前者的油箱，只听砰的一声，两辆车被火焰包裹了。
　　沈衣琉也来不及问，就看到后面出现了第三辆车。阿洛斯并不废话，连忙掉头，将油门踩到最大，半个车身就堪堪擦过火苗。沈衣琉却觉得自己好像穿越了火线，仿佛那些火扑面而过。
　　斩草除根的道理阿洛斯最懂了，要是让黑手党的人知道沈衣琉的存在，那鸿门铁定是要被那位报复的。虽然想看月焰女主人的好戏，但也不好太过分。阿洛斯彻底铲除这些人，自然是有道理的。虽然某人好像不太领情。
　　而此时，也换成了他们去追那些杀手。
　　当然，那么大的爆破声已经惊醒一些居民，不少阳台都透出了光线。好在这个地方出售的房间不多，居民也都是些有钱人，多少猜出这应该是黑帮争斗，敢出来看的，没有几个。
　　沈衣琉举起枪，刚想打车轮，就被阿洛斯一句话叫住了，“我没子弹了。”
　　沈衣琉迟疑。她可以看着阿洛斯杀人，但要她亲自动手，她自然不敢。
　　“你想让别人盯上你吗？”阿洛斯劝诫她，冷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人，你怕什么？”
　　沈衣琉点头，闭眼，消去眼睛里的迟疑，瞄准了油门。
　　如果当初学物理的时候知道以后会这样毁几条生命，不知道还会不会把汽车的结构和力学学得那么认真。
　　回去的路上，沈衣琉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阿洛斯问她“要到哪里？”，她才回过神来，眼光有点迷散，说：“你能把车修好吗？”
　　“一模一样都可以。”阿洛斯很自信。
　　“那就麻烦你了，修好了送到里昂酒店。”沈衣琉看就快到繁华路段，就让他停了下来，打算打车回去。
　　“沈衣琉。”阿洛斯斜倚在有着十几个弹痕的车门旁，阳光的笑脸上有着明晃晃的正经，“就算有平等的法则，这世界还是弱肉强食的。”
　　沈衣琉微微一笑，“谢谢。”
　　阿洛斯望着她，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可以问一下你和那位怎么交往吗？”
　　沈衣琉垂眸，“我们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都同生共死了。”
　　“不过是你闲情来了的一个危险游戏罢了。”沈衣琉嘴角扯出一抹讽刺，“你有通讯仪，有武器，即使只有你一人，想必也是绰绰有余的。把我扯进来……你想得到什么？”
　　“如果你用这些要挟他，恐怕要失望了。”
　　“就算我从此不见天日，也不会让你那般待他。”
　　阿洛斯唇畔的笑容渐渐凝固，碧蓝的眼睛也充满了暗沉，看着她，良久才道：“既然知道……”
　　沈衣琉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浮上清冷淡漠，“不然呢？我可以怎么办？在濒死时候等你出手吗？”
　　若是尚未重逢连翘，她不会这么顾及自己的生命，即便对方是杀手，是无数人眼中的坏人，只要没有伤她，她即便自亡也不会伤人。但现在，她心存念想，想和连翘一直在一起，慢慢地老去，不容自己因一时的心慈而失去生命。
　　说到底，她并不是那么单纯善良的人。
　　阿洛斯愣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怀疑，自己一时的贪玩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第一次见她，化妆间里的她那么自信明媚，赌室中的她那么冰雪倔强，甲板上的她那么乖巧柔顺……
　　而刚才，她看到他时，眼里是没有这么冷的光芒的。到了现在，这一刻，她的背影如他一般，仿佛堕入黑暗般深沉。
　　他才不会真的把视频拿去要挟那位索取什么，他才不像他们那么腹黑无良，只是想想而已，有必要当真么！
　　阿洛斯噘着嘴，闷闷地回到车里。
　　沈衣琉坐计程车回到酒店，蓝岚也刚好就在大堂，看到她，便有些担心地问：“怎么才回来？”
　　“撞坏了。”沈衣琉眨巴眼睛，想装可怜，只是眼睛里只有灰霾没有后怕。
　　蓝岚没看出她眼底的沉郁，看她人没事，就摆摆手说：“还活着就好。车拿去修了？”
　　“嗯。”
　　“那好，上去休息吧。”
　　“你呢？”
　　“我回来换衣服的，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不用等我。”
　　沈衣琉这才发现她的确换了一套衣服，想说点什么，可又没心情，只好千篇一律地说：“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快回去睡觉吧，开一次车像打仗似的，都憔悴不堪了。”蓝岚捏捏她没多少肉的脸蛋，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沈衣琉也勉强提了提嘴角，哦了一声。
　　搭乘电梯上楼回房，沈衣琉在浴室里淋了很久的热水。脑子里不断重复放映着自己挥枪射向油门的瞬间，那一团灼热的火焰仿佛能把她的灵魂也灼烧成灰。望着自己的右手，她突然就生出一种再也不想用它的厌恶情绪，好像上面沾满了鲜艳而粘腻的鲜血。
　　她闭上眼睛，想到自己说的那句话。
　　“就算我从此不见天日，也不会让你那般待他。”
　　说得那么绝然，心底还是悲怆至极。大概每一个不得不堕入黑暗的人都会不舍吧？眼睁睁地看着过往逝去……多残忍。而当年的连翘又是因为什么而创立月焰，创立那个令阿洛斯都不敢惹的组织？
　　沈衣琉仰起脸，让温热的水流一遍遍冲击自己的脸庞，娇嫩的皮肤很快便泛起烫伤般的痛楚。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沉，虽然做了噩梦，但还是直到天色亮了大半才醒，还是被蓝岚恐怖的敲门声弄醒的。
　　蓝岚还穿着睡衣，呼了呼拍到肿的手掌，半闭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斜着看她，见她一副很迷蒙的表情，不由有点怨念。
　　“小一，手机干嘛不开机？”
　　“唔？疏忽吧。”沈衣琉脑子还有点迷糊，随口答了一句，又问：“不是说今天补眠吗？”前几天开会开到精神不济，昨天下午就说好今天死都不早起的，阿咖怎么就比她早了呢？
　　“我也想啊！关键是你家师兄不让。”蓝岚气鼓鼓地皱眉头，“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你在睡懒觉，硬要我把你叫起来……不说了，你开机吧，你慢慢跟他交代，我继续睡。”
　　沈衣琉哦了一声，“不好意思阿咖。”
　　“没事儿，对了，我没告诉他你昨晚撞车的事。”蓝岚转了身，又补充道。
　　“谢谢。”沈衣琉扬起笑脸，“中午吃什么，我来叫。”
　　“照样。”
　　合上房门，沈衣琉慢吞吞地开了机。一开机，就是连翘的来电显示。沈衣琉没有马上接听，而是调小音量，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又拖了一层被子在上面按着。
　　虽然还是听得到，但蓝岚绝对听不到。
　　沈衣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就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可又不想跟他说话。好像，只要一开口，她就会忍不住委屈，也许会哭诉些什么。她的害怕，她的噩梦……
　　一个早就习惯独立的女生，即便有了另一半，也不会那么早交出信赖。
　　她可以放纵自己依赖他，但还达不到完全信赖。
　　如果他知道她也收割过别人的生命，而原因仅仅是不想自己有任何的危险。这样的女生，他还会看得起吗？
　　沈衣琉无法肯定。
　　微小的铃声一遍一遍想起，沈衣琉到底还是拿起手机，按了“拒绝接听”，然后迅速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说自己很困。
　　而他也很快回复：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呢？沈衣琉涩然一笑，关闭了页面。当低小的铃声再一次响起，沈衣琉很果断地再次关机。
　　而十几秒后，蓝岚的咆哮声再度响起－－
　　“沈小一，闹别扭别闹到我被窝里来！”
　　……沈衣琉把蓝岚的手机放到枕头上，静静地不说话。而那边，连浅浅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有种跟他越发遥远的难受在心底漾开。
　　“小琉璃。”
　　他的声音有点低，又是那种她无法不沉迷的性感之声。但现在，沈衣琉却觉得这种声音不是自己能听的。
　　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是眼泪却因此而掉了下来，闷闷的泣声在伊祁渊墨听来是那么的响亮而让他心疼。
　　沈衣琉伸出手挂掉他的电话，然后关机。接着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让眼泪慢慢干涸。
　　“为什么？”
　　沈衣琉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居然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温柔而担忧。
　　然后是一双手，轻柔但是有力地环住自己的腰，扶着自己的肩，让自己的脸露了出来。朦胧的视线里，真的是他。而且他的眼睛，仿佛透出一股幽幽的蓝。
　　直到他有些粗糙的指腹抹上自己的脸颊，沈衣琉才从愣怔中反应过来，略带哽咽地问：“你怎么会来？”
　　“你说呢？”
　　“我……”也不想这样的。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沈衣琉现在只想窝在他怀里静静地睡一觉，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伸手抱着他，很紧，合上了眼。眼泪一颗一颗地大滴掉落，逐渐流成线，像无法逆流的悲伤。
　　伊祁渊墨也闭了眼，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心中微叹。
　　他怎么会不知道？就算对这世界许许多多的高科技都不太懂，但他也曾了解过。刚才在船上他就知道昨晚那条街的监控录像被人动过手脚，虽然做的很完美，但从一些细微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昨晚的录像不过是从以前的录像中剪了几段拼成的。
　　也有人见到过，小琉璃的确开着车进了那条街。
　　如果不是鸿门把尾巴处理得很好，那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会是阿洛斯的住处。所幸阿洛斯虽然没有脑子，但还没做得太离谱。
　　当然，这一切想法是在见到小琉璃之前。
　　如今看到她这般伤心难过，也能猜测到她昨晚不止是看到一些血腥战斗，或许还有别的，让她自责到无法原谅自己。
　　这肯定是阿洛斯造成的。
　　伊祁渊墨暗自决定，一定要让鸿门和黑手党付出代价。

　　☆、23　　银色光团

　　大概是睡了太多，沈衣琉哭了一场也并没有力竭，只是有点虚弱地窝在伊祁渊墨怀里，静静地发呆。
　　伊祁渊墨掏出一条灰格手帕替她拭泪，力度很轻，指尖却有微微的颤抖。
　　不等他开口，沈衣琉抬起带着水气的眼睛看他，先开口问道：“早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你在哪儿？”
　　“船上。”昨晚十点前本来就打算要过来的了，也算好坐船的话一早就能到，刚好能跟她一起吃早餐。所以，很后悔没有选择飞机。
　　沈衣琉抿唇，声音带一点沙哑，“我没事。”
　　伊祁渊墨并不戳穿她，略显苍白的唇贴着她犹带涩意的脸颊，低声道：“我原本不打算让你接触这些事。”
　　“如果你一直不打算原谅自己，那就毁了鸿门，可好？”
　　他知道！
　　这个信息让沈衣琉的大脑有一瞬空白，她瞪大了眼，闭上再打开时就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他的手收得越发紧。
　　“放开我！”沈衣琉有些歇斯底里，眼睛又开始泛红，“不要碰我！”
　　“凭什么？”伊祁渊墨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凭什么让别人的错误分开我们？”
　　眼泪又淌下来，沈衣琉垂下眸子不看他，只觉得自己心底满满的悲伤和疼痛。她低低地笑，“他们没有要伤我。”
　　“与阿洛斯在一起的就是他们的敌人。”伊祁渊墨抵着她的下巴，让她的姿态变得勇敢一些，与她对视的目光里有着清湛，声音里有着安抚。
　　“不是，他们不是我的敌人。可是……就为了要好好的，我就……”有些字眼开玩笑时可以说得流利，但现在，沈衣琉说不出口。
　　该死的！阿洛斯竟敢让小琉璃杀人！
　　伊祁渊墨眼底迸发一瞬的杀气，马上又收敛起来，轻轻抚着沈衣琉的后背，放轻了声，“他们不是好人。你不是说，杀坏人的，就是好人么？”
　　可是，对她而言，只要不伤她，谁都是路人。沈衣琉咬着唇，不再说话。她早已陷入自己设定的梦魇，觉得自己太过狠厉自私，而这样的自己，是配不上连翘的。
　　既然都配不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伊祁渊墨知道，她给自己的精神力下了暗示，此时倘若不让她的精神力晋升，恐怕她此生都不会走出这个困境。
　　这个时候，伊祁渊墨也顾不上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来会不会对她造成别的影响，但他只能这么做了。
　　沈衣琉顿时觉得大脑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着，每一根针都好像对准一个穴位，痛感无比清晰，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不一会儿血腥味都出来了。十指，也用力地扣着伊祁渊墨的手臂。
　　伊祁渊墨连忙撬开她的唇，将自己的手指送进去，顿时，尖利的牙齿就让他的手见了红，可他丝毫不觉得那里疼，只有心，泛起剧烈的痛楚。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阿洛斯好过。
　　精神力被攻击的痛，是无法想象的。沈衣琉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了，她慢慢问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种剧痛呢？如果不再活着……
　　求死的想法一冒出来，就立刻占据了主导地位。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猜这就是眼神涣散的缘故。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改变什么了。重逢连翘之前，不就一点也没有要活得长久的念头吗？反正钱也赚得够多，也是用妈妈的户头存的，也不用担心家人以后缺钱了。
　　许许多多的消极想法让她失却挣扎的力气，她就一点一点，让那些想法麻痹自己的大脑。
　　“小琉璃……不要离开我。”
　　熟悉的声音隐隐响在耳旁，沈衣琉突然就想起以前的连翘从来不叫她这么好听的名字的，反倒是每次都叫“笨蛋”“傻子”“阿呆”这类不怎么好听却有一丝宠溺的称呼。
　　她喜欢他叫她“小琉璃”。
　　她喜欢他。
　　沈衣琉有些失力，咬着他手指的牙齿一松，顿时就发现自己满嘴的铁锈味。只是尚未反应过来，她只是喊了一声“连翘”，然后慢慢想起……她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跟他在一起。
　　可为什么，现在就成了他们分开的理由？
　　这道绕入恶性循环的逻辑题。
　　沈衣琉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无愧“笨蛋”这个称号。她自诩坚定，却又让所谓的原则束缚了自己的追求。她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把那辆车当成木头车就好了。
　　多简单的问题……她竟然还让连翘那么担心。
　　“听我的话……闭上眼睛，保持灵台处一片清明……”低柔中带一丝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衣琉有点迷糊地照做，因为她对伊祁渊墨这样的声色和语调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她不知道灵台是个什么东西。
　　但闭上眼睛后，专注时，好像又看到了脑子里有一片银色，小小的一团，比麻雀窝大不了多少，但光芒很柔和，似藏银般古朴而不耀眼。沈衣琉一下就喜欢上这样的颜色了。
　　她想碰碰它。
　　但耳旁又多出一个声音，在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咒语一样的东西。不知不觉就照着默念了一遍，然后惊奇地发现，那团银光居然腾空向她而来。
　　有趣的游戏。沈衣琉想。
　　她轻轻捧着这团银光，微微一笑，默道：“谢谢你上次陪我。”
　　银光好像有了意识，闪了闪。
　　沈衣琉笑弯了眉眼，细细抚摸着这团银光，居然能感到一种柔软温暖，不由将它碰到脸侧，“你什么时候长大啊？要是能有床那么大就好了。”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银光似乎真的听得懂，仿佛生气般缢裂出一道口子，咬了她一下。可惜没有类似牙齿的锋利，被